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驱》:楔子 天启
楔子 天启
时间、空间和生死构建的长河静静的流向虚无的远方,河中沉浮万物,一切在这里皆为缩影。
沉寂的虚无混沌突然激荡起来,犹如涟漪散开,中心处出现一道身影,那是一名男子,他缓缓走出,平静的看着长河,眼瞳深邃若无尽星空,倒映万古!
轰——
平静的长河骤然波涛汹涌,似乎被一种意志影响,回到了往昔。
那里是座山脉,若龙脊横卧,巨木漫山,鸟兽行间。
山脉边缘是座孤峰,平凡无奇,山巅一株苍劲古木盘踞,虬根错落,枝叶繁茂。
山麓有村子坐落,溪水环流,一条掩映在密林中的山道通向外界。
此刻,山道上两头云豹并肩急奔,宽阔雄壮的背脊上坐着两人。
“喂,凡老头,整个南山村九个匠师的手艺我都学会了,按照约定,我已经有资格闯荡大陆了。”约莫十一二岁的少年凝望远方,清澈的眼睛里有向往之色。
“臭小子,巴不得离开我这糟老头子,是吧。”随行的是位中年人,肌肉虬结,浑身透着狂暴之气,浓眉环眼的方脸隐露不舍。
“哪有,我还小,需要尽快走遍大陆,遍寻岐黄道人,这样你的伤才能治好,我就可以带你出去见见世面了,不会孤独的望山看水。”少年摇头道。
“哈哈……好,有你这句话,我也会多活几年,等你来接我走出这大山。”中年男子笑声洪亮,声震山林,他也很期待自己儿子会闯荡出怎样的一片世界。
轻点头,少年做出他永不后悔的承诺:“嗯,以后你就享福吧,我不平凡,走到哪里都像天上的太阳那样光芒四射的,你也会很骄傲的。”
“哈哈,那我就把后半生托付给你这小子了。”
“嗯,你就放心吧!”
……
声音真远啊,飘渺无踪就像不曾存在,却又字字真切。
苍穹已然漆黑如墨,厚重的云层紧压着山脉,滚滚怒雷犹如龙蛇撕咬,发出阵阵令人心悸的轰鸣。
“咔嚓!”
南山之巅的一株万载古树被一道闪电击中,骤然粉碎,断枝残木也随之燃烧成烬,弥散风中。
山麓中的小村落也被惊醒,犬吠声此起彼伏,村民都燃起烛火聚集在村子中央的空地上,面带忧色的望着山巅。
“这天妖的很呐!”村长皱着粗眉,忧虑的看着诡异的夜空。
因为天空变化的太突然,傍晚时分还是残阳如血,如今却黑云滔天,而且云层中有血红雷电闪灭。
“嗯,今晚怕是会出事,大伙儿晚上留个神!”凡老头心中有些焦躁,那是对危机来临前的敏锐直觉。
少年也揉着惺忪的睡眼看着黑云,黑色的瞳孔映出天穹,随着血红的闪电隐现,他却清晰的感到体内的血液越来越热,小麦色的皮肤也渐渐通红。
“快看,那是什么?”少年惊叫,伸手指向天空。
村民都随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黑云里游曳电蛇,并无区别,但仔细一看,却有一红点渐渐清晰,直到最后,带着黑色尾焰的红光划过苍穹,却向南山范围极速坠落!
撕裂虚空的锋鸣,犹如海水覆盖这方天地!
哀嚎声伴着眩晕涌进少年脑中,犹如虫蚁啃噬般的刺痛让他立刻跪卧在地,抱着沉重的脑袋,少年眼中布满血死的抬起头。
黑色火焰中是杆赤红残戟!
残破的戟身犹如熔浆浇铸,喷薄赤焰,断裂处却缠绕几丝黑气,蚕食赤焰。
“走啊!”
吼声拉回了少年的目光,映入眼帘的是凡老头暴怒不甘的脸,他的一双手臂带着巨大的力量推向少年。
轰隆隆——
断戟带着天降巨力撞击南山,赤焰铺散开来,岩石在赤焰里湮灭,犹如积雪被沸水浇融般。
“小子,你永远是我凡无涯的儿子,只能跟我姓,你不属于天…”凡老头雄壮的身躯如岩山挺立,被血焰缠绕吞噬,他冲着身在半空向后倒飞的少年大吼。
“不!”
少年痛哭,他只看到凡老头被火焰吞噬,好像从来就不曾存在。
紧接着赤焰席卷而来,他体内的血液似乎在和火焰共鸣,炽热的高温并没有燃尽他的生机,他却不曾注意体内的变化,巨大的悲伤使他陷入那一瞬间,紧接着双目一黑,意识陷入昏迷。
残戟撞向大地,坍塌崩碎快速蔓延,巨大的撞击力形成波动推平土地,火焰吞噬一切!
……
“小子,你永远是我凡无涯的儿子,只能跟我姓,你不属于天……”
“不!”
“呼……呼……”少年猛然惊起发出沉重的喘息,仿佛胸腔里没有一丝空气。
凌晨的天空流动着铁灰色的云层,空气里似乎飘荡着飞灰,那是焚烬。
少年木然的瞳孔似乎还凝滞在前一刻,没有色彩,无神的望着眼前足有百里的黑色巨坑,只是一片干净的只有黑色的土地,连他都是寸缕不着的委坐于黑色地面。
“凡老头、牛村长、蓟婶、陈爷爷、村子……都不在了,没有了……”少年伸出苍白的手抓向虚空——空中四散的飞灰,似乎那些残灰就是一切。
可那些很微末,并不是颤抖的小手可以触及收拢的,一阵风掠过,飞灰就会卷上高天。
少年缓缓站起,眼眸渐渐清澈,稚嫩的脸上一片平静,但眼眸里还是氤氲起泪水,却又倔强的不让它滴落下来,似乎那样不是勇敢的男孩应有的表现。
抬起头,看着依然铁灰而肃杀的天空,他想要怒吼,让胸腔里的怒火喷涌出来,焚烧不知有多高的苍穹,但他不能,也做不到。
他清楚的记得,那是凡老头第一次告诉他自己的名字凡无涯,却也是最后一次,他所有的承诺也随之成了无根浮萍。他不明白苍穹为何降下天火残戟,焚烬整个村子,却只留下他一人独自承受孤单伤痛。
他记得凡老头说:那是一个冬夜,冷的泼出去的水就能结冰,可你那时候光着屁股,吚吚哑哑的在枯草地上爬,身上就像有火焰腾起,旁边都被烧焦了。这是凡老头在他每次生日上就会讲的事,他的身世,不知从何而来,只知从天而坠,似是天之弃子。
当他十岁懂事时,曾自己取名叫炽,天之弃子天炽,但凡老头当时就拿起扫帚追着他要把他屁股打成八瓣,怒气冲冲,老子姓凡,你跟天八竿子打不到一边,之后两人妥协,叫凡铭,摒弃土气的凡二蛋的名字。
那一天也如昨夜一般,只是都成了过去,连一点承载过往的地方物品都没留下,只有身旁焦土之下裸露出一方无缝黑匣。
凡炽留恋的目光停留在面前的黑土地上,即使什么都没有,也想要看上一眼,记下最后的样子。
“我会回来的,让这天给你们起陵。”
轻朗的声音,似乎说给空中的冥魂,背着黑匣,少年的身影也慢慢的消失在远方。
……
男子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哀伤:“或许过去不曾改变,就是真实的……”
长河里,少年留下孤独的背影,坚定的向前迈着步子……
第一章 孤独
曙光吞噬掉玄月残存的光线,白曦在远空升腾,暖黄的晨光瞬间铺展无尽天地。
呼——
龙泽缓缓吐出最后一口浊气,周身缭绕的淡紫光芒随之敛寂体内,伸手接过侍者递来的温湿毛巾,随口问道:“那小子醒了吗?”
“回家主,那小子四更天起身,沿着家主所设路线离开,分毫不差。”侍者恭敬的接过毛巾,“我们的人也按照您的吩咐,不急不缓的紧缀其后,估计六个时辰后,就会到达红渊。”
龙泽轻笑一声,并不作答,一切尽在掌握之中,遑论一只小虫子。
崖壁下蓦地跃起一道黑影,风声鼓荡间,索顿已将手中的红尾雉丢给侍者,“烧烤,重辣!”侍者点头领命提着猎物离去。
“不是吧,师兄,你这几天就抓了只鸡回来?”龙泽转动黑瞳上下打量着索顿,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师弟啊,师兄我不巧炼体术精进一境,这小树林的妖兽都是小崽子,不经打,一照面就骨肉粉碎,烹饪不了啊。”索顿扭动几下雄壮的身躯,体内传出清扬的金铁之音,铮鸣肃杀,满意的握了握充满力量的双手,说:“倒是师弟的无量经几入真髓,不妨比试一番。”
脚踏七星位,龙泽已闪身后退七丈远,并从腰间抽出玉骨折扇,残影未散,这一切都在索顿言罢瞬间完成。索顿的品性他了解的比他本人还要清楚,即使简单的比试,打招呼对索顿来说纯属浪费口舌。
随着一声轻哼,索顿的身形在他的瞳孔中放大,劲气缭绕的右拳,宛若巨锤砸来,灼热的劲气炙烤他的脸面,龙泽的反应也只是抬起手臂,做出格挡的动作。
臂骨上传来的巨力倾注进身体中,龙泽如同飘絮向后倒飞。
“砰”
龙泽撞在一块巨石上,苍白的脸上立时沁出细密汗珠,剧痛和胸闷让他急剧咳嗽,缓了一会儿说:“师兄的伏冥炼体术远非我所能及,还是等师弟我日后功法小有成就,再来比试不迟。”
“师弟不必灰心,你入门时间本就尚短,灵武强于不强也只是时间关系。”索顿并指弹给龙泽一粒药丸,笑道:“宁气丸,你现在体内灵力窜逆,先平息下来以免伤了根基。我去看看肉烤的怎样了。”
吞服下宁气丸,感受着体内逆乱的灵力逐渐平息,龙泽抱拳不胜感激:“谢师兄赐药!”
“算啦,你还要多努力,毕竟,我只使了五成力。”索顿的身影已消失不见,只留声音散在风中。
“呵!”
轻不可闻的笑声止于龙泽红润的脸上,敲打着手中折扇转过身,凝视绽放炽烈光芒的白曦晨星,眼底的悲伤寒意犹如无尽冰雪,冻结光的温度,他用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轻喃:“我难道就使了全力?我可是亲手杀了母亲的人啊!”
轻轻拨开压在身上的灌木枝叶,凡铭尽可能的打量夜幕笼罩的四周,周围寂静的只有他低缓的呼吸声。
他已经近一个月没有补充食物,只在匆忙中抓几把树叶塞进嘴中咽下,在这一路追逃中,他很庆幸早早学完了南山村九个匠师的手艺,才能依然生存下来。
凡铭很愤怒却也很恐惧,就在一个月之前,走了三年还没走出这片山脉的他,意外见到了人,惊喜让他放下了对山林猛兽的警惕,本以为世界向他展开了怀抱,欢迎他踏入精彩的人世,岂料那是张开獠牙的吞噬之口!
像个孩子那样蹦跳着冲过去,那群人明显发现了他,朝他微笑,一个人拿起一瓶装满黑色液体的水晶瓶走过来,不顾他的反抗给他灌进肚里,他感觉到黑色的液体在胃里沸腾,蒸腾成雾气,渗透进血肉骨骸中,灼烧的痛感在每一寸血肉中炸裂,骨骼似乎在被虫蛀,他能清楚的听到骨肉在颤鸣。
凄厉的惨叫着翻滚并未让痛感削减,那群人围拢上来对他指指点点,笑声不绝。
“反应很激烈,生命很顽强啊!”
“死了一百人了,药剂也只剩这一瓶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半个时辰了,这小子命真大!”
……
虽然逃出来了,但身后依然断断续续传来他们的声音,凡铭觉得自己似乎背着一方巨石,身体的疲乏即将拖垮他,但对生命的执着,对湮灭的南山村的承诺,他没有放弃的理由,只能孤独的藏匿在阴影里,向着陌路逃亡。
夏末的天穹高悬白曦、金阳和乌炎三轮大日,灼热的温度载风席卷整个大陆和海洋,灵力因子高度活跃,滋养万物。
凡铭只觉得双腿灌满了铅,体内只有粘稠的血液迟滞流动,汗水不再分泌出来,退化严重的感官依然使他嗅到前方稀薄的硫磺气味,空气里似乎燃着火苗,灼伤着肺。
周围草木已被奇诡石林代替,犹如巨剑指天,长刀裂地。
呆滞的凝望着前方的深渊,凡铭心死如灰,即使裂谷里流淌着岩浆,他的身体却如堕冰窟瑟瑟发抖,绝望和无力感让他的身体瞬间失去动力。
孤独原来这样彻骨,生命原来这样脆弱。
石林里传来嗡嗡的破风声,凡铭转身回望,十几道人影自远处纵来,轻盈的站在三丈远的地方,戏谑的盯着他看,最前方站着两个年轻人,身体雄壮的男子只是对他狞笑,身着白衣的男子舞扇风拂面,不急不缓的走向他。
“千万别死了,帮我把下面的东西带上来,你就能活!”龙泽俯身在男孩耳边轻声说,似乎怕惊吓到这个形容枯槁的孩子,他的左手搭在男孩的肩上,一股大力从他的左手涌出,男孩像飘絮般被推出悬崖数丈远。
凡铭的目光不再呆滞,聚焦闪烁着微光,苍穹,熔岩在瞳孔里翻转,就像生死一线。他并不恐惧,皆因为绝境无路无门,犹如鸡蛋,无力反击。
天穹在他头顶被黑暗挤压成一线,蹿起的火舌蚕食他的身体,毛发衣饰瞬间烧成灰烬,那方黑匣烧得通红,紧紧烙在他的后背,似血脉相连。
炽热黏稠的岩浆缓流而过,他的身体无声沉坠,血肉在燃烧,意识早已沉眠于脑海深处。
燃烧的血液有金粹闪灭,阻止血肉坏死,然而效果甚微。
流动的熔浆突然凝滞,一道扭曲犹如丝带的灰气自渊底射来,缠绕凡铭的身体,坠入深不见底不曾有人踏足的红渊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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