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行星界失忆》：第1章：深空无线电

第1章：深空无线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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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身高约两米，全身被银白色毛皮覆盖的恐怖怪物站在少女跟前，看起来就像是北极熊，只是身上穿着破铜烂铁组成的铠甲，鼻子又圆又大，四只眼睛喷着凶恶的血光。

它用双手握住一柄巨大战锤，高高举过头顶。

挥下！

咣当一声轰然巨响，战锤砸在了金属地板上，就在少女双腿之间，震得屁股离地。若不是她及时后退了一点点，抑或是换作另一个性别早就身受重伤。

“咦？什么！”

少女保持着瘫坐在地的姿势手脚并用的连连后退，看着怪物将战锤重新提起来并步步逼近，她慌不择路地爬起身转身就逃。

战锤第二击产生的风压紧贴着她的单马尾呼啸而过，令头皮刺痛。

“谁！谁来救救我！这是什么啊！这是哪里啊！”

少女几乎哭了出来，身体夸张的前倾着，似乎在逼迫自己的双腿能够跑得更快一些，然而身后传来咕咚咕咚的沉重脚步声丝毫没有甩远。

这怪物是什么！

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是哪儿！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突然，一道经过电子变音难以分辨男女的古怪声音从少女的胸口附近发出。是人的声音！尽管经过了变声，但少女依然能够立即如此判断！而且——是救星！

无论是谁都好！

“啊啊求求你救救我！我在被怪物追杀！”少女的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她没有勇气去回头看。凭着如同敲击在心脏上的打鼓般的沉重脚步声，凭着几乎喷在她后颈上的粗热呼气，凭着身后传来的古怪且恶心的味道——泥土、铁锈、烧焦等十几种殴打胃部的糟糕味道，怪物就紧跟在她身后，极近之处！

非男非女的声音来自少女胸口挂着的一部无线电对讲机，音质清晰没有杂讯。

“……啊？什么样的怪物？”

听这语气，无线电那端显然还不知道这里已经生死攸关了，语气依旧慢条斯理。

“白色的毛！大铁锤！好高好大！还穿着乱七八糟的金属铠甲！求你救我！”

少女边拼尽全力的奔跑边声嘶力竭的回答，也有希望用这样绝望且混乱的讲话方式让对方赶紧重视起来。她真的分分钟会死。

语气上似乎真的传达给了对方，无线电那头也听到了不明怪物的低吼声。

“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我回过神来就在怪物面前了！”少女仰天大喊道，并迅速张望四周，“天空是暗红色的，好像是黎明！月亮有两个，一大一小！天啊，我这是在哪里！”

像是被凝固干涸的血液涂满了大半天空，令人压抑，低沉得似乎随时会塌下来。冰冷微黄的两轮月亮，如同赤兽的双眼死死的盯着逃命的少女。参差不齐利齿般的山脊在非常遥远的地平线彼端，像是撕裂了这片暗红，露出了朦胧白光。

可能是战争，也可能是工业事故，周围的远方飘着许多浓烟。虽然光线不足，但少女确定这里绝不是一望无际的荒野，恰恰相反，满是废墟举目狼藉。

第三击再度挥空，却轻轻擦过少女的背后，令她整个重心都向左侧偏移。她慌忙的夺了几步，勉勉强强才没有跌倒。倒下，就会被立刻踩死。

因为狂奔，眼泪向耳后飞舞。

少女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无线电另一端，却在最糟糕的时机得到了最无情的回答——“我肯定是救不了你了，因为我现在躺在家里的床上，太远了。”

冰冷。

少女的心都快冻结了。

“只能自救了。你身边没有什么武器吗？”

虽然对方已经了解到了事情的紧急性，但这种好像事不关己的语气依然令少女绝望。不过说的也对，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自救了。

人类没有厚实的毛皮、粗壮的四肢、锋利的爪牙，若要和怪物战斗时当然要用武器吧！

武器？

少女这才第一次低头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

不知何时，她竟然穿着一套轻便的军服，整体呈绿色却沾满了别人的早已凝固的血迹。在肩膀、胸膛、膝盖等部位是坚硬金属，而在关节、腹部、臂腿等处似乎也并不是普通布料。

左胯明明有手枪套，如今却空荡荡的，右靴的匕首套也是如此，腰带似乎曾用来挂载一些武器配件，当然现在也啥都没有。

有的，只剩下胸前挂着的这个无线电对讲机了。

没有任何武器！

就算少女想捡起脚边的石块扔怪物，但她奔跑之处竟然是一大片平整、崭新的金属地板，突兀的铺设在周围满是废墟、岩石、焦土、枯树的野地中央。

“啊，那里也许有武器！”

少女忽然像是发现了救命稻草，猛然右拐四十五度改换奔跑方向，于此同时，战锤狠狠的砸在她原本前进的路径上。巨大的震荡令少女几乎跌倒。

顾不上去思考自己刚才若非突然转弯早就变成肉泥了，少女拿出比之前更加拼命的速度跑向建筑。

是周遭废墟中唯一看起来崭新些的金属平房，用军事碉堡来形容或许更加贴切，只不过房顶被如同罐头那样掀开了部分，露出了一根根鱼骨般的尖锐钢梁，墙壁和大门也受到了肆虐，凹陷、破损、撕裂举不枚举。

少女不知道为什么会判断那就是军事堡垒，但肯定就是！

金属地板以这座残破堡垒为中心向周围百米有余铺设开来，而少女最初受到怪物袭击的位置则在地板边缘附近。狂奔中，她很快便来到了堡垒跟前。

一处不足一米宽的墙壁裂隙前。

丝毫没可能去做什么减速钻进去的细致动作，少女用向前扑出去的姿势飞进缝隙中。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少女被身后某种巨大且沉重的东西正正撞到，令她加速，并打滚摔在了建筑内对面的墙壁上。幸好不是被怪物的战锤击中，倒霉的是她的侧腹被墙壁缝隙露出来的钢筋刮到了，撕破了坚韧的服装，深及内脏，血流如注。

怪物发出了几乎震碎少女肝脾的怒吼，随后是战锤轰击墙壁的巨响。

金属墙壁约有半米厚，却撑不了多久，原本就有巨大的裂隙，现在被战锤砸过的每一击都会更加坍塌破碎。

“枪！我找到枪了！”少女因为抬头就看到了武器架，竟一时忘了侧腹的致命伤，兴奋得高喊道，“但是……”

“嗯？”

“我不知道该怎么用！我失忆了！连自己是谁为什么在这里都不清楚！”

少女揪着头发哀嚎。摆在她面前的武器架原本应该有十几把枪械，现在许多都空了，只剩下三把。

一把突击步枪，一把狙击枪，一把重机枪。她直觉的分辨出了三把枪的种类，大概还残存了少许记忆，就像还会说话那样保留了某种程度的常识，但盯着这些枪却想不起关键的事情——怎么用！

这些没有一把是常规枪械，都是能源武器，需要启动、开关、保险栓等一系列正规操作，并不是抬起来扣动扳机就行的。

“哈？”无线电对面传来了难以理解的疑问，

“A，反正经过训练，你的身体肯定记得怎么用吧？”

“B，你不可能是军人吧，失不失忆也一样。”

“C，扣扳机不就……算了，又不是非得用枪。”

“D，你先说哪个枪适合现在用，再提失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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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B章：擅自行动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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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锤格外沉重。

随着轰然巨响，原本已经残破不堪的金属墙壁仿佛压根不曾存在过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轻薄烟尘后面有一只如同双脚站立的北极熊般的巨大怪物，背对着第一缕阳光令少女难以直视，尽管如此，依然能感受到它的狰狞。足以让怪物从容通过的墙壁缺口中间，只留下七八根扭曲而交错的钢筋。这些带钩且交错的网，若要拦住少女绰绰有余，但显然拦不住手握战锤的巨大怪物。

我的命还剩大约三秒！

顾不上自己会不会使用枪械，少女立刻将距离最近而且看起来威力最猛的重机枪抱进怀里。

是有六根粗厚枪管，重逾百斤，在枪身附近摆布着一系列复杂繁琐的开关、按钮和简易屏显。她看到了枪背上有一个非常明显的黑色提手，但却因为侧腹受伤而拎不起来，无可奈何采取了抱姿，将枪口对准了怪物。

她准备胡乱拨弄一番。

手却擅自行动起来，准确且利索。

打开总电源，开启冷却液闸，调整输出功率和射击频率到最大，令枪管根部旋盘处于开启状态，扳开保险栓，扣动扳机。这一系列的动作少女只用了不足两秒，就好像虽然失忆了，身体却仍然记得曾接受过的大量训练。也有她被逼入绝境的原因。

怪物轻松地闯过了那些交错钢筋，即使毛皮被刮到了也满不在乎。它好像没看到有枪口对着自己似的，站定在少女的跟前，缓缓地高高举起了战锤，准备砸下最后一击。

同时，六根枪管开始高速旋转，然后怪物在枪林弹雨之中血肉横飞，发出了极为惊悚的惨叫。

打中了。

打了个正着！

重机枪由旋转枪管发出了一道道密集、短促的耀眼激光，落在怪物胸口产生了连成一团的爆炸！银色的血液连带着碎肉毛皮四处飞散，火焰也迅速从身上蔓延至全身，熊熊燃烧起来。它的战锤从手中滑落，整个身姿犹如狂风中死活不肯掉落的枯树叶，胡乱的抽搐。

银色的血、烧焦的臭味、难以睁眼的强光、令脸颊发疼的灼热，这一切的一切都令少女确信──她能活下来了！

然而，少女抱持重机枪的姿势是个巨大错误。

“疼！”

少女忽然发觉自己左膝附近传来剧痛，低头看去，左腿裤子竟然起火了！当时她迫不得已而采取整个人贴在墙角，用跌坐的姿势稳定枪身，现在，过热的枪管将她的膝盖严重灼伤了，她却因为极度恐惧而一时没有察觉。

真的是被烫伤后的反射动作，她下意识的挪了一下左腿，拍熄火焰。

枪掉在地上了。

随着咣当一声重机枪落地，一泄如注的激光雨也戛然而止！高速旋转的枪筒并没有立即停住，而是保持着惯性，碰到金属地板后致使整把枪都向侧面弹飞出去。凭少女受伤的身体，根本拽不住沉重的重机枪，立刻脱手于三米开外。

欸？

少女惊呆了。

她保持着向重机枪伸出去一半的手，侧探着上半身，跪坐在地板上，整个人脑海一片空白。

战战克克的抬起头，少女看向燃烧中的怪物。

这魁梧恐怖的怪物一动不动的屹立在熊熊火焰当中，轮廓如破抹布那般不堪。银色的血淅沥沥的滴在地板上，在厚重双脚附近积成一小洼，泛着有些神圣的荧光。

拜托，死了，一定是死了对吧？哪有生物被重机枪轰成乱七八糟的还能活啊？真的拜托了！──少女见怪物一动不动，如此在心中大声祈祷着。

怪物晃了晃。

没倒下。

又晃了晃。

这次终于倒下了。

但令少女瞬间就陷入了深深的绝望！这个怪物竟然以一团火球的姿态向侧面跌倒，伸手拄地时一掌就将飞到它脚边的重机枪按碎，直接断成了两截！

怪物根本没死，恰恰相反，还知道趁着不支倒地顺势摧毁少女的武器。纯金属打造的，看起来非常坚固而且凶猛的重机枪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毁了。撇开怪物的体重因素不提，它的手掌究竟有多坚硬啊！

没有留给少女任何回神的余裕，怪物坐在地上，突然抖动全身的毛！──就像是落水狗那样的抖动。

火竟然瞬间熄灭！

如今怪物和少女都负伤了，坐在地板上，距离仅有三米。

怪物被激光炸得面目全非，只有一只眼睛仍睁着，还有一颗眼球悬挂在眼窝下方。下颌基本上全都消失了，露出一排令人胆寒的利齿，舌头无力的低垂在翻着银色血肉的胸前。之前的铠甲完全被摧毁了，以胸口为中心多出来一个很深很大的坑，伤口乱七八糟的外翻着，一片银色，根本分不清哪里是骨头哪里是内脏。这样都没死，少女真的被震撼了。

周围温度很高，尽管如此，怪物喘的粗气大概更加焦热吧，变成了唯有冬天才会见到的白色雾气，并带来了一股腐臭。

那白色的毛可能并不是真正的毛，因为在如此激烈的燃烧下却丝毫没有被烧焦，大概是某种更加奇怪的器官。茂密触须？

少女知道怪物震怒了，并狰狞的瞪着自己。

或许是因为身负重伤吧，怪物大约有两三秒并没有动，就这样瞪着少女。说实话，少女确实因为错失了一击制胜的良机，脑海中陷入一片混乱，也没有动。

她用余光看了看旁边的武器架，还有突击步枪和狙击枪，威力肯定比重机枪低。又看了看被毁的重机枪，自旋转枪管的根部附近被压成了两截，肯定是不能用了。

现在有两个选择……

要么抓起其他枪械继续开火，要么转身就逃，鉴于怪物迅猛的行动力，少女只能二选一，很难站起身抓起新的枪械边逃边射击。更何况她已经感觉到侧腹的伤口越来越疼了，光是站起身就非常吃力。

其实，只要怪物缓过这口气，然后直接扑过来用熊掌拍死少女就彻底结束了，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二选一」，时间上少女来不及做任何事。但不知道为何，她擅自的认定──怪物站起身的第一件事绝对是去捡战锤！

万幸，事实证明她还真猜对了。

身负重伤的怪物稍微歇了几秒便再度站起身，转身向后，弯腰去捡它的战锤。

这个行为是非常不符合逻辑的，如果换作人类的思维是绝对愚蠢的做法，明明直接用熊掌拍死就好，却非要执拗的去捡武器，这显然会导致少女趁机逃走甚至反击。怪物智商低？少女一点也不觉得这种懂得如何披甲、挥锤的家伙是低智慧生物。

暂且不管怪物这离奇的行为，现在必须立刻行动了！

要么拿新枪，要么逃走！

二选一！

“决定了！”少女大吼一声，咬牙向前扑了过去。强忍着侧腹传来逼人直掉眼泪的剧痛，她既没有去拿别的武器，也没有转身逃走，而是选择再度扑向已经断成两截的重机枪。

将身体压在上面。

用枪管灼烧自己的侧腹！

少女发出了理所应当的凄厉惨叫声，大到这个外星球上似乎再也不存在其他的声音了。这肯定比伤口上撒盐还要疼上数倍，但她考虑了很多，决定必须这么做。用高温的枪管把伤及内脏的伤口进行应急止血处理，彻底烫糊，否则凭这样的伤势别说反击了，逃都逃不过，这怪物跑得异常快。

重机枪发出的激光束偏重了高温性和速效性，所以会令枪管承受极大的负担，哪怕由六个枪管轮流旋转也会极速升温。

怪物捡起战锤，回头看向少女，后者已经将侧腹伤口成功止血，并向建筑物里侧撒腿就逃。

依然剧痛，但足以咬着牙奔跑。

她不是没机会抓一把枪械，而是放弃了这件事。怪物立刻追了过来，但速度却慢了非常多。它受的伤可能极为致命，当时若多开几枪就能彻底打败它了吧，就差那么一点点。

“什么？怎么了，如此瘆人的惨叫声？”

“你说的对，我好像真的不是军人！”

对讲机一直开着，彼端之人自然也听到了少女刚才的惨叫声。在性命攸关之际却忽然有个人插话，换做平时肯定会令当事人烦躁吧──「我都快死了，你只能出一张嘴，就别烦我了」，但少女并没有这样想。实际上，她反而对于能听到对方的声音感到开心不已，仿佛漆黑中的一线曙光，哪怕是男女难辨的变音。

毕竟，记忆是人生旅途中的唯一行李，而少女现在一无所有，只剩下这部对讲机了。

因为自己穿着军装，所以以为自己就是军人。又有谁说过，穿着军装的一定是军人了？

少女身体还记得如何操作这些能源武器，却完全不懂如何正确持握武器，否则要如何解释手擅自行动开启了重机枪，却傻乎乎地将枪管撂在膝盖上？她放弃了去拿其他枪械，也有压根不会正确射击的担心。

“或许我是随军的技术员什么的吧！”

少女边跑边如此笑道。她没疯，因为稍微知道了自己以前是什么人而感到开心，尽管仍在生死关头。这种奇怪的感情是对讲机彼端之人无法理解的。

这座军事堡垒虽然从外面看起来很大，其实并非如此，尤其是半废墟的现在。少女很快就跑到了里侧的房间，推动矮柜顶住有些变形的门。连厚重的墙壁都会被怪物轻易击碎，这道门又能阻挡它多久呢。

片刻不停，少女慌乱的在房间里四处翻找。她也不知道在找什么，但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啊，我想起来了，说到「技术员」，你之前确实跟我吹嘘过拥有某方面的相关技能，着实得瑟了一番。”

“咦？我曾学过什么？”

少女听到对讲机这样说，立刻停下手边的动作，惊讶不已。

似乎好好的回忆了一番，对方继续说道：“关于什么来着？我记得好像是……”

A，“高能物理。”

B，“生化医学。”

C，“精密器械。”

D，“黑客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