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坠神说》：缘尽今生 第一节

第一章缘尽今生 第一节

接连几天的绵绵小雨过后，邢州城中的城墙及一处处的房屋鲜艳的琉璃瓦都犹如刷过了一遍新的油漆一样。当然这种景象也就是对于城中有钱人的聚集居住地而言。以这座大城的城墙区域为中心，越往外面四周扩散开的其它街道就越显得荒凉了。此城正北门的小山包上，汪储站在通往上山的石阶上驻足回望着这一切景象，眼神中充满了期待！

“储儿，快跟上来”，听到了娘的喊声，汪储收了收神，转过身几大步的向上跑去，跟在了娘的后面。这已经是三年来不知道多少次陪娘来到了这个山顶的道观为爹爹抓药。可惜爹爹的病是越来越糟糕了。娘现在不仅会找道士拿药顺便会去到道观的正厅上香求平安。希望爹爹身体能赶快好起来，像自己很小时候那样，赶马帮。尽管汪储知道，这已经是娘现在唯一能为爹爹多做的一点点事情了。记得三年前，那时候自己家可是在邢州城中住的，而且爹爹那时候做生意赶马回来不仅会讲很多外面的故事给他听。还会带回来很多很多的各地小吃，无论来自海边的还是大草原的，汪储都特别喜欢。因为自己可以很神气的在小朋友面前炫耀自己所拥有的美食并与他们分享。汪储这样回想着，汪储跟在娘的后面进到了道观的大堂中，在大堂中央敬供着三尊老旧的天尊像。汪储一直都觉得他们眼神太过犀利，从来不敢正眼的看他们一眼。他跟在娘的后面静静的跪拜起了这三尊石像。在右边角落里有一台案桌，案桌的后面端坐着一位头发及胡子都白了的老道士。皱纹已经遍布了这张脸，只是五官看起来很慈祥，特别是那双眼睛，若是多看上几秒，感觉自己就能入定一般。汪储乖乖的陪着娘跪在一旁，娘拿起了签筒开始摇晃。尽管汪储觉得这没有多大作用，但他还是很老实的双手合拢，又拜了三拜。签掉出来了，娘恭敬的拿给右边案桌前的大师解读。“夫人啊，已知道结果，何必执着于老道的一个解释？三年来每次都是这下下签，时至今日我看你夫君的生命怕是真的坚持不了几天了……望夫人想开些。”讲到了最后几个字，老道士无奈的摇摇头挤出了后面的六个字。“谢谢道长了”娘轻轻的放了一些碎银子在案桌上，拿上药拉着汪储跟道士道了声谢就往回走了。汪储知道，签没有变，娘和自己的心也没变，不到最后一刻，他们是不会放弃救阿爹的！

汪储的家位于这座山后面的一个低洼小树林里，孩子总喜欢遗忘伤心的事情，回家的路上他和娘说说笑笑的，不知不觉的汪储觉得很快就到了家里。栅栏里围着并排的四间土房，中间是堂屋，左边一间娘和父亲住，最左边一间四厨房。汪储则自己住在右边一间。院子里面除了有几块菜园外，家禽和牲口都没有，自从三年前爹最后一次带领马帮子回来就一病不起，自己家也就从那时候开始从城中搬到了现在了森林边缘住下。但前些年爹所打拼回来的钱财多半用来给爹抓药治病了，所剩不多的也就勉强够一家三口粗茶淡饭的过着。最近半年开始，娘也开始帮人家做起了一些针线活来补贴家用。此真乃无奈之举，自打家里搬到这里后，汪储就帮着妈妈照顾着爹爹。特别最近这半年以来，汪储知道，爹的病是越来越严重了，只有在爹很难受的时候才听得见他哼哼几声，平时的他都是奄奄一息的躺在左边的房里。平时吃饭，喝药包括翻身都是汪储来侍候的。如果有空闲的时间，他最痴迷的还是看爹在他9岁的时候送给他的那本《静心诀》了。因为只有看那本书入迷的时候才能够让自己短暂的抛弃身边一切事情，细心体会身边空气微微的流动给自己身体带来清凉感觉。有时甚至自己每一次呼吸伴随着身体每个毛孔的张合，他都能体会到空气伴着点点清凉的感觉融入血液在流动的那种畅快感。

回到家中，汪储从房子背后抱了点柴到父亲房角开始点火煎药，娘也进来了，手中端着一个陶碗，里面装了一些清水。汪储在墙角忙碌着，娘则在慢慢的喂父亲喝水。父亲望向汪储的时候，眼中充满了慈祥，嘴角不自觉的微微扬了起来。这也是三年来父亲对汪储做得最多的表情，每次看到总令汪储心疼不已。三年前的父亲只要一见到自己就非常高兴，会紧紧的把自己抱起来转圈，要不就会高高的把自己抛起来，然后再稳稳的接住。反正会用各种方法逗自己咯咯的笑个不停。特别赶马帮回来的时候，父亲总会把自己放在他的腿上坐着，然后从怀中摸出些小东西来给自己。很多时候是各地的小吃，或者是什么别的小礼物，那时候的父亲是多么的快乐啊。

其实在这三年服侍父亲看来，他的病是一天比一天严重了。娘和自己已经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如果不出现奇迹的话，父亲的命算是无力回天了，所以面对现在家中这样的日子，自己现在的生活方式，汪储倒也是早早就释怀了，虽然对一个12岁的孩子来说这种生离死别发生的太早了，但由于经历了家中的兴衰后，他反而拥有了更加坚强的心。也许是读过“静心诀”后自己的心也不像平常人那样容易受到其它事物的干扰，什么事情都能够平心静气的来看待。

在汪储准备好给父亲喂药的时候，娘也出去做饭去了。

“储儿，你有坚持看父亲给你的那本书吗？”在吃完药之后，父亲艰难的开口了。

“有在看啊，一有空我就看呢”一提到那本书，汪储心头的愉悦就挂在了脸上。三年来唯一能静下心来看的就是那本书，

“恩，你喜欢就好。。。咳咳。。。”父亲本来也想笑的，结果还是咳了出来。

“您别说话了，好好躺着休息吧。”

父亲笑着点点头，慢慢的闭上眼睛养神，只看到胸口有微微的起伏。

第一章缘尽今生 第二节

“您别说话了，好好躺着休息吧。”

父亲笑着点点头，慢慢的闭上眼睛养神，只看到胸口有微微的起伏。

夜，静静的来临了，汪储躺在床上翻看着那本发黄的静心诀。太静了，今夜连微风吹过，或者连父亲胸口微微的起伏汪储都听得到，感受得到。他刻意的提了提神，翻过一页去，慢慢的一字一句的揣摩体会字里行间的深刻寓意。不知不觉中，自己又一次看的入神了。他身心齐同的跟着一字一句的领悟着，自己可以感觉到自己心境的变化。喜悦、愤怒、忧伤、悲愤、惧怕一切能够主导自己心态变化的因素都统统不在能影响到自己，只有一颗平静的心在有劲平稳的跳动着。扑通扑通的越来越舒畅，它向身体每一个细胞提供着养分，每一根毛孔也在随着这舒畅的感觉一涨一缩的扩张着。周围的空气之中有一些些晶莹的什么东西在围绕着自己打转，柔和的让汪储在晚上感觉沐浴在了清晨温暖的阳光里。汪储很享受这种感觉，这是他在这三年来头一次碰到这么畅快的事。他发现哪怕是微风轻轻的抚摸过房子上的瓦片他也能感觉得出来，整座房子的一砖一瓦都好像和自己融为了一体，堂屋左边房的娘和父亲也好像是印在了自己脑海里一样，娘和父亲慈祥的睡样很清晰的可以感觉出他们的一呼一吸。汪储保持着这样的状态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突然感觉到父亲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气有点接不上来，娘亲也起身来看父亲了。他不再迟疑的跑到父亲跟前，父亲看着跟前的母子两，勉强的笑了一下，急促的呼吸了几口气。等到平复了呼吸后他拉起了汪储的小手，眼神确实望向了娘。“三年前，我带领着马帮赶到灵山脚下去送一批药材，当我们准备把货物交给买主的时候突然遭到了暗算，连买主也一起给人杀了，最后我也成了对方下手的目标，最后我也受了重伤。生死关头我碰到了山上的道长，是他带我跳下灵山脚下的一座山峰才得以逃脱回来。”说道这里父亲显得很激动，咳嗽的特别厉害，汪储忙去取了一碗水来，可是父亲却摇摇手，表示不喝了。“后来我托道长和一些朋友多方打听才得知了真相。我们那次运送的并不是什么珍贵药材，而是一个富商进贡给灵山的供奉。咳。。。咳。。。”父亲越说到后面越显得激动！娘一边给父亲敲着背，一边望向汪储，怕这些话语和父亲现在的样子吓到了汪储。一个普通的十二岁孩子是承受不了这些的。“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买家，只是由于那次的货物太过贵重。灵山上的人怕我们走漏了风声，所以接货的那人连同我们整个马帮注定都成了他们灭口的对象。”汪储和娘听的云山雾里的，三年前原来父亲是这样的遭遇。娘一边听眼泪也已经开始在眼眶打转了。而汪储反倒表现出了难得的镇定。说道此时，父亲更激动了，眼神中充满了愤怒和不干！“哈哈…….咳咳咳…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我一个武夫会有喜欢看书的嗜好。所以从出发的那天开始，这些货中的两样东西就是我贴身带着的。咳咳…逃生回来的路上道长就叫我搬出来跟他住，但是介于道观不适合女子居住。所以我们一家才会悄悄的搬离来这外城的山脚下。外城那么大，贫苦人家那么多龙蛇混杂的，他们想找我们也没那么容易，另一个目的是贴近道观，也好调理我的伤势。咳咳….”父亲努力的调整了几下呼吸，“不知道对方用的什么手法，我竟没有任何办法来阻止伤势的蔓延，也就只有道长给的药方才能缓解一点疼痛。这样一来我再也出不了门，对方也不认识你们母子两，所以我才放心的在这里住了下来。咳咳……”父亲本想继续的，但咳嗽的厉害，接连几次咳嗽后直接是吐出了一口黑黑的血水。看到阿爹吐血的时候，汪储吓的已经两眼已经充满了泪花，母亲早已满面泪痕，只是静静的等待着父亲继续的讲述。

平息了一下，父亲接着给两人讲起了自己的打算。

“那次送货途中，我随身携带的两样东西，那静心诀就是其中之一。我看没什么大不了的，我看了几遍没什么特别，回来几天就交给储儿看去了，至于另外一样就在我的佩剑之中。”说完，父亲望向了床边自己的剑上，汪储会意的递到了父亲的手里，只见父亲在剑柄上一扭，剑柄的尾部弹开一个小口，从里面滚落出来一小颗豌豆大小的药丸来，父亲拿起来，轻轻的放在了汪储的小手中。

“刀剑，水火都入不得它半分，储儿你要好好收藏，切莫在他人面前显露，只是爹爹不知道有什么用而已，但此物绝对珍贵异常，不然灵山那么大的势力也不会灭杀我们这么多人来掩盖它的踪迹。”

汪储接过来握在手里，他发现这东西似乎拥有温度，不冰，不热，不滑不糙，很是贴近自己的肌肤。

“爹恐怕是过不了今夜了，以后就你自己跟娘了，你要很坚强的活下去，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好好的孝敬你娘，知道吗？”

听到这些话，汪储强忍在眼角的泪水终于决堤了…但是他的小嘴咬的紧紧的，还是用力的点了点头。此时娘也只能含泪看着他们父子两。

“卖了祖业的钱应该够你平平淡淡的渡过这一生了，以后储儿就得你自己一个人陪着他成长了，记得，千万别让储儿习武。”对娘交代完了这些之后，父亲缓缓的闭上了眼睛，那握着汪储的手也轻轻的松开了，同时父亲的眼角也有一滴晶莹的泪慢慢的从眼角滑落……

到了这一刻，娘和汪储都才意识到，他们两最不愿面对的那一天，那一刻，终于还是不可避免的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