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江山曾寄》：。京华烟云

第一章。京华烟云

十月十五，正是下元节，江边多了不少人祭水官，以解厄祈福。时至正午，已有不少人开始回家。江上有三艘楼船开过，岸边人群早已司空见惯，倒也没多惊讶。

江上有风起，忽有一小舟顺江而下，于大浪中飘荡，但始终极快的行进。倒也有一祖一苇渡江之风范。只是江风浩荡，岸边人看不真切，否则真会误以为天神下凡。小舟上有一青年男子，一身青衫，儒雅风流，但身上却有一种挥之不去的哀意，平添几分暮气。那那男子一手执一竹蒿，不时向江中撑去。竹蒿与水接触处竟不见竹蒿刺入水中，而是似手指戳丝绸一般使水陷了下去。可见其运气之精妙。

忽那男子停蒿，脚下小舟竟停在江上，随江浪一起晃动。那楼船上不知何时出现一披甲将士，立于船头，高喊：请叶先生掉头归去。江风猎猎，披甲将士不知那人有没有听见，也知那人多半不愿听，因此手心在不停出汗。名叫叶济宁的男子静默。忽说道:对不住了。早已料到的披甲将士也未惊讶，右手微不可察的作了个手势，顿时船上埋伏好的兵士一齐放箭，叶济宁随手将手中竹蒿向面前江水中划去，登时一水墙激起，竟将所有的箭给挡下了！第二波攒射又来，但那男子已不在小舟上，他身影掠至最左边的楼船，随手将手中竹蒿挥出，那楼船甲板的三分之一被削去！桅杆也应声倒下。那人身影不停，又掠至中间的船，一手摁在船头，竟将整个船体翘起！又随手一放，整个船体又拍回水面，船上兵士滚成一团，已无再战之力。最后叶济宁将手中竹蒿刺出，第三艘船体前竟被剑气刺出一大洞！在不杀一人的条件下击溃三艘楼船的男子衣袂飘飘的回到

小舟上，青衫飘荡，宛若仙人。

披甲将士站在残船上，双脚踹地，几乎将整个船头踩到水中，披甲将士飞起，双手合握，向小舟砸去，男子用竹蒿顶住披甲士的拳头，以小舟为中心，数十米的水面都陷了下去。叶济宁一撑，将披甲士顶回去。披甲士欲再战，叶济宁一道剑气如虹滚出，将他拍入水中。此时叶济宁才开口道:真以为叶某杀不了你？说完纵身飞去，像流星一般掠向京城。岸边的百姓早已跪地，口中直称仙人。

京城，百姓们都在讨论关于皇后将诞子的传言，据说数天前的萤惑凌日时，钦天监曾言皇后所诞之子必将不祥。为此钦天监掉了不少人头，更有燕国余孽说大周国运已尽，不少燕国余孽趁机涌入京城，欲借此机会刺杀皇帝。更有人说匈奴也要插一手，听的京城居民激动万分，毕竟又死不了咱们。夜将至，宵禁的提前更证实了猜测，皇宫的戒备更加森严，但在清吏司的数位高手被重伤的情况这种防卫明显不够看。不少闲人都躲在被窝里支棱着耳朵，想听到一些动静，更有胆大的站在窗前激动的等着，浑然不觉越来越冷的天气。

夜色逐渐浓郁，一轮明月当空。正当京城居民激动的等着时，一青衣身影落到紫禁之巅。月光照耀下那人轮廓生辉，如谪仙人。他开口说到:想进皇宫吗？来啊！。一时城中宵小震慑。各势力的人一齐沉默。

夜色中，有人首先进攻，最终死在离宫门五百步的地方。前燕剑道宗师丁月华死在离宫门两百步。匈奴十八暗骑除首领重伤外死在离宫门五十步。同境无敌的流云散手江流云败于二十步。前燕断剑山庄庄主楚白鹤死于离宫门两步。最后所有来京城的死士，刺客，前燕遗民都似过江之鲫一般向叶济宁扑杀过去，视死如归。甚至有人唱起了燕地的歌谣，也有人高喊:“大燕未亡！”然而更多的人一句话也没说，只是安静的冲刺，然后死去。子时，叶济宁手中竹蒿断裂，于是以指代剑，寅时，有人一剑刺在叶济宁肩上，刺入一寸后便死去，卯时，叶济宁一身青衣被血染红，但身躯仍不倒。御道上已血流成河，只有一个燕国青年还在，那青年手不断颤抖。叶济宁道:“你走吧，我不杀你”那青年犹豫，但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他颤抖地拔出剑，义无反顾地向叶济宁奔去，叶济宁轻叹：“义士”一指递出，那奔跑青年身子瘫软，便倒在地上，死时目不瞑。叶济宁走过去，轻轻盍上他的眼睛，说：“知其不可为而强为之，何其壮哉！”

黎明来临，他青衣浴血，踉踉跄跄的向城门走去。有一骑绝尘出皇宫，皇帝于马上说:我和桑的孩子出世了，是女儿，你给取个名字吧。叶济宁未回头，淡淡说:要不跟我姓？天子冷哼一声。叶济宁微笑说:就叫李寒衣吧。天子点一下头，掉转马头向宫中奔去，没有回头。叶济宁只是笑，笑到血不断从口中流出，笑到流出了眼泪。皇帝很在乎她，那就好。她过的很好，那就好。

他从城门走出，像多年前他背着他爹的尸体走出去一样，失魂落魄，很像一条丧家狗⋯

很多年前啊，他还是少年，她还在他身边，他曾问她将来想做什么？她说她想骑一匹马，浪迹天涯。看云海翻涌，看星光摇曳，看四季轮换，看生老病死悲欢离合。他阴阳怪气的说只有一匹马他坐哪？少女狡黠地说本来就不会带上他，说罢将溪中水挥到他的身上，然后起身跑开，他佯怒，起身追她。看她欠身躲进桃花林，回头对他笑，艳压十里桃花。只是他不曾知道，曾有夏日的午后，他躺在屋顶上，叼着狗尾草翘着腿，双手枕在脑后。她在檐下学他的样子作画，画上有一匹马，她骑马上他牵着马，青山瘦水，浪迹天涯⋯

很多年前，那个叫四殿下而不是陛下的家伙说：“若有一天我当了皇帝便封你为一字齐肩王，我们兄弟共同治理这大好江山。”直至他以十宗必杀之罪处死了身为首辅的他爹，那日他劫法场不行，最后背着他爹尸体离去时，皇帝说：“这辈子别再入京，我不杀你。”自此他十年未入京。直至今夜。

白衣兵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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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古事1 战非罪

大周北境，折冲城中，柳尘修对着地图冥思苦想，想明白近两年胡人为何会一改打完就跑的战略，忽然打起攻坚战。况且现在远不是牧草丰茂的时节。胡人却一连攻破腾冲，黑马关，石河三座要塞。且隐隐有向南突进的预兆。柳尘修揉了揉眉心，想不通索性就不去想，大不了胡人来打就是。他还真不信胡人能玩出什么花样来，三座要塞对大周固然重要，但对不擅长守城战的胡人犹如鸡肋。暂时没什么大影响。至于诡异的战术，古往今来打仗花哨最后自食其果的还少？正想着，副将王锦业火急火燎的冲进账内，柳尘修是世家子弟，而王锦业是他爹的老部下，关系亲密。看到王锦业面色如锅底，柳尘修也不由认真起来。王锦业沉声禀到：“将军，鼠卒们回来了。”“哦，快叫上来。”王锦业苦笑：“都死了，游骑营的弟兄才出营半里就找到了所有鼠卒一队兄弟的头颅。”柳尘修听罢有用力揉了揉眉心，鼠卒是他精心打造的精英探子部队，共6小队48人，都是身手不错的武林中人，每队头领更是有二品修为，且一队头领铁宝山自幼横练，武力接近一品。看来胡人也派了高手。柳尘修叹口气说：“把弟兄们葬了吧”

王锦业犹豫不决，最终还是说：“将军，有封给您的信。”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信纸很普通，但却沾满血迹，柳尘修静默，默默地接过信，血迹均匀，一看就是故意滴上去的，充满挑衅意味。柳尘修展开信纸，印入眼帘的是一行嚣张的狂草，柳尘修心里一惊，这字他认识。正当他安慰自己人死不能复生时，那信上的字让他如坠冰窖，上面写着“二柳子，莫着慌，半夜等我来敲窗。”柳尘修颓唐说到：“快派人去青州求援。这回恐怕要栽。”忽一轻骑营斥候飞奔入营道：“青州失守，敌军正朝折冲城进军。”柳尘修默然，先绕过折冲直击南边的青州，在向北奔袭折冲城，在一般人看来是发疯的搞法，那人用起来却极其熟练。毕竟当年在学宫那人演战从未输过。被誉为大周军中青年一代军事第一的柳尘修莫名发慌。：“严防死守，等益州来援，我要登城亲自督战。”此时他才明白最近两年胡人怎么越来越难对付，原来是因为他啊。

折冲城以南十里，有一支骑兵正极速行军，被封为右贤王的青年一骑当先，跟在后面的胡人都用近乎狂热的眼神注视着他，想不到打仗他娘能这么打。简直神了。远方有一骑奔来，马上坐着一瘦弱少年，看起来病怏怏的，但全军都知道他是右贤王唯一的侍卫。那少年骑到右贤王身边，用胡语说道：“探子全杀了，信送出去了”右贤王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好妹夫，可别让我失望啊，”眉目中竟全是嗜血。

折冲城，在南边的胡人进攻之后的五天，北边又有一支胡人骑兵到来，两边加起来共约八万人，使得折冲三万守军根本不够看。柳尘修已有好几天都没合过眼了，此时眼中布满血丝，显的极其狰狞。折冲位于漠北，在粮食上高度依赖于青州，先在城中粮食已撑不到十天，全部希望都押在益州上。胡人的攻势越来越猛，而且随时间推进胡人攻城技巧越来越娴熟，以战养战，折冲翻盘机会渺茫。随战事推进，折冲的防御工事也逐渐被摧毁殆尽。而胡人的云梯，攻城车，地道却越搞越多，有时折冲城内的守军根本不够用，好几次都险些让胡人攻入城中，城头战死的兵士人数直线上升。而今日尤甚。柳尘修执剑立于城头，手中宝剑早已卷了刃，双臂酸痛不堪，但一有胡人冒头他便本能的砍上去。胡人越战越勇，城头守军防线瞬间被撕开一个口子，源源不断的胡人涌入城中，眼看就要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王锦业大吼一声：“玄甲卫，死战！！”顿时数十名玄甲卫与他一起直接扔掉武器，举着盾牌就冲上去，生生将胡人逼了下去，而玄甲卫与王锦业也就此战死。柳尘修心中大怮，手中剑舞如魔，顿时他身边的胡人都被清空，太阳西落，胡人攻势渐渐缓下来，守军趁机回攻，将战线逼至城墙以下，火油巨石不时倾下，最后胡人终于退去。柳尘修手中剑无力地滑下，一口鲜血喷出，这是他学剑于楚地剑师接舆后第一次杀人。他不知道那人想干什么，但以柳家负他之深，那人必会以冷酷手段复仇，不然以他的傲气也不会委身于胡人。当日淮南道洛家与燕国勾结，使前线数十万将士险些被全歼，于是洛家被满门抄斩，只有那个人和他妹妹逃出，而与那人私交甚好且与他妹妹两情相悦的柳尘修主动提出帮助将他妹妹藏于一处私宅中，那人得以无顾虑地逃出京城。不过后来柳尘修的父亲得知消息，亲自带人将那女子从那私宅中搜出，直接押至深清吏司，最终死去。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他回想起还是有绝望的感觉。他负那女子太多。

又过了七八日，粮食开始耗尽，而益州援军迟迟不来，使他极其担忧。果不其然，一日一病瘦胡人少年一人击杀数十人后上城头，将一颗头颅扔在地上后就离去。赫然是益州步兵将领江百川的大好头颅。还有一封邀他出城的书信，柳尘修苦笑，那人明知道他在等援军，还佯装不知情，一直等到援军快来时才出手，生生将他的希望击碎，不管他下一步想干什么，必是极端疯狂之举。直觉告诉他不能出城，但败局已定。也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第二日，他孤身骑马出城，前往信中地点，那是一处小山坡，他到时，那人正坐在一小案边温酒，身边跟着那枯瘦少年，见他来便咧嘴笑，露出一口雪白牙齿，像一只盯着猎物的狼。

他沉默地走过去坐下，那人死死地盯着他，笑道:“为什么不喊大舅哥了？”语气中的杀意极其浓郁。

柳尘修不理，只是问：“你想干什么？”那人笑了笑，身体前倾跨过小案，“我要你杀光城中百姓，然后与我决一死战，再乖乖去死。”

柳尘修震惊，道：“你疯了”那人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若你不按我说得做，即使这一仗你赢了，三个月内我就能再调一支军队出来，而你，又有几个折冲城可以守？再往后我洛某便马踏中原，让你中原血流成河，信否？若你乖乖去死，我从此隐退再不出山，如何？”柳尘修沉默，只说:“我不信你。”那人咧嘴笑，：“你不信又如何！”柳尘修不言，他已失去了谈判的资格。只要他想，折冲马上就会被攻陷，他不信，又如何？

柳尘修颤声道：“你真的要置天下百姓于不顾。”那人面色骤冷，直接将手中酒壶砸在他头上，寒声道：“你连她都不怜，又如何怜得天下百姓？我知道你想名垂青史，我偏让你遗臭万年，你又能如何？”说罢起身离去。那少年也站起跟上。柳尘修一脸鲜血，坐在原地，静默不语。

青龙三年秋，折冲城主将柳尘修烹尽城中百姓，与诸军痛食后出城与胡骑决一死战，以一万五千人击溃胡人五万骑。全军覆没。而胡人军中的战神也莫名失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