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档》: 命运千回百转 怎堪前世今生
第一章 命运千回百转 怎堪前世今生
嘴里浓郁的奶香让杨学文忍不住轻轻的舐咬吮吸,明晃晃的阳光照在身上,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抚摸着全身,暖洋洋的让他兴不起丝毫睁开眼睑的心思。
像是很多年前还是婴儿时期的他躺在母亲的怀抱里,尽管对于这一幕他早就没有了记忆,但并不妨碍他尽情的畅想那时的美好。
泥土的腥香混合着淡淡的汗味儿传进他的鼻子里,杨学文享受的耸了耸鼻子,这种熟悉的味道像是穿越了亘古的时光。
回忆是唯一能穿越时光的东西,杨学文仿佛看到了多少年前,母亲挥舞着锄头在烈日下挥汗如雨,自己蹒跚着脚步、张开双手去求取一个拥抱。
嘴里丝滑浓香的液体呛住了杨学文的喉咙,他忍不住轻轻的咳嗽,溢出滑落在嘴角的汁液把他从回忆中拉扯出来。
午后炽烈的阳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只好眯缝着眼睛,试图打量身边的女人。或许是昨晚太过疯狂了吧?他发现大脑的命令竟然无法有效的控制手脚,就像在健身房里运动过度后的虚弱。
他轻轻的用脸庞触碰着那惊人的滑腻,享受着这淡淡的温馨,身体的知觉慢慢的恢复,可触觉带来的回馈却让他瞬间懵逼。
似乎有一双巨大的手正抱着他,那双巨手传递过来的柔软力量和温暖像是要把他融化,可动作却似乎在给他“哺乳”!?
五月天,午后火热的阳光照耀着大地,田间地垄里庄家绿油油的长势喜人。年轻的女人用手背拭去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四处打量着齐整有序的庄稼,再低头看看怀里似乎逐渐沉睡的孩子,眼里满是对生活的热情和知足。
再过半个月豆角就要结成好看月牙形,不用每顿饭都干巴巴的吃去年冬天就存在地窖里的土豆和白菜了。
乖巧懂事的女儿下午放学之后,一定会把她用碎砖块写在水泥石板上的算术题一一答对。
再过一天,开着解放打开车跑运输的老公也该回来了,明天早上要去割点猪肉的,好好犒劳一下疲惫的老公。
怀里的孩子也快周岁了,再过不了两个月就该蹒跚的学步了吧,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会忽然开口叫声妈妈呢?
她嘴角露出了微笑,眼神愈发的温柔起来。等怀里的孩子睡的再熟一点,还得赶紧拿起锄头,把剩下的地平整出来,谁知道明天是不是还是今天一样的艳阳天呢?
她仍然能够回忆起小时候手里拿着干硬的黑面馍馍舍不得吃的情景,所以她对现在的生活,对眼前越来越好的生活满是激情和希望。
巨大的错愕让杨学文甚至忘记了吮吸香甜的奶水,尽管曾经无数次的在梦里祈祷父母能够银发变青丝,返老复青春,可当母亲真的如同从三十多年前的黑白相框中走出来,并且变的更加容光焕发、鲜亮夺目后,杨学文依旧目瞪口呆、不敢相信。
可是妈妈那年轻的、充满朝气的脸庞,仿佛证明着无论多么荒诞、不可思议,这就是现实——他穿越了。
没有一丝一毫的征兆,没有车祸,没有天生异象,没有被旱雷击中,也没有突发心脏病!前一刻还在宾馆里跟刚勾搭上的空姐滚床单,下一刻就回到妈妈怀里嗷嗷待哺。
这种搅乱时空的错乱感,让杨学文完全无法界定究竟什么才是现实,他的思绪也因此而混乱不堪。
年轻的母亲轻轻的把他放在地垄旁的大青石上,他就这样直愣愣的对着明晃晃的太阳发了一下午呆。
似乎在另一个个时空里,杨学文年近不惑却无妻无子,为此杨父杨母没少求爷爷告奶奶的托人给他说媒。
一开始杨学文还应付着去点个卯、约个会,待到后来只能避之不及,连带着连回家的次数都越来越少,只是定期给家里寄点钱,寄点日常用品。
说来也怪,杨学文对象谈了不少,初见时的含情脉脉,热恋时你侬我侬,分手时哭天喊地的也都有经历,可偏偏没有一个人能与他迈入婚姻的殿堂。
那个时空里的杨学文相貌堂堂,颇有一点小帅,再加上平时为人比较阔气,所以尽管单身三十多年,除却少年懵懂时,他极少用到“五姑娘”,也是因为身边不缺花姑娘,所以他将自己一直未婚戏称作单身贵族。
实际上单身是单身了,贵却未必。杨学文曾经在一家二流公司做企划主管,收入在当时来说算不得少,但架不住单身贵族的范儿花费高。
衬衫要穿范思哲,手机必须是水果,咖啡必点蓝山,约会定是西餐,就连刮胡刀都得是飞利浦、博朗,内裤都得穿CK、阿玛尼。
工作十几年虽说活的潇洒,却没有攒下一点家当,赚来的钱除了固定寄给父母的那份儿,全花在了女人和享受上了。
想到这儿,杨学文还颇感幸运,因为他十来张信用卡里还欠着三十多万,眼看着要到还款日了,正琢磨着怎么倒腾一下呢。
这一不留神自己变成了一个婴儿,别的不说,起码这三十万可以当做是穿越一遭的差旅费了。
哎,那个正在跟自己滚床单的空姐,现在该是满脸煞白,手足无措了吧?前一刻还激情似火、跃马扬鞭,下一刻就手足冰冷、了无生气,这得有多么惊悚啊。
死人了就不是小事儿,不管是怎么死的,最后得接受警察的询问,说不定还有牢狱之灾,这得有多么倒霉才会和杨学文这样的人有这么一段露水烟缘啊?
只不过还是个婴儿状态的杨学文实在是爱莫能助了,想要默默的记牢空姐的样貌,期待以后有机缘的话尽量拉她一把,可自己又实在没把握能够认出卸妆之后的小姑娘。
再说了,比杨学文还小十多岁的空姐,现在怕还是一片虚无的状态吧?好吧,想多了。记得和空姐在酒店前台登记的时候收到一条信息,是他刚招的女下属发来请他帮忙搬家的。
现在的女人啊,贼精贼精的,有男朋友不用,用上司来帮忙搬家,既有了免费的劳力,还在无形中拉近了关系,营造出一种暧昧的气氛。
可是,有人在办公室给你端茶倒水,能和你互相调笑一番,开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不也挺好的么?可惜了,回不去了。
哦,再过两天就是李强的儿子满月了,从小学一直到大学,再到一起出来工作,这么些年了,他们俩一直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还说好要当他儿子干爹的,满月礼都准备好了呢!可惜了!
外甥的12岁生日也快到了,之前答应带他去欢乐谷玩一天的,这下子省了,可是以后也见不到这个乖巧的小屁孩子了,就算再过20年,姐姐是不是还能生出这个一模一样的外甥来呢?
对了,包里还有两张体检卡呢,刚买了还没来得及给爸妈寄过去,是什么样的神操作才能直接把自己给寄回来了?
老爸老妈一辈子操劳,年已花甲了还是天天扛着锄头下地,无数次说了自己供养他们,可杨学文知道自己这些年寄回去的钱都被父母完完整整的存在存折里给他结婚用呢!这下好了,钱还在,人没了。
杨学文虽然经常抱怨生不逢时,抱怨自己明明一身才华却明珠蒙尘,可他从来没想着要把这一生重新走一遍啊!复制粘贴,那得多无趣啊!
大概也是因为厌烦了这种再来一遍的感觉,所以前世高考时尽管发挥失常,本来模拟时618尽在掌握的杨学文最后只考了个二本,可还是坚决的拒绝了亲戚好友、老师父母让他复读一年的建议。
说到底,前世杨学文虽然一事无成,虽然前途未知,可那里有他生活过痕迹,有他年迈的父母,有他的姐姐、他可爱的外甥,有他的至交好友和干儿子,还有他的那些红颜知己们!他真的是舍不得啊!
杨学文沉浸在回忆和不舍里出不来,却急坏了杨妈妈。眼看着夕阳西斜,杨妈妈赶紧收拾起农具,准备回家做饭,约摸着女儿此刻已经把那些题都答完了,正蹲在大门口眼巴巴的等着自己呢!
杨妈妈走到大青石前,看见儿子正眯缝着眼盯着山头上火红的太阳一动不动,杨妈妈心里咯噔一下。坏了!之前还说怎么今天一下午干起活来格外带劲儿!却原来粗心的自己没发现怎么儿子一下午不哭不闹?
小孩子嘛,爱哭和爱闹有点动静才是正常的,小孩不闹,不是生病就是撞邪!这荒郊野外的田垄里,附近没有人家,有些不可言说的山神鬼怪那是再正常不过了。
杨妈妈心里着急,就连看着地头小坟包的眼神都带了浓浓的杀气。在她看来,要是有人,不!有孤魂野鬼敢招惹她的宝贝儿子,挖坟掘墓的事儿她绝对干的出来!
杨妈妈着急的扒拉着杨学文的眼皮,想看看他眼珠子动不动,偏偏杨学文正被汹涌而来的回忆伤感着,对外界的刺激没有一丁点反应。杨妈妈越发着急了,狠了狠心使劲儿掐了一下杨学文肉呼呼的屁股蛋儿。
这下杨学文有反应了,两行清泪顺着他嫩嫩的脸蛋滑下来,可还是一动不动没有表情,一声不吭。
这可不是杨学文被掐疼了,却原来是杨学文的思绪正处于对前世的怀念和不舍中,眼泪紧跟着伤感流了下来,反倒是跟掐屁股蛋没有半点关系。
这下可真吓坏了杨妈妈,她开始后悔今天带着儿子下地干活了。
明明丈夫走之前就说了,让她安心带孩子,等他回来,几垅地分分钟就搞定了,可她只是心疼丈夫出车跑长途,一走三五天,吃喝拉撒睡不是在车里就是在野外,她就是想着丈夫能多歇息一会儿。
这个年头,改革开放没几年,市场经济还不发达,仅有的寥寥几家国营、集体的招待所和饭店还都在城里头,大货车跑运输多走国道省道,能不进城就不进城,外头哪里能有歇脚休息的地方?
杨妈妈定了定神,擦了擦眼角流出来的泪水,表情又坚毅起来,孩子病了自己可千万不能慌,先想着法子看怎么把孩子弄醒才是整理哩!
她抱起还沉浸在回忆里,对外界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的杨学文,拔腿就往村子里狂奔。她都想好了,先去村里的李大夫那儿瞧瞧,李大夫在乡卫生院上班,又是丈夫的好哥们,医术没有问题,人也可靠。
如若还是不行,就去请县里有名的“济公”来瞧瞧,就算有什么神灵鬼怪,想来也是没太大问题的。路上杨妈妈也一直在给自己打气,没事儿的,我家的儿子身子壮,气运好,一定没事儿的!
李从医刚回家,正在家里给小儿子李强喂饭,可看他表情,也是一脸心思。李强比杨学文大3岁半,身子长得粗壮结实,不到1岁就能满地走了,可偏偏眼看着快四岁了,这傻小子还是不能张口说话,逼急了就是咿咿呀呀的乱吼,这可急坏了李强父母。
李从医自己就是医生,早就找着机会带自己儿子做过全面的检查,可以肯定孩子听力和发音都是没问题的,平时受了委屈哭起来甚至比一般小孩声音还更响亮。
在那个时空里,李强就是杨学文关系最要好的哥们儿,就是因为会说话的时间晚,所以比杨学文大3岁半的李强跟杨学文成了同班同学。
杨学文也隐约听李强自己说起过,他直到6岁半才第一次开口叫妈妈。那个时空里,李强因为本身就长得强壮再加上年龄比同学大的多,所以在学校的时候对杨学文也颇多照顾。
杨妈妈担心杨学文的情况,一路上不要命的狂奔,到了李大夫门口也顾不得敲门,直接就闯了进去。
对着正在给李强喂饭的李大夫,气都顾不上喘一口,眼泪忍不住就流下来“李大哥,你快给孩子看看,这是怎么了,我下午背着孩子下地,晚上准备回家的时候就发现孩子眼神直勾勾的,死劲儿掐都没反应!”
第二章 莫问漫天神佛 心安处是吾乡
李从医并不介意杨妈妈的冒失、慌张,都是邻里乡亲,更何况杨学文的爸爸还是跟他穿开裆裤时结下的交情?
他温和的从杨妈妈手里接过孩子,安抚杨妈妈不要担心,先坐着喝点水,这才开始对杨学文进行诊断。
可是远观看脸色,拨眼睑看眼珠,掐两腮看舌苔,切脉看气血,最后更是用听诊仪和体温计都测试了一番,却怎么都看不出任何异常来,偏偏使劲儿掐着孩子肉呼呼的屁股蛋子,孩子都不知道疼的大哭,就是愣愣的盯着前面,眼睛都不眨一下,这下子可真让李从医为难了。
还真不是李从医医术不行,这几年因为李强始终不会说话,他没少对儿童病症进行学习研究,远处不敢说,在梗阳县这一亩三分地里,他可算的上是一个专家了。
可从各方面看来,明明这杨学文脉象中正有力,眼珠子清黑油亮,舌苔、心跳、体温都没毛病,可偏偏就是眯着眼睛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哪里又能有那么大的脑洞,猜出杨学文此刻正挣扎于两个世界的记忆中不可自拔?
李从医可不是那种半吊子的江湖郎中,不论任何病症就会一招银针放血。在没有查出病因之前,他是坚决不敢给不足满岁的杨学文乱开方子的,即使是普通滥竽充数的保养方他也不能瞎开,这是他作为一个医生的底线。
杨妈妈看着李大夫忙前忙后好一番施为,却不说话也不开方子,心里不由的沉了下来。
杨妈妈高中毕业,接受的也是现代教育,这在八十年代的村子里也算是个小文化人了,放在平时,她虽然对神仙鬼怪那一套心有畏惧,可打心眼里是不太相信这个世界上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的。
可老话说事不关己,关己则乱,又说病急乱投医,再加上乡下人家自古口口相传的奇闻怪事实在不少,她不由的怀疑是不是真有什么鬼东西趁她干活不在孩子身边,把孩子给祸祸了。
李大夫看看眯缝着眼睛的杨学文,再看看着急上火坐、立不安的杨妈妈,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是好。
杨妈妈是聪明人,她看着李从医欲言又止的表情就知道,恐怕他也看不出杨学文这孩子到底是怎么了。
杨妈妈是相信李从医医术的,不然她也不会直接就奔着这儿来,邻里乡亲平时头疼脑热李从医也总是药到病除。
她是多么希望李从医笑着说孩子只是平时的头疼脑热,一剂药下去保证生龙活虎,可她失望了,李从医虽然故作镇定的皱着眉头思考,可杨妈妈没有在李从医脸上找到以往诊断时的从容和自信。
失望只有那么一瞬,杨妈妈随即就坚定了起来,无论如何,她的孩子,她一定要把他治好!
杨妈妈没有犹豫,她看着李大夫诚恳的说,“李大哥,我知道这事儿不应该,可眼下我丈夫出车在外,我跟前也没个人帮着,我还得求您一件事儿。”
李从医本就对没能看出杨学文的病因有点愧疚,更何况杨学文长得清秀可爱,平时也没少逗弄这个孩子,慌忙摆着手“邻里乡亲的,互帮互助本就是该的,有什么事儿你尽管说”。
“您能帮我去把济公给请到家里来么?强子我先带着到我家看着,去济公那儿十多里地,我抱着个孩子实在是不方便,只能麻烦您了。”
李强的妈妈在县教育局上班,算是接了李强外婆的班,每周只有周日能回来,平时就是李大夫带着李强,卫生院上班比较清闲,又有几个女同事得空了也会帮着看护李强,倒也放心。
李从医犹豫了,他毕竟是个医生,虽说乡下地方他也没少见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可是他治不了的病,反而让他去请个巫婆子治,这就有点让人为难了。
要是旁人跟他说出这样的要求来,他非得红着眼睛好好掰扯掰扯不行,哪有这样侮辱人的?
可是看着一脸希冀的杨妈妈,再看看兀自端个小碗,拿着小勺子胡乱划拉的正起劲儿的儿子李强,他轻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呐!二话不说,转头推着院子里的二八自行车融入了夜色。
杨妈妈一手抱着杨学文,一手拉着李强,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自己家里,昏暗中女儿杨文婷瘦弱的身影还在门前蹲在在地上划拉着什么。
杨妈妈上前搂着乖巧懂事的闺女,再看着眯缝着眼睛神游天外的杨学文,不由得又是一阵悲从中来。
杨妈妈在以泪洗面,杨学文却在洗心革面。他想起了他的初恋,那个他高中暗恋了3年的女人,他们终于在临近高考的压力下确定了关系,却立刻面临分别在即,一腔豪情的杨学文自认为是个男人,决定要好好维系这段感情,发誓要和她携手一生。
别人都以为杨学文发挥失常考了个二本,只有杨学文自己知道,他是算着她模拟时的分数做的题,只为了能理所当然的跟她进入同一所学校。
她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物质的、虚荣的诱惑,她努力学习,她勤工俭学求着父母允许她上大学就是为了能够有朝一日改变自己的命运,离开那个她讨厌的农村,离开那个束缚着她压抑着她的家庭。
可明显杨学文没有帮助他的能力,就像无数狗血至极的故事里那样,她离开了他投向了别人的怀抱。那会儿的杨学文不恨她,只恨这个物质的,唯金钱至上的社会。
所以杨学文学会了抽烟,杨学文一宿一宿的借酒浇愁,也是那时候,帅气而忧郁的杨学文在酒吧第一次品尝到了女人的滋味,他疯狂的迷恋这种感觉。再然后,被酒色掏空身体的杨学文在又一次一夜情的时候消亡了,穿越了。
当杨学文变成一个婴儿,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回忆或者说翻看前世杨学文一生的时候,他幡然醒悟了。
用保尔柯察金的一句话说“人最宝贵的东西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一个人的一生应该是这样度过的: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为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为碌碌无为而羞耻;这样,在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经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当然,重生后的杨学文仍然觉得最后一句话纯属扯淡,但是他并不介意在谋求个人和亲人幸福的时候带领人类迈进一小步。上天是眷恋杨学文的,他拥有了任何人都不会拥有的第二次生命!
李从医回来了,着急的杨妈妈并没有在李从医身后看到任何人的身影,李从医只带回来“济公”一句话:“初一不出门,日落月收,鬼魅横行,不是做法的时候,明天中午12点她会自己来,准备好黄纸、香烛、还要一只大公鸡。”
“济公”是个女人,三十岁左右,听人说早几年的时候她长得清清秀秀、干净利落,也是十里八乡的好姑娘,只是因为家里条件不好初中上了没几天就退学了。
78年的时候,与他相好的知青在恢复高考的第二年,考中BJ的大学走了,就此一去不回。从此以后那会儿还不是济公的她性情大变,清秀利落的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邋里邋遢的疯女人。
她经常胡言乱语,说村头的老王家努力20年终于要有后了,说老胡家土地爷前头蛇鼠乱串,最近出门在外要格外小心,也说老李头气色不足,让他的儿女们早做准备。
起初大家不以为然,只是在茶余饭后怜悯的看着疯癫的姑娘,叹息着骂那个负心郎的不辞而别,害的一个漂亮的大姑娘痴痴呆呆。
她狠心的父母觉得她败坏了家门,将她赶了出去,她就在村东头搭了个茅草棚子住着,经常做一些别人不理解的事儿,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到得后来,或许是一些事真的不可思议,村民们看着她的眼神逐渐变得敬畏,她还是一副懒塌塌的样子,也不知从哪儿找了点鸡毛鸭毛弄了块破扇子,满村乱蹿,即使是小孩子们拿些土坷垃、小石块丢在她身上也不着闹。
不知道什么时候,“济公”之名不胫而走,逐渐的有人来找她看病、求医、问卜、驱邪,她也来者不拒。
在杨学文的前一世,“济公”卒于90年,年仅40,一生无子嗣,无疾而终。在她死后,尸骨未寒,乡人于她的茅草屋里找到大量的、小额的现金,引发哄抢,哄抢中破烂的茅屋倒塌,砸伤数人,倒塌的房屋就成了“济公”的坟墓。
李从医回去了,尽管有点担心杨妈妈的状态,可他一个大男人并不适合留下来。杨妈妈去厨房做饭去了,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音,或许是炊具掉在地上了吧。
5岁的杨文婷眼神里有点迷茫和担忧,她乖巧的守着杨学文,看着平时爱哭爱闹的杨学文像个一动不动的布娃娃一样,小小的脑袋瓜里也藏着许多东西。
妈妈今天回来都没有检查她的作业,一定是有什么事儿发生了,弟弟眯缝着眼睛的的表情,真的,好……奇怪。
杨文婷招呼着门外的小黑进来,骑在它的身上,努力的做着鬼脸。弟弟最喜欢看她骑小黑了,每次见了都乐不可支、手舞足蹈。
可她把自己的耳朵拽的生疼,都快把鼻子压塌掉了,弟弟还是眯缝着眼睛,一动不动。杨文婷想让弟弟笑,想让妈妈笑,她揪着小黑的耳朵,让小黑在屋子里转圈,然后她被摔了个大马趴,弟弟还是没笑。
小黑是一条一岁半的狼狗,一年半前杨振宇出车去燕京,顺路去探望还在燕京军区的战友,碰巧军犬生了一窝,就让杨振宇挑了一只带回来。聪明的小黑努力的讨好着两个小主人,甚至压抑着自己不去发出沉闷的低吼声。
杨文婷的努力终究没有成功,谁都没有笑,只有小黑伸着长长的舌头不停的喘气。
杨妈妈做好饭,喂了两个孩子,又给杨文婷洗漱完毕就匆匆打发她睡觉了,这次杨文婷乖巧的没有缠着妈妈给她讲故事。杨妈妈滴水未进,她疲惫的倚着门框,夜黑如墨,外面没有一丁点星光。
杨学文还是要死不活的一动不动,即使扳开嘴把奶喂进去,他也不去吮吸。杨妈妈虔诚的向满天神佛祷告,只要她的儿子能够平安无事,她愿意日日供奉,保证香火不断。
杨学文丝毫不知他最亲近的人正在为他担忧、彷徨、无助。他的思维就像是挣脱缰绳的骏马,完全不受控制,前世的点点滴滴,乃至于他完全没有记忆的细节都纷纷呈现在他的脑海里,海量的信息在他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播放。
他就像走进了一个永不停歇、重复播放的电影院。只不过他是被强制观看,而播放的内容是他前世小四十年的全部人生。
杨妈妈一夜未眠,天还没亮透就去把济公做法需要的器具采买回来,她像往常一样把早饭做好,把杨文婷叫醒、吃饭,然后送去幼儿园,就又开始了焦躁不安的等待。
她像个围着陷阱乱转的母兽,眼睁睁的看着小兽在陷阱里挣扎,虽然时不时的会露一下自己的厉爪和獠牙,可终究是在等待着猎人的审判。
她期待着丈夫能够回来,像猛虎下山一样把那些觊觎她和她的孩子们的猎人统统打跑,她前所未有的渴望能够躲在一个巨大的羽翼下面,享受片刻的安宁。
生活像是一个大笑话,前一天,她还在感受着生活的美好,期待着未来能够更好,她只希望这只是生活跟她开的一个玩笑。
“嘎吱”,外面的大门被人推开。“我回来了!”沉稳厚重的男声响起,杨振宇在杨妈妈的万千期待中登场了。听着沉稳的脚步声向屋里传来,杨妈妈忍不住泪流满面,她觉得自己慌张无措的心,有了安放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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