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衍魂武》： 那年初夏

第一章 那年初夏

“轰隆隆！咔嚓……”漆黑的夜晚被一道闪电划破，惨白的光芒照亮了幽深的小巷。响彻天地的雷声给人一种强烈的震撼。而在这震彻人心的雷声中却夹杂着声声不甘的吼声，吼声的来源正是某条幽深的小巷。

“嗒…嗒…嗒…”黄豆般大小的雨滴开始由稀变密。

“咔嚓——”昏暗的小巷再次被照亮。一名少年跪在地上正带着无边的怨恨发出不甘的怒吼，少年身旁插着一把染血的刀，鲜血差不多已被雨水冲刷干净，刀面反射出闪电的光芒带着一丝幽冷。

少年的身前是一名女孩，不是太漂亮，却是那种耐看型的。但额头上那还在冒血的洞和那明显已经停止起伏的胸口，一切都昭示着这名女孩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可从她脸上，仍能感觉到死前的最后一刻，明显她是微笑着的。而少年的四周还躺着三具尸体，从着装上看，不难明白这是几个混混，但身上道道的刀伤似乎在述说着他们死得有多么凄惨。

大雨侵盆而下，少年已分不清脸上的到底是雨水还是泪水。他可以感觉出自己也快不久于人世了，头脑已经发昏，嘴唇变得苍白的他。此时心中唯有恨。恨别人，也恨自己。

在他的腹部，有一道很长的刀伤，失血过多的他此时只得一手捂住腹部一手扶着刀才不至于倒下，始终保持着跪姿。那声声愤恨以及不甘的怒吼响彻整条小巷，甚至有一种掩盖雷声的错觉，声音久久盘旋于天际……

他们的相遇是一次偶然，她不相信一见钟情，但她却自己遇上了。他是一名孤儿，从小在黑暗与挣扎中渡过，别样的经历使他身上带有一种独特的气质。在这个年代，女追男已根本不算什么了。

她很美，也很温柔，他不得不承认。花季般的年龄，他不动情是不可能的。但他不能，他没有那个资格，至少他自己是那样认为的。

他没有进过孤儿院，他能长到那么大，完全靠的是那非人的意志。他偷过，抢过，也被人打过，反正几乎所有的苦他都吃遍了。他长大了，但他不敢动情，他不能，也不可能给别人一份平静美好的家庭。而对女孩的那份情愫他也只得藏在心里。他能做的，也只有每天躲得远远的看着女孩上学，回家，一路跟着。

今天，一如往常。在放学的人群中，他一眼就发现了远远的她，他带着一抹微笑，带着一种自私的满足感，远远的跟着女孩。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树木，一切都是那么熟悉，甚至有时候他都会以为这就是他回家的道路。

然而上苍或许真就那么无情，连这让他为数不多能感受的温暖也要收回。少年看着女孩被三个混混模样的人给一把拖进了那显得幽深的小巷，在那一刹那，他的心脏仿佛被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紧接着他咆哮着向那小巷冲去。

快点，再快点！他只恨自己为什么要跟那么远，为什么要一直躲得远远的，此刻他恨不得马上就能赶到女孩的身边。

一切，终究是晚了。站在小巷口的他只看见女孩最后撞向墙根的一幕，如此果决，不留半分余力。

“嗡”的一声，他的脑袋仿佛被大锤击中，只觉模糊了整片视野。一个“不”字卡在喉咙无论如何也出不来。

“砰！”女孩被撞破的头部往外不停的喷涌着鲜血。那沉闷的碰撞声却似撞击在男孩的心底一般。女孩翻转的脸看到了男孩，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凝出了最动人的微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定格，男孩嘴唇不断开合，似有千言万语要说出来却未有半点声音。而女孩脸上只有恬静的微笑，好似听懂了男孩说些什么。

“不——”那撕心裂肺的吼声响彻云霄。而被吓傻的几个混混也顿时惊醒过来。这种事三个人也不是第一次干了，但如此刚烈决绝的女孩子还是第一次遇见，三个人更没想到有人跟过来。

“大…大…大哥，死人了！死人了！”三人中明显要小点的一个此时完全害怕了，死人了！他平时是很混，但死人这种事在现在的法治社会明显还是让人畏惧的。

“呸！别慌！又不是咱杀的，是她自杀的！”三人中的老大吐了口唾沫，狠狠揉了揉自己的头发，强自镇定着。

老三看着地上还在流血的姑娘，双手止不住的颤抖着，此时已经靠墙脚瘫坐着，连自己的声音变了都没注意到，“可…可我们…”

“可什么可，镇定点儿。妈的，晦气！”老大用脚踢了踢坐在地上的老三，示意他赶紧爬起来。

“大哥，那小子不能放过，他都看见了！人不是我们杀的，但是到时候咱也脱不了干系。”另一个混混在注意到男孩的一瞬间就有了这个想法，内心的阴狠一闪而过。

老大望了望巷口的男孩，脸上阴晴不定，几个呼吸后心一横，“妈的！上！死就死吧，这小子不能放过！怪就怪他命不好！”说话间已经从裤腿里抽出了一把刀来。

那最后的一抹微笑，让男孩内心如针扎般难受。男孩的浑身忽然不可遏制的颤抖起来，双眼变得一片血红，整个人仿佛是一头受伤被激怒的野兽。

那年初夏，暖阳当空，他如往日般躺着墙坐在街边，懒洋洋晒着太阳看着从老头儿那儿借来的书。不远处小巷传来野狗的疯狂叫声，正沉迷书中的他阵阵烦躁。拍了拍身上洗的褪色的旧衬衫，伸了伸懒腰，想去看看几条野狗今天抽什么风，如疯了一般扰人清静。

那年初夏，她一袭洁白长裙，整个人显得温柔而又文静。她去还了上个星期到图书馆借的书，回家时抄了一条平时不怎么走的近路。一条野狗叼着不知从哪里捡到的骨头拦在她的前方，正在她准备退回去的时候悲哀的发现身后也有了一条或许由于骨头香味引来的野狗。

第二章 这一生

他来的时候只看到四五条狗堵着一个楚楚可怜的白裙姑娘疯狂的嚎叫着，姑娘背靠墙壁举着几本书挥舞着，用带着哭腔的语调祈求着几条野狗别过来，最好赶紧离去。这样的场景似是让他想起了自己以前的样子，竟让他没来由感觉一阵好笑。

他捡起路边谁家放门外的扫帚冲了上去，将一只首先冲过来准备咬他的疯狗打得痛哼呜咽离去，其它几只狗在叫了几声后也四散而去。他看了她一眼，在确定几条野狗已经跑远之后，将扫帚放回了原地，双手抱着后脑勺离去。

那天，有一个穿着旧衬衫的男孩，沐浴着巷口的阳光而来，脸上挂着如冬日暖阳般的微笑，如英雄一般救了自己，又沐浴着阳光而去。这是女孩唯一的印象。

世间之事总是无巧不成书，在老头子守着的图书馆，他们再次相遇。他于书架旁席地而坐，认真的翻阅着手中的书，外面的阳光自窗户照进来，刚好映在他的脸上。她依旧一袭洁白长裙，在她怯生生的招呼和感谢中，他想起了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他微笑着对女孩点了点头，转而又把视线转移到了书上，依旧那么认真。

以后的他们经常会在图书馆相遇，而他礼貌阳光却又仿佛拒人于千里之外。不知什么驱使，她想了解这个为什么老穿着同一件旧衬衫的男孩，了解他的一切。

而除了男孩本身，图书馆老头子是她唯一的途径。而随着愈加了解，她发现自己好像喜欢上了这个不一样的男孩。而老头子每次只要女孩一走就会调笑着男孩，说你个臭小子好福气啊！

那天，她向他表白了，羞红着脸，双手紧紧的攥着裙摆。他呆立当场，本来一直洋溢着微笑的脸上首次爬上不知所措，他还是拒绝了。女孩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说不上失望还是什么，低着头离开了。

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不喜欢吗？不！喜欢！他喜欢她的，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知道自己确确实实喜欢这个温柔恬静的女孩，可是他不能啊，他凭什么喜欢！

哪怕只是一次意外的相遇，哪怕只是在远处静静的观望。但他一直很满足，满足那凄凉的人世间让他感受到为数不多的温暖。可是……

看着前方抽出刀的混混他却浑然不惧，更是在第一时间冲了出去，迎向了对面的三人。从小便在打人与被人打之间混迹的他，打架当然不惧。这群禽兽，就该付出代价，这种社会的人渣，他不知道这个社会为什么还容许他们的存在。今天，就算是死，也绝不会让这群禽兽好过。

面对突然冲过来的少年，老大不惊反喜，在如此奔跑的过程中很难变换身形。既然下了杀心，老大的狠劲也被完全激发了出来。就在少年快要近身的一刻，老大手中的刀狠狠斩出，没有花哨的招式，却带着一股威势，显然也是练过两下子的。

少年心中一阵冷笑，十几年非人的磨砺，自己虽然看起来瘦弱，但身体的强度及爆发力却比一般人高了多少倍。高速下的他面对对方的一个竖斩强行撤身，冰冷的寒锋在离他几厘米的前方斩过，少年后背也是一冷。

而这方老大见少年竟强行撤身躲过一刀也是微微诧异，但却不乱。脚下一个踏步对这少年又是一个横斩。刚刚撤身的少年不得不再次后撤，但对方两刀之间衔接太快，少年慌乱之下后撤仍被对方刀尖划过腹部，带出一串血花。

少年死死咬紧牙关，强忍着剧痛，趁着对方把刀斩过的间隙，一个微微跨步然后抱头膝撞。如此动作显然再次牵动少年的伤口，额头上竟已渗出细密的汗珠。而对方也不好受，这一撞竟是完全让他鼻梁骨塌陷了，鲜血如注，头脑更是一片眩晕。

少年更是得势不饶人，顺势将对方按在了地上，一脚踩在其拿刀的手腕上，就这样夺过了对方的刀，一刀轻轻抹过对方的脖子。

直到此时，所余的两个混混才想起上前帮忙，可一切都晚了，所有的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就在几个动作之间，他们的老大就已经躺在了地上。看着少年的狠劲和一身染血的模样，两人此时已被吓破了胆。

两人何时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刚刚还活生生的老大此刻就那么静静的躺在地上。且不说刚才女孩的死亡就已经让二人精神受到了刺激，此刻这一幕更是让这二人差点精神失常。看着提着刀一步步靠近的少年，二人脑中一片空白，最后还是在那血腥味的刺激下才回过神来。

“不关我们的事啊，都是他，都是他的主意！”两人跪在地上拼命的磕头，一边指着自己老大的尸体，一边求饶着，竟是在少年的压迫下哭了出来。要是早知道最后会发生这样的事儿，两人就算当初去捡破烂，也不会跟着老大混啊！对于平常也就小偷小摸，敲诈敲诈学生的他们来说，这血腥的一切早已超过了他们所能接受的精神极限。

“不关你们的事？！”少年怒极反笑，由于腹部一直的失血，少年的脸色在此刻显得尤为苍白。少年看了看静静躺在地上的女孩.

“你们！都该死！”刀光闪过，还在磕头的两人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竟有人对生命如此的漠视，连一点机会都不给。

捂着还在不断流血的伤口，少年拖着沉重的脚步来到女孩的面前，动作缓慢的跪倒在女孩的身边，右手的长刀杵在地上支撑着少年不至于倒下去。

就那么看着，就那么凝望着，一如以往，自己只得卑微的关注着她，而这一次，是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如此近距离认真的去注视着女孩儿。

少年的意识已渐渐开始模糊，短暂的一生中，一幕幕犹如过电影般从脑海中快速闪过。像乞丐一样去讨，去要，去乞求人们的怜悯；像小偷一样去偷；像流氓一样去抢；像最卑微的蚂蚁一般去找事做。

世人的冷眼，唾弃，黑暗中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落泪，却又一次次变得更加坚强。少年笑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也笑了，嘴角勾起的那抹弧度，是解脱！是嘲笑！也是悲哀！或许，这卑微到尘埃里的一生早就该结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