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路西法》——雨屋拾云

时间:2019-04-03 10:11:29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雨屋拾云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楔子(1)

伟大的骑士举起长矛,矛尖寒光乍现,看起来锋锐无比。他的面甲也闪着刺眼的光,反射着在场的每一个市民。他们面色惶恐,又带点兴奋。

他们叫喊着:“杀了他,为了骑士的荣誉!”

骑士是勇敢和忠诚的象征,骑士艾邪很反感他们侮辱骑士的名号,却不得不站出来解决眼前的危机。

几个壮汉勉强用绳子捆着一个人形的怪物,它身形瘦小,却连希腊城邦最壮实的男人也无法压制它。它浑身布满了紫黑色的血印,仿佛血管爆开的痂痕,甚是吓人。

艾邪不忍这样的东西沾染他的武器,人们说骑士的武器附着灵魂的力量,他讨厌这个说法,他的东西只是他的东西而已,没有什么狗屁灵魂。

就这么僵持了一段时间,他终于拗不住众人的压力,把自己心爱的剑扎进怪物的胸膛,又飞快地拔出,剑刃闪着寒光。噗嗤一声,怪物的鲜血飞溅,伴随着它不断的扭动,暗色的血液涂了一地。部分血液还喷洒在周围的人身上,人们跌跌撞撞地退了几步,妇女们尖叫出声,似乎对这种场景十分厌恶。

那怪物拼了命地挣扎,扭曲的脸庞沾满了鲜血。它发出绝望的哭嚎,在众人听来像是恶鬼在咆哮,声音直冲魂魄,使众人抱头骂娘。

肥胖的屠夫嘲笑胆小的市民畏手畏脚的样子,吹着口哨给骑士助威,可骑士不再想刺下第二剑了。正当他犹豫着,人们的吵闹声变成了惊呼与哭喊,眼尖的骑士看见,前排那些沾了鲜血的人的皮肤开始溃烂起来,且迅速蔓延开。人群中,恐惧爆发开来。排山倒海般席卷而去。人们你推我搡,大打出手。完全把骑士晾在了一边,艾邪愣了一下,慌忙跨上了白马,转头奔去。

人流奔涌而来,不知是谁的血液沾在各自脸上,屠夫惊慌失措,向着人群外冲去,扛着剁肉的砍刀乱劈,眨眼劈倒几个不知道是不是疯了的人。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他还想回去继续杀猪剁肉,明早还得赶集。公民大会什么也解决不了,他若染上了怪病,谁来养他们一家子……

王国地牢重犯区

在两名卫士惊诧的眼神中,大巫师格林将双手轻而易举从镣铐中解放出来,仿佛有一位隐形的奴仆在为他效劳。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两个惊慌失措的年轻人,径直走了过去,与他们擦肩而过,他们却丝毫不敢阻拦。

他来到监狱的顶层,这儿有一扇巨大的铁栅窗。他透过铁杆看向外面,摘下了手上的指环,亲吻了一下上面瑰丽的紫色宝石。他的白须微微颤抖着,眼中却燃起火焰。

他用低低地念诵着什么,像是鬼怪在低语,如同闷雷滚滚于天边,那是古咒语,人类最原始的发明……

“中世纪

马其顿王国偏隅

伫立在无垠莽荒中的割据城邦,爆发过一场前所未有的瘟疫,至少在人类看来是闻所未闻的。

这种瘟疫传染性极强,就传染性来看,类似于现代的埃博拉病毒。症状清一色为病发后周身蔓延紫黑色血丝,痛觉神经以及多种反射弧被切断,行为疯癫并表现出极强的食欲和攻击性,大部分人都在极短时间内完成感染,无法保存理性,单凭本能行事。这些非人的怪物被幸存者们称为“摩洛”。

瘟疫爆发开始不到两天,近乎半邦被摧毁,女人和小孩在撕心裂肺地尖叫,在拼命地跑,地位卑微的人们被关在宫殿外,被一个个撕扯,一个个破坏。即使将刀刃斩进摩洛的身体,骨骼碎裂的响声清晰可闻。而它们仍然走着,依然寻找着猎物。顶着破碎的身体和飞溅的血浆,咆哮着冲锋。他们像是在接受召唤,像是一群忠诚无谓的战士,像是亡者的圆桌骑士。

这场瘟疫的源头并不确定,有人说是来贸易的外邦人带来的,有人说是从家禽身上感染的,但人们更相信这是上帝的惩罚,上帝的狩猎。这种未曾达到的细胞层次的问题,人们习惯以神迹来阐释。

那时封建主、教徒站出来大放厥词,称此为神圣不可侵犯,孰敢求医,便是渎神!因此,瘟疫几乎摧毁整个城邦,在交通极度贫困的邦间,病毒就连传染出去的机会都没有,就随可怜的人们烂在了黄沙中。

那些剩下的人几乎都是王室贵族,他们一面小心翼翼地藏匿这个秘密,一面唯唯诺诺地感谢上帝留下他们作为神的眷属,是神的子嗣。不顾其相对地,留下了一场暴力和鲜血的盛宴。与摩洛们相比,作为“上帝”帮凶的他们所变疯癫的,是一些别的东西……”

聂纪合上书,封皮微微发黄的书上用飘逸的行书印着“中古秘史”的字样。她揉了揉发涨的腿坐下,戴上厚厚的黑框眼镜。她环顾了一下明亮的四周,抬头的光景仿佛与她不在一个世界,她的瞳孔慢半拍地对焦,渐渐习惯了微黄纸页外的现实。图书馆十分安静,另外两个女生好奇地投过视线,在聂纪看过去时又匆匆移开。

她已经习惯了,这大概是因为自己比较怪。可是人不就是这样,每个人都有一些怪怪的地方……她这样安慰自己。而她怪的地方之一就是喜欢站着看书,她站着时,感觉头脑会十分清晰。

她站得笔直,即使沙发就在身后,她也不会坐下去,直到她放下手中的书。

学校的图书馆人流比较少,很安静,隐隐约约能听见大钟在一秒秒摆动,些许灰尘在窗投入的阳光下飘荡,红而不艳的书架,稍显古朴的吊灯,这里是聂纪最喜欢的地方,能让她静下来,忘掉一切心情。就这么站着,站上一两个小时。

她整了整自己有些许凌乱的长发,闭眼回味了一下书中的语句。她不认为这本荒谬的书是真的史实,但故事写得不错。她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勉强露出一个微笑,漂亮的眼睛外罩着一个大眼镜,十分煞风景。

突然,远处似乎有一些骚动,如同静谧中的蚊子声,她抬头看向面前数米远的窗外。

黑夜在窄小的框中显得更深重,仿佛要逸出于图书馆中,那夜里猛地亮起一盏妖异的灯火,像是鬼火一般,是没有温度的火,在摇曳,在逐渐变幻姿态。

随后不到一秒,数百盏鬼火同时亮起,像是无数鬼魂们在夜里狠狠眨了一下眼。

那是黑色的灯光,明明是黑色的,却让人感受到那就是光,极黑的光,在黑夜里仍具有极高的辨识度,并且,它们在逐渐变大。

外面已经有人惊叫起来。实际上,数个街区外早已乱作一团。

她一脸茫然,慢慢来到窗前,直视着那些渐渐靠近的黑色光影。图书馆里的灯光与窗外的黑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如同一步之遥就会跌入深渊一般,她感到一阵子眩晕,天啊,那些是什么东西?她的心跳频率瞬间升高。

海潮一般,黑色的怪物们铺天盖地而来,席卷了一层层低矮楼房,如液体一般覆盖上去,这让她想起了工厂里一桶桶的污水。

人们尖叫着抛下手中的事情跑去,她也随着他们跌跌撞撞地向门口冲,正当她惊慌失措时,突突的声音迎面而来,在前方停下。

哥哥聂磊骑在摩托上,像童话故事里的白马王子一般。不同的是,他一脸焦急,对着聂纪伸出了手。

“快上来!”

没有多问什么,慌张的人流中,聂纪扑了上去,跨在了后座上,摩托在微微颤抖着,随着它一声咆哮,她紧紧抓住了哥哥的腰……

摩托疾驰在公路上,后方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海洋,一个个巨浪崛地而起,似乎要在地上挖出一个大坑,天崩地裂。那儿发出巨大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是那些怪物的叫声,凄厉而诡异。

聂纪浑身颤抖着,她害怕地双手僵硬,几乎是绑在了哥哥的身上,她感觉到哥哥的汗透过了衣服。

“哥哥,那些是什么东西?”聂纪挣扎着开了口。

聂磊猛地加速,他微微喘着气,没有回头:“他们是人……”

“人怎么会这样?”

“我也不太清楚,但是……天啊,他们原本是人。”

“原本?那现在他们是什么东西?”

“是怪物,怪物要来了……”他喃喃地念着,语气中是止不住的恐惧。

聂纪眨了眨眼,想起了《中古秘史》上荒谬的记载……

两天前

到了放学的时间,原本昏昏欲睡的学生们打了鸡血一般起身,吵吵闹闹地与老师再见。精瘦的老教师握着粉笔顿在原地,笔下是未完成的函数解析。

“这题弄得我很崩溃。”

“走走走,去外面玩一会?”

“外面?不是说有瘟疫预警,最好呆在家里吗?”

“哎!别管那些,大伙打了疫苗了没事的……”

同学走了一大半,聂纪趴在桌上没起来,她手里揣着一张信纸:

“对不起,必须说清楚了,你到底是怎么看我的,你这个样子是真心和我在一起的吗?莫非只是在玩弄我?这些东西我搞不清,真的忍不了,要不我们还是算了吧……”

她回忆起郑明当初找到自己,说很喜欢,能不能在一起。

自己是为了什么答应和他交往的呢?她想过很多次,明明自己不喜欢也不算讨厌他,甚至没有见过几次,即使见面有些时候也会将他忽略。

或许是想要不那么孤单,亦或是想找一个依托。郑明是校草,他不坏,有温暖的笑容和宽厚的臂膀,处处照顾着她。可她没有想过分手会怎么样,她以为可以平平淡淡一直这样下去。

聂纪把信件反复读了几遍,难过地确认了这是一封分手信,她撇着嘴把头埋在臂弯里,没人来安慰她。“加油,加油!”她开始给自己打气,红着眼睛取出纸笔。她想回信。

“对不起,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保证下此不会了……”她搁笔,把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纸篓。

“对不起,这件事是我的错,但是能不能理解一下呢?我这几年真的都是这样的,没那么容易改……”她再下不去手,沮丧地,她再次把纸揉成一坨,更用力地甩进纸篓。

她不是不想守约,但是当她沉浸在书里时,什么都无法打扰她,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几年了,自从母亲去世后……

她在看书时,若是闹铃响了。旁人会看到她首先夸张地被闹钟吓一大跳,随后淡定地,目不离书地关上闹钟,继续看书,丝毫没有受到影响。这就导致了她的男朋友郑明就在风中凌乱了一个多小时。

“呀!看看小纪在看什么哇!”突然有只手把郑明的信抢了过去。

“诶!你干什么?”聂纪急了,抬手去夺。却被另一个人挡住,聂纪的手挥舞着,怎么也够不到信纸。她这才看清来者是以大姐头肥猫为首的几个同班同学。

“哦哦哦!郑明终于看穿你了啦!你个又闷又怪的小鬼,我就说嘛!他怎么会看上你这种奇奇怪怪的人。”肥猫瞟了几眼信,张嘴笑着,“就是,就是”她们随声附和着,七嘴八舌地讨论着信的内容,把聂纪急得满脸通红,她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

“不是的!不是的!”聂纪不停地辩解,可是没有人理她。

女孩们拉扯着,嬉笑着,如同嫉妒的恶鬼,点燃所有雪白的花朵,她们把白色信纸扔在地上,用小黑皮鞋的鞋底在上面印下杂乱无章的黑印。如同在跳着舞蹈,那洁白的礼服似乎是天鹅的羽毛。女孩们翩翩起舞,似乎在将恩泽赐给卑贱的人。这是神也管不着的事。

卑微的小人儿忍着眼泪,在她们高贵的中腿白袜中默默低头,默默蹲下,她闻见女孩们清新淡雅的体香,害怕着,颤抖着拾起信纸,好好地捋平,折好,把写着郑明的一面纸压在最底下,“对不起,对不起……”她在心中说着。

男孩子们在一旁看着,没有一个人帮她,谁也不愿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得罪全班女生。他们假装没有看的蹲着的聂纪,有些只是愣了一下便从她身边走过。

聂纪看着人们从两边走过,像是水流被礁石切开,而自己就是那块孤独的礁石。

她不敢去看她们,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她们笑着舞出教室。

管楼的老师来了,手电筒打进来,她大声叫唤,让聂纪赶快回家。突然电话响了,她急忙又换了一张赔笑的脸,“好,好”对着手机说着,全然忘了教室里的聂纪。

灯被“啪”地关上,仿佛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聂纪沉默了很久,静静地站起来。张开她小小的手心,皱巴巴的信躺在那儿,似乎一直在等她。她将它捂在胸口,她知道那儿有温度。月光穿过玻璃窗洒她的在脸上,晶莹的泪珠终于滑落,化为水波荡漾的花朵,在红木地板上碎了开来。

雨屋拾云说

忐忑啊!

楔子(2)

有时候平静只是一个表象

那背后也许暗流涌动

在人们子巷口经过的一瞬间

不会注意到黑暗幽深的一角

那儿也许有着一具没有生命的躯体

也许他正在拼命挣扎着逃脱命运的桎锆

钢钉还是会打进他们的头颅

火焰还是会焚烧他们的脊梁

可至少

他们存在过

“5级电工。”聂磊比出五的手势。讨好地笑着,忐忑地等着车里的工头表态。

腆着大肚子的工头望着他,吸了吸鼻子,“上车”他打着了发动机。

聂磊急忙爬上敞篷的卡车厢,虽然他手脚利索,但汽车没等他上去就被开动了,他勉强抓住了车板才没有摔倒。

工地很快就到了,是一栋正在装修的别墅,看格局很大,气势非常不错,花园游泳池应有尽有。穿工作服的工人进进出出,聂磊瞧了瞧自己的便服,又看看刚下车的工头。

“电路维修,全部。”工头没多说话,指了指别墅,自顾找了块圆石头坐,点根烟抽了起来。

聂磊盯着工头看了一会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慢慢走进了别墅。他开始焊线、接驳、安装,别墅的每一个角落的电输出口,他都仔细地调试好。

时间很快过去,聂磊累得坐在地上,衣服上也挂满了灰白色的斑点,那是装修墙面的石灰粉。他抬头看看窗外,天色不早了,暗粉色的天空很安静。

工头抽着烟屁股走进来,手里攥着一摞子钱。一张张数好,发给工人们。那些工人瞥了瞥薄薄的几张钱,眼珠子翻了翻,却也没说什么,不一会儿走了一大半。

聂磊最后拿到钱,捏着几张纸币,心里咯噔一下,感觉什么沉了下去。最不想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他撑着地板站起来,眼睛里带着点怒气,直勾勾盯着已经转身的工头。

“这不够,这和以前不一样!”他大声叫住工头。

工头肥胖的身体颤了颤,扭头看向聂磊。聂磊比他高一个头,但他似乎丝毫不在意。

“我说,够了。”他眯着眼睛看聂磊,淡淡地说。

“你不能……家里还有妹妹等着我,求你……”聂磊急了,手心渗出汗来。

工头脸色十分不好,伸出短短的食指戳了戳聂磊的胸膛。

“令妹跟我没有任何关系吧,没钱吃饭可以去城西找皮条客看看,那儿的生意十分不错,去那儿的都是有钱的阔佬,哈哈……”他怪笑着,懒得理聂磊吃人般的眼神,讥讽着出了门。

聂磊很想揍人,他的拳头捏起又放下,可他不敢。最近社会似乎出了什么问题,瘟疫、绑架、偷窃……治安越来越乱,他的家里有他牵挂的人,不能冒险,他的心里十分纠结。

“算了算了。”旁边的工人碰碰他,劝他放弃:“最近说是外面不安全,没人带工了,他一家独大,次次都给少一大半,可有什么办法?得糊口啊!”

“不!他不该这么说我妹妹。”聂磊一想到聂纪,眼睛就直了,心里的火蹭蹭地向上冒。他可以受委屈,但钱不能少了。现在工厂裁员让他没了工作,生活都是个问题,打份临时工还要遇到抠门的主。额外的收入已经无法供小纪读书,他发誓,要给小纪最好的教育,要让小纪出人头地!别人可以看扁他,但谁也不能看扁自己的妹妹。

让他忍气吞声,不可能!他的眼珠仿佛能喷出火焰。他推开工人,抄起衣服追上去。他得做点什么,他要发泄心中的怒气。

“别这样……”好心的工人伸出手,可没人能拦住他。

他越过工头,迅速跑出别墅,四处看了看,抓了一块拳头大的石头,瞄也不瞄,直直砸向工头的小卡,窗玻璃应声碎裂。他看了看一瞬间愣住的工头:“老乌龟,欠我的钱拿去修玻璃吧!”他一溜烟跑了,回头看着工地上的人变得越来越小。

“妈的!”工头抱着头在他身后大吼:“王八蛋你给我回来……”

天色很快全黑了,商业街成千上万的灯亮了起来,聂磊看看表,钻进了一家小蛋糕店。他四处张望,精装的蛋糕在暖光灯下表现出诱人的颜色,还有一些新鲜出炉的,香气钻入他的鼻子。

他抽出口袋里的一攥小额钞票,点了点,看着一个红丝绒蛋糕发愣。店长走过来,从头到尾打量了聂磊一下,他开口:“红丝绒很不错的,价格也很实惠了,今天还打折呢!”他指了指红彤彤的打折字样“生意不好做了,人们还没富起来,贫困线已经提高咯!买蛋糕的人越来越少,最近新闻说瘟疫波及到这边了……真是,唉。”他无奈地摆摆手。

聂磊没有注意到店长靠近,听见声音后吓了一跳,他猛地转身,点着头答应:“啊,啊,是啊!大家都差不多,给我来一个这个。”

“好嘞!”店长笑着掀开玻璃窗,小心翼翼地把蛋糕夹了出来,蛋糕暴露在空气中,香味扑鼻而来。

付款后,聂磊拎着蛋糕走出店面,四处看了看,走进楼间阴暗的巷子,夜里静悄悄的,路灯随风摇摆。他在黑暗中寻了一条路走。

靠近工厂的老房算是一栋旧公寓,杂工的或者外地人暂时住在这儿。石灰从墙上剥落,看见里面一块块红色的砖。扶栏锈了大半,早已经不能用了。

聂磊踩着吱吱呀呀的铁梯上来,插钥匙扭开了尽头公寓生了绣的门,虽然他清理了好几次,锈迹仍然执着地爬了上来。

他收拾了一下心情。忘掉今天的不愉快。他默默地提醒自己。进了屋,里边有些暗,电视机开着,上面播放着新闻,记者激动地报告着情况。最近铺天盖地都是瘟疫传染的信息,但貌似不算很严重,据说是可以治疗的……

他没有理会记者说了什么,向里边瞅了瞅,凳子上没有妹妹的身影。他对着里面喊了喊妹妹的名字:“小纪!小纪出来,哥哥给你个惊喜!”他掂了掂精致的蛋糕盒,想了想又把它藏在背后,像是在藏什么珍贵的宝物。

等了半晌,房门开了又关,聂纪拖拖塔塔地出来,似乎十分艰难地挪动着脚步。她歪歪斜斜地站着,低头看着自己褪色的拖鞋。

“怎么了?”聂磊觉出一些不对来,平时的聂纪都喜欢蹦蹦跳跳地。

“没,没什么。”聂纪抬头挤出一个笑容,白皙的脸上隐隐约约有几道泪痕。

聂磊的眉头皱了皱,但仍然笑着把盒子递去,蛋糕盒用了深红色的纸皮,精心装扮的束带闪闪发光,与眼前的光景截然不同。“生日快乐!”

聂纪愣了一愣,伸出一只手来接,她没有想到的是,她没有接住它。蛋糕盒摔在了地上,哥哥诶了一声,似乎吓了一跳。

包装裂了,奶油挤了出来,白白的,静静地躺在地上。似乎此时才算融入了这个屋子。那一抹淡红色出露,那是她常常和哥哥提起的红丝绒。

聂纪惊叫了一声,想要蹲下去捡盒子,却被哥哥拉住了。她只好立起身子,却把头埋了下去,似乎躲闪着哥哥。对不起,对不起,她在心里说着。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开始和哥哥疏远了。意识到自己不能依赖着哥哥,总有一天要离开哥哥所谓的代沟渐渐凸现出来。她越想越难过,被男朋友抛弃的伤心,被同学欺辱的委屈,一下爆发出来,但此刻她只感到对含辛茹苦的哥哥的深深愧疚。

聂磊瞟了一眼胡乱涂在地上的蛋糕,便不再看它。他摸摸她的头,声音变了:“又是她们吗?”

“是不是那个什么肥猫?一屁股可能把你坐扁那个女孩子。”他在说学校里的大姐头,块头极大,说话大喇叭似的,很爱欺负别人。聂磊故意把语气放得轻松。

聂纪依然低头不语,他能感觉到她的悲伤。

“她们可真是……不听劝。”聂磊咬了咬牙,心疼地看着妹妹。“你要知道,哥哥永远在你身后保护你。”

聂纪愣了愣,直直地盯着地上裂开的蛋糕盒,塑料花粘在盒边,亮亮地反着光。这是哥哥给她的生日礼物啊……

聂磊珍惜地捧起她的脸庞,直直的盯着妹妹含着泪水的眸子,他轻声但又坚定地说:“抬起头来!小纪,希望啊,是不会在地上打转的。”

晚风吹起聂纪自制的风铃,“铃铃铃”,窗外的树叶也簌簌地响起来。

要是有什么能被改变就好了,随便什么,只要能改变一下,删除这个时间,救我出去,救我出这个世界。去一个充满花朵和爱的世界,我不大喜欢花,但也不讨厌,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她俯在哥哥宽阔的背脊上纵声大哭,耳旁刮过呼啸的风,摩托的噪音一路绝尘,她却只听见心里的声音。

他们要去老房子里搬点东西过来,父亲提前把钥匙给了聂磊。

只剩下哥哥了,不,我还有哥哥,不能,不能让哥哥担心……

她想要止住眼泪,但怎样擦拭都于事无补。泪水还是不停地流在哥哥的背上,形成了一块水印子。

聂磊一言不发,超过了前方慢悠悠的轿车。夜城市繁华又奢靡,灯红酒绿的店面,有说有笑的客人进进出出,略显羞涩的招待员在酒店门口迎宾,街道飞速地闪过,一切光连成一片斑斓的光带。

车速减下来,似乎快要到达目的地。聂纪瞥见远处路边的少男少女,女孩脸上带着天真的笑容,她突然觉得自己永远也不会拥有这般笑容。可是越遥远的,就越想去拥有。

那个男孩也带着淡淡的笑,他们手拉着手在街头漫步,那少女手指着天空,似乎在说些什么。天上能看见一两颗暗淡的星星,它们隔得很远,在云巅闪灭。

“还是不肯说吗?”聂磊露出了些许失望的表情,聂纪摇了摇头,她把哭红的眼睛埋在哥哥背上。她不敢和哥哥说她谈恋爱的事,更不敢说她被甩了。

“爸爸去了墨江打工。”沉默了一会儿,聂磊开口了“而我……”他盯着使劲压在摩托手柄上的裁员报告,纸张被汗水浸湿。

背上传来湿热的感觉,他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坚定地说:“我,我还好,我会养活我们的,会让你上完学的。”他似乎没拿稳一般,裁员报告脱手而出,顺着气流向后飘去,转眼消失在滚滚车流中。

时间来到两天后,学校的图书馆,聂纪照常来到这儿,她想要的改变出现了,但那改变是整个世界都为之害怕的。如同千里河堤,只溃于一眼,一个契机导致,从他们所在的城市附近,恐惧成几何倍数攀升,淹没了一整块地区,在地图上,红斑漫延开来,触及了整个亚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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