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局，弈者星何》免费试读_一丁一人

南境谓蜀

太古伊始，方舟临世，一切的故事就从这一刻开始。

当超智慧体在大陆上悄然崛起，又毫无征兆的消失，只留下一片充满传说的疆土时，原本松散的原住民开始聚集成国，并发展壮大起来。至今，四海八荒之内已有九国十六州，各处势力如老树的虬须般盘根错节，其中势力最为强大的便是大唐王朝。唐定都长安，一座由上古机关大师墨子在方舟遗迹上所建造的巨大城池。

南境之土，其名谓蜀。蜀，被誉为机关者的天堂。这里工坊林立，各种机关造物深入到人们的生活中，甚至还衍生出了交易和市场。心灵手巧的工匠们所制作的机关巧妙耐用，在大唐和西域都极为畅销，而蓉城作为蜀国的国都，自然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

骄阳初升，阳光下的蓉城充斥着机关术的静谧与神奇。一抹青山安逸的斜趴在城外，偶有几缕炊烟徐徐上升，似乎在努力证明着终南捷径的隐士传说。树木浓密，郁郁葱葱，似蛟龙吐珠般环抱着青山深处的茅草屋。

屋前有柳树两三棵，新出的嫩芽垂到鎏金的条纹棋盘上，伴随着落子的律动肆意的摇曳着。两个男子在草庐前席地而坐，纵横十九道的纹枰上，黑白交错落下，盏茶间，原本旗鼓相当的局势已经一面倒了。眼见大势已去，身着铠甲的棋手点头示意弃子认输。对面的男子则正襟危坐，面带微笑的语道：“天下如棋，一步三算。主公，落子时还是要多细心思量，不可急躁冒进！”

刘备点了点头，将黑子轻轻拾起又一一放回盒中，说道，“亮所言甚是，可是我实在不喜欢下这种东西……”

“围棋能够提升人的战略和对局势对的审度，望主公勤加练习啊！”

刘备点了点头，称赞道，“大陆之中，已经没有几人能与亮一弈了吧。”

“亮善弈，但仍有二人可与我酣战！”诸葛亮说道，话语间充斥着赞赏和不甘。“其一是我那顽劣的师弟，天纵之才，可惜一心研究傀儡机关，无心在政治上施展拳脚，不能为主公所用。”

“那其二呢？”刘备追问道。

“主公可曾听过前些日子在长安城大破扶桑使团的围棋少年？”诸葛亮笑了笑，继续答道，“我们是旧友。”

诸葛亮用手攥紧的纯色琥珀制成的云子，继续说道，“赤壁一役，三国间分庭抗礼之势俨然形成。内忧既定，那我们下一个目标便要是举世无双的长安城了！”说罢，将手中棋子安放在棋盘的中央。落子清脆，声音在刘备心中激荡久久不能平复。

整件事情起于一封揭露女帝暗杀计划的密报，密报表明长安城内已经潜入了一支神秘组织，意图刺杀武氏。如果密报是真的，那么长安城近日必有动荡，对于野心勃勃的政治家来说，就好比虎狼嗅到了血肉，势必会亮出狰狞的獠牙！

“亮！”刘备打断了诸葛亮的话语抢先说道，“赤壁一战，虽将魏国和血族重创，但我辈将士也都损伤殆尽，无端的战事只怕生灵涂炭啊！”

“花开有时，重逢无期。”诸葛亮慢慢的阖上了眼睑，感叹道，“为了那些因战乱牺牲的双方将士，为了我们的挚友恩师，这条路我们必须走下去！此外，赤壁一战也并非毫无收获，少主也因为赤壁一战而提前结束勇者之地的试炼，从结果来看，少主也已有了进步！”

刘备无奈的摇了摇头，“阿斗生性顽劣，虽精通机关术，却少了一份王者的决断与担当。现在又恋上一个奇装异服的异国法师，唉~”

“关于少主的身世底下的人总是议论纷纷，我知道……少主是很重要的……筹码。”诸葛眼神闪烁不定，小心翼翼的组织着措辞。

刘备突然发难，狠狠的瞪着诸葛亮，冷声道，“公嗣是孤的孩子，不得妄言！记住，他不是我们战争的筹码。”

“受人所托，又岂敢伤之。”刘备口气一松，继而叹气道，“惟德惟贤，方能唬人。这是你教我的。我们最大的敌人终究还是魔种，为了我们最重要的人！举兵大唐的是还是先缓一缓吧。”说罢，刘备起身整理衣襟，将脚边的草帽拾起，轻轻放在头顶，顺带将棋盘上的一缕草芥衔在嘴边，欠身向诸葛亮拜别。

“主公，恕亮不能陪同。”诸葛亮同样轻轻欠身，作揖拜别了刘备，“挚友与亮有约，还要在此等一人。”

刘备听罢，摇了摇头，心疼道：“一个棋手在这个世上会有挚友么？”

修罗战场

世人皆有心上之物，无论王侯将相，或者庶民村夫，都会对其产生强大的执念，为了避免失去，他们开始寻找整个大陆拥有推演占卜之术的方士，妄图利用这个方式趋吉避凶。

长安城内，商贾和谐，贸易往来间一片繁荣富足之向。女帝登机之初，战事未平，一位方士悄无声息的进入长安，随之而来的是三道卦象。方士在金碧辉煌的朝阳殿上占了三卦，却没有进行解释，只是说当卦象应验之后，会给出相应的解决之法。而正是这三卦，准确的预测了长城守卫军三场战事。卦象的精准预测以及方士的谋略避免了边关的连连败绩，守住了大唐的疆土。

女帝爱惜人才，下令重赏方士。可最后，方士只求得了长安城西北的一间别院，能让自己培育牡丹花，以及能够闲逸安然的与弟子在花下弈棋。

“若占上春先秀发，千花百卉不成妍。”方士身着黑白相间的长袍，一缕银发垂到胸口，对着眼前的花海低声吟唱。牡丹是他最喜欢的花，大概是牡丹花开时的艳丽像极了当年在长城下绽放在的血泊中的未名花。方士摇了摇头，似乎不愿意再去回忆起长城之下的那场噩梦。

“徒儿拜见师父。”

青衣少年在老者面前微躬身子，作揖拜了拜，便在棋盘前坐了下来。“国色居”本就安逸，唯一的娱乐便是这师徒之间日常的对弈。

“你知道为师最崇拜的人是谁么？”方士笑着对面前的少年自问自答道，“垂衣裳而天下治，盖取诸乾坤。尧舜率天下以仁，此之谓天道。”

少年点了点头，手执黑棋，起手天元，黑子落在棋盘上的一霎那，便像一滴墨水在泛黄的宣纸上肆无忌惮的蔓延，方士执白，见招拆招。原本彬彬有礼的年轻后生在棋盘上却如狼似虎，步步杀机。黑棋步步紧逼，而白棋则不慌不忙的招架应对。黑棋飞，白棋跳，你来我往间百步之内胜负仍未见分晓。突然，平稳的棋局掀起了波澜，白子在左上尖冲，一时间竟逼得黑棋无奈选择冲出，黑白双方均形成气合，好比传统英雄之间的剑道对决，一言不合就开始角力。

“你的杀气太重！”

方士慢慢捻动手中的云子，轻轻一跳，落子无痕，却轻松的将局势推向高潮，紧接着在黑子在中腹大跳筑起模样，而方士也不慌不忙的顺势打入上方，寥寥几子便擒了黑子的大龙！

少年无奈的摇了摇头，大龙既擒，败局以定。

“师父，您从来就没有落入我们的陷阱过。”少年瘪了瘪嘴，难得的吐槽道。

“你的棋力不俗，只是心性太过好胜。”方士摇了摇头，说道：“明天便是与扶桑使团的对决，弈星，你准备好了么！”

说罢，方士收起了昔日对弟子的疼爱，声音空洞，冰冷刺骨，好似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魔一般。

“弈星，你已经准备好了么！”

这让少年记起他们最初相遇的情景，血流成河，群魔乱舞。

在长城之畔的镇子上，每月定时开放的关市成为了小镇唯一与外界接触的途径。四面八方的商人和货物汇集着，充斥着魔物的货物在商人之间流转倒卖。在小镇的角落是一户外地人家，三十年前突然举家迁到这里，没有任何预兆的融入了镇子原本的生活，好似一滴水汇入大海，竟没有泛起任何涟漪。

六岁的稚童在自家的院子里，端坐在槐树下老者的怀里，安静的打量着老人手中的棋谱。少年的双眸神莹内敛，眼神坚定而有力，脖子上纹有充满西域神秘力量的符文，但不知道何种原因只有一半。身上穿着颇为考究的长袍，少年老成；身旁的老者则忖度着手中的棋谱，神情肃穆，像极了一尊封檀的神像。那天，长城的上方晴空万里，爽朗的天空没有一丝的云朵，纯粹的蓝色像极了少年的眸子。

“好久不见了，军师！”不知何时，院子里出现了一位白衣男子，银白色的发丝在院内的微风吹拂下不住飞扬着。窄窄的鼻梁，拔挺卓立，饱满的额头上画有神秘的梭型符号。一双细长剑眉下的双眸，有着和少年一样冰蓝色的瞳仁，散发着温暖的笑意，好似旧友闲谈一般温柔。身高近七尺，偏瘦，穿着一袭黑白相间的贴身道袍，肩头挂着祭祀用的傩戏面具，神秘而又虚幻。

“应该改口叫英国公了！这个称呼我真的叫不习惯。”男子亲切的与老者攀谈，似乎是旧时的好友，从他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

老者将怀中的孩童放到一旁，示意他去一旁玩耍。而少年反而耍起性子，竟紧紧的抱住了老者的大腿，不肯离去。

“这一定是敬猷吧！”男子伸手亲切的揉乱了少年的头发，眸子里布满了温柔，“敬猷，让爷爷陪哥哥说一会话，好不好，这个送给你！”说罢，从怀中取出一本棋谱递给了男孩。

“他是我爹！”少年用力的跺了跺脚，稚嫩的脸庞上因为愠怒而泛红，转身接过棋谱，也不哭不闹，一个人安安静静坐在一旁煞有介事的看了起来。

“哈哈，老师！”男子眉头微皱，随即便舒展开来，感慨道，“敬猷什么都没有继承，倒是继承了您的一身棋力！”

“明世隐!”见怀中的孩子离去，老者不耐烦的打断了男子的话，开门见山的问道：“你这次来这边陲小镇里，不是为了和我这老头子叙旧的吧！”

“是您教会我推演劫卜之术。”明世隐突然脸色一沉，低声语道，“老师，我只是想给你一个选择!就像当初一样！”

“什么选择？”老者颤颤巍巍的问道，肃穆的神情让他回到了当年长城下的那场噩梦，群魔乱舞的时候。

“魔种！”明世隐淡淡的说道，平凡的语气就像是邻里间的寒暄：“一个时辰后，魔种会伪装成马贼的样子洗劫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活下来！包括您和！”

“那你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因为盛怒和恐惧，老者面部表情变得极其的扭曲，压低声音嘶吼道：“你为什么还要告诉我，想让我像你当年一样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送死么！”

“您清楚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明世隐恭敬的弯了弯腰，瞥了一眼一旁的徐敬猷，继续说道：“您收养敬猷的时候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了。魔道与人类的融合程度要远比魔种高的多！老师，你们可以离开这里，或者加入我们。”

“你们？”老者瞪大了双眼，双臂因为暴怒而布满青筋。老者的骨骼以机械般精密运作，拳风如刃，一拳便将明世隐重重击倒在地，继而冷哼一身，缓缓的说道：“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那一定不会比我们要好！”年逾古稀的老者竟然还有如此可怕的力量，定睛细看才发现宽松的布衣依旧遮挡不住的线条匀称的肌肉。

明世隐缓缓坐起，伸手拭去嘴边的血渍，呢喃道：“爱恶相攻，而吉凶生，情伪相感，而利害生。这是您教我的，舍弃，也是种取胜之道。为什么你自己却做不到呢！”

“来得及，要是能现在赶过去能阻止一切的发生。”

老者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坐在地上的明世隐，转身夺门而出，向坊市的关隘跑去。

“父亲！”少年迷茫的望向身影匆匆的老者，大声喊道。紧接着眸子里闪起了惊慌，像是警觉的幼兽，随即便起身追去，但并没跑出两步便被明世隐伸手拦了下来。

“世间万物都含有魔道的源泉。”明世隐自言自语着，盯着面前似懂非懂的少年继续说道，“妖的体魄强健，则以自身为媒介，继而施展出强大的魔道秘法；而人类为了使用魔道之力，则需要假借外物之力，比如各种法杖、法器。一言以蔽之，妖善长于力，人善假于物。直到我们遇见了你……”

“有些事情，你越想去改变才发现，根本改变不了。”明世隐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的用手拭去了少年脖子上半边的符文，“这样的你可不能帮到你父亲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那天是关市开放的日子，络绎的商旅在关隘大开的那一刻一涌而入，而与往日不同的的是，进来的不仅仅是一些唯利是图的商贾，还有嗜血的恶魔。一批来历不明的非人马贼队伍，突袭了坊市的人群，集市瞬时陷入火海，魔种的入侵带来了鲜血与杀戮。

最终，老者还是迟到了。炽烈的火光照在老者早已沾满汗渍的衣服上，燎天的烈焰中，充斥着居民们无助的哭号，焦黑的人形在火中奔跑，数只半人形的魔种从四面八方涌进了小镇，贩卖的摊位被魔种巨大的身躯撞翻，燃烧着、翻转着坠落，那一刻，地狱之门洞开，群魔乱舞！

长城守卫军第一时间赶往了受袭的地区，最初的混乱过去后，但凡有点气力的乡亲纷纷汇聚集起来，年轻的壮丁自发的协助守卫军的关上坊市的大门，而年迈一点的老者和妇孺则携着稚童和婴儿，尽可能的远离这充满杀戮的战场。坊市的中央，几只身形巨大的魔种已经入侵到中心，在人群中疯狂的肆虐，拼命地寻找着适合的魔种祭祀的容器。

“畜生！”老者疯了似的冲了过去，一个闪身，果断出拳，一拳重击在魔种的面部，直揍得半人形的魔种一个趔趄。

被盛怒支配的老者在出拳后随即冷静了下来，战场就在正前方，余下的三只魔种在一瞬间也停住步伐，回头望向老者。老者先是示意身后的老弱妇孺离开，转身从地面拾起两把锈迹斑斑的朴刀，挥舞利刃疯狂斩杀，形成了一个毫无缝隙的刀网。魔种挥舞着利爪在墙壁上划出深深的抓痕，用身体撞击刀网，旋即锋利被的刀刃切成碎片，一个个巨大的身体轰然倒塌，蜕变为一具古铜色的残骸。刀刃在切割中崩坏，老者好不疼惜，随手将坏刃扔掉，反手又从地面上拾起一把。在这个群魔乱舞的战场，老者已经俨然成为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千军领袖。

老者在数只魔种之间周旋，虽然一直保持着锻炼，可是肌肉与身手却远远比不上年轻时那般结实与矫健。几个回合下来，老者的体力早已不支，汗水混着血液一路往下流，从胸口、从肩胛、从魔种利爪划过肌肤留下的每一寸伤口，渐渐染红了粗麻制成衣衫。

“我还要坚持，至少坚持到守卫军关闭大门！”老者不停地喃喃自语。大门阖紧，坊市内大量的魔种在无路可退的情况下，开始四散逃窜，愈发肆无忌惮的拼命攻击着无辜的百姓。老者尽力的护着妇孺周全，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好似当年在长城下的那次溃败，那朵在战火中摇曳的花朵，老者有了一瞬间的错愕。恰是这一瞬间的犹豫，两只狼形魔种从刀网的缝隙中窜了出去，朝人群袭去。

一只魔种在钻出刀网的不远处便被不知何方射来的一枚暗红色子弹贯穿了头颅，径直倒在了地上。另一只魔狼则幸运的多，随后而来的子弹击中大腿的肱骨。魔种因为失血而抽搐，朝着妇孺们，狰狞着嗜血的獠牙，缓缓袭去。

突然，一个巨大的由魔道之力凝聚成的棋盘从天而降，强大的魔道之力硬生生的将战场分割成了两块，余下所有的魔种连同老者一起困在了局里，无人能够逃脱。

老者一愣，回头便看见了失神的少年，瞬间明白过来，朝着远方的明世隐大声吼道：“不！你为什么要把他带过来！带他走！”

明世隐走近少年的身旁，没有回答，反而将身后的半悬着的法器—临卦·无忧接驳到老者身上。黄色的光索为老者恢复了大部分力量与魔力，帮助老者继续的在棋盘内厮杀。老者无暇制止明世隐，凭借着本能接续与魔种厮杀。阵外的妇孺们原本布满惊惊恐的脸庞逐渐恢复了正常的神态，甚至转而振臂高呼起来。在他们的欢呼声中，最后一只魔种在老者强大的力量面前，漆黑的脊柱瞬间被扭曲，旋即被粉碎！

“活下来了，我们活下来了！”老者回头望向明世隐，似乎努力的证明着他预言的错误。

明世隐依旧面无表情的望着老者，眼睛里慢慢噙满了泪水，宿命就是如此，如同丝线一般，任凭中间如何曲折缠绕，却只有一个方向。

突然，老者被扯了一个趔趄，一个魔种藏在了尸体堆了，在老者油尽灯枯的一瞬间，一根长尾缠绕着将老者狠狠的摔向了地面，巨大的撞击力另老者脊骨错位，胸骨被巨大的力量折断，深深扎进了老者的肺部。

一个魔种藏在了成堆的尸骸中，瞅准时机给予老者致命的一击。魔种兴奋的嚎叫，不断的打击着能量壁，似乎想冲破魔道的囚禁。少年依旧眼神空洞，双手在空中摊开，继而反手握拳，无数股巨大的魔道之力从天空落到地面，宛如棋盘上的落子，相异的棋子产生了巨大的爆炸，粉碎着一切。直到漫天的瓣鳞花开，在刀光中，异域的符号重新布满少年的脖颈上。

“除了围棋的天赋外，这便是血液里唯一能证明你身份的东西了。”方士看了一眼躺在血泊中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是战斗形士兵，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在战火的蹂躏下，原本平静的边陲小镇变得残破不堪，像极了那一夜占到的卦象。那一夜，他从噩梦中惊醒，清晰分明的记得恩师为了守护边陲小镇，惨死在魔种的爪下。他又一次尝试去阻止一切的发生，却换了和之前一样的无果。

明世隐将头垂到胸口，沮丧着，像极了落败的猛兽，与命运的博弈人类永远是失败的那一方。片刻后，他缓缓抬起头，对昔日的恩师承诺道，“我会替您好好照顾他的。”说罢转身抱起了昏倒在地的少年，慢慢朝城外走去。

巨大的庭院种满了盛开的牡丹，光芒洋洋洒洒的照在花丛中安放着的由上好的沉香木制成的棋盘上，乌金色的鎏光沿着棋盘的边沿流淌。师徒二人对坐两旁，棋局既毕，二人良久不语，少年的脸惨白得像是刚从古墓爬出的骨骸，一场棋局的对弈如同现实的剑拔弩张、兵临城下，刀光剑影间已是血流成河、伏尸百万。

“在西域有一种狼，它们群居嗜血，它们潜伏在暗处，伺机待发，在撕咬猎物之前甚至没有丝毫的动作，哪怕猎物就在它们唾手可得的地方。它们就静静的趴在灌丛中一动不动，就如同入定一般，匿起了它们所有的气息，直到猎物进入它们有一击必杀的机会，直到利齿刺入猎物的皮毛，从喉骨贯穿的一瞬间才会爆发出那么一丝丝的杀气。”

“你的杀气太重了，戾气暴露了你的目的。”方士简单地指出了少年存在的问题，就像老师教训弟子一般，口气却十分的温柔，大概是因为是故人的孩子的缘故吧。“每当你持刀屠龙时，总是凶相毕露，经验老道的棋手自然会凭此找到破绽。”

诚然，少年点了点头，每一次接触棋局，就会有一股莫名的暴戾，那种感觉犹如少年与生俱来的血脉，由年轻的心脏搏动着将狂躁的血液送到全身。

“他是国手，我不确定我能不能胜过他！”

“可以的！”方士干脆的回答道，这几天方士模仿着东瀛棋手的路数与少年下了数十把，未尝败绩。尽管他明白，在棋力方面，少年远不是将要面对的扶桑国手的对手，可是现在少年需要的是鼓励。命运如此，无需任何理由，少年一定会胜。

“你只需要克制你内心的胜意。”

少年点了点头，轻声说，“明白！”

“回去好好想一想。”方士挥了挥手，“你需要一个真正的对手，明天大殿之上的对局，将会是很好地历练。”

“有时棋局获胜的关键并不在棋局内，而在棋局外。”明世隐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