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诸九葬》——来日且方长

第一章·天国

“第十号实验体准备。”

玻璃窗外的操作人员面无表情，语气冷淡，手指不停地点击着身前的莹白屏幕。

姜是海稳住呼吸，这是他第十次共鸣了，若是还未激发出神族血脉，只能沦为一个没有神体的神族，在修炼上不会有太大的成就。若非是自己有位家族中地位斐然的家母护着，不然哪能共鸣十次，普通神族的话，即便是倾家荡产，差不多也只能凑出五六次共鸣所耗的灵晶，姜家虽然地位超然，底蕴深厚，但基本上不会让子弟共鸣次数超过五次。

“滋——”

耳边传来金属摩擦的声音，姜是海呼吸急促起来，冰冷的金属长板紧贴在了身后，明晃晃的灯光下，呼吸面罩罩在了姜是海脸上。

“别紧张……”

姜是海尽量让自己安定下来，已经是第十次共鸣了，这些操作流程自己感觉那么熟悉，可心脏还是不争气地跳的越来越快。

感觉就像是战士奔赴战场一般。

视线变黑的那一刻，各种情绪涌上心头，似是期待，似是恐惧。

姜子策站在玻璃舱外，望着被一个个金属机件包裹的姜是海，心中起伏不定。

身为哥哥的他，是当代年轻一辈的天骄，可作为弟弟的姜是海，不仅没有哥哥那么耀眼的天分，反而迟迟未共鸣出神体，姜是海这八年来受到多少白眼和嘲讽，身为哥哥的他都看在眼里。

这是是海翻身的最后一次机会了。姜子策心想。

“吭——”

随着一声轻响，姜是嗨只觉身体的灼热感散去，金属板，面罩及银白尖锐的金属器件金属退入四周墙壁的凹槽中。

刚从黑暗中睁开双眼，明亮的灯光射进姜是嗨眼里，晃得他不适应。

“十号共鸣完成，请尽快收拾物品离开实验场。”

姜是嗨穿上外套，便快步走出了实验舱。

实验舱与等候排队的大厅中间还插着一个封闭的通道，只听见通道外传来一声“第十一号实验体请尽快进入实验场中”的声音，随后一个稚气未脱的孩童穿着素白的衣袍从通道外跑来，通道赤黄一片，昏暗的灯光照在姜是嗨身上。

走出通道，一个个童真秀气的孩童脸色都是期盼与欣喜。

哪里与他一样，那么害怕与紧张。

姜是嗨心中苦涩，自己与这些一起共鸣的孩子比起来，显得高大而成熟。

姜是嗨正走到报告口去拿共鸣结果报告，望见一个白衣男子站在报告口对他一笑。

男子自然是姜子策。

“哥，你来了！”

“嗯，刚去了霖阳宫申请了入军资格，便过来看你进展如何。”

一提到这次共鸣结果，姜是嗨内心便紧张起来，要是这次失败了……

“恭喜你，共鸣成功了！”

姜子策笑道，伸手摸了摸姜是嗨的头发，尽管姜是嗨只比姜子策小两岁，但由于姜子策修炼神族功法小有成就的原因，身高足足比姜是嗨高了一个头。

捏着姜子策递来的报告，上面烫金纹的边条，墨色的字体，姜是嗨脑袋一下子就空白了起来。

成功了！这近十年来窝囊的日子要结束了！姜是嗨心中大喜，不过冷静下来后欢愉的情绪被压了下去。

共鸣。全称是“神族神体血脉共鸣法”。

神族从远古时期乃是人族，随着神的出现，逐渐进化出了神族，但饶是进化得再过完美，神族体中仍会有人族血脉，并且神族刚刚生下来，神族血脉会被人族血脉压制，需要外人的激发才能将其共鸣出来。至于这是为什么，十个纪元以来神族也搞不懂。

古时，神族神体觉醒大都是族中长辈以自身神力为媒介，激发子辈的血脉，但往往激发过后，两方都心神剧耗，疲惫不堪，且一般人共鸣成功几率一开始不会太高，只有长辈多次尝试几率才会越来越高。

直至第十纪元的到来，一位震动古今的旷世奇才出现，将阵法之道钻研至一个新的高度，最出名的便是他研发的共鸣器，使神族共鸣后身体不会有任何影响，且速度快，共鸣几率高。

共鸣器里面的阵法将注入其内的神力以不同的波的形式在共鸣者身上进行震动，不断打通共鸣者的神族血脉。

由于振动频率过高，神力会以热气的形式散发出去，神力会有所浪费。但经过不断改革，现在的共鸣器会以南域的岩礁石为共鸣金属底板，能提高震动频率，而金属器件则会以符陵东海特有的冷萤石制作，可以吸收热量，这样神力不至于散失过多。

姜是嗨收起报告单，望了望姜子策手中的军部资料，犹豫了一会还是问到:

“哥，你修炼至天极境了？”

“不，只是地极境圆满，但北鞅将军同意了。”

天国规定，神族必须必须要达到天极境方可加入军阀。

神族一直与妖域的妖族们有仇怨，不时有妖族在天国边沿的小城镇中残杀神族平民，有事还有神族修炼者。天国军阀一般会派出刚入军的神族去清扫那些混入天国作恶的妖族。

虽说妖族战力普遍低于神族，但是为了保证神族军部新人的安全性，还是决定要天极境才可入军。

虽说军规中明定须达到天极境入军，但是也有不少特例。许多大家族中的子弟，自小便经受家族的大力培养，其战力远比普通神族高，以地极境圆满便可与天极境修为神族对抗的不在少数，军部对于这些天骄入军的行径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将来他们飞黄腾达，名声显赫，回想起来，倒也欠自己一个小人情。

当时自己说要入军时北鞅将军还很欣喜呢。姜子策心想。

“走吧，既然觉醒了神体血脉，去朝明阁选一卷功法吧。”

姜是嗨跟在姜子策身后，一种自卑之感突然涌上心头，哥哥是如今姜家第一天才，自己呢，估计是第一废柴！脑海中闪过那些孩子稚嫩的面庞，姜是嗨心中略略苦涩，共鸣这种实验，基本上都十多个月才能进行一次，自己已经在共鸣上花费了大量时间了，日后修炼始终会差别的子弟一大截。

日后有人议论姜家第一天才姜子策，说不定还会扯上他弟弟这个共鸣了十次才成功的废物。

姜是嗨想着不禁有些悲从中来，拳头握得手指都压白了。

当然走在前面的姜子策是不会知晓姜是嗨所想的，还会以为姜是嗨激发了神族血脉而高兴。

……

姜子策将神力涌入莹白的面板中，随着神力的注入，这片面板中纹阵显露出来，淡蓝色的神力在阵法纹路上流动。

“轰——”

随着轰的一声，姜子策所在地面摇晃起来，姜子策坐在了墨绿色的皮质椅子上，“是海，坐好。”

一瞬间，抖动消失，脚下的地板平静了下来。

姜子策望后面望了一眼，姜是嗨正望着窗外的景色发呆。

姜子策此时驾驶的是一艘椭圆状的飞行器，这个飞行器中刻有许多纹阵，飞行速度奇快。

“吭——吭——”

玻璃窗外，巨大的深蓝色建筑上，一群神族正用各色绚烂的神力注入建筑上的一个天蓝色球形机器。圆球机器上插着密密麻麻的蓝绿色的水晶线。

神力供应离子器。这是天国最近研发出的新型贮备神力的机器，可以将神力由离子器下的水晶线链接室运输至各方神族家庭中。

姜子策望着外面宏伟高大的各色建筑，半空中的一条条银白宽阔的箜中通道，天空高处的形态各色的飞行器，有些感慨神族对于阵纹科技的发展程度之高。

这就是现在的天国，经过上个纪元那位旷古奇才的钻研，将阵法的用途不断扩大，以阵法拓印在特殊金属和水晶中，利用神力驱动阵法，将金属零件活化，于是有了灯，有了（神力）驱动器，有了神力驱动的各色机器。神族纹阵科技由此发展起来。

天国专门设立了神族的纹阵学，和神族自古学府便有的修炼学比肩，两大学系的发展也造就了现在繁荣昌盛的天国。

天国作为上位神界的主宰，占据了神界的大部分地界，神界的其他地界则归由另一神国虚神界所有。两大神国在神界上生息，平日间到是不相往来。

天国中大都是神族，但也有人族，这些人族都是从下界的人界挑选而来，大都有神奇惊艳的体质或天资，饶是以神族的血脉优势与其对阵也不占便宜。

但终究来说，人族较之于神族，修炼速度奇慢，虽说地界划分众多，但是底蕴都算不得强大，所以神族大都自视高于人族一等。

“嗡————”

不同于飞行器起飞的巨大声响从窗外传出，像是巨人的吼叫，震人心神。姜子策不由得放下了飞行器的速度，用神力阻绝了这巨大的声响继续传入飞行器中。

“怎么回事？”

姜子策心想是不是刚刚路过的那个神力供应离子器出问题了。他循声望去，飞行器上的玻璃窗上出现许多密纹，看样子要裂开了。

“啊……”

身后的姜是嗨突然惊叫一声，一下子从座位上翻滚下来。姜子策没敢回头望多久，现在这个情况必须要冷静操纵飞行器，他只瞟了一眼，姜是嗨正抱着头，脸色通红。

“哐——”

玻璃窗突然爆碎开来，玻璃片四处飞散，好几片玻璃片飞向姜子策，都被他以神力阻绝，弹开出去。许多碎片刺向了飞行器的操作面板，锋利的玻璃尖将面板划得破裂，冒出了白色的烟。

“去后舱！”

姜子策见状，暗骂一声，这个飞行器没有控制器，等会就要坠落了，他快步跑到驾驶舱后面的一个通道口，这下面有一个逃生舱。姜子策用手按住了地上的通道口，神力运转，通道便自动打开了。

姜子策回头一望，姜是嗨根本没有跟来，还躺在地上抱着头发抖。姜子策连忙疾跑过去，将姜是嗨抗在了肩上。

“吭——”

姜子策一下子把通道口关上。逃生舱中都是松软的松海木，还有一个槽口。

姜子策把手按在槽口上，基本上这个飞行器所有的启动器都是由神力触发的。

神力一注入，整个逃生舱突然剧烈往后晃了一下，随后逃生舱便开始转动起来。

姜子策长呼了一口气，逃生舱已经从飞行器中弹射出来了，正在空中转动。

逃生舱转动中，姜子策望着姜是嗨，心中疑惑不已。

随着逃生舱猛的一震，背后传来一阵一阵的疼痛，姜子策稳住身体，扶着姜是嗨打开了舱门。

来日且方长说

天国是有点现代有点古代的哦。

第二章·天穹异象

刚走出逃生舱，四周的神族人哗然，姜子策开始以为众人议论的是自己，后来发现大家都望着天空，神色惊骇。

姜子策抬头一望，许多金属碎片浮在空中，这些银色的金属碎片是刚刚坠落的飞行器爆裂形成的，看碎片的数量，爆炸的飞行器绝对不止一个。

天国的宫廷建筑上都刻有阵纹，可使建筑几乎无坚不摧，基本上只要是”真圣”以下的攻击力量是不会让其受损的。

按理来说，这些碎片应该抛到空中再坠入地面，可现在却漂浮在空中。

天空中回响着轰鸣声，嗡嗡的让姜子策头皮发麻。

“咔——嚓——”

蔚蓝的天空中突然撕开一道裂缝。如果把整个天空当做是一个蓝色幕布的话，那道裂缝印在空中像是蓝色背景上的一笔浓墨的毛笔画，透露着诡异。

下一瞬间，那道裂缝突然撑大，就像是一双眼睛睁开。

张开的血口中流出许许多多血红雨珠，纷纷扬扬洒向天国的空中。

血口一张开，姜子策心脏猛的一跳，因为血洞中的场景太过血腥：

无数的血肉横尸，似乎是惨烈战争后的古战场遗迹，无数生灵死去，刀枪剑戈横七竖八地插在尸体和血红的泥土上。漆黑的天空让人压抑，薄薄的雾气就像是死者的冤魂。

天空中飘洒的红色雨珠，莫非是那些死者的鲜血？

姜子策暗想，于是用神力隔绝了那些滴落的血珠。

“还是沾了一点啊。”

姜子策看了看身上几滩红色液体，摇了摇头，背着发抖的姜是海穿过人群，在一间客栈中租了间阁楼。

姜子策没有那么多神力去维持遮雨的屏障，只能找个屋舍避一避雨。

透过窗户看，有些神族竟觉得血珠有趣，任由其淋在身上。还有些神族拿出御灵简录下了天空的画面。众多神族人都为这个奇景而惊奇，纷纷做出各种议论。

“咦？”

姜子策瞟了一眼自己身上，之前血珠滴落的痕迹都消失了。如果是血的话是不可能消失的呀，难道只是颜色有些奇怪的雨滴？。姜子策有些疑惑。

抬头一望，空中的血洞已经撕裂得越来越大了，整个古战场的面貌逐渐在众人面前成型。

姜子策望着望着，突然发现众多死寂的尸体中，出现一道暗紫色的巨大身影，它爬起身来，紫色的火焰在它身上燃烧，银白的双目猛的望向姜子策这个方向。

“这是……”

姜子策话还没说完，被这骇人的目光一望，便觉浑身发热，身体里的神力突然开始暴动，就像是烧开的热水一般，翻滚个不停。

他背上的姜是海却停下了从飞行器上就出现的颤抖，双目变得莹白，茫然地望向那个黑影。

于是就在姜子策快要控制不住体内暴动的神力时，那黑影身体开始虚幻起来，邪笑了一下，化作一团雾气消散了。

姜子策稳住神力后望向地上的那些神族，仔细听来，没有一个人讨论刚才那个黑影，似乎从未出现过一般。

就在这时，天空中出现数十道虹光，天国的执管厅禁卫军来了。

随后，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姜子策所在的区域，姜子策抬头一望，庞大的黑色巨舰几乎遮蔽了半边天空，血洞被遮住了。

随着天空中各种飞行器和驱舰到来，基本上鸿天城的所有执管厅禁卫军都被派遣了过来，层层封锁了天穹的血口。

“神驱舰，米诺斯亚号……”

姜子策望着天空中那巨大宏伟的金属舰艇，轻声开口道。

这艘神驱舰是天帝用来作战的超强兵器，现在被派遣到这里，看来是天帝都被惊动了。

天帝名无姓修，无修。据说已经活了十多万年了，神界就是他看着建立起来的，神族历法0元年之前便已是天地间无上的至尊，经历过多少异乱和兴旺已无可计算了。

“史记中连万年前神族与外域的战争他都没有出过手，如今天上破的血口却惊动了他吗？”姜子策暗想

“请诸位市民们尽快撤离。”

哒哒的脚步声，一群禁卫军走进了阁楼中，开始驱散市民。

“啊！”

姜子牙循声望去，见几名禁卫军正站在一个房间外，房间里的一男一女正慌乱的穿着衣服。

“为什么要撤离，明明什么危险都没有不是吗！”

一个年迈的神族人正拿着拐杖乱挥，几名禁卫军把他举起来，放进了外面飞行器的冰柜中。

周围尽是嘈杂的声响，禁卫军们野蛮踹门的声音。不满的神族人抱怨的声音。

还真是混乱啊，姜子策觉得。

“姜先生，执管厅有令，要驱散这个城区的市民。所以希望您能配合一下。”

一个金发碧眼的男子站在姜子策屋门前，微笑着对姜子策说道，语气中并无掐媚，标准的礼貌用语。

姜子策挑了挑眉，抬抬手说：

“执管厅的命令，我也只能配合了吧。”

“姜先生的配合在我意料之中。”

金发男子听到姜子策的回答一笑，便转身去其他隔间了。

姜子策背着姜是海走出混乱的客栈，开始观察四周。之所以姜子策会如此配合，其实是因为背上的姜是海，似乎是中邪了一般，必须要带他去医疗阁去看一下。

人群散乱，身着墨黑铠甲的禁卫军不断大喝，神族们躁动不安，但屈于禁卫军的武力手段，嘟囔着还是随着禁卫军的一个引路人走去。

周围被从房屋中驱散出来的市民不断增多，拥挤的人群中姜子策凭借身高优势四处张望四周。

“附近唯一的一架飞行器刚刚飞走了……”

就在姜子策犹豫时，姜是海突然往前一靠，吐了一口黑血。

姜子策咬了咬牙，背着姜是海在人群中飞奔。

刚刚不应该看天空上那东西的，早知道快点带姜是海去医疗阁了！姜子策开始懊恼起来。

四周的人越来越少，似乎都撤离了，就连钱庄也停业了，里面空无一人。

这要跑到多久啊，姜子策暗想。

“二哥！”

姜子策抬头一望，一艘银白色的飞行器正停在头上，穿墨绿色宽袖古衣的少年在驾驶舱里粲然一笑。

坐在飞行器上，姜子策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地面上撤离出北区的蚂蚁般的人群，和天空中那艘玄黑庞大的神驱舰。

他隐隐有些不安。

神历十一纪元153年，天国鸿天城出现血色巨洞，鸿天城北区此后废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