《见龙离合传》——亦商

第一章 孰是英雄

公元1125年，时当宋徽宗年间。话说徽宗又号“道君皇帝”，偏偏热衷于长生不老之术，天下的方士道人，也不知被抓了多少到炼丹房炼制丹药。这世上又哪有如此美事，故不断有人被揭穿斩首，可徽宗仍是痴迷其中，乐此不疲。

这日，这日，道君皇帝召集大内侍卫，颁下密旨，竟要夜捣河南重明道观，抓百十名道士来东京炼丹房炼制长生不死的灵丹妙药。这重明道观始建于唐末，创始人乃当时大名鼎鼎的“侠道”王默，距今已有百年的历史，积淀不可说不深厚。正当徽宗吩咐众侍卫该当如何如何之时，忽地一人闯入宫门，跪倒在地，急促地说道：“皇上，此举万万不可！重明道观根基深厚，自创始以来，普召天下志士，助我大宋抵御外敌，扶危济困，深得民心，如若皇上贸然去捣毁道观，捕捉道人，会使民心动荡，实不利于我大宋，更有损皇上您的威名啊，还请皇上三思啊！”说罢抬起头来，只见此人面色白净，下颌有一条长长的胡须，乃当朝节度使宋任重，向来处事公正，赏罚分明，深得民心。

宋任重父亲本是河南一名侠士，与重明道观交情颇深，然而有一年辽兵派出一队人马潜入东京，意欲不利于大宋，被宋任重之父撞破，宋任重之父武功高强，便谋划刺杀其领头者，没想到辽人中不乏好手，发现了宋任重之父，其凭借一身武功，在中了辽人的陷阱之后，仍然干掉了辽人的头领，拼死逃脱，可最终还是力竭而死，而辽人因为头领被刺杀也感到难有作为，悻悻离去，重明道观当时的第四代掌门欧阳石得知之后，痛心疾首，决心抚养宋任重成人，将三十六路冲冠剑法倾囊相授，自创的玄明掌法更是尽传与他。故宋任重始终对重明道观心存感激，听闻皇上竟要捣毁道观，自是顾不得太多，连忙赶来。

只见徽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突然一拂龙袍，站了起来，怒道：“此事寡人早已思虑周全，岂容你来插口？”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掷到地上，宋任重捡起信，眼光一扫，只见信封上写着“童贯”二字，揭开一看，只见信纸上写道：“皇上龙体安好？臣几日前查明，那日闯入宫来的刺客，目的不纯，偷走了几样对我大宋及其有利的物事，臣派人日夜追查，终于查到那几人的下落，乃是寄居在河南重明道观中，臣下几次派人去捉拿，均被那群道人所阻拦。重明道观窝藏袒护重犯，罪行确凿，如何处置还请皇上定夺。”宋任重只看得心惊胆战，知道无力挽回，只能连连磕头，道：“请皇上三思啊。”徽宗看也不看，拂袖而去。

宋任重回到府上，赶忙叫人备马，劝是劝不了了，只能希望能在军队开到道观前赶去通知道观撤离。不久马已备好，宋任重叹了口气，驾马出城。

行了数日只见前面一座大山挡住去路，山上云雾缭绕，风景秀美，宋任重暗喜，前面便是阳台宫了，看来来得还不算太晚，快马加鞭，飞驰上山。

不片刻来到阳台宫，只见周围芳草茵茵，树木繁茂，此时正是盛夏，满眼皆绿。两个小道士从山门走出，说：“客人来此，有失远迎。请问足下贵姓？”宋任重道：“免贵姓宋，烦请两位小师傅进去通报，就说宋任重来拜见贵派掌教马真人。”两位小道士应了，走进道观，不久，只听得一阵浑厚的声音传出：“原来是宋师兄到了，又失远迎，还请见谅啊。”气息绵长，似断非断，显是内功修为颇高，宋任重听出其虽然功力长进，但声音中蕴含的争胜之念仍未完全消除，回应道：“师弟修为又上一层楼，可喜可贺。但这缘起缘灭，贪嗔痴恨的道理，师弟是出家人，自该比我的理解更为深刻才对啊。”声音方正雄浑，功力也自不弱。话音刚落，只听得一声长笑，之前的话音从半里许外传来，而仅一句话的功夫，就到了眼前。只见一中年道士大踏步走出山门，气宇轩昂，满面红光，须发灰白，一身道袍，便是欧阳石座下弟子，与宋任重为师兄弟的重明道观第五代掌教马真人，只听他笑道：“师兄功力也大有长进，小弟班门弄斧，不要见笑”说罢领着宋任重进了阳台宫。

这重明道观分为三宫，一曰阳台，二曰迎恩，三曰紫薇，阳台宫为接待宾客之用，迎恩宫为重明教弟子们平日练功之地，紫薇宫收藏重明教经书与武功典籍，乃重明教核心之处。宋任重与马真人在前殿中坐下，宋任重道出来意，马真人听罢，沉吟半晌，抬头道：“不瞒师兄，那几人现今确在我处，而前几日不断有人来闯宫，均被我们阻拦，那时我已清楚皇上不会善罢甘休，故早已做好撤离的准备，目前大部分经书典籍已被转移，而好手也有大半负有护送运输的职责，此时观内空虚，实不相瞒，若此时官兵大举来犯，实是无力反抗，所以我们得尽快行动，我先带师兄去见见那几个人，随我来。”宋任重起身，随马真人走到殿后的一间房，只见室内一尘不染，摆着一张床，但无半个人影，马真人推开床，底下现出一道锁闩，掏出钥匙打开锁闩，便露出一个入口，马真人走了下去，宋任重紧随其后，竟是一个山洞，二人在洞中转了几转，来到一间石室，一张石床位于中间，床后有一扇帘门，床上坐着一名怀抱婴儿的少妇，还躺着一名男子，那少妇美目望向宋任重和马真人，本有些疲倦的眼神显出一丝欣然，回头说道：“大家出来吧，是马真人。”说罢，帘门后转出两对男女，各牵着一个小男孩，马真人介绍了这几位与宋任重认识，原来那床上躺着的男子姓元，坐着的女子唤做阿素，站着的其中一名男子一臂绑着白布，姓周，身旁的那女子姓陈，另一名持剑男子姓乐，身旁的女子姓王，马真人每介绍一人，宋任重均仔细观察，看出各人均是身负武功，床上躺着的那人看不出来，但站着的这两名男子功力尤为深厚，不在他与马真人之下。只听马真人道：“师兄你可知他们入宫盗走的是什么东西？是金国给大宋送来的一封书信，你且看看。”说罢对那姓周的男子道：“不知能否将那书信与我这师兄一观？”那男子点头道：“宋大人该是明事理的人。”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宋任重，宋任重接过信，眼光一扫，只见这信封上写着“王大人亲启”五个黑字，打开一看，竟是金国送给当朝太傅王黼的一封信，宋任重只看得眉头紧皱，额头微渗出汗珠，看罢，仰天闭目，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这帮奸佞，是意图亡我大宋啊。”原来金国最近新灭辽国，正四处调派兵将，而信中写着需借道延安府，要求提供那附近的详细地图，并许王黼、童贯等以黄金万两以及珍宝数百件。马真人道：“这就是童贯那厮费这么大劲都要将他们这几个刺客捉拿回去的缘故。只要这封信由可靠之人送给了皇上，贼子们的乌纱帽可就保不住了。”宋任重低吟片刻：“此事知易行难，当今朝堂之上，皇上最倚重的不是为国出力的忠志之士，反倒是那些巧言善辩，谄媚逢迎之徒，就算此信交到了皇上手中，他们也有层出不穷的花言巧语骗的皇上相信他们。这次童贯那厮就不知在皇上面前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说得动皇上派兵来捣毁道观。现今金国初灭辽国，实力大增，如放松警惕，恐遭大祸，故我会尽我所能，将这书信交给皇上，并劝皇上警惕。”转而望向六人，只见这六人男的英朗，女的秀美，隐有侠士之风，不仅赞道：“干得好啊，似你们这般，可谓英雄！”

第二章 教门危急

正说着，只听得外面闹哄哄的，马真人向宋任重使个眼色，马真人向六人说道：“你们且在这里休息，莫要担忧。”说着与宋任重出了地室。

出了地室，来到前殿，只见一名年轻道士正在殿内候着，见到马真人，急道：“掌教师叔，大事不好，道观被大批官兵重重围困，现在赵师叔他们正在结成天罡北斗阵守着山门，但敌人来势太猛，恐怕撑不了多久了。”马真人听罢，脸现忧色，说道：“没想到真的来得这么快。”吩咐那年轻道人：“叫你赵师叔他们且保持守势，切不可冒进，我片刻就到。”那年轻道人应了，急匆匆地跑出殿门。

马真人对宋任重道：“师兄随我来。”带着宋任重进入后殿，只见大殿的侧墙挂着一副人物画，画上之人双手持两把剑，在山崖边翩然而立，衣袂飘飘，眼神淡然，看不出丝毫感情。马真人走上前，抚着画，对宋任重说：“师兄可还记得这幅画？”宋任重点了点头：“自然记得，此乃祖师爷的画像，每个新入观弟子都要来这磕三个响头，从此就正式拜在重明道观门下学艺。”马真人微微笑道：“师兄说的不错，但师兄可知这画上祖师爷正在做什么吗？”宋任重茫然道：“还请师弟相告。”马真人道：“唐朝末年，天下局势动荡，当年黄巢起义大有席卷天下势不可挡之势，祖师爷创教不久，遭受到黄巢军的进攻，祖师爷空有一身绝世武功，奈何对方人多，实是无计可施，但黄巢军也久攻不下重明道观。正处于僵持的局面，事情出现了转机，当时一位身怀盗宝绝技的武林前辈从黄巢军的后方打探到一些关键情报，并从敌方营帐盗走两柄宝剑赠予祖师爷，祖师爷利用情报设计伏击，大败黄巢军，并杀死领军大将，黄巢军溃不成军，四散而走，但重明教也损失惨重，祖师爷的师弟便死于战乱中。当时，祖师爷似是预料到了唐朝覆灭天下分崩离析的局面，令全教休养生息，不得在外惹是生非，但他传下了两柄宝剑给每任掌教用以护教。那便是藏在这画的后面。”说罢摘下画，只见墙上空空如也，宋任重正自诧异，马真人伸掌按住墙，劲力一吐，只听“哗啦啦”一声响，原本平整的墙面破了一个大洞，原来这墙竟是空心的。马真人从洞中取出一个四尺见方的盒子，打开机括，盒子中间赫然躺着两柄长剑。马真人拿起一把剑，将剑抽出剑鞘，宋任重只觉一股寒气逼人，剑身隐隐透着绿光，马真人抚着剑说道：“这把剑名为‘青冰’。”说罢从盒子中取出另一把剑递给宋任重，宋任重接过剑，拔剑出鞘，只见其剑刃剑柄全红，隐隐透着热气。马真人道：“这把名为‘玄火’，祖师爷曾嘱咐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用这两把剑，而此刻正是重明教存亡时刻，你我二人就用这两把剑抵御外敌，也算得上不违祖训。”宋任重听得豪气陡生，哈哈笑道：“好！今日你我师兄弟携手，保我重明道观平安！”

两人来到山门，只见百十位道人正摆成阵法，与官兵缠斗，只因山门狭小，这才勉强守住。此时道人们脚步虽仍疾行如风，额头却都已渗出汗珠，功力浅些的面色已涨成红色。宋任重皱眉道：“看来这天罡北斗阵也撑不了多久了，只怕官兵再冲个四五次，这阵法就破了。”马真人道：“我想也是，没想到官兵来得这么多。”宋任重像官兵阵中仔细看去，大惊：没想到来了这许多好手！指着一位骑着白马的领军，对马真人说：“那骑白马的是人称‘京城第一高手’的蔡捷。”只见那人手中持着一柄长剑，骑在马背上气定神闲地看着眼前的打斗。蔡捷的身边还有一人骑着一匹红马，样貌比中原人略显粗旷，留着金人发饰，身披金人衽袍，看服饰至少五品以上，双眼微眯，留着一条缝，似是对眼前打斗漠不关心。宋任重指着其道：“这是近日入东京的金人使官，名为完颜泽赤，虽未显露过武功，但明眼人都看得出其身怀绝艺，且深藏不露，需十分注意。”此时，天罡北斗阵已有些散乱，只怕再禁不住官兵们的一次冲击。

马真人提气叫道：“阵散！乱石！”阵中的道人们本已精疲力尽，听闻掌教来到，均精神一振。只见天罡北斗阵倏地散开，两旁山上隆隆巨响，乱石滚至，官兵四散逃窜，这时，只见蔡捷忽地下马，好似足不点，避过几块巨石飞了过来，与此同时，数十名好手也穿过乱石阵杀了过来，其中便有那完颜泽赤。隆隆声响过，巨石将山门口已经堵的水泄不通，大部分官兵被隔绝在外。马真人大喝一声：“杀！”道人们向那冲出来的数十名好手冲杀过去。宋任重掏出一块黑布蒙住脸，以防被侍卫认出。两方接战，道人们人多势众，然而这数十名侍卫官兵都是硬手，一时相持不下，宋任重关注着蔡捷，只见他竟不接战，在石堆旁徘徊一阵，将长剑插入石缝，似要运劲破开一个口子，宋任重见势，向蔡捷奔去，连挡敌方数剑，片刻到了蔡捷身边，宋任重知蔡捷绝不好惹，故玄火剑一出便是杀招，哪知蔡捷竟不回头，只身形微动，便避开这攻势凌厉的一剑。宋任重收势不及，玄火剑直插入石缝中，一阵喀喇的响声，竟好似宋任重来助蔡捷破石一般。蔡捷身形微偏，手中剑鞘刺向宋任重，宋任重忙回剑格挡，没想到这一剑使到尽头竟是虚招，只见剑头忽转了个圆圈，阴沉掌风却袭面而来，时间拿捏的恰到好处，宋任重连忙向后仰倒，此时蔡捷却不直追，剑风起时，手中之剑直劈过去，眼看就要将宋任重劈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