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刨洞》：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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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就跟播电视剧样想翻篇就翻篇，这么突兀，让人猝不及防。

许半妹想学美容，想了小半辈子，终于抛下一切鼓足勇气把学费交了，信心满满勾勒美好未来，一个致命打击从天而降。惹祸的是他的老公董终成，一个沉默寡言高大壮实的乡下汉子。去年7月5日，董终成瞒着全家向中国银行贷款三十万，并且在家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打牌全输了。许半妹是有第六感的，从去年董终成偶尔从口里冒出的信用卡透支，银行贷款等词语，许半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怎么也没想到董终成胆子这么大，想贷就贷了，许半妹是想过会贷，贷出来闯事业，可谁又料到这个贷出来准备闯事业的钱竟在麻将桌上化为乌有。董终成全都交代了，这笔贷款是在手机上操作的，他提供了银行的流水账，全家人所有的收入全在那张卡上，去年还没盖房子，卡上有13万的存款，在学校档口做生意，每月学校会把卡机收入打到卡上，他们在取出一部分给请的小工，每月卡上流动资金有几万，不是公务员，没有任何担保，董终成就这样轻轻松松的贷了三十万，为期一年，利息二万一。董终成骗许半妹说信用卡透支要还，这样从卡里挪了一次又一次，许半妹是知道的，总以为他是打牌，输个几千块钱，以为董终成是补这个窟窿，说归说，念叨也念叨，但终是睁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过去了。今年初来武汉开工，许半妹还不止一次问过信用卡钱还完没，没有再借外债了吧，还教导董终成“不要随便借钱，借了终归是要还的。”谁能料想当时信誓旦旦说没借的董终成却在背后给许半妹给全家狠狠一耳光。许半妹知道这事，想捏死董终成的心都有。

结婚六年，许半妹是相信董终成的。虽然知道董终成喜欢打牌，还喜欢玩大，但许半妹还是相信董终成心里会有谱的，董终成话不多，不会主动帮忙解决任何问题，但出口咬他干啥时他总是会做的，不顶嘴不抱怨，即使他做的不好，即使他拖拉很久才做，但他还是做，和他人一样，慢慢摸，慢慢做，不说话，不讨好。这个男人在许半妹坐月子期间抛下麻友，守着她们母子守了整整一个月，冲着这些，许半妹相信董终成是一个有定力能拒绝诱惑的人。

显然，许半妹高估了董终成，高估了还不止那么一点点。当董终成不再向她透露每个月进账时，当这个老公把所有的开支都以“忘记了”“反正是花了”“我反正没乱花”为理由搪塞时，许半妹已经心里不安了。因为不安，她不止一次的告诉董终成：不要透支信用卡，不要借款，越担心什么越来什么。女人真的都是有第六感的。当产生了不安就自动的不愿意再深想，只想逃避，越来越不安，其实心底很清楚，事情越来越严重，只是不愿意面对事情的真相。不想接受真相带来的一切伤害和无助。这只不过是自欺欺人。

当听说所谓的信用卡透支额已还上，许半妹还暗自松了口气，还以为安全了，还以为“他做的再不对，终究还是补上了。”虽然董终成没有额外的收入，虽然还进去的钱是全家共同努力挣到的，这种自我安慰仅仅掩盖了更大的灾难在后面。就在许半妹以为老公没有外债，老家的房子正在盖，马上放假自己将要学习梦寐的美容，也许会有一个达成自己心意的方向时，董终成告诉她：找银行贷款30万，打麻将输了，今年的7月5日要还款。今天是6月26日了，许半妹明白，董终成之所以告诉他肯定是堵不住这个口子了，但凡有一丁点可以不说的可能，他肯定会继续瞒下去。回想之前的近一个月，董终成成半夜半夜的玩手机麻将，许半妹还以为他只是因为想去闯事业折腾了半年却没成功，想做的美食城有责，想办的网吧投资都以失败告终才郁郁寡欢心情郁闷的表现。原来把事情想简单了。

许半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火大，身体里有种力量在撕扯她，满腔怒火冲到喉咙翻进脑子：我该怎么办？孩子该怎么办？家该怎么办？绝望和无助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丝都不想挣扎。

对对方寄予一定希望却发现他完全偏离轨道，有太多的质问和责难，开口却只能苍白无力：“董终成，你觉得我该怎么想？我该怎么做？”许半妹心底暴跳如雷，恨不得抽皮拨筋再甩上几巴掌。许半妹什么都没做，她静静地就这么躺着，一丝生气都没有，像等着董终成的回话又不像。

男人惜字如金，没有抱过来，没有痛哭流涕，没有跪下忏悔，他就那么缩在角落，满身落寞。

“我知道错了。”

幽幽的话语漂荡在这学生宿舍，许半妹脑子一直回荡着。

“董终成，你想我怎么搞？我们把婚离了吧。”

同一床铺的儿子董小艾翻个身，嘴里絮絮叨叨不知是个啥，脚朝天蹬脱被子又睡去。

许半妹暗叹一声。

“是幺爸和哥叫你回来告诉我的吧？我想过你会贷款，但我以为你会把你想做的事定下来后再贷，比如说做美食城的场地定下来再借，输了就输了，我愿意陪你一起还债，可是你这三十万借了，没跟我们打一声招呼，借了竟然还打麻将输完了，你把我放在何处？你为我和孩子想过一丁点？董终成，你说你要闯事业，我接过食堂的活每天早上五点半起床去干活，你睡到七点可混二十分钟走人，一天都看不到人，中午吃饭都是提前问你，下午我回来陪孩子玩，陪孩子写字，给孩子洗衣服，洗澡，我做这些时，你在做什么，你天天捧个手机躺在床上，不干活，不带孩子，不洗衣服，今天你告诉我，还有三十万的外债，董终成，你看看你现在这样子，颓废，没有目标，你才三十岁，你说你怎么把你的人生过的一团糊涂？你妈不容易，你爸死的早，你妈带着你还要供你哥读书，你这样做你对的起她吗？你爱我吗？你以为你爱，其实你不爱，我忙挣钱忙孩子，月经来了肚子疼的要命你有帮忙分担吗？你没有。肚子那么疼，在食堂卖完饼子回来还有一堆的脏衣服等着我，而你，躺在床上玩手机，你爱我吗？你不爱。可是，即使这样，我还在很努力的很积极的生活，我告诉自己，做好自己该做的，要问心无愧。我工作，我带孩子，我善待老人，我还想学习美容，还想学习，还想进步，你呢？为什么感觉你越来越远？你不计划，想什么是什么，总觉得别人给你帮你是理所当然的，凭什么呀？你说你怎么把你自己的人生活的一团糟？......”

许半妹有怨言的，这些怨言伴随她的泪水淌了一夜

......

6月27日

生活就是这样，发生天大的事，只能自己心里兜着，该干嘛还是干嘛。不随便与人诉说，因为你的悲伤他们不一定懂；不随便做出表率，因为谁都知道结果无法预料。

许半妹该卖饼还是卖饼，董终成该送孩子上学还是送孩子上学，除了情绪不高，整日恍惚，一切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许半妹觉的这样也好，不停的干活没有时间想东想西，白天过的真快。最难熬的是晚上，要装作什么都没发生陪孩子玩，陪孩子学习，陪孩子睡觉。等孩子睡后，心口像针绞一样疼痛，看着枕边人，挫败和无力感深深卷席而来。

发生大事，人的情绪一下子是发泄不完的。

许半妹也是如此，说过的话再来重复说，用过的词反复咀嚼，即使她内心再清楚不过，这样只会让自己变成自己最不喜欢的样子，可是，理智这时就是那么微小，不说不讲不呐喊感觉就活不下去，只想痛痛快快任性不管不顾，语言的激奋也是她最能做的，董终成还是和以往一样，任凭许半妹发泄，不发一语。许半妹的发泄就像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

都不说话了，许半妹是不知要说什么了，董终成估计还是沉寂在他自己的世界。

许半妹需要一个诉说的人，需要一个正确的方向，许半妹想到了唐成，一个她最信赖最尊敬的朋友。

6月27日半夜11点54分。许半妹爬起来坐到书桌前拿起手机开始了她的倾诉：

唐成，董终成瞒着全家找银行贷款三十万打麻将输完了。我该怎么办？感觉一点希望都没有。想要过想过的日子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怎么这么难？

其实我很清楚。要么离婚要么和他一起挣钱还债。谈恋爱是二个人的事，说分就分，婚姻是二个家庭的事，即使分了也有藕断丝连。心里难受。不知道怎么办。

脚踏实地在学校做饼，寒暑假打打工，日常生活节俭，董终成同志愿意出力，我觉得二年能挣的这三十万，只是日子会过的比较清苦一些。这些我能忍也受的了，可是我受不了终成的浮躁。今天刚在说努力还债，明天他想找个门面折腾。一来现在的状况我害怕折腾害怕意外，二来，对他的信任真的打折有时感觉都要透支了。我希望他按着我的步调脚踏实地的走。

不敢说给我爸妈姐姐听，找你吐吐心里好多了。觉得是那么卑微的抱着那么一点希翼希望终成经过这事后能进步起来。我最担心的是一起承担了共同辛苦了孩子他爸还是如此，我的辛苦和委屈就冤枉的。写到这里又突然觉得还没开始承担就东想西想，以及不知道上面写了些啥，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想表达什么了。累了，睡了。

这些堵在心里的话，藏在字里的无助和迷茫找到了一个突破口，倦意也来了。许半妹终是留完言爬床上睡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