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湼槃》——暑辰
一、风云变幻
天道无常,四时有序。顺势而立者生,背道而驰者亡。古来如是。
浩瀚星空,亿万星辰,其大,其阔,其繁,穷人力究其微,也只得毫厘。可依旧有人孜孜以求,矢志不渝,他们也得到了很多东西,不过比之无边宇宙、浩瀚星空,也只是九牛一毛而已,只是在这途中他们得到了其他意外之喜。
这是一片宽广的平原,它的形成已经无可考证,只是知道在有生命存在的时候它就存在了,随后它见证着日月轮转,四时更替,见证着一棵棵大树从种子破壳到枝叶繁茂,见证着草木枯黄到万物复苏,见证着蛇虫鼠蚁,见证着飞禽走兽,见证着种族的始终,同时它也见证着人族的兴起,王朝的诞生。最初的时间里,人类就是群居生活,不同于其他大型飞禽走兽,这也是天道的一种最直接表现吧,越弱小的生命它的繁衍就越迅速,同样的因为弱小它的存活期就很短,看看那些强大的生命,一己之力可敌千万物,寿命悠长却数量稀少,曾经有许多走出这种轨迹的生命,不过它们最后都覆灭了。相较其他,人类是个异数,同样是从诞生到死亡,同样是饥时食、渴时饮,只是在这漫长的时间长河中,人类诞生了一种叫智慧的东西,从此整个种族一跃凌驾于众多生命的顶端。在遵循了生命原有的轨迹后,凭借着智慧还衍生出许多能力。这一切都发生在这片辽阔无边的平原上,它就是生命启原。
从最初的为生存不停奔走,到后来的为生存四分五裂,到千年前的部落形成,越来越多的人类导致生存所需的严重匮乏,迫不得已,很多部族开始向远方迁徙,直到后来,人类懂得了种植,懂得了如何自给自足,一次又一次磨难,一遍又一遍锤炼,智慧形成文字,形成了知识,由前辈传给后辈,就这样人类的壮大与日俱增,唯一没变的是命运的轨迹。人数剧增带来部族冲突,于是随后的几百年间天天有流血,时时有牺牲,这便是生命启原上王朝诞生前最大的战争——列族之战。那个岁月里,时时有死亡,刻刻在流血,直到王朝的诞生,终于结束终日战火纷飞斗争,各族群暂时归于安宁,和平相处了。许是自相残杀让人类数量锐减,生存的压力变小了吧,不过在这场生存斗争中有人得到了前所未有力量,也是这种力量让更多窥伺它的人,时时刻刻躲在他人不易察觉的角落等待着,他们不知道究竟要等多久,但为了能拥有这种力量他们愿意付出所有,哪怕是要付出生命,不,既是死也要让自己的子孙后辈拥有这种力量,也许这就是他们理解中的传承吧。
乾或王朝,生命启原的第一个王朝,建立它的人名叫皓,他也是最初建立部族的族长后辈子孙。作为第一位王,天下之主,他拥有不同于其他人的智慧,这种智慧是一种耳濡目染,是一种薪火相传。为了让自己的族人不被残酷的命运吞噬,他带领着自己的族人建立了王朝,同时制定各种能让族人继续繁衍、安定生活的秩序,同样他也建立了军队,毕竟拔了牙的老虎可能还不如一只山猫。
自己的休养期也是别人的,那些年的杀戮,平原中心的肥沃土地,周围的各种草木,珍禽异兽,以及许多天然屏障,崇山峻岭,河流沼泽都划入乾或的版图,参与杀戮的其他部族都被驱赶到了平原的边缘地带,如今他们也能安安稳稳的生存下去了,大规模的杀戮没有了,小规模的杀戮仍在继续。也是,杀戮何时真正意义上的停止过,很多都是在大多数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就已经结束了,就如同当时的那些被驱赶的部族。
没有了战争,很多人都希望能安稳生活,但仍有人不甘于宁静,他们主张重整旗鼓、报仇雪耻,于是矛盾出现了,势力形成了,那一边的势力大那一边就有话语权,接着又有了杀戮、驱赶、逃离。不过他们再怎么折腾,终究没人再敢去主动挑衅乾或王朝,既是知道那就是他们最大的仇敌,而且就在他们旁边。
既然明火执仗不行,那就暗施毒手。正面开战,人数差距实在太巨大,可如果偷袭,这严重不足的人数就是非常大的优势,人数少必然目标小,打完就可以立即撤退,让对手追都找不到人影。于是乾或王朝在短暂的宁静后又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向边界发兵清剿,结果当然一目了然。对于偌大的乾或而言,这只是被蚂蚁咬了一口,不能算疼,只能说有一点感觉,这些蚂蚁不会一起咬,今天东边被咬一下,明天西边被咬一下,天天都有。滴水也能穿石,乾或又怎能不清楚。于是满朝皆动,穷策穷力,各种策略,计谋应运而生。最终有的部族彻底归附,有的则被彻底灭族,当然也有逃脱得。最后生命启原上真正还存在的部族就剩下五个,乾或王朝、涂越部、衫祈部、斩木雎部,还一个就是归附乾或的流部。而乾或就这样确立了它在这片平原上的霸主地位。
生命启原上乾或独大,再也不怕其他三个部族的撕咬了,流部旳归附使得乾或拥有这片平原三分之二还要多的土地,所有的人也过上了安定的生活。生活所需除了自己劳作,还有流部每年送来作为当初免遭灭族的敬礼及表达彻底臣服决心的丰硕进贡。
如此的宁静生活对于常人来说越长久越好,因为他们没有太多需要考虑的事情,唯一需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才能吃饱穿暖,更好的活下去,无病无难只到寿终。至于子孙后代,只要照着祖辈的方式活就可以了,对于他们而言没有什么比衣食温饱更重要了。但天下之主的子孙不能这样,他们要学会很多,同样要忍受很多,当然也要付出更多。可作为王的子嗣就真的能做到这些吗?
其实作为已经在位的君王,既是再贤明他也不敢保证,因此他要有很多孩子。可如果命运真的想让他作为君王的荣耀继续下去,他就一定会有一个能继承他意志的子嗣,如若不然,那结束这一切得必将是这父子两代人之间的事情,不是老君王自身先死就是其子嗣尽失王者气。
一代王二代王甚至更多代,这份荣耀是在传承,但请不要忘了那些还藏在阴暗处窥伺的眼眸,它同样在传承,这两者就就像由命运支撑着的两端,那端力量大命运就偏向那端,睿智的君王首先要找出这些窥伺者还要压得住他们,最差也要维系住其中的平衡,这样的能力平常人又如何能轻易拥有。
皓之重孙,就是乾或王朝四代王,其名唤孜栄,王朝近两百年安定祥和的生活终于开始麻痹一个始终紧绷的神经了,一次小小的放纵在他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既然天下都是他的他为什么不能换个活法,于是酒色财气、声色犬马、骄奢淫逸……各种曾经避之如猛兽的事物如潮水般涌了过来,瞬间他就被淹没了,就像失足落入深海的人,四周一片茫然,没有声音,没有方向,深深的无力感,完全被禁锢一样。
他还活着吧,也可能已经死了,因为他的心智依然迷失,既是身边有那么多人要拉他上来,他也已经充耳不闻了。这个四代王坐在这个位置上才三年多点吧,许是上一代老国王离开的缘故,他终于能做自己的王了吧。对于整个王朝这无异于山崩地裂,天塌地陷。可对于周围的那四个部族以及那些暗中的眼睛,这无疑是老天开眼,完全值得天同庆啊!机会在手,说走就走。曾经的一切都要重演了,只是这次命运要帮的人好像有点不一样哦……
二、王城惊变
日月穿梭,潮起潮落,近两百年的时间人类也和其他生命一样,换了一代又一代,不同的是人类在这百年时光种有了飞跃式的发展,看看乾或的王城就能明白很多了。
最初族群的聚集地,族长的住所也就只是从树林砍伐的树木围起来的简易帐篷,多雨的季节里还会出现渗水的情况,其他族人的居所就更差,而如今人类已经开始懂得运用石头,甚至出现烧制品。乾或将王城建立在了领地中心——或中,君王的住所全被巨大的石块堆砌成高大城墙包围,城墙内的房屋也是采用石块和木材结合而建造的,平日处理国事,众人议事的场所也已不再是当初的一群人围着火堆进行了,现在有了专门的议事大殿——政明殿。同样也是石料为基,木料石料相嵌建造而成,占地更为广阔。
在已经不为温饱发愁的生活里,人们也开始寻找精神层次的目标,于是有了专门侍弄花草树木、假山流水的族人,王城内绿树成荫、小桥流水、百花争艳,同时也引来各种鸟雀蜂蝶。这种宁静祥和,几近无忧无虑岁月让几乎所有人都忘记了曾经那些流血的日子。最初的时候大家都不太容易彻底放松,可现在距以前的岁月已经有近两百年了,没真正经历过那段时光的人们不会有时刻警惕的意识。
不同于常人,作为君王,他所处的的位置必须要求他时刻牢记要保持警惕,正是因为这样警惕,所以他们的言行必须要有一定的尺度,第一代君王是这样,第二代也是,直至后世各代君王,可在这和平的岁月里,这种思想的约束就像在本该自由自在的人身上时刻套着一副重枷,时间越久压迫感就越重。或许对于其他君王来说这就是他们要付出的代价,他们可以做到甘之若素,可对孜栄王不一样。
许是命运轨迹出现岔路,前几代乾或王都有好几位兄弟姐妹,唯独孜栄王,从未出生到老君王离开,他始终没能再有兄弟姐妹,于是他就成了王朝唯一的继承人。从他懂事起就开始接受各种将来继承王朝的教导、磨炼,从衣食住行到言行举止,必须按部就班。他也试图反抗,结果换来的是一次又一次的惩罚,最后他选择默默接受,可他内心最深处始终在挣扎,在这种不能反抗的岁月他慢慢的长大,曾经教导他的、磨炼他的人却慢慢变老,甚至死亡,最后连他的父王也离开。
在他宣布继承王朝那一天,他终于感觉到了轻松,当他看到所有人都在他身下弯腰行礼的时候他明白终于没人能制约他了,他感觉当初的苦还是没有白受的,于是很多以前只敢想不敢做的事情现在他都可以尽情去做了,当然对于当初让他受到惩罚得人他也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想法付诸了行动,结果换来了很多臣民的反感甚至责骂,于是很多大臣都来劝谏,一遍又一遍,最后连他的王叔也来了,这让他有些愤怒,不过他依然我行我素,因为他觉得他是君王,天下之主,他的做为是正确的。劝谏的声音越来越多,最后有大臣甚至开始死谏,他笑了,想死那就去死吧,他盛怒之下处死了那位大臣,这下整个王城沸腾了,众大臣无奈最后去见了太后,可结果并没改变,太后去见他,他连门都没打开就让人回绝了,太后很生气,可那毕竟是她的儿子啊,她放弃了,只是吩咐让众大臣妥善处理被处死的那位大臣的后事便离开,众大臣不甘心只能去求见太王太后。
说起这位太王太后,她如今已有九十多岁了,仍然身体康健。她也是整个乾或寿数最长的人了吧,只是她不住在王城里,而是住在王城外一处专门为她修建的园林里,平日里也只五六个侍女伺候。众大臣见太后无力劝阻君王,所有人便转身直奔太王太后所住之处,在侍卫通报以后众人拜见了太王太后,然后将君王的一切作为事无巨细全数禀奏。对于君王的作为她当然听过一些,原想朝内那么多大臣应该能及时矫正其行为,不想他已经荒唐到如此的地步,于是立即命人准备车驾,率大臣们进了王城。
此时的孜栄已经彻底迷失了自己,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问自己:“我有错吗?我有错吗?”他对身外的一切都没了感觉,太王太后到门前他一无所知,侍卫传话他一个字也没听见。无奈之下太王太后命人砸开了大门,众人一拥而入。
他们的君王此时双目呆滞,就那样背靠书桌,双腿分开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他周围都是翻到的空酒壶。太王太后原本准备的责难在见过孜栄王的样子后也消失了。命人将孜栄扶起至床上躺下,又传王医急速诊治。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眼见君王已是这般模样,势必也不能再说什么,便命各大臣都先归家,翌日大殿再行议事。事已至此,各大臣便依令各自归家。不久,太后也赶了,见过礼后扶着太王太后在一旁椅子上坐定,便向床上望去,太王太后见她一脸焦急,即出声道:“没事的,估计是饮酒醉了,”她这才稍稍宽心,不多会儿王医也诊治完毕了,她立即出声问道:“君王如何?何时能清醒过来?”
王医躬身回道:“太后请宽心,君王只是饮酒过度,再加气迷心窍这才昏了过去,老臣已命人去准备药物了,服药后休息一晚,最迟明日中午便可苏醒了。”
太后这才终于放心,“姚医辛苦了,那你就快去伺候君王服药吧”,姚王医依令便退了出去。随后太后也服侍太王太后回寝宫歇息去了。
翌日清晨,太王太后随太后一起驾临政明殿。
众大臣躬身行礼后,太后准备搀扶太王太后坐到君王椅上时,老太后摆摆手道:“今日议事,只因为君王这些时日不理国事,并不是不在了,君王的位置还是他的,帮我拿张席荐,摆在王位下首,我同诸位大臣坐下说说话。”太后示意身后侍女去拿席荐,她又扶太王太后走到了王位的前边,待侍女拿来席荐侍候太王太后坐定后,她便带领侍女们退到了大殿一侧。
太王太后环顾大殿四周,缓缓道:“时间真快啊!现在大殿中大多都是新面孔了,你们中很多人我都是在你们还小的时候见过吧。”
很多大臣点头道:“是。”
“如今我也老了,今年已经九十六了,当初我看着孜栄的曾祖,也就是寤晟王坐在那个位子上,”她伸手指了指旁边的王座,“那时候在这里议事的也就是你们的曾祖,一晃四十三年,那个位子传给了肃泰王,就是我的夫君,这一坐就是四十年,后来又传给了我的儿子诚王,他寿数不够,就坐了三十三年,最后连他也先我而去了。这个位子上的人换了三个,殿内的人呢,也换了三代了吧。”她顿了顿,也看了看众大臣。
“说这些呢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想说时间太久了,大家可能已经不记得你们先辈们的辛苦付出了,觉得现在的安稳日子是理所应当的,觉得现在的生活就是一直存在的,所以可以肆意挥霍,随心所欲。其实不是这样的,我们周围还有其他人呢,他们不动不表示他们不会动,一旦我们自己出现问题,他们就会像那些丛林里的野狼随时扑上来咬你一块肉下来。所以该有戒心还是该随时留存着。”她歇了一回儿,看了一下周围的各位大臣,接着道:“再说说我那孙儿孜栄吧,他今年也二十二岁了吧?”
“君王今年二十三岁了。”侧殿的太后应了一声。
“二十三了啊,他继位都三年了啊,我一直以为是前年的事。三年也不算太长,可就三年的时间,他就完全变了一个人,以前那么多人的教诲全部忘了。”
“作为一国的君王,这是在自毁基业啊,作为君王他的错误是很严重的。同样的也是给列为大臣提个醒,你们当中的有些人家的子嗣也有这样劣迹,他们的行为没有君王行为造成的后果严重,但同样不能小视,在你们身后还有那么多的族人在看着呢,一旦大家离心离德,我们的安稳日子也就到头了。我到了这个岁数了,估计也没多少时日,可你们呢,你们还有子孙后辈呢,你们愿意他们将来过苦日子吗?如果不愿意,那就都回去把该有的规矩立起来吧。”可能由于年纪太大的缘故,她又歇了一会儿,不久又继续说道:“至于君王嘛,我决定让他先闭门思过一段时间,想清楚想明白了在让他回来处置国事。至于国事呢,暂时就由黎祝王你代为处置吧,一来你是孜栄的叔父,二来你的其他几位兄长都在自己封地,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处理也来不了,也只有你最为合适,列为大臣以为如何?”
“谨遵太王太后令!”众大臣异口同声。
“那好,那就这样定了,黎祝王主理国事。辅国大臣就由上礼臣和上书臣担当吧,你们一个是王后的娘家人,一个是君王的授业之师,应是责无旁贷。”
“谨尊太王太后令!”三人应道。
一切都安排妥当,老太后正准备起身结束议事的时候,大殿外忽传有人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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