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河记》：：那年的秋很冷

第一章：那年的秋很冷

我叫楚河，是一个孤儿，很小很小的时候被爷爷从邻村的那条河捡起来的，具体是多小爷爷也记不清了，爷爷只告诉我那是个秋天。从此我就喜欢上了秋天，因为秋季的每一天都是在过生日，爷爷会给我做很多好吃的。小时候，爷爷常说，我的父母一定是达官贵族，说我是被装在一个金篮子里从那条河的上流飘下来的。什么是父母我不知道，爷爷只说那是会生我养我的人，而我知道，我应该是没有什么父母的，因为我只有爷爷。

“小心点啊小河，别又摔下来喽”，年迈的老人佝偻着腰，对着树上的少年叫到。“不用担心啦爷爷，这树我都爬过多少次了，我想看看李叔家的杏子熟了没有。”“你这小子，不知道在哪里学的这些个偷鸡摸狗的本事。”老人摇摇头，脚步蹒跚着走回了木屋里。“也不知道他们说的那条河什么样，真想去看看啊。”少年在树上轻叹一声，接着听见树上传来了树枝被折断的声音，一个娇小的身影向着少年探了过来，“看你鬼头鬼脑的，这次可没有杏子喂你吃了，李叔家的杏子都被咱们偷光了。”少年摸了摸这只小鸟的头，“爷爷向我介绍过那么多小鸟的身形，可却没一种是你的，让我给你起个名字都没有办法，今天我倒是学了新词，叫你小虎怎么样。”少年嘴角透露出一丝得意，仿佛在为自己第一次给鸟儿起名而高兴，可话音刚落，正被摸着头的鸟却猛地抬起了头，利喙狠狠的啄了少年的手，“你怎的突然这么凶，好不容易给你起个名字你还不喜了，那小熊，小狐，对了，小乖怎么样，每次看你被我摸都很舒服的样子。”少年正摸得开心，手里的鸟却突然抬起了头，目光里竟透出一种人类才具有的灵智，接着它咬住楚河的衣领，疯狂的往树下拖拽。“嘿嘿嘿，干嘛啊，就算这个名字你不喜欢也不用这么凶吧。”楚河被拉下了树，可那只鸟却没有停止，直把他往山下拽着。“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不就是想进村里看看嘛，不过你可别太招摇了，到时李叔看见了我们说不定又要对我们说教了。”少年从鸟的小喙里挣脱了开来，整了整衣服，回头对着木屋里大喊道“爷爷我下山去玩一会。”“你去吧，记得早点，还是多玩一会吧，今天是秋。”少年听完还没来得及说下一句，就又被小鸟的喙揪住了衣领，“别急别急啊小乖，咱们现在就出发。”小鸟的眼里透露出焦急的情绪，紧紧地拉着少年向着山下飞着。

爷爷和我一直住在山上，有一次我问过爷爷，为什么不跟山下的大家住在一起，而爷爷每次都没有回答我，时间久了，我也适应了这样的生活。爷爷对我说，将来我会认识很多叫做朋友的人，他告诉我朋友就是可以托付一切的人，而在山上只有我和爷爷，所以我没有朋友。非要说的话，小乖算是我的朋友吧，今天不知怎么了，往常很听话的小乖又是啄我又是拉我下山的，而以往总是要我早回的爷爷却告诉我多玩一会，可能是因为秋天来了吧。

“好了好了，别拉着我了，我这不是已经下来了么？”楚河向四周望了望，却突然发现这里不是他生活的小村落，“看看你，看看你，非要急着干什么，你这个小乖今天是真真的不乖。”楚河对着小鸟埋怨着，而鸟儿的眼里却始终透着一股焦躁，接着它没有再拉着楚河，而是慢慢的向前飞去，像是在为楚河引领方向。“罢了罢了，反正今天爷爷说可以多玩一会，就看看你每天都去哪里吧。”楚河跟着小乖向前走着。约莫走了一个时辰，楚河听见了一种雄浑的声音，正疑惑的他，拨开了前面的树丛，然后，他见到了这终身难忘的景色。

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大河，说是河似乎有点小觑，因为在楚河的眼里根本没有另一边，而一直急躁的小乖也安静下来，扇了两下翅膀就落在了楚河的肩上。这时的楚河还没有从震惊里清醒过来，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到什么是河，这种气势似乎吓住了他，而一种玄而不明的感觉也在他的心头浮现了出来。过了一会，在他肩上的小鸟先不耐烦了起来，用爪子轻轻的点在楚河的脸上，慢慢的，那种玄妙的感悟消失了。楚河连忙抬起头，太阳已经落下去一半了，“糟了，出来这么久，小乖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啊，这下回去后爷爷肯定要说我了。”小鸟别过头，仿佛在说刚才是谁像个傻子一样呆着不动的。楚河没有理睬小鸟的姿态，急急忙忙的向回去的路跑去，而小鸟却没有跟着他，望着楚河跑的方向，它似乎有一点不舍，转过头，向着河的方向飞了过去。

这时的楚河没有理会认识了两年的鸟儿向那条他看不见另一边的河水飞去这个事情，现在的他满脑子都是被爷爷训斥的样子，他加快了脚步。来时一个多时辰的路生生被他缩短了一半，跑到了半山腰的他回头望了望太阳的方向。“还好还好，太阳还没落山。”想到这里，楚河正了正衣服，快步的向山上走去。“爷爷我回来了。”还没进院，楚河就大声喊道，可奇怪的是，以往总是在院门口迎接他的爷爷今天却没有出来。楚河推开篱笆门，看到的地上躺着好几个人。木屋里还亮着灯，楚河敲敲门走了进去，“爷爷怎么还在床上躺着呀，今天晚上我们吃什么啊？”楚河看着爷爷，心头突然涌现出一阵寒冷。“怎么没有多玩一会，我不是说了今天可以多玩一会的么？”“怕爷爷生气我就回来了嘛，对了爷爷，门外怎么躺着好几个人呀，是睡着了么？”躺在床上的老人突然坐了起来，严肃的脸吓了楚河一跳。“楚河，你知道为什么给你起这个名字么？”楚河见到爷爷一脸严肃，也没有开玩笑的心情了，连忙摇摇头。老人仰着头，一种沧桑的感觉弥漫了开来。“一是因为当年你是我在那条河边捡到的，而第二个，我希望你将来能像那条河一样，今天你见到那条河了么？”“小河不明白，小河今天见到了，没有爷爷你说的隔了很远啊，而且小河不想活的像什么河一样，小河只要陪着爷爷就好啊。”老人笑了笑，“小河啊，过来让爷爷摸摸你的脸。”楚河看着爷爷，心里的那股寒冷越来越深了，他走到床边，看着爷爷慈祥的笑脸，慢慢的竟失去了意识。“不要怪爷爷，爷爷只能陪你到这里了，跟你这几年是我这一生最高兴的几年了，既然今天我就要走了，这段记忆也就不给你造成困扰了。忘了爷爷吧，将来你会有一段新的人生，但是要切记，过一个不一样的人生啊，如果当年我没有入这道法桎梏，想来现在也能跟她双宿双飞吧。”说到这里，老人身体竟开始由上而下摆动了起来，“老婆子，我这就来陪你了。”说完，老人挥了挥手，楚河的身影慢慢的消失了，老人也慢慢的化成了粉末，木屋生风，这粉末便顺着这风散了出去。

我叫楚河，我是一个孤儿，这是很久以前一个人告诉我的，我不知道那个人是谁，我不知道我现在在哪里，不过眼前的这条河，真的好宽啊，他的另一头在哪里，真想去看看啊。今天的风真的好大，今年的秋真的很冷，我，不喜这秋。

第二章:我从河上来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记忆中的上一秒我应该是在一个山村中，刚吃了满腹的春杏。我应该是从这条河的上游下来的吧。既然这样，我应该回去看一看。河边没有旁人，但道旁却是一排排的参天大树，我应该来过这里，但是我忘了上一次是从树间的哪一处进来的。这里意外的有一条青石道，不知道是何人修建的，噫，前面那个人穿的好奇怪啊。

楚河沿着石道走了很久，突然发现前面出现了一个人，楚河很意外，也很高兴，毕竟这是他在这河边第一个见到的人，不过前方那个人穿着却是他从来没见过的，一袭白衣从上到下，似乎与这河水相映，头上戴着一顶高帽，虽看着年纪不大但是眼里却透露出与这年龄不符的沧桑。前方的道人也发现了楚河的身影，嘴里轻噫一声，仿佛是发现了什么新奇的事物，楚河左右看了看，看到自己身旁并无别人，就上前去对这个第一个碰到的人搭话。

“请问先生是何人？这里是何处？”

“我是道人，这里是古河。”

“为何叫古河？”

“河从古中来，河中有古法，是为古河。”

“请问前方是何处？”

“一清观。”

楚河挠了挠头，一清观，楚河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他只认识大青山和刚识的古河，就连大青山他都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前方的道人眯起眼看了看他，接着问道

“你想去看看么？”

“去哪里？”

“一清观。”

楚河想着，自己本来也是无事可做，也不知该去何处，不如跟着这个道人去看看所谓的一清观，便点了点头。道人得到答复后没有多说一句话，就回过头向前走去了。楚河紧跟着前方的道人，耳边是呼啸的水声，“我刚才走的时候水声不是很大啊”，正疑惑着，前方的道人已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楚河抬起头，眼前的一清观让楚河平白的生出一种熟悉感，四周的围墙与道旁的高树齐平，一块石碑立在了大门的左侧，上面写着歪歪斜斜的三个字，楚河看了半天也没有认出是什么字，不过既然这里是一清观，那些三个字应该就是一清观吧。

“你要进去看看么？”

楚河心想，既然都到这里来了怎能不进去看看，况且太阳马上就落山了，他可不想露宿河边。楚河点了点头，道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楚河紧随其后，一清观不是很大，一个小小的院落，一幢略显寒酸的正屋和几个零零散散的草房。楚河最先看到的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妇人在砍着柴，每刀下去木头皆被一刀两断，“不是刀太锋利就是木头太脆，不然这样一个女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力气。”楚河心想。院落里还有两个老人在下棋，令楚河感到奇怪的是，自己和年轻道人已经进来半天了，其中一个老人却还是迟迟不落子，手里紧紧的捏着棋子不懂，而另一个老人脸上也全无催促之意，只是神情贯注的盯着棋盘，仿佛那是世间最好的美食一般，道人见到楚河发呆也没有多说什么，对着妇人说了一句“我回来了”“回来也好，进去看看师兄。”妇人并没有因为与道人的对话就断了砍柴的节奏，依旧是一刀一个，而清脆的砍柴声也将楚河从发呆中拉了回来。道人见到楚河走向那对下棋的老人也没有多说什么，摇摇头走进了正屋。直到楚河慢悠悠的走到棋盘旁，执子的老人才落下了手中紧握的棋子，那份专注更像是在画一幅旷世佳作。

“这步棋不错。”

“五师弟的棋一直都走的不错。”

“这步棋要想多久？”

“半天。”

“好，那就半天好了。”

楚河没有听懂老人们之间的对话，只见他全神贯注的盯着棋盘，如那个最先等待的老人一般。楚河盯着棋盘，可耳边却仿佛听见了河水的呼啸声，一会又变成了鸟兽山间雀跃之声。两个老人此时也没有在看着棋盘，用一个疑惑的眼神看着在棋盘旁一脸享受的楚河。

“真是怪了，这小子看到什么了，竟有如此神态。”

“这眼神似乎见到美女一样啊，真是奇怪奇怪。”

楚河正享受着这份宁静，突然就被老人们的说话声打断了，眼神幽怨的看了两个老人一眼。

“嘿，小子，说说你看到了什么？”

“看到？看到了棋盘啊，不过这地方怎么这般有趣，我在河边走了很久也没有听到鸟兽之声，更是没有像刚才一样听到那般清晰的水声，如果不是眼前是陆地我还以为我掉进了河里。”

老人们相视一眼，忽的大笑起来，又相互连道了三声好。这一下倒是让楚河奇怪了起来，“你们笑什么啊？”，此时执子的老人看着楚河，严肃的问道“你现在仔细听，这观中可有丝毫水声？”楚河听到了之后认真的竖起了耳朵，可耳边有的只是妇人劈柴和时有时无的风声，吹动了观外树上的秋叶。“这真是奇怪，我刚才明明听到了清晰的水声啊。”“小子，我再问你，你从何处来？”楚河想了想，“我今天是从河边走过来的。”执子老人摇了摇头，不是问你今天，是问你从何处来。”楚河心想，难道要我说出我生在哪里么？可我自己也不知道啊。“我不知道自己生在哪里，但是记的不错的话，我应是从河上来。”两个老人对视了一眼。

“是了，如果不是河上来人怎么能听到这水声。”

“非也非也，即使是河上来人也不一定听到这河声。”

“看来五师弟这次收获匪浅，竟能找到这么个妙人。”

“这点倒是对的，小子你不要看我们这两个老头子下棋了，进去找找你的未来师兄才好。”

楚河不明白自己只是进了这一清观，哪来的师兄，不过见那两位老人毫无说话之意就慢悠悠的向正屋走了过去。一旁的妇人对楚河丝毫没有在意，依旧是劈着自己的柴，不过在楚河走过她身边时却是小声嘟囔了一句“师兄最喜实话，问什么如实答对才好。”楚河看了看四周，确定妇人是对着自己说的，便躬身一拜“多谢提醒。”见妇人也没了说话之意，就进了正屋。

屋内，年轻道人站立着侍在一旁，一个中年人坐在蒲团上，跟年轻道人一样的白衣，不过头上却是戴着一顶草帽，显得十分滑稽。“叫你多出去见见世面，偏是不听，才半天你就跑回来干什么？”“已经找到想找之人，便没有再出去的理由。”中年人没有过多指责，一双眼放在了刚进来的楚河身上。楚河被盯得浑身不自在，转念一想，自己也无恶意，就理直气壮起来，抬起头紧紧的瞪着中年道人。

“你可知这是何处？”

“一清观。”

楚河心想，这算是什么问题，这人倒是可笑。

“那你可知，什么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