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1987》——风中狂笑

第一章:一场梦

1981年，秋。

咻！

某境外，亚热带地区，潮热的丛林中，时不时传出了沉闷的枪爆声。

“毒蛇，二点钟方向有狙击手！”

急促的声音在一棵茂密的大树顶端响起，细细看去，竟是有一道瘦小矫健的身影，宛若野猴似的，悄悄伏在了稚嫩的枝叶上。

树枝在上下荡漾，看似脆弱不堪，逃不开折断的命运，却是格外坚挺着。

“收到。”

被唤作毒蛇的男子脸色有些病态的惨白，他背靠在树墩之后，手掌慢慢抚过了AWP狙击枪的消音管，随即深吸了口气，冷峻地应道。

下一刻！

他猛地探出身，枪口瞬间对准了二点钟方向，扣动了扳机。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咻！

伴随着一道闷响，7.62毫米的大口径子弹在枪口扬起了阵阵火花，如同喷火黑龙一般，迅猛窜出。

噗嗤！

枪弹入肉声骤然响起。

此时，远在三百米之外。一名潜伏在灌木丛里青年，张大了嘴巴，瞪直了眼睛，在他的瞳孔深处印满了临死前的恐慌。

再往上，原是光滑的额头处，浓浓的硝烟在逐渐散去，一道硕大的弹痕显露了出来，脑壳竟是被彻底贯穿了。

一枪爆头！

“十一点钟方向，有哨兵！”

咻！

“八点钟方向...”“.....”

咻！咻！咻！

.....

“队长，障碍清除。”

轻轻擦拭着枪口的滚烫，毒蛇对着传呼机汇报道。他的姿态随意轻松，仿佛杀人好比捏死一只蚂蚱似的，早就习以为常了。

在二人的五十米外，有颗巨大的石块，在石块底部，盘坐着一名消瘦的男子。男子戴着深绿色作战头盔，穿着一身厚重的防弹衣，一杆步枪负在胸前，手中的热传感仪不停地闪烁着十数个红点。

他叫李凡，也就是毒蛇口中的队长。

“很好。金丝猴继续勘测情况，毒蛇火力掩护，黑豹，蜘蛛，随我向前推进一百米。沙耶十有八九在前方。”

李凡朝着左右，各比了个手势，旋即身子如同魅影一样，贴着树背，向前窜去。

在他身后两侧，两道人影跟随而上。一道健硕如野牛，浑身上下长满了爆炸性的肌肉，那大步一迈，落地千斤，激起了层层枯叶。

另一道身材娇小，裹着乌黑的紧身衣，一对浑圆被勒得傲然挺立，修长的细腿轻点地面，瞬间跃出了三四米。虽是女儿身，但矫健的身手，却一点儿不弱于男儿。

........

“队长，木屋二层，发现沙耶！底下共有八名武装士兵巡逻，请求指示。”

蜘蛛看着不远处的两层木屋，狭长的丹凤眼里夹杂着无尽的亢奋。

“附近敌军势力驻扎情况不明，不宜大规模作战。启用爆烟战术，分三路击破。沙耶意义重大，务必生擒。其余人，杀！”

观望了一番，确认了目标身份以后，李凡眼神里狠厉一闪而过，迅速下达了指令。

“烟雾弹预备！三二一，扔。”

保险栓嗤的一声齐拔，三枚烟雾弹瞬间被抛向了天空，划出了数道完美的抛物线，最后通通坠落到了木屋角落。

嗤嗤嗤。

“*#￥@￥%#￥....”

伴随着巡逻士兵的一阵慌乱叫喊，烟雾在瞬间窜起，刹那之间，木屋周围已是灰蒙蒙一片。

“就是现在，震爆弹！”

嗤！

又是数道弧线划过，半空中，白光陡然一闪。那些本就慌乱的士兵，忽然发现他们耳聋目瞎了，不由叫喊得更加疯狂了。

“上！”

李凡抽出了腰间的军刺，一个箭步就是冲入了烟雾之中。只见他手臂轻轻一挥，便是有着一名巡逻士兵轰然倒地。

噗嗤，噗嗤，噗嗤....

这是场鲜血的祭礼，这是场一边倒的屠杀...

“队长，你们输了。我杀三个了！耶...”

半晌以后，蜘蛛驻足了下来，轻舔了舔食指，品尝着上方沾染的新鲜血液，一脸陶醉道。

在一旁，见惯了此情此情的黑豹，依旧忍不住脊椎骨一寒，挪开了视线。

反倒是李凡心大，淡然地点了点头，旋即一个跨步，跳上了木阶梯。他不会忘了此行的任务，缉拿沙耶。

他们是国际上最顶尖的雇佣兵，暗夜组织的一支，猎鹰小队，常年活跃在亚太地区。而沙耶则是世界上最大毒枭之一，常年贩毒于边境海关，祸国殃民。

毒品在众多地区屡禁不绝，究其缘由与沙耶脱不了干系。

即使是游离的势力，但对于贩毒的行径，李凡是最痛恨的。

因此，此次一得线报，李凡就立即决定全队出击，抓捕沙耶。

你逃不掉的！

一脚猛地踹开了大门，李凡走进了木屋，巡视了四周，最后将视线定格在了窗帘之后。

就是这了！

大步上前，李凡一把掀开了窗帘，只见其后有一名男子埋着头，蜷缩着身子蹲在地上，看不清面容。

“沙耶？不对，你不是沙耶，你是谁？”

尽管男子身上披着沙耶的衣服，身材与沙耶也有几分相似，但是李凡一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同寻常。

沙耶作为无恶不作的大毒枭，怎么可能会窝囊到束手就擒。这不是沙耶！

“嘿嘿嘿...你们中计了…一起死吧！”

李凡声音刚落，蹲在地上的男子忽然诡异一笑，随后只见他的腰间一道绚烂的红光骤然亮起。

“不好，是人肉炸弹！”

嘭！

一切陷入了黑暗....

“呼呼呼。”

猛地直起半个身子，李凡大口喘着粗气。

“又做这个梦了...”

望着窗外呼啸而过的漆黑夜景，李凡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心有余悸的喃喃道。

缉拿行动在三年前，以沙耶在国际法庭判刑，枪决结尾了。但不知为何，最近他总会做起了噩梦，仿佛沙耶还没死，时不时的纠缠着他左右。

“那个怨恨的眼神太深刻了，忘不了...”

苦笑的摇了摇头，李凡一挪身子，矫健地跳到了地板上。火车上铺的压抑气氛，让人非常不舒服，他现在迫切需要透一透气。

“先生，抽烟请到吸烟室，好吗？”

车厢过道里，李凡刚抽出一根兰州，还未等得点燃，就被一道温婉的声音打断了。

定睛看去，眼前人是个年约二十三、四的芳龄姑娘，身材高挑，相貌清秀。一双柳叶眉底下，有对如同宝石般明亮的大眼睛，在其肩头三千青丝自然散落。

此时，她的小脸上挤出了甜甜的酒窝，朝着李凡微笑着。

“抱歉。”

收起了过滤嘴，李凡歉意一笑。

“你是兵哥哥吗？”

正当李凡要转身离去时候，那姑娘又忽然问道。

“是。你怎么知道？”

李凡讶异地挑了挑眉。

出行在外，他可没有穿战斗服饰。

“哥哥，你的气质很特别。我仿佛有种错觉，即使天塌了下来，你也不会害怕。咯咯...”

姑娘半掩面颦笑。

“姑娘说笑了，没准我是坏人呢。”

李凡摇了摇头，眼角的凶光一闪而过，心中却是起了警觉。

他可不信子虚乌有的气质。任何的猜测，都是有痕迹可寻的。很明显，这姑娘在刻意靠近，触及到了他的安全距离。这是高级雇佣兵的生存本能。

“哥哥，放轻松些呢。我叫秦雅，是一名心理医生。喏，你的护照，我捡到了。”

挥了挥小手上的红本本，秦雅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李凡一愣，伸手接过了证件，见得上方一排特殊的钢印，不由苦笑的摇了摇头。这一心烦意乱就丢三落四的老毛病又犯了...难怪了...

“李凡，木子李，几点凡，是一名普通战士。你帮了我大忙。”

接过了护照，李凡感激道。

他的身份复杂，强行解释还不如顺其自然。

“军民一家亲嘛，别客气。”听着李凡的话，秦雅眼睛眯成了弯弯月牙，顿了顿，接着道：“喏，给你颗糖，我看你眉头皱得很深，应该是遇到了不开心事情。爷爷讲过，糖果是甜的，它会给人快乐，忘却烦恼，你尝尝呗。”

李凡再度一愣，这荒谬的理由在他看来是天方夜谭，甚至是贻笑大方的，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伸手接过了，麻利拆了包装，将糖果塞进了嘴里。

浓浓的甜味瞬间涌上舌尖，刺激着味蕾。忽然之间，李凡觉得沉重的压抑散去了大半。

“原来糖果有这种魔力，我舒畅多了。”

李凡笑道。

“是吧。多笑一笑，好运会眷顾你的。”

秦雅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你是个有趣的姑娘。这是我的名片，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李凡直视着秦雅，坦诚道。

“咯咯...李大哥真够直接的，那我也不能扭捏。这是我的联系方式，nice to meet you.”

迎上了李凡的目光，秦雅咯咯一笑，旋即在包里掏出了纸笔，刷刷的写上了一连串数字，递了过来。

“很高兴遇见你也。”

李凡回之一笑。

“是nice to meet you too .麻烦您老了嘞，别这么直译嘛。”

秦雅翻了个白眼，娇嗔道。

那一瞥的风情，饶是以李凡的定力，都是脸颊微微滚烫。车厢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咳咳...不好意思，我失态了。”

半晌，李凡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干咳了几声。

“噗嗤...我理解。李大哥，不用解释的。”

秦雅笑着摇了摇头。

“我...”

“啊！....”

李凡刚是张了嘴，忽然隔壁的车厢里一阵尖叫传来，响彻了黑夜。

.........

第二章：开枪！

“啊！…”

叫声中，蕴含着无尽的恐慌。

眨眼间，融洽的气氛荡然无存。

李凡脸色一变，拔腿就往声源方向跑去。

这种声音他太熟悉了，这是人类遇到危险的本能呼喊。出事情了！

“李大哥！”

秦雅眼中闪过一抹慌乱，但很快恢复平静，跟了上去。

哐哐…

火车撞击铁轨的杂音断断续续响起，天空中弯弯的月牙仿佛受惊了似的，害羞地躲进了云层里。夜幕更加深邃了…

“滚…都给我滚远点！再靠近，老子杀了他！”

喊话者是名尖嘴猴腮的男子，年约三十出头，一米六几的个子，肤色黝黑。

此时，他正紧勒着一名小男孩，一把剪刀横在了后者的颈间，锋利的尖刺略有动弹，就会血溅当场。

“我的儿啊…求求你…放了他吧…”

“妈妈…呜呜…”

“这小伙子大半夜的偷东西，被人给逮了。这不一慌张，就做出混蛋事嘛…怎么一时半会儿就想不开呢。”

李凡一踏进车厢，嘈杂的议论声就传到了耳边。

人质劫持事件。

根据情况迅速下了定义，李凡脑海里就涌现出了一大堆解决思路。

首先，救人。稳住凶犯的情绪刻不容缓。

“退后，无关人员请退到安全距离。”

心中一定，李凡走了出来，朝着四周朗声道。

中气十足的声音，夹杂着上位者的威严。原本大多看热闹的群众，不约而同的退后了几步，让出了一大圈的范围。

用心理学的专业术语来讲，这叫人类自感安全距离。

留有足够的距离，人的情绪就容易得到控制。

“大兄弟，偷窃不就是个芝麻小事嘛。跟失主认个错，这事不就揭过去了。何必落下绑架的罪名呢？”

见得男子脸色明显缓和了不少，李凡走上前了两步，笑问道。

“我绑架了？我真的绑架了…回不了头了…吃了牢饭，我就无颜见爸妈了…还不如拉个人一起陪葬！”

听着李凡的话，男子迷茫地喃喃几句。忽然眼眶里挤满了泪水，情绪变得激动起来。

“闭嘴！你慌个屁啊。听我的，你不用进监狱，还能从这里离开。”

李凡同样拔高了音量，言辞相当犀利。

最高级的谈判就是先发制人，直接划定规则，牵着对方的节奏走。

现在绝望中突然有了希望，李凡不担心，凶犯不肯乖乖上套。

“你…”男子语气一噎，神情呆滞，犹自不信道:“我…我真的...可以不用进监狱吗？”

果然…

李凡自信一笑，脚下的步伐不忘前进了两步。

剩下十七步了，只要再走七步。凭他的速度，在十步之内，就有信心趁男子没反应，强行夺刀了。

“当然...我可以让你安全离去的...”

李凡富有亲和力笑了笑，接着往前迈进。

十五步...

十三步...

快了！

就差几步了，李凡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所有的注意力汇聚在了男子身上，脚上的步伐不由放缓了几分。

“站住！离我远点，立刻，马上！”

看着李凡的身影逐渐放大，男子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发疯似的挥舞着剪刀。

差一步，就差一步...李凡停下了脚步，叹了口气，平静说道：“你放下孩子，我让你离去。”

男子顿时脸色一变：“你耍我？退后，快退后！否则，我杀了他！”

随即他红着眼，果断退到了窗户边缘，警惕地扫视着众人：“都别过来，谁过来，他就没命了。”

“大家都退后！大兄弟，最好别冲动，杀人是要偿命的，你就算死了，也得落下狼狈骂名！”李凡沉着脸，威胁道。

利诱不成，只剩威逼了。

“呸，你住嘴！”男子不屑地啐了一句。

李凡的脸瞬间黑了，拳头悄然间握紧，强压住心中的怒火。

看样子谈不拢，只能强行夺刀了。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总不能坐以待毙。搏一搏！

“好好好...我住嘴。”

这么一想，李凡妥协了，将双手举过了头顶。只是在无人察觉之中，他的身体微微弓起，脚尖狠狠踩住了地面，整个人宛如化作了一张弯到极限的强弓，连背脊都开始震颤起来。

只要男子敢分神，他就马上扑起夺刀。

“李大哥，等等。”

就在此时，秦雅突然开口了。

说着，她从人群里走了出来，来到了李凡的身旁。

“这位大哥，你看孩子都吓晕了，也不好当人质，要不你放了他，我跟你走。你想呀，我一个弱女子，更容易控制，是吧？”

望着小孩被勒得苍白的脸庞，秦雅眼里闪过了一抹不忍，做出了惊呆众人的决定。

她身材高挑，但是偏瘦，给人一种弱不禁风的感觉，再加上现在担忧的神色，在旁人眼里就如同温顺的小绵羊，人畜无害。

“秦雅...”“李大哥，没事的。”

李凡脸色一变，刚想责问，就被打断了。

看了一眼秦雅脸上的神情，李凡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她的神情李凡很熟悉，那是坚毅，不容劝说的义无反顾。

眉头皱得很深，许久李凡叹了口气，不再劝阻，转而提醒道：“小心点。”

两人认识时间不长，准确说是仅有一面之缘，但却如同多年的挚友。

两人彼此都懂，人质换成秦雅，还有机会化险为夷。现在提醒带到了，再多言就是累赘了。

“好。”

秦雅也很干脆，应了一声，转身离去。

瘦弱的背影，在昏暗灯光下摇摇晃晃，让人仿佛有种昙花一现的错觉。

“过来！”

狠狠将秦雅勒住，男子狠狠将晕睡的小孩推开，随即谨慎地巡视着四周。

“我的儿啊...”“噔噔噔...”

伴随着妇女的哀嚎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陡然响起。

“放开人质，立即投降。”

却是六七名乘警冲了进来，瞬间包围了车厢。他们各是持着手枪，枪口整齐划一地对准凶犯男子。

“来啊，开枪打我啊！她也得死，哈哈！”

凶犯男子发出了病态般的狂笑，在车厢里显得相当刺耳。

眨眼间，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骤然的突变，李凡只觉得头皮发麻，要坏事了。

沉重的压迫只会带来剧烈的反抗，也许小小的导火索，犯人就有可能狗急跳墙。

局势已经脱离控制，不能再拖下去了。

李凡悄悄的摸向了腰间，那里别着他的枪，回国之后以为用不着了。

如今，与其将命运交给乘警，还不如自己掌握。即使事后可能麻烦不断...

只是...除了一枪毙命，凶犯都有时间危及秦雅性命。而能一枪毙命的，只有....爆头！

十一步，绕过人质爆头。说实话，很难。

这时候，李凡比任何人都清醒。

要是毒蛇在多好，李凡心里一阵苦笑。凭前者的手艺，百米穿杨不在话下。还是人到用时方恨少啊。现在，只能自谋其生了。

深吸了一口气，李凡收起了思绪，冷冷地注视着秦雅，以及躲在她背后的男子。

他在估算，一枪击毙的可能性。

滴答...滴答...滴答...

时间在缓缓流逝，李凡的额头已是挂满了汗水。他从没有哪一刻这么紧张，就算面临生死危险。

“还是不行！凶犯太狡猾了，死死躲在秦雅身后。相隔不到五厘米，根本无法开枪。”

“呼呼...”大口喘着气，李凡一脸沉重。

“嗤！”

就在这时，熟悉的声音陡然响起，李凡的瞳孔猛地一缩。有人要开枪了！

不行！不能让他们开枪，这个角度开枪，会伤害到秦雅的。一定有办法，一定有办法....等等！

心里一阵默念，李凡的脑海中忽然灵光一闪。

就是这样！

“秦雅！”

李凡突然大叫一声，随即从腰间掏出了手枪，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扣动了扳机。

砰！

枪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