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意设计》——齐佳长乐

Shucks 1 搭讪

傍晚。会场。

明亮的白炽灯整齐地开着，台上的大荧幕一页一页的挑转着，格外吸睛。台下是黑桌红椅，至少坐了两三千人。想必能在这里得到奖是每个艺人的心愿吧，更何况是像我这类初露矛头的新人。

“谢谢大家的支持，此刻，我觉得我的梦想完成了许多。”我站在电影节的颁奖舞台上，努力抑制自己因激动而微微发抖的声音，左手将奖杯捧在胸前，右手紧紧地握着麦克。青涩的我，今晚在舞台与座位间来来往往，广播不停地点这我的名字，所背的一片片稿子，也都派上了用场。随着台下的一次次掌声，我知道，属于我的那片天，终于出现了一丝光芒。

电影节的结束仪式精彩地收尾，有许多人前来同我握手以示祝贺。我有些受宠若惊，尽力表现出所有的尊敬与谦虚。我的师傅――将我捧红的导演，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出名是好事啊，你有了前途。但是要记住，高处不胜寒。”我知道师傅是真把我当成了自己人，真心希望看到我的成功，心中不禁暗暗感激，并微笑着回答我会注意的。随即又和师傅寒暄了几句，师傅看我正是忙的时候，也没有多说，便挥手道别了。

人群易散，会场转眼间就变得冷清。我并不急着走，缓缓走到落地窗前，俯视着车水马龙。这座城一贯繁华，也依旧冷漠，各色行人匆匆，都在好奇着别人的世界，又不会真正为谁而停下脚步。我是一个孤儿，儿时受尽了不公与侮辱，回忆和着泪噙满双眼。这座城，掩埋了太多的故事，“高处不胜寒”的道理谁都懂，却都爱向高处走，并没有人说过低处就是温暖的。我想，比起高处，低处是冷，是由内而外的冷，比高处更寒，更凄苦。而经历过人世间最底层寒冷的我，终于有机会品尝一丝温暖。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我一下，我收了些心绪，回头看去，是何振昌。何振昌是内地当红小生，拍了几部广告便红头半边天。他有着傲人的身高，头发不长，眼睛比例周正，鼻梁微挺，下巴不是很尖，却有着硬朗俊美的线条，再加上宽肩窄腰的外形，传说中的“逆天大长腿”，很是惹眼。此刻穿着西装挂上标志性的痞笑，真不愧是客串广告都能火的男人。

他见我有些愣神，又笑着拍了我两下，然后很有绅士范儿地伸出右手：“梁楚钒，对么？”他将嘴角的弧度弯的更大，“你好，我叫何振昌。”我微微点头，也伸出右手同他握了握。他不做自我介绍，我自然也是认识他的，想他这样的大明星不端架子已经很少见了，不由得心生好感。“不知梁小姐今晚是否赏脸，”他晃了晃手里的几页文件，“我想和你谈一部新剧。”我有些累，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十点半还要多了，却又不知如何拒绝，何振昌又说到：“我自认为这部戏很不错，只是缺少合适的女主。我今天来就是帮导演看一看人选，还希望梁小姐能考虑考虑。”话都这样说了，我在拒绝就是不给人面子了，更何况何振昌还算是我的前辈，礼数要尽到。“既然是何先生亲自来找我试戏，我怎么好意思拒绝呢。”我露着标志性的微笑。随即给我的私人助理小茹打了电话，说明了情况，让她迅速赶过来。

因为时间不早了，我与何振昌只是找了一家咖啡厅，打算先简单的谈一谈。昏黄的灯光微醺，摇摇摆摆的，似乎带着些醉意。店里人不多，播着舒适典雅的古音乐，四周静谧，甚是惬意。我们分别点了一杯咖啡，面对面坐着，我低头搅拌咖啡，只听何振昌先开口道：“在你助理还没来之前，我们，”他顿了顿，“先聊聊天？”场面总不能一直冷下去，我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在面对陌生人时总爱习惯于沉默，在活跃氛围这方面确实是缺少经验。听过他的话我也挺直了身，显出落落大方的样子：“忙了一天，晚上总想找人聊天放松一下，没想到何先生会亲自奉陪，真的是很细心呢。”何振昌很自然的笑了，也拌了拌咖啡：“梁小姐不愧为年度最佳新人，说话都这么舒服。”随即又抬起头，“不过虚假的身份总是会产生些隔阂，不如我们重新做一个自我介绍，介绍得真实一点。”我听着心里就冷笑了一声，心说小样的，今天找我来就是为了套我话？你是看上老子，啊不，老娘我了，想算算生辰八字合不合？同样身为明星，都知道在网上散布的身份信息十有八九都是假的，就像是小说中刻画的人物一样。先不提身高和年龄。在出道之前，经纪公司还会花钱找人算一个吉利的生日，甚至还会在特定的地点签约一部戏，说这样做才能演出名气。

何振昌靠着椅背，翘起二郎腿，清了清嗓子说到：“我的真名就叫何振昌，90年2月份出生。”说着拿出手机，指着它说到“官方信息上说我是92年8月份生，不过这两岁的差距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他又耸耸肩“一项一项说吧。梁小姐，轮到你了。”这就轮到我了？就这么一点诚意？我心想。我什么时候答应他，他说一项我就要说一项的了？真把自己当做霸道总裁了？不过作为艺人的素养，我忍住吐槽和狂翻白眼的冲动，仍旧面不改色、面露微笑地说到：“我是99年6月份的，只是算生日算到了12月。”我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到：“除了这些，我好像还真没有什么是假的。换句话说，我好像也没有什么需要造假的。我从小就没有一个好家庭，成长道路曲折，没有父母或是亲戚朋友，不是一个过年能得到压岁钱的孩子，或者说，幼年时代的我根本就是无人问津的。但其实我一直都觉得这些是很难以启齿的事，没想到......”我顿了顿。何振昌微笑着点头，接上我的话茬：“没想到竟然可以拿来作秀。”我无奈地笑笑。话这样说虽说是很难听，但它确实就是真实的。这么多年我一直刻意不去提及那些不堪入目的往事，就是逃避，就越有人去询问，久而久之，自己也学会了如何去面对。就像那句话所说：你逃避的事情，上帝会按下循环播放键，因为他不想要你去经历它，而是要你学会如何去解决它。

谈话间，小茹也赶到了，她见到何振昌微微一愣，看样子是被何振昌帅到了，我也没有去调侃她。不过这次谈戏的时间似乎比以往要短，并没有过多久，两人一拍即合，就把新戏签了下来。当我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了。我几乎是飞扑到了床上，用脸蹭着被子，大呼要嫁给床，没多久便睡着了。殊不知今晚的谈话，足以改变我一生的命运。

Shucks 2 赴约

我发现我处在一团迷雾当中。

隐隐约约地看见一个高大的男人向我跑来，后面还有一团黑影在追他，他不断地向后看去，黑影也在不断地变换位置，男人就是看不见他。我想跑，却发现根本无法移动脚步，只好恐慌地站在那。只见男人径直跑到我面前，从后腰上摸出了一把刀，刀在迷雾中泛着寒光各外刺眼。我双腿发软，呼吸变得急促，有些抑制不住地抽泣起来，开始拼命的挣扎着想跑，就意外的发现自己的双腿能动了。我欣喜若狂，刚一回头，发现刚才追男人的那团黑影竟然在我身后，离我越来越近......

我惊醒，长呼了一口气。又做噩梦了。

我翻身打开了床头灯，拿起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梦确实是够吓人的，不过我到不是很在意，一周做两次噩梦都是少说，而且我发现有时我做的梦还能连起来，就像某部恐怖小说一样。我暗暗赞叹，心想自己不去当作家真是可惜了。

想想今天也没什么事，不如给自己放个假，就想关灯再睡个回笼觉。这时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我伸出本打算关灯的手臂只好移去拿电话。

“喂，小茹吗？”我看了一眼时间。凌晨3点，心想这才睡几个小时啊，她就打电话叫魂来了。我无奈地揉了揉额头，便开口询问道：“这么早就打过来，有什么急事吗？”电话那边的人听上去是抑制不住的兴奋：“接的这么迅速啊，我还以为我需要再打上七八次呢。不过梁楚钒我可和你说啊，你命犯桃花时可别忘了分我一朵。”我心里嘀咕这什么跟什么啊，就打趣她：“桃花什么，桃花劫么？你的意思是在提醒我，如果我命里注定单身，也不要忘了拉你一起？”“行行行，大晚上的我不和你贫。我就和你直说吧，刚才何振昌又给我打电话约了时间，说明天要和你面基。”我脑子里思考了一下。面基？那不就是面对面聊天么？“面基干嘛？有什么好面基的。”小茹在那边就啧了一声：“那你看看，这不就是问题的所在嘛。本来没什么事，他偏要以‘强调戏中要点为由’和你来一场浪漫的、潇洒的、无拘无束的、璀璨夺目的……”“停！”我阻止了她的喋喋不休，“没什么事我就先挂了，有事也明早再说吧，我真的很困了。”我窝在被子里打电话，眼睛都是闭着的。“啊梁楚钒我真的要被你气死了，这么大的事你还说没事！”“我真的要挂了。”我再一次打断他。听她又是在碎碎念，我没有再犹豫，按下红按钮，昏睡了过去。

确定好时间地点后，我穿着白体恤和牛仔裤就出了门，小茹特地告诉我何先生让穿舒适一些的衣服。见面时间定为下午一点，我十一点多就出了门，途中还要提防着狗仔。说实话，像何振昌这种“绯闻天天出”的男人，我也不爱去高攀，要是真有新闻报道，不仅性格上合不来，还会毁了我的人设，是不划算的。但能被自己的前辈青睐，多少还是一件光荣的事。

亚特兰地大厦1208间，我如约赶到。这时我不免心生疑惑：1208号房间不好找，是服务小生带着我七拐八拐才找到的。路上我观察了一下，所有房间都是按顺序排列起来的，唯独这间在一条狭长的走廊上单独搁置着。这座大厦都是他的，可能这是他的专属房间，再说怪人有怪癖，他喜欢独居也说不定，更何况当明星的，多少要有一些反侦察狗仔的意识。我也没有多想，默认了自己这些无关紧要的的想法。事后再想起来，自己都可怜自己此时的傻，傻气都能蒸熟一锅鸡蛋羹了，就这样错过了为数不多可以逃跑的机会之一。

房间看上去不大，在我的视野范围内只有一把椅子，一张沙发，和一台挂在墙壁上的电视。何振昌仍旧是一身端正的西装，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见我来了，他呵呵一笑：“我想梁小姐最近没什么事，这戏这么重要，不如出来谈谈。”说着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我便很自觉的坐在了椅子上。刚想说些什么，何振昌突然向前微微一探身，细细地打量着我。我被他吓的一缩脖子，只听他说了一句：“啧，真像。”

“？”我面露疑惑。心想像什么啊，像你某个前女友？但直接问也不太好，我只好缩着脖子看着他。

他并没有理会我，看了看就坐了回去，从身旁的文件包里拿出一沓纸：“昨天只与你的助理聊了，看你也没怎么听。她的意思是同意签约这部戏，片酬什么的也都谈妥，就差签合同这步了。但这是我抛巨资投资的一部影片，题材比较新颖，拍摄过程可能会比较困难。所以我还是想请梁小姐亲自做这个决定，到时毁约就得不偿失了。”见我点头答应，他便认真的将工作流程、角色表演、资金分配等问题给我讲了一遍。我听着待遇不错，心想小茹都已经同意的事，也没什么好纠结的。就接过何振昌的合同，大概扫了几眼，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了字。

何振昌见我签了字，长出了一口气，站起身理了理衣服说到：“没想到我这个老江湖了，做这种卑鄙小事还是会这么紧张啊。”我愣了一下，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以为他少写了片酬，忙翻看合同。

片酬是没少写，只是多了几句格格不入的话：我同意加入凌霄阁，我同意服从组织的一切安排。

我没看懂，心想凌霄阁是个什么组织，是哪个剧组想请我拍戏还不想给片酬？我能想象到自己现在一脸懵逼的表情。何振昌抢过我手里的合同，拍了张照，把它放进公文包里：“‘凌霄阁’呢，是我组建的一个地下组织。反正你也是我们的一员了，我就和你坦白的说吧。”他蹲下来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我，吊儿郎当地说到：“我是个黑白两道通吃的人，在娱乐圈有自己的事业，在道上也有自己的买卖。你今天签了这个合同呢，就说明你是我的小弟了，从今往后就得跟着大哥我混。什么时候我说不要你了，你就可以走了。”

我一脸震惊的站了起来，心里感觉有些不妙，但还是不敢相信。就算他真是有点地下买卖，那要我也没什么用啊。“何先生这是想看我笑话？这种幽默方式可不是很搞笑。”“并没有。”他挑了挑眉。我心中开始忐忑，向前边走边说到：“那何先生就不怕我报警吗？”没想到何振昌一记招牌痞笑：“一来，我根本不怕警察，你这招对我毫无杀伤力。二来，你都签了合同，警察要抓也会把你一块打包带走。但如果你决意要走的话，你觉得凭你的实力，你入了狼窝还能爬出去吗？”他勾着嘴角打了个响指：“都出来吧，把她给我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