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尔科林》： 起因

第一章 起因

“莫尔科林，一个百年前忽然兴起的高科技城市，世界各地的人们出于各种目的开始大量涌入这里。由于占有了世界顶尖的科学技术，这座城市也渐渐形成了自己的势力并从原本的国家独立了出来，成为国中国。后来，莫尔科林从陆地脱出，漂浮到了天空。同时，莫尔科林政府也颁布了明文规定，为保证人口基数的稳定和基因的优良，凡是想要进入莫尔科林，都必须经受一系列专业考核和身体检查，这座岛屿也因此而变得更加神圣不可侵犯。成功进入莫尔科林的人都被人们称呼为‘科林人’，这种标签也成了他们的荣誉象征。于是，这一年被科林人定为莫尔1年，用新的纪年法标志新时代的开启，这一行为也被科学界广泛模仿。他们会不定期的出现在世界各地的商业科技博览会，为人们带去令人咋舌的高科技的同时，也为自身带来可观的收入。从此，进入莫尔科林便成为这个时代人们的终极梦想，各个领域最优秀的人才带着最神秘大胆的课题挤进莫尔科林，也从此消失在世人眼中……”柯林故作正经地念着纪念碑上的内容，然后忍不住阴阳怪气起来：“这些人真好意思写。”我窝在沙发里笑笑不说话。他用下巴指着脚边的箱子：“过来帮忙。”我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不，别欺负残疾人。”他笑着，朝我的沙发踢了一脚：“残你妹。”然后自己忙活了起来。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杰·卫肖，于莫尔135年的秋季出生，5岁时跟随父亲来到一个位于南半球太平洋海岸的科技小城——巴伯亚·希宁，名字也入乡随俗的改成了杰瑞米·卫肖。这座城市以生物类科研而闻名，我爸爸伦·卫肖，是一位优秀的人体类生物工程研究员。不过于我而言，再怎么回忆都只能依稀记得他在地下研究室里认真忙碌的身影，就连微笑的样子也很模糊，即便如此，他依旧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崇拜的人。

柯林·维德，我的邻居，也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小伙伴，因为长得眉清目秀总被误认为女生，所以从中学起就一直理着小平头。幼年丧母，却不影响他的活泼乐观，属于出门从不带脑子，实际上脑子却很管用的类型。我们的家位于这个国家最引以为豪的人体类生物工程研究所——希宁研究所的小区，也是这个国家安全级别最高的上级住宅区之一。柯林的爸爸威尔森·维德，是我爸爸的同事，跟所有的科学家一样，他们也十分向往着莫尔科林。

他们是工作上的伙伴，也曾是一个班的同学，两个人关系好，两家也走得很近。对于从小一起长大的我和柯林而言，与其说是好朋友，不如说是兄弟更为贴切。

关于我要说的故事，或许要追溯到我们11岁那年，也或许是更久以前。

莫尔146年，我和柯林11岁。像往常一样，最后一节课的最后几秒钟，我们不约而同地开始忍不住偷偷在心里倒计时。铃声响起，老师才刚说“下课”，我们就“嗖”地提起包冲了出去。那时的我们似乎都自带一种名为无忧无虑的光环，甚至顾不上下雨，溅了一裤腿的雨水还兴冲冲地往回赶。毕竟，今天希宁研究所的课外兴趣班可是由我们国家人体类生物工程的领军人物摩西爷爷亲自上堂开讲。

可从走进大门起我就开始觉察到不对劲。平时熙熙攘攘的交流中心，此时却变得异常安静，下面几层的展览大厅全部关闭，还亮起了“谢绝游客”的挡杆灯。兴趣班大楼也大门紧锁，还没来得及纳闷，我们就看见了从后门走出来的洛克叔叔，洛克·斯宾塞，比爸爸他们晚几年加入研究所，算是他们的学生，也是好朋友。他捧着一沓记事板，还在不停地翻阅着，看到我们后愣了愣才笑道：“你们来啦，今天有点突发状况……”他脸上闪过一丝阴霾，瞬间又恢复常态。

他把我们带到休息室，拿出两条毛巾：“擦擦脸吧，资深老研究员都被抓去开大会，资历浅的在忙着完成日常任务，暂时是找不到人管你们了。”他看向我，强调道：“不要乱跑。”我撅嘴，在心里埋怨道：为什么要刻意对着我说。他似乎看出我的心思，朝我脑门弹了一下，才抱着记事板走了。

不知过了多久，淅沥的小雨也变成了瓢泼样的暴雨，睡得迷迷糊糊的我被雨声吵醒，起身便想关上窗户，但当我走到落地窗前时，注意力却被对面那栋楼吸引住了。如果不是站在那么高的楼层，根本不可能看见建筑中心那个半球形飘浮箱。

而那个半球形的飘浮箱，就是希宁的研究中心，也是这所研究院的核心，那里有着我们国家最先进的人体类生物工程研究技术，也是我和柯林最向往的地方。但我们只在兴趣班的活动日由老师带领着参观过一次。

我立刻就升起了强烈的想要进去看看的欲望，毕竟那个年纪的男孩，从来都不会把大人的警告放在心上，我摇摇头赶走回荡在我耳边的那句“不要乱跑”，走回来推醒了柯林，又比了个安静的手势，他顺着我的眼神看向窗外的飘浮箱，瞬间会意，两眼放光。

溜进研究中心的行动意外的很轻松，心脏却开始不受控制地狂跳。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楼里却很安静，好像只能听见雨声和心跳声。

我紧紧地牵着柯林，用自言自语的声音催促道：“走吧走吧……”我们轻手轻脚地踏上通往飘浮箱的走廊，似乎稍微发出点声音就会惊醒什么东西。我四处张望着，生怕漏看任何一个细节。

忽然一声炸雷，所有的灯都开始闪烁，紧接着“啪”的一声轻响，整个视野瞬间漆黑一片。还没来得及害怕，太阳能墙壁就“噌”地亮起了一片柔和黯淡的白光，看样子是停电了。我们赶紧跑进飘浮箱，大厅的地板像深蓝色的水晶一样，反射着幽幽的光芒，中央竖着一个分子链的巨大雕塑，偶尔的闪电，让大厅不时亮如白昼，十分诡异。也不知是不是害怕，我们不敢多作停留，直接向大厅中间的楼梯跑了去。

墙壁发出的白光将我们的样子折射到金属的栏杆上，扭曲得十分不协调，雷声轰隆隆的响个不停，我不由得焦躁了起来，脑子里也开始不断涌出恐怖片的情节。就在这时，柯林忽然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被他吓得不轻，有些恼火地回头，却见他面带惊慌地问我：“你有没有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我愣了一下，拍掉他的手：“哪有什么声音，别乱开玩笑。”正准备继续向前，他却用更大的力道扯住了我的衣角带着哭腔说：“求你了，你仔细听……”我的心突然就沉了下去。我们不再前进，就这样面对面站着，雷声间断间，静得能听见呼吸的声音。

我们看着对方的眼睛，仔细地听着。“轰隆——轰隆隆——”“轰隆隆——轰隆隆——”雷声依旧。

直到……“嗷——”的一声，我们同时瞪大了眼睛。“刚刚……”我惊讶的声音立即淹没在又一次炸响的雷里。“轰隆隆——”柯林面色惨白，对着我重重的点了点头。

那是一种类似野兽的咆哮，但又不像野兽那样低沉，音调似乎要更高一点，我吞了吞口水，脑子里开始不停地闪现出各种怪兽的形象，不禁脱口而出：“科学怪兽？”刚刚还一脸害怕的柯林，在听到了“科学怪兽”一词后却兴奋了起来。他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望着我，我却在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我细数着今天的种种反常，只觉得更加不安，或许继续逗留反而会给大人们造成麻烦。

僵持间，隔壁通道的楼梯间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接下来就是严厉的呵斥：“你们在那里干什么？！”一回头，爸爸正带着怒气冲我们大步走来。本来都做好了被骂的准备，结果却一人挨了一记就没有了下文，其他研究员也只是看了我们一眼，就继续往一个方向赶，所有人都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威尔森叔叔看着我们欲言又止，叹了口气便转过身去。走在最后的洛克叔叔做了一个叫我们跟上的眼神便也快速地向前走去，我和柯林对望一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还是两步一跑紧跟了上去。

大家的神情都很严肃，还时不时地小声议论着什么，这么紧张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走过一道闸门，出现在我们眼前的便是一条狭窄的通道，通道很长，而之前听见的咆哮声通过通道的扩散已然更加清晰地传了过来。通道的尽头是研究室，就在我走神期间，“噌”的一声，来电了，整个研究室亮堂了起来。他们降下一道闸门，将我和柯林隔离在外面，里面的声音瞬间消失。

我们奋力地踮起脚，只希望能透过门上的窗户看见点什么。研究室的中间有一圈围栏，有警卫一样的人拿着枪站在周围，他们的枪都对着围栏里面，高高的抬起，好像那上面有什么东西。叔叔阿姨们很慌张地散开，好像在相互指责，又好像在争吵，还有人差点打了起来，有人劝架，又有人在桌上摆弄些奇怪的东西。一个穿着警卫长制服的人看起来非常愤怒，用手枪顶着摩西爷爷的太阳穴，好像在谩骂着什么，摩西爷爷也很激动地挥舞着双手，像是在奋力辩解着什么。忽然有人打了警卫长一拳，使他站立不稳险些摔倒，旁边的几个警卫立即将枪对准了那个打人的研究员，众人开始躁动。

就在大家争执的时候，围栏的上层突然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所有人停滞了几秒，持枪人便忽然开始激动地对着围栏下面进行扫射。摩西爷爷因他们这一举动而惊讶得合不拢嘴，狠狠地揍了警卫长一拳便打开闸门，他带着复杂的表情离开，从我们旁边经过时甚至没有看我们一眼。然后，研究室就炸了锅，所有人都沸腾了，都开始了激烈的争吵。挨了两拳的警卫长冲着摩西爷爷离去的方向大喊了一声：“随你去吧！”便无力地坐在了地上，而他的表情，我说不清是愤怒还是无奈。

我和柯林好不容易才挤到前面，充满好奇心地往下一探，便看到了让我永生难忘的东西——在围栏底下的，满身枪孔、还在抽搐的，弃子。

当然，对于那时的我而言，这只是个怪物，说他是人类又不像人类，全身光秃没有一点毛发，皮肤也呈现出诡异的粉红色，本来应该有褶皱的地方都紧绷得让人感到难受，伤口还不断地流出夹杂着一丝丝猩红的脓液。他双眼失神地望着天花板，身体还在不停地抽搐，嘴巴一张一合，像在嘶吼，被打穿的气道却使他发不出声音，他的生命在流逝。

忽然，像是发现了我的存在一般，他猛地转向这边，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一时间，大脑屏蔽了身边所有的声音，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吸走。接着，就有人把正在发呆的我和柯林拖了出去。

第二章 转折

两人路上一言不发，像失了魂一般，没有冒险后的兴奋，也没有想象中那样看见“科学怪兽”的激动，只有莫名的窒息感。

夜晚，我躺在床上辗转难眠，似乎一闭眼就能看见那双可怕的眼睛。房门忽然吱呀一声，我害怕得赶紧把自己裹进被子里，生怕露出去一点，但传来的却是熟悉又温柔的声音：“杰儿。”我立即弹坐了起来：“爸爸！”他笑笑：“我就知道你醒着。”我低下头，有些羞于承认自己的胆小。他揉着我的头发，沉默了好一阵才轻声说道：“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无法理解他言语中的意思，只好瞪大眼睛看着他，但他却望向窗外，回避了我的视线。一会儿，他回过头，朝我笑着：“今晚爸爸陪你睡。”我赶紧往里挪了挪，开心地点点头。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爸爸都没怎么回家，除了偶尔回来拿点资料，几乎整日看不见人，而作为我们国家风头正盛的杰出人体类生物研究员之一，他的名字及身影却开始频频出现在各大新闻网站上，但妈妈似乎有意对此避而不谈。

那日我像往常一样，回家后本只是习惯性地去地下室看看，不料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他有些诧异地回过头，看见是我，便冲着我微微一笑。本来有成千上万的问题在心里淤积，此刻却什么也问不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预感到什么，冲上去抱着他就开始大哭。他揉着我的头发，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杰儿，我要走了。”我哽咽着，将预感到的问题脱口而出：“去莫尔科林么？”他略微愣了一下，才轻轻地回答我：“嗯。”明明是值得高兴的事情，我却一点也笑不出来。我坐在一旁看他收拾资料，尽量让自己显得开心一点。他的东西并不多，三块记事板，一叠纸质文件，装在并不很大的公文包里，这便是他在地下世界生活了四十多年来唯一有点价值、值得被他带走的东西。我胡思乱想着，大颗大颗的泪珠开始不争气地从眼眶里滚落。

“对了。”爸爸的声音打断我的思绪：“我从你房间拿了这个。”说着，他从脖子上解下一条项链，放在我眼前。记忆项链，我科技课的作业，虚拟屏的影像始于他和妈妈做饭的样子，结束于我偷拍成功的窃喜。

他又伸手过来揉了揉我的头发：“送给我，可以吗？”我心里高兴自己对他而言还算重要，却仍撅着嘴装作毫不在乎：“儿童玩具而已，你喜欢就拿走吧。”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那天傍晚的夕阳把屋外的草坪染成了金红色，很美。我站在妈妈身边，朝着带走他的飞机用力挥手，但直到很久之后我才意识到，其实那就是诀别。

进入莫尔科林的人都会被注销户口，只是这种注销和死亡注销不一样，他们的照片会被放在国家纪念馆，以英雄的名义被人们赞颂。我的爸爸伦·卫肖也一样，以这种特殊的方式，被纪念了。只是那时的我总还怀揣着一丝希望，以为终有一天还能再见到他。

妈妈在爸爸离去的第三年再婚，对方是她作为知名美食家而受邀参加一档美食节目认识的，叫做达林，也是一个喜欢到处旅游的玩乐派，他们结婚后就经常全世界到处飞，很长时间才回来一次，想了解她的近况基本上只能通过各种美食新闻的报道，不过我也乐得清闲，从偶尔的通话中得知她过得很好，也就放心了。

在我们成长的这些年，希宁研究所也有几位优秀的研究员前辈通过莫尔科林的考核。摩西爷爷去世后，威尔森叔叔成了团队的带头人，对我们十分照顾，但是包括他在内的所有老成员，都对那年的事只字不提。洛克叔叔因为研究上的意见相左同威尔森叔叔大吵一架后便离开希宁，去了北半球。从此，希宁研究所有名的铁三角不复存在，威尔森叔叔也开始一心只扑在研究上，虽日夜操劳，却再也没取得过什么理想的成绩。

而我自己，当然是跟计划的一样，考上了理想的中学以及大学，也和柯林一起，多次在代表学校参加的比赛中拿到第一。

再后来，我们便如愿进入了国家最高级别的希宁研究所，成为了新晋的人体类生物工程研究员，也被称作最有潜力的新人。

本以为自己把一切都规划得这样详尽，人生也就该如此按部就班，如果我够幸运，爸爸的身体也够健康，说不定在我四五十岁时，还能有机会同他喝喝茶。但世事却总是出人意料。

161年，科林人同往年一样下来举行商业科技博览会，但谁都没有想到，这次展会居然是我和柯林人生中的一次重大转折。

交际花柯林凭着好人缘早早就从管理部上层那讨来两个特邀名额，拉着我去参加观礼，虽然平时的我不喜欢凑热闹，但是这种能开拓眼界的科技型展会，倒也挺符合我的胃口。况且他老做这种越级行为早就引得威尔森叔叔的深深不满，但带上一个我作为共犯，叔叔反倒不好过分苛责。

开幕、演讲、表演……终于到了我感兴趣的演说环节，莫尔科林最近的人体生物类研究成果似乎都和电子科技类有紧密联系，穿着黑色正装的科林人解说员站在台上给群众做着演示，虚拟屏上的心脏，是一颗人工培养的生物型电子产品，跟我们平时做的提取基因进行组织培养这类小把戏不同，通过两项尖端技术的结合将器官做成生物型电子产品，既保证了正常生物功能，还增加了电子科技的智能性以控制排异发生，这样就提供了大批量生产人体器官的可能，让器官供应不再紧张……

我听着，却不由得暗暗皱眉，虽是保留了正常的生物功能，但其本质只是换了一种材料的电子产品，如果谁的体内全部换上这样的器官，那应该是算作人类还是机器？我走了会儿神，在质疑的同时还是不禁感叹，原来我们所知道的东西只是冰山一角。

演说在我神游的时候不知不觉地就结束了，解说员在一片掌声中走下演讲台，研究员以外的观众也陆续退场。我正要起身跟着一起前往展厅，就被一旁的威尔森叔叔用眼神示意坐下，我自言自语地问着：“还有什么事吗？”柯林笑得灿烂：“难道是要给我们分发纪念小礼物？”我笑，心说他真是万年如一长不大。

无关人员退场后，坐在后方的莫尔科林高层向解说员发出指令，他便关闭虚拟屏，收敛起刚刚的笑容，气氛忽然就严肃了起来。解说员看向坐在前排的希宁高级研究员，面色严厉，但却被我捕捉到了一丝轻蔑。

只见他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接下来我要宣读的，是来自莫尔科林最高政府的邀请函，希望在坐的各位……”话未说完，解说员的表情忽然僵住，直挺挺地倒在地上，并抽搐了起来。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使得台下研究员无不大惊失色。

“癫痫？”不知是谁问了句，柯林便赶紧跑过去准备做抢救措施，而前方的警卫却毫不留情地将他用力一推，害他险些摔倒，我连忙伸手将他扶住，他却仍然激动地冲警卫大喊：“往他嘴里塞点东西啊！”警卫如同聋哑一般，只是笔直地站着，把我们拦在台下。

僵持之际，不知从哪冒出两个衣着独特的男人，走上台就开始检查那名解说员。接着又过来几个抬着玻璃箱的，只见他们把解说员铐住，往玻璃箱里一丢，然后将箱子盖上、加锁，一气呵成。而当他们做完这一切之后，警卫才散开、退至台下。一切进行得井然有序，好像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

我大致扫了眼四周，发现包括警卫以及刚刚那些奇装异服的工作人员，身上都佩带着莫尔科林徽章，所以此时还在场的内普通人就只剩下我们几个来自希宁的研究员，想到这里，我不由得拢了拢外套，心中升起一丝不安。

接着，一个穿着白色正装的金发男走了过来，谦和的笑容，微垂的眼角，看上去很有亲和力，他的年纪比我们大不了多少，却所有人都要对他礼让三分。他面带微笑，对威尔森叔叔伸出右手，威尔森叔叔便一脸阴沉地走过去同他握手，两人显然是早已打过照面，且威尔森叔叔还在他那边吃了不少瘪。我和柯林对视一眼，缓缓坐回刚刚的位置，他的不满完全写在脸上，想必之前同我说威尔森叔叔对他有所隐瞒，指的就是这件事。

金发男走到玻璃箱旁，对台下扫视了一番才开口：“不好意思，让各位受惊了。”说着，他拍拍玻璃箱，然后继续朝我们微笑道：“这件事之前也和各位的领导提过，那我在这里就不多说废话，各位看看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玻璃箱里传出微弱的拍打声，而箱内的解说员也完全没了刚才的模样，裸露处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粉红色，紧绷得让人看着十分难受，毛发也在以惊人的速度脱落……人群的聚拢使他显得更加激动，整个身体奋力扭动着，更加用力地拍打面前的玻璃。他慢慢地张开嘴，上面还挂着不明的黏性液体，“嗷——”透过玻璃传出的叫声沉闷、微弱，却空洞得像是来自很远的地方。我呆呆地望着解说员，只觉得记忆深处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唤醒了。

金发男依然面带着微笑，好像这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用眼神指示玻璃箱旁边的工作人员，那人便按了一下箱上的按钮。“轰——”的一声玻璃箱里充满火光，就一瞬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解说员却成了漆黑的粉末。

“不要告诉任何人……”爸爸的声音在我脑海里闪过，各种情绪争相涌出，大脑一片混乱。

“砰”的一声将我拉回现实，等我回过神时，柯林已经冲上去给了金发男一拳并冲他吼道：“你们竟然杀人！”警卫们迅速冲过来将柯林按倒在地并拿枪杵着他的头，威尔森叔叔大惊，厉声呵斥道：“你们干什么！”

金发男愣在一旁，直到其他研究员都开始躁动他才挥手示意警卫退下，并重新挂上微笑：“他已经不是人类了。”柯林顾不得拍掉身上的灰尘：“为什么？凭什么？你们说他不是人他就不是人了？我知道你们在计划什么！”柯林激动地咆哮着，又转向威尔森叔叔：“爸，我那天……”“闭嘴！”威尔森叔叔吼道，表情是从未有过的愤怒。柯林被他震慑住，硬生生吞下了没说完的话。

威尔森叔叔叹了口气，拍拍我的肩膀：“你先带他出去。”我点点头，攥紧柯林，生怕他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但他却只是耷拉着耳朵跟在我身后，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