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口孤儿》——微声谈笑

异乡小镇

我叫杨百川，因为从小比较黑，所以还有一个外号叫“黑弟”跟台湾罗密欧乐队的欧弟只差一个字。六岁的我随父母背井离乡，来到同一省份的一个相对落后的小镇S镇，与我所在的X城相差甚远。当时我并不知何为“跑路”，但在仅有的记忆里，那年还是过着相对富裕的日子。

印象中，当年父亲在村子里租了一个面积不小的厂房，里面放着多台大型机械，光是工人就有10多人。在城镇还租了一个3层楼的民居，这民居装修得也相当不错，除了临街有百平的店面，重要的是后院还有一个不小的庭院，从我住的房间开窗就能洞悉庭院所发生的一切。而这民居的主人就是我同班同学陈宗阳的母亲，一个爱烫头的女人，陈宗阳遗传了他母亲爱烫头的习惯，每次上学都要头发整理得非常好，也不知当年哪来的发蜡，他的头发总是擦得跟他的皮鞋一样亮亮的。

只有幼儿园的小朋友和大人才穿皮鞋，小学生是穿运动鞋的！所以我一直把陈宗阳当做小朋友。

陈宗阳是个有趣的人，家里明明也有电视，但是总会在晚上偷偷的跑到我的房间硬要和我一起看电视。这都是确保我的父母在下面跟客人聊得正欢的时候，当年我们就坐在电视前看《开心明星脸》，只要听到有上楼的脚步声，立马关掉电视，闪电般的切换看书模式，床头的《安徒生童话》绝对是当年最好的装逼利器。

那时《开心明星脸》的冠名是一家名为奥康的皮鞋公司，我曾问陈宗阳，你那么爱穿皮鞋，是不是看电视才买的，他没顾上回我，就像是个小孩沉迷电视节目中。对了，当年我也是小孩，但是我并不会沉迷于这种节目，我觉得很无聊。

那年琼瑶的《还珠格格》火遍大江南北，小燕子赵薇、苏有朋等人也跟着火得一塌糊涂，就接着拍了一步名叫《老房有喜》的连续剧，讲的是关于SH弄堂的故事，还有一首超级火的歌《月亮代表我的心》这是7岁的我学会的第二首流行歌，第一首是当年家里的工人小张教我的，任贤齐的《心太软》，那是小张最喜欢的一首歌，我印象很深，那时他在洗碗，我觉得很好听，吵着要跟他学，他便一句句的唱给我听。他还说他也希望可以当歌手，唱歌给更多人听。也不知道他后来有没有实现。

不过在十多年后我的娱记生涯中并没有几个张姓的歌手特别出众，也许小张被现实抹去梦想，努力赚钱，富甲一方了呢？

X城作为改革开放重点发展城市之一，加上曾出了不少名门望族，这里无论是经济还是教育发展都可以说是全省第一。说了你可能不信，我的祖上就是这座城市四大家族之一。所以在教育上我从小都算是比较富裕的，很难想象我的幼儿园中班就开始普及四书五经，基本ABC字母；当年背下的”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到现在还能背不少，所以说小孩的记忆是最好的，背下的东西记最久。

回归到S镇上的故事，当年小镇流行三轮车，我也喜欢做三轮车，因为的同桌任盈盈也每天坐三轮车上下课。没错你没有听错就是《笑傲江湖》的那个任盈盈，她的名字是她爸爸取得，她爸爸是我们对门开书摊的，也卖六合彩秘籍什么的，周围的商贩总喜欢去买一份看看，研究研究，但好像也没有听过惊喜的声音。

任盈盈在我的印象中很漂亮，陈宗阳好像也很喜欢他，每天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电影台词，不管适不适用全堆在盈盈的耳边，居然还都能逗得任盈盈笑得合不拢嘴。而我好像什么也没有做，因为她就坐在我旁边，在那端正坐在课桌前的年代，只要手肘微微一移就能碰到她的手肘，说些昨天她也在看的电视剧《老房有喜》的剧情，她也会不矜持的小声聊了起来，对，我们上课都不怎么专心。

有一回，父亲的朋友江叔不知从哪儿淘来的《泰坦尼克号》CD，TMD那时国内还没上映，而且还是全英版本，对我们小朋友来说就是鸭子听打雷，仅靠着父亲这个国内名校生在给大家翻译，父亲外语很好，毕竟当年在公家饭时期还是个不小的官，负责对外事务。很巧的是江叔也认识任盈盈的父亲把他们一家都叫来了，很不巧的是把陈宗阳这“烫头一家人”也叫来一起观看着盗版的《泰坦尼克号》。就这样大人坐在椅子上围了一圈，我们几个死小鬼也挨在一起，而陈宗阳这个死屁的人直接坐到了我和任盈盈的中间，不安分的把两只手搭在我和盈盈的肩膀上，像是土皇帝一般享受。

其实那时的CD的是有裸露的镜头的，就是杰克和露丝一到那个镜头我的母亲马上喊道“小孩别看”拜托那聚精会神的看到这里了，那里听得见你的声音，而盈盈真的是用手挡住的眼睛，我当时没理解，男孩怕羞羞女孩怕什么。

这个小镇上有个小电影院，就在学校对面的街上，有一回学校组织看励志电影，什么片名实在想不起来了，就是记得大家哭了稀里哗啦；走出电影院的时候任盈盈说：“我一定要好好读书，不让妈妈担心，以后也不吃零食了”

当时我也哭了，不是因为在任盈盈渲染的氛围下让触感神经不受控制，而是我想X城的舅公舅婆了。

回到教室的时候，大家红着鼻子端正做好，认真的听完老师的人生感悟，紧接着就是响起了放学的铃声，当年放学的铃声跟洒水车的铃声一模一样，很多时候感觉放学不跑回家就会被洒一身水一样，而刚刚跟洒水车一样在洒眼泪的任盈盈拿起书包就往外跑，我以为她会跑到楼下等骑着三蹦子阿姨来接她回家，然而还是在楼下的小卖部看到犹豫不知该吃哪一种零食的她。

也许女人的选择困难都是与生俱来的，当年的我如果留在那座小镇，或许会变成那个替他选择零食的那个男孩；“盈盈，这个零食超好吃，嘎嘣嘎嘣脆……”

异乡小镇2

当年，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我需要用“逃离”来离开这座城镇，现在回想如果那年没有选择去那座小镇，而是待在X城，人生轨迹会不会完全不一样；可一个5 6岁的小孩有谁会不想呆在爸爸妈妈的身边？

有一天放学回家，爸妈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吵得很凶，看着满地的碎片。母亲似乎把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他们并没有因为我的回家而降低吵架的分贝。而是继续着他们对对方不满的任何大师宣泄，后来也忘记是否有上前劝架，只记得当晚母亲收拾好行李，跟我说她要走了，我没有说什么，就这样一别便是十余年不见。

而隔天晚上，保姆小英搬进了原先父母的卧房。

从那天起，变开始我的噩梦。

“作业写完了吗!电视是你能看得吗！”正在楼下看电视的我，突然眼前被一个年轻的身影挡住，这是保姆小英，在之前的印象里，她不曾跟我大声说话过。

小英是个18出头的ZQ女孩，原先小英就是负责帮忙做家务，以及督促我学习；当她搬进父母的卧房后，似乎那个原来笑嘻嘻的女孩便变得一改往常。

“作业下午做完了，我……”我像个犯错的孩子，小声的回复道。

“你什么你，遥控器拿来”这时她伸出的手，示意这才是她该看的，我就该滚回房间去，无论做什么都可以。说完便从我手中抢过遥控器，把我轰上楼，自己坐到沙发上开始看她喜欢的节目，笑得特别傻，还把脚翘得老高。

其实我房间是有电视的，只不我不喜欢在房间看电视，感觉没有坐在沙发前看电视舒服，再后来的人生轨迹中，好像看电视不一定要好好坐着，只要是看喜欢看的电视，怎么样的姿势都不重要吧，至于葛优躺，我感觉还是蛮爽的。

一天晚上我正在房间写作业，突然门没有预料的开了。是保姆小英，她臭着一张脸走了进来，感觉像是上完洗手间，手纸只剩下一格，无法收拾干净的不爽。

“作业做完了没有，来给我看看！”便把我的手推开，拿起来作业本。

突然之间不知从哪儿来的魄力，我从她手上抢回作业本“你凭什么看我作业本”

气急败坏的她直接推了我下，这一推直接把我推倒，摔在了地上。“要不是老杨叫我看下你，我才懒得管呢”说罢摔门而出，向楼下走去，没多久楼下传来父亲的责骂“死小孩，怎么那么不懂事”

当我以为他在责骂保姆小英而感到快乐的时候，这时门又开了，是父亲，“怎么那么不懂事!人家看你作业为你好，还骂人家”

??? WTF，我什么时候骂过她，当然当年没有WTF，也不会什么三字经，一脸懵逼是真的。

“快给小英姐姐道歉！”不知什么时候小英突然出现在旁边，

“我没有骂她，为什么要道歉！”说完一个耳光子便打在了我的脸上。

“死鸭子还嘴硬，小英都说了你骂她”这也许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人指着鼻子骂，这种感觉不悦直到工作后，有人用手指着我时，无论好事坏事，我都会直接的说：“说就说，好好说别用指的！”，无论是谁。

从那天起，我做了很多要逃离小镇的想法，而逃离后，我又该到哪儿去？从S镇到X城不像是从学校到家里的距离，就算多晚迷了路，多绕几个弯都能找回来。

记得有一天，S镇上组织在“打狗”，说是要统一把流浪狗关起来放到山上去，那天从楼上向窗外望去，听着一车子的狗儿们高低起伏的叫声感突然感觉很那些小狗很凄惨，但是也不知道该如何帮助到他们。

也是那天早晨，吃完早饭后，父亲匆忙的收拾行李，带着小英离开了。离开前转身跟我说一个人在S镇好好过，我交代陈姨来带你了，当我还没晃过来，他便失去了踪影。

陈姨个40出头的阿姨，开三蹦子的，就是每天接任盈盈与我和宗阳上下学的那部三蹦子的主人。我不清楚父亲和陈姨的“约定“，而小张来店里时候问父亲去哪里的时候，听我说完，他似乎洞悉了一切，走进店里坐在椅子上，

“他就这样走了？把你放在这里？”

我没有做声，看着父亲离去的方向……

小张见我没有做声还是一样继续往下说“看样子你父亲不会回来了，但他这个工资还没给我，如果他后天不回来，我得把店里的东西卖了你看行吗。”

现在想想，小张也挺有意思，跟一个小孩说这些也不知道小孩能不能听得懂。而小张似乎没有在意我的回复，继续说；

“但是你也别担心，我会在这陪你到你家其他人来接你，有人来接你吗？”不知道是小张问到了关键问题，还是我已回过神，“他说他找了开三蹦子的陈姨来接我”

“什么？开三蹦子的陈姨家？”小张很诧异，起身边说边走走到门口，拉着我认真的问到“你老家X城还有什么家人，给他们打电话吧，这个太荒唐了!”

“家里……家里……还有舅公舅婆……”

“记得他们电话吗，赶紧给他们打个电话吧!”说时便把我往电话机的方向带。正在这时门口响起了自行车的铃声，叮铃叮铃~是陈姨！陈姨来了，她缓缓的从车上下来：“弟弟，行李收好了没有呀”

小张看我没有作声，问道“为什么要收拾行李！”

“小张啊！是这样杨老板说他最近带小孩不方便，要我帮忙照看下呀”陈姨不慌不忙走了过来，手放到了我肩上拍了拍。

“你家不是还有三个姑娘，怎么照看得过来呢！”

陈姨家有三个姑娘，大姑娘那时候应该大我五岁，有过几次照面，也是在陈姨的三蹦子上，每次看到我们都爱像是摸小狗一样，把我们头抓一抓；而二姑娘大我三岁，不爱说话，听说学习很认真，也是因为这样总是拉着跟我同龄的三姑娘走路回家。也许上是三蹦子坐四个小朋友刚刚好，多一个人都觉得很挤。

“怎么会照看不过来呢，巴不得他就一直住在我家呢！算命先生都……”陈姨笑得合不拢嘴说了一堆，又突然欲言又止，似乎藏着些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