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缉梦者：大梦初醒》：引子

引子

他从没有这么清楚的梦见过她，好像伸出手就可以摸到她一般。所以他情不自禁的伸出了手，径直的穿过她的身体。他清楚的看见她的脸上划过了一颗泪滴。他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灰蒙蒙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浓厚的尘土的烟味，四周是一片荒凉，到处是断壁残垣。只有正前方，一栋高耸的灰色圆柱建筑笔直的插入天际。偶尔还能听到从里面传来的机器运转发出的声音。

“醒了？”他的身后站着一个身穿一身鲜红色制服的男子，冷冰冰的说道。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的情感，手里拿着一张家在木板上的纸。“见到你想见的人了吧？”

他转过头点了点头，穿着制服的男子眼中终于闪过了一丝波动却没逃过他的眼神，他猛然转过身，伸出手指着他的鼻子，随即想起了一连串的锁链的声音。原来他的双手和双脚上都带着镣铐。“哈哈~怎么样！”他夸张的大笑说道，脸色都因为笑声而变得红润。“你也并不是这么无欲无求的，你们做不到的！”他说着，制服男子脸上闪过一丝恼意，快步上前，用一只手猛然夹住他的双颊。另一只手紧跟着送出，将握在手上的皮手套塞进了他的嘴巴里。“呜呜呜~”他依旧发出了声音，男子知道这是他在嘲笑自己。但他没有理会，只是扭过身子重新走回了原位。几个身穿着同样制服背上扛着枪的男子走到了他的身边。

“少尉！”其余几个男子向他行了一个军礼，恭敬地说道。被称为少尉的男子淡淡的回了一个军礼，然后说道“行刑吧。”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手中的纸张。“陈宁，男，38岁。确认身份无误，因违反《梦境法》第五条例被判死刑。现在实行！”随着他的话音，几个男子将背上的枪握在了手中，瞄准了被塞住嘴巴的男子。这个男子穿着一身实验室的白大褂，但好像很久没有清洗了，微微有些发黄。看着黑漆漆的枪口，他似是想说什么，一双眼睛微微眯起。稍微很了解他的这个动作，这是他在笑的时候经常做的动作，这让他很烦躁，他不知道他到底有什么值得笑的。“执行！”他大喝一声，原本安静的天空突然响起的枪声，那些原本安静的断壁残垣突然都发出了响声，然后从哪些阴影处钻出了一个又一个面色苍白，衣衫褴褛的人，他们目光呆滞的看着发出枪响的地方。看着少尉趾高气昂的带着几个男子向着那座灰色的高塔行进，他路过的地方，那些人们要么将身躯重新藏进阴影之中，要么害怕的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在少尉的右臂上有一个黑色的袖章，上面用鲜红的线绣着“纠察”两字。

人们缓缓汇聚，远远的跟在了少尉的队伍后面，直至高塔前。高塔的大门缓缓地升起，出来的是一队队身穿着墨黑制服，手拿武器的士兵。他们径直从少尉的两侧跑过，扬起手中的武器冲向了后面跟随着的民众。原本黑漆漆的一片，顿时就化成了一盘散沙。来不及跑走的，被士兵打到，手中黑漆漆的棍棒发出‘噼啪’的声音，狠狠地捅在那些人的身上。少尉却是头也不回的走进高塔，然后那些士兵才渐渐的向高塔里汇聚，当高塔门再一次关闭的时候。那些跑走的人又走了回来，目标却不是高塔紧闭的门，而是那些被打倒在地的人的身体，他们像豺狼一般摸索着那些人的身体，完全没有在意他们鼻端传来的些许微弱的气息。

少尉走到了一个内部装饰通体白净的办公室，一个身穿着白衣的男子抱着一只黑猫正站在窗前。他迟疑了一下，才躬身叫到“司令”。他的声音有些发干，在这个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刺耳。黑猫似是有些不耐烦的晃了晃头，被叫为司令的男子才缓缓转过身子。“怎么样，解决了？”他的声音更外冰冷，好似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陡然降低了几度，看少尉隐隐有些苍白的脸，和鬓角处露出的汗渍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按了桌角的按钮。在他的背后的玻璃缓缓收起，一阵风猛然灌进这个房间。少尉看到司令轻轻用手抓住了黑猫的脖颈，将它提起。黑猫似是不习惯这样的对待，露出了尖牙叫唤了一声。司令笑了笑，看着少尉说道“不懂珍惜的东西，都该死！”说着便将黑猫从窗户扔了出去。待听到沉重的落地声之后，司令才将窗户再次升起。他走到了少尉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尉这才发觉，汗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浸透了自己的衣服。“你做得很好，”司令说道“我们是不会亏待自己人的。”他说着，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芯片递了过去。“这是你想要的。”少尉神情激动的接了过来，司令拍了拍他的他的背。“好好享受这一段的生活吧。”司令说着，唤过了站在门外的士兵。“去，告诉后勤处。那只黑猫我不喜欢，我现在想要一只白的！”

“谢谢司令。”少尉说道，只是面露犹豫。司令眉头一皱，少尉这才断断续续的说到“那人…死之前让我送司令一句话。”看司令没有表示，少尉在继续说下去。“他说，有些东西是关不住的。”

“呵呵~”司令听完后，良久才发出一声冷笑。“关不住么？”他说着，走回窗前并将少尉带了过来。“那你现在看到的是什么？”少尉站在窗前看了过去。看见的是一片荒凉，到处是一片废墟，衣衫褴褛的人或争夺或躲藏在阴影之中。天空一片灰蒙蒙的，甚至有些发黄。“在很久以前，人们还曾相信阳光是隔绝不了的。”司令淡淡地说道“可现在呢？通知塔尖，今天的光能晚两个小时。”他嘴角勾起了一丝不屑“就当我为他送行了。”少尉张了张嘴，最后只是说道“遵命！”

少尉行走在走廊里，一言不发。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有告诉司令，因为他觉得这句话没有什么意义，直到司令说道有关于阳光的话时，他才想起，那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张狂的笑着“你们关不住的，什么都关不住的！有些东西就像阳光，尽管现在被挡住了，可它依旧存在着。总有一天，它会回来的，会回来的！”

“会回来吗？”少尉停下了脚步，往向了右侧。除了他们这些身处在这座高塔的人没有人知道，其实这个圆柱体是空心的。它的里面是一个个太空舱，里面都有一个人安安稳稳的沉睡着。他们称之为‘茧’，这些‘茧’的存在是秘密，此时他看了过去，只见圆柱的中心矗立着一个灵活的机械臂，正在将一批新的‘茧’放置在空余的位置。一些身穿白色制服的人行走在狭小的过道中，在每一个‘茧’面前停留一下，记录了什么后就匆匆走开。“回来的话，怎么面对这样一个疯狂的世界呢？”少尉握紧手中的芯片呢喃。

…………

《梦境法》第五条例，未经允许禁止擅自进入‘梦世界’。

1.

鞋带又开了，王宁看着前面越跑越远的同伴们有些焦急的蹲下慌乱的想要把鞋带系好。与此同时他的脑海里忽然闪现过一连串的画面，他被一个中年男人拽住了衣领，几个同伴慌张的跑开，还有班主任那张居高临下略带嘲讽的脸庞。“等一下！”王宁叫出声来，同伴不解的停下脚步转过头看着他“我…我的鞋带开了。”一个同伴满脸不情愿的走了回来，不断的催促王宁让他快些。王宁只得将心头的不安压下，快速地系好鞋带重新跟随着大部队。他们的目的地是学校附近的一家大型连锁超市里正在打折促销的光盘。

这事要从几天前说起，王宁的同学也是这次行动的发起人之一突然拿出了一张最新的电脑游戏光盘在这群孩子面前炫耀，就在几天前王宁经过超市的时候也曾经看见过价格，那高达三位数的价格让他明白这对他来说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梦想，但是那价格就不要指望家人会同意。当同伴问起花了多少钱的时候，那名同伴只是嘿嘿一笑并不回答。可第二天那个发问的同学一样拿着同样的电脑光盘出现在班级里的时候，剩下的小伙伴沸腾了。于是在这短短几天内，这个同伴便将队伍扩大到了两位数，并且看他的意向似乎还想要继续发展。今天王宁就是被怂恿着跟来，看看他的手段再决定要不要加入的。

手段说不上高明，甚至可以说是很粗暴。只见同伴用指甲轻轻地将包裹光盘的划出一道口子，轻轻向下一扣，光盘便滑落了下来，然后他用自己的衣服一挡，将光盘贴在自己的胸前，将已经空了的包装再次放到了货架上。做完这一切后，他转过身对着有些呆滞的王宁眨了眨眼，凑到他的身边说道“怎么样，很简单吧？你挑一个吧，就当我送给你入伙的礼物。”王宁正欲张口对答，突然觉得有些头疼。在瞬间有一些画面又突然出现在了王宁的脑海之中。

身穿工作服的人员正装作漫不经心的望向他们，收银台附近已经准备好了几个大汉，正拿着对讲机说些什么，同伴流泪的脸，自己懊恼的表情。王宁抱着自己的头，有些痛苦的微微蹲下自己的身子，不经意的向脑海里浮现的一个角落望去，果然发现了一个身穿着工作服的人，正在不经意的望向这里。“怎么样，你要不要啊？”同伴有些不满的催促道，就在这个同伴问王宁的时候其他几个同伴已经轻车熟路的挑出了好几张光盘，用相同的方法放进了自己的怀里。

“我…还是不用了。”王宁张了张嘴，犹豫了几秒后说道。不等他还要说些什么，同伴便会挥着手快步走开了。“早说啊，你个胆小鬼。浪费我时间，真没劲。”王宁抱着头蹲在地上，看着几个同伴正兴高采烈的挑选着光盘，只得默默站起身向同伴告别，得到的却是同伴不耐烦的挥手“行了，我知道了。别来烦我。”

就在王宁从收银台迈出的时候，一个中年人跟着他的身后，用他曾经看过的方式，拽住了他的衣领。“你想往哪跑啊？”中年人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好好谈谈。”中年人说着，不由分说的将王宁拽到了一个密封的办公室。里面还坐着几个成年的男子，看到中年人的到来，同时起身。中年人坐在椅子上，面对着王宁。一个成年男子立刻上前，在王宁的身上摸来摸去然后一脸困惑的对着中年人摇了摇头。“怎么，和你的小团伙分裂了？”中年人撑起手肘看着王宁问道“还是，你把东西放在了他们身上？”

王宁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中年人笑了一下，语气变得十分恶劣。“是不是还在这里跟我装？我告诉你我们观察你们好几天了。”中年人猛然一拍桌，吓得王宁哆嗦了一下。“趁现在还能好好说话的时候，把东西交出来。”

“我没有。”王宁咬了咬嘴唇说道，“你可以搜我身。”

“搜你身？”中年人扫视了王宁一眼，又笑了出来。“很有信心嘛~你以为你的小伙伴们能摆脱掉么？”中年人说着，拿起放在桌子上的茶杯轻轻地咂了一口水，然后看着王宁“我们等一等，看看你的小伙伴身上有什么好了。”一时间，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安静下来，王宁悄悄用手捏了一把自己有些发抖的大腿，想让自己站的更挺拔一些。不知过了多久，房门被人敲响。一个成年男子走了进来，面带歉色“老大，让他们跑了。”中年男子微笑的脸庞一下子僵硬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成年人，成年人低下了头“我们…一直都盯着他们的。可是…”成年人说到这里好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睁大了眼睛说道“他们…就那样凭空消失了。”中年人狠狠地看了一眼成年人，然后看着王宁。

“请问，我可以走了吗？”王宁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可是他声音害怕的在发抖，连他自己都瞒不过。中年人楞了一下，露出了微笑。“当然，当然。而且既然我们污蔑了你，我当然要跟你回去了。”王宁一愣，木讷的点了点头。“很好，果然是个好孩子。”中年人笑眯眯的站起来对王宁说“我要去找你们的班主任，替你洗刷这个污点，同时也要见见你的好同伴们。”中年人说着手臂揽住了王宁的脖子。“来~让我们走吧。”

…………

班主任坐在她红木的办公桌边，捧着水杯轻轻地吹着上升的热气。“这么说，这是个误会。”王宁被中年人带到了办公室后，就一直站在墙角一言不发，反倒是中年人一副熟络的样子。“是的，所以我主动把小兄弟送回来的。”中年人说“但是，为了彻底洗刷小兄弟的嫌疑，我还想见见这几个孩子。”中年人说着，从自己的怀里逃出了一沓照片。王宁咬了咬嘴唇，他知道这是中年人走之前从监控室截取的一部分照片，上面自己同伴的脸虽然不是很清晰但绝对瞒不过班主任的眼睛。班主任瞥了一眼照片后，喝了口热水。“我知道了，请你离开吧。王宁还得上课呢。”

中年人脸色一变“老师，我的意思是要见见这几个学生。”班主任点了点头，中年人继续说道“请老师把这几个孩子叫出来，让我看一看可以吗？”

“我的意思很明确了，”班主任喝了一口热水后说道“你还不明白嘛！”中年人和王宁都是一愣，随后王宁探身看了一眼照片，他惊恐地发现照片上同伴的脸似乎正在慢慢消失。而中年人和班主任好像没有发现，依旧对立着。班主任指着照片上的脸一字一句的说道“这几个孩子，根本就不在我的班上！”看中年人不相信的样子，班主任起身带着王宁和中年人来到了班级的门口，“不信的话，你自己看。”中年人探身看了一圈，脸色非常难看。班主任却好像浑不在意一般的继续说道“如果你还不信的话，我可以拿前段时间这群孩子拍的毕业照来给你看。”中年人悻悻的走了，没有带走桌子上的照片二班主任也好像完全忘记了这回事一般，自顾自的回到办公室喝起了热水，王宁接着说再见的时候，从桌子上拿了一张照片便匆匆离开了办公室。他走的很慌忙，以至于没有看见班主任放下水杯后流露出一丝复杂的目光。

放学后王宁掏出从班主任那里带走的照片，神情复杂。只见照片上原本还有色彩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一片纯白了，而且班级上的人也对空出来的几个座位视若无睹，仿佛那里本来就是空荡荡的一般。“喂，小鬼。”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他的后面响起，王宁转过头看到的是超市的经理正在靠着墙，叼着一根烟冷冷的看着他。王宁有些慌张的想要将照片藏起来，却被经理一把夺过来。“原来这些照片上有人存在的吧？”经理吐出一口烟圈缓缓的问道。王宁摇了摇头，却看见经理有些凶狠的目光。“我说小鬼，你想仔细点。这可是几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不见了！你还当他们是你的朋友么？”经理一边说着，一边将照片塞进自己的口袋。“这件事，一定有蹊跷。小鬼，我们去趟警局吧。”王宁默默的点了点头，跟在了经理的后面。

…………

“所以我说了，真的有人失踪了啊！”经理满脸通红的对着面前坐着得的的警察说道“就是这么活生生的人！这个小孩可以作证！”说着经理指着站在身后的王宁说道。就在王宁想要开口的时候，一双温暖的大手突然打在了他的肩上，王宁有些不知所措的抬起头，看见的是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来人是一个穿着一套红色衣服的人，样式有些酷似军装。王宁张了张嘴，却惊讶的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军装男子缓缓地走了过去，皮靴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是王宁才发现，所有的一切好像静止一般，经理还维持着那副激动的样子，嘴张得大大的。

男子缓缓地从自己的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副皮质的手套，戴在了自己的手上然后轻轻的搭在经理的身上。“由于你违反了《梦境法》第三条例，特将你就此‘消除’。”男子说着，只见经理的身躯似乎变得有些流动，然后化成一道水流似的光芒被男子的皮手套收集起来。“下面，就该轮到你了。”男子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看着王宁说道。

“就不能放他一次吗？”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王宁有些僵硬的挪动自己的脖子，发现自己那个看上去永远病恹恹的的数学老师穿着同样的制服出现在了他的背后。他依旧带着那副有着厚厚镜片的圆框眼镜，对着王宁笑了一下便站在他的身前，挡住了那名男子的视线。

“博士，你知道的。”男子平淡的说到“司令说过《梦境法》至高无上，不允许出现一点点的差错。”

“我知道，但是现在明明还有一种补救的方法。”博士说道“只要你睁一眼闭一眼就好了。”

“博士，你这是在为难我。”男子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为难。

“你该知道，如果他被‘消除’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博士说着，一只手却已经放在了镜架上面。“作为代价，我会被你‘消除’。这样的交换可以吗？”

“博士！”男子喊了一声“你应该知道，这对司令来说意味着什么！”

“我知道，但是他是我的学生。”博士说着，摘下了自己的眼镜。王宁这才发现这个病恹恹的数学老师有着特别雄伟的后背。“又或者，你想跟我交手试试。”

“罢了！”男子咬了咬嘴唇，说道。“但是施行者让我来。”博士点了点头，将眼镜戴上将王宁让出，王宁这才看见男子不知何时已经满头大汗。男子擦拭了一番后走到王宁的面前，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了他的头顶。王宁只觉得头好似要爆炸一般的疼痛，随即就陷入了昏迷之中。“今天的事，我会如实报告给司令的。”男子长出了一口气后，冷冷地说道。博士没有说话，只是将王宁抱起。“能告诉我，为什么吗？”男子看着博士要离开的背影说道。

“无论怎么挡，我们还是挡不住光的。”博士说了一句后就离开了。

…………

“挡不住光吗？”少尉站在窗前看着泛着红色的灰蒙蒙的天空“博士，你的光到底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