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语常德治人》——镜I
捉迷藏
米臧这几天睡的不是很好,他被一个噩梦给困扰着。
说来也不是噩梦,每一次米都梦到同一个场景:狭窄的空间,一道亮光,模糊的声音。
在很多次之后,米藏似乎意识到自己在一个类似于柜子的东西里,四周的棱角甚是分明。梦里,米臧没有打开过柜子,他能感受到,外面流入的无名的恐惧。究竟是为什么呢?
好长一段时间,每次做梦都是如此。
在梦中,从缝隙里往外看,在柜子门的外面,是很平常的摆设。一个房间,一切皆是黑白,在不同的阴影对比下,米臧看到柜门缝隙正对一扇门,门的左边是一张普通的单人床,很陌生,不是米臧去过的任何地方。即使在梦里连思考,但不能打开柜门,梦里的意识这样警告着,仿佛某种无名的规则,就像野外初生的小动物忌惮的四散躲藏一般自然。
很久,米臧终于习惯了。在梦里,除了偶尔的无法辨别方向,令人不安,缓慢沉重的踩踏地面的声音。以及极渗人的某种尖叫,是人的声音,很长,很远缥缈虚无。偶尔米臧也会思考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但在一次次的重复里,米臧越发迟钝的感知着这一切。
只是一个可笑的梦罢了。
这一次,米臧睁开眼睛,熟悉的黑暗和缝隙,米臧无奈地等待着醒来。
但米臧听到了声响,地板被重重的踩踏着,宣告着某种东西的到来。随之而来的某种东西粗重的与地面摩擦着,由远及近。米臧屏住呼吸,“有些奇怪?”。与往常不一样,这次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靠近。突然的一声重响,整个门都被破碎了,一个亮白的影子挥舞着,米臧想到了剑刃的寒光。“该死,是什么是什么!”米臧颤抖着从缝隙向外偷看,一个黑色的人影紧接着进来了,庞大的身型艰难的从门中穿过。
米臧不再敢动。那家伙似乎在寻找什么,外面的气氛全令人窒息。他似乎拖着什么,摩擦地面的声音令人呕吐。接着,米臧感受到声音越来越近,一丝丝的,无名的恐惧暴涨。“快醒来快醒来快醒来啊!”一刹那的反光刺了一下米臧的眼睛。
米臧感到一阵震动,柜子门被扯开了。米臧感到一一阵眩晕。
是一个男人一样的东西,可能,因为它的脸就像被揉碎在一起,没有任何五官,随意的凹凸着,或者因为有,而被揉碎了。这家伙身上,胡乱的缠着布条,他每动一下,布条像窸窣的毒蛇般蠕动,恶心至极。右手提着一把扭曲的镰刀,刀刃锋利,那寒光是这个充斥阴影的世界里最明亮的东西。而他左手拖着一串黑乎乎毛绒绒的球状物,让米臧一阵干呕,那是一串头颅,人的,而摩擦地面的声音,就是这东西发出的。
米臧知道,自己即将会成为下一个无主的头颅,一个新的收藏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米臧从自己空洞的尖叫中,终于知道梦里听到的尖叫声来源于哪里了。而那串头颅对米臧的尖叫也做出反应,一起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瞳孔闪烁着,然后是一起狂笑,呀,是团聚的欢乐呢。
米臧在他举起镰刀前,永远记下了这如同恶鬼般的低语,压制了那串头颅毫无伦次的笑声“嘿哈哈哈哈,又找到一个。”
又多了一个永远无法醒来的家伙,那么下一个是藏在黑暗里的谁呢。
烟
烟是什么?那飘扬于空中,在风中扭曲,然后消失于无形的东西。你会说是水汽,是燃烧后小固体的颗粒,或者都是,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火因害怕烟,每次看到东西燃烧,烟雾腾起,他就头晕目眩。他忘记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倒不是无法闻见或者触碰,而是无法看。不愿意注视,那烟在杂乱而无形的风中游动,仿佛拥有生命的形体。
火焰吞噬有形,燃烧生出烟,然后烟流向空中,归于虚无。“所以烟是遗言吧。”火因这样想着。
火因是孤儿。
对于一个出生就没有父亲的人,小的时候火因亦没有想过为什么会这样,有妈妈就足够了吧。
妈妈总是一副和善的面孔,在记忆中,妈妈是火因见过最美丽的女人,只要妈妈笑起来,连阴郁的天空也会放晴。但是,妈妈的笑总是如此的勉强,如同阳光中弥散着阴影,尝着这甜美突然被某种若隐若现的苦涩给打断。是因为妈妈经常生病吗?记忆久远的像坟墓的鬼魂。火因总会尝试去忘记,但刻意忘记的心力,仿佛被什么给损耗,没有一点用。
妈妈最后想说的话究竟是什么呢?挖掘着,从这已经快要迟钝如同石头的脑海中。
一场秋天的大火,连那笑容都夺走了。在无数次的噩梦里,妈妈笑着抓起火因的手,将他抱在怀里,然后,倒塌的火块掉落,妈妈跌倒,发出惨叫,火因摔在一旁,火舌迅速的跳动着,四周的一切仿佛正疯狂的尖啸,滚烫的光使一切都混乱。在鲜艳的火舌里,妈妈的脸扭曲,开裂,红色的纹路诡谲的变化,然后渐渐蜕去,恶心的黑色从胀裂的缝隙中爬了出来。
然后,火因看到了,烟。
妈妈已经失去挣扎,升腾的烟缭绕着没有散去,一缕缕的烟聚拢起来。周围火舌跳动,烟却仍在聚集,丝毫不受影响,光线也奇妙的的扭曲着,烟柱的颜色变深了。然后,似乎有风,烟柱不自然的伸展变宽,然后一点点变动着,宛如某种生命体。它是活的。一阵变动之后,烟柱呈现出一张脸的形象,火因睁大眼睛注视着这异变。接着,让火因永远无法遗忘的奇妙声音,一点点真切起来,四周的一切都不再存在。是某种言语,略带呜咽,听起来像是一段轻声唱响的歌,却将某种无以名状的悲痛注入了火因的心里。火因嚎啕大哭。
这一定是真的。每次火因从梦中惊醒,任梦魇蚕食他的意志。火因深信不疑。
虽然火因最终被救出,烧伤严重,接近一年半的休养,火因艰难的存活了下来。之后火因便开始恐惧烟,仿佛那是虚无的恶鬼。被收养的火因在长大之后,一点留恋都没有的离开了家乡。火因经常想:要是在那个时候葬身火海也会很幸福的吧。那恐惧随着年龄的增长逐渐淡化,但执念却未曾减弱。
一开始,火因把一只活的青蛙放在火上烤,他无神的看着青蛙在火中抽搐。接下来是一只兔子,再后来是各种动物。火因在寻找着某种东西,他剩下的唯一的怀念。
火焰吞食它们,产生烟霭。昔日那份痛苦的执着,正指引着火因的答案。
又一次,火舌美妙的跳跃着。相似的尖叫声,同样的颜色揉搓着。火因狂笑起来,接近了。一个人形物正在燃烧,狂躁的烟旋转,散乱的令人厌恶。火因恶狠狠地咒骂着。如同火刑柱,烈焰噼噼啪啪,火因失落的跌坐一旁。
失败了呢。那个时候,妈妈想说的,究竟是什么呢?
换下一个吧。
已经这么多都没有用吗?已经没意义了。
火是从外面烧起来的。印象里我在院子里烤东西吃。天很干燥。
痛苦和害怕。
妈妈到底原谅我了没?
灼热起来,疼痛一寸寸钻入皮肤,火焰飞速吞噬着火因。
妈妈原谅我吧。
风停了,在黑色的燃垢上,不自然的两股烟扭在一起,欢快的犹如从囚笼中解脱的精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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