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谋人事》： 鬼楼

第一章 鬼楼

“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你到五更。”

人在出生的一刻，死期也已经记录在生死簿上。时候未到，跳楼自杀也死不掉，时候到了，喝口水都能呛死。老人们总说：这就是命，是你前世的因，结下今世的果。可不是所有人都会认命！

火炕上，一个瞎眼的老太婆拿着发了黑的烟袋锅子使劲嘬上两口，眯着眼睛，缓缓地吐出口中的烟，然后再拿起烟袋锅子，反反复复的连续几次，才终于像是下定决心，将烟袋锅子在炕沿边磕了磕，别回到腰间。

“你这死老头，想好了？”瞎眼婆子抬起脑袋，一双没有瞳孔的眼睛很诡异的转动两下，感觉像是那双瞎眼能将人给看穿。

“想好了，要不哪豁的出这张老脸来找你。”

瞎眼婆子的对面，一个佝偻着身体的老头伸出枯树枝一样的黑手，在面前的小竹筐里抓出一个烤的黑糊糊的土豆，趁热剥掉皮，直接塞到嘴里咬掉一大半，烫的说话都含糊不清了。“我这条老命也活得够久了，一命换一命，值。”

“真值？”

“值！”老头又咬下一大口土豆。“你这土豆烤的好吃。”

“吃吧，死了就没得吃了。”

瞎眼婆子冷吭一声，嘴上说着狠话，却还是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开始为刘半仙掐算起来。刘家的孙媳妇已经怀孕三个月，按照掐算的结果，这次应该是个龙凤胎，只是可惜，这胎还和之前一样，注定会是死胎。这是刘家的命，断子绝孙的命，哪怕再让她算上多少次，结果都是一样——无解！

“刘半仙，你也该是个明白人，天命不可违，刘家的气数已尽，就算我帮你以命换命，你刘家也保不住那孩子。”

“我知道。”

“知道你还——”

“如果，我有这个呢？”

说着，刘半仙将手伸进他的破棉袄里面，摸了半天摸出一个巴掌大的紫檀匣子。木匣应该是有些年代的，但做工非常精细，样子倒是有点像个魔方，匣身雕满花纹，脉络十分清晰，细看，会发现花纹其实是佛学当中所用的梵文。刘半仙枯树一样的手指不停地在匣子上摩挲。瞎眼婆子说的他岂会不懂，当年要不是师傅舍命将刘家的命数推迟，刘家早在他那辈便已经断了香火。可现在，已经是刘家的极限。

“用这个，还是保不住吗？”

刘半仙的手突然停住，沿着木匣的接缝来回转动几次，直到发出“咔哒”的一声，终于将那木匣打开，露出里面一颗血红色的石头。

“这是？”

瞎眼婆子猛地瞪大眼睛，没有瞳孔的白眼球想要爆出来一样，不可思议的伸手抓住木匣里的东西。

“有这个在，保得住吧？”

闻言，瞎眼婆子的表情一变，突然大笑起来，伸手到腰后摸出烟袋锅子，重新点上猛地吸上两口，一时吸得急了，“咳咳咳”的咳起来，一直咳出眼泪来才好不容易停下，但那喜悦的样子却是再难掩盖的住。

“好你个死老头，你是刨了多少人的坟？”说着，瞎眼婆子也不由得伸出手，依依不舍的在那东西上来回的摩挲。“连这个都找得到，老婆子我就陪你疯一次，倒要看看这命——到底改不改得了！”

25年后，在西角街的街角，一只小黑猫突然窜出来，动作敏捷的像是一道闪电，在无人的街道上穿梭而过，一直跑到某处民宅前。这果然是一个动物成精的年代，小黑猫的动作像人一样先是东张西望的看看周围，随即动作敏捷的跳上二楼，钻进一户半开着窗的房间。

房间的面积不大，摆设也简单到有些可怜，两米多宽的地床占据了整个房间的一半，而房间的主人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呼呼大睡。小黑猫的动作很轻，它跳上床，乖巧的挤进主人的臂弯，刚找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原本熟睡的人却毫无预兆的突然从床上坐起来，黑暗中，唯有一点月光从窗外照进来，正好洒在那个人的身上。那是一个女人，她似乎在环顾四周，然后下床，像个喝醉酒的酒鬼一样，低声哼着不知名的曲子，晃晃悠悠的走进卫生间，将自己的整个身体全部浸泡到放满水的浴缸里。

没人知道，女人到底是清醒还是在梦游，区别只在于女人要是清醒的，这就是自杀，女人要是梦游，这就是一场意外，但结局只有一个。突然，一声猫叫打破了夜的平静，浴缸中的女人在听到猫叫的时候猛然睁开眼睛，接着她发现自己竟置身在水中。恐惧让她顿时没了章法，手脚胡乱挥舞着要从浴缸里坐起来，但总像是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与之抗衡，死死的将她按住。大量的气泡从女人嘴中溢出，她已经到达极限，身体无力地瘫软下来，意识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又一声猫叫，在周围的寂静中如利剑一样刺入女人的耳中，让她混沌的意识瞬间清醒过来，猛地抓住浴缸的边缘，几乎用尽一身的力气，将自己的整个身体从水中扯出来，就像只不慎落水的猫一样趴在浴缸边上，漏出黑发下那张略显苍白的小脸，与她脖子上挂的一枚红色石头形成鲜明的对比。

女人的名字叫刘宇，她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过了很久，直到气喘匀了，才抬头看向浴室门口的小黑猫。

“瞄！”

猫的叫声并不大，却刚好打破夜的寂静，让刘宇的大脑也彻底清醒过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梦游的毛病越来越严重，而可怕的是，每一次的梦游都像是要至她于死地一般。刘宇朝黑猫摆摆手，小家伙难得乖巧的迈着小碎步凑过来，用脑袋在刘宇的手背上蹭蹭。

“小东西，又托你的福了。”

说着，刘宇有点使坏的猛揉小黑猫的脑袋，随即站起身，将一身湿哒哒的衣服一股脑的全部扔到小黑猫身上，还警告似得说道：“不许偷看。”

大概真的听懂了，小黑猫一动不动的蜷缩在湿衣服里面，直到刘宇把衣服拾起来，才跟受委屈的小孩子一样，满脸委屈的看着刘宇。

“你瞅啥，再瞅，信不信我把你炖了？”

说着，刘宇刚要转身进屋，突然，一阵风猛地将洗手间的窗户吹开，拍打在墙上发出“啪、啪”的响声，把刘宇吓得一个激灵，猛地回身看过去，一身的冷汗在寒风中倒是削掉大半。

怪了，这窗户怎么开着？正在纳闷，不知从哪又传来“哐、哐”的两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吓得刘宇又是一哆嗦，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原来是有人在敲她家的门。

“谁啊？”

都这点了？刘宇穿着拖鞋，一路踢踢踏踏的来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徐晓曦一脑袋汗的正在那喘着粗气。

徐晓曦是个在网络上小有名气的灵异节目主持人，和刘宇是同一个小区的邻居，也记不清是什么时候认识的，最近经常是大半夜的跑过来扯着刘宇陪她跑现场，而今天，她要去的是一处早已荒废的老楼。老楼在四川街附近，建于上个世纪的五十年代，虽然破旧，但在当时可是吉林最好的建筑。因为建筑形状很像汉字的“工”，所以老人们都管这叫工字楼。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同年代的老楼早已经随着经济的发展慢慢地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之中，被新一代的高层建筑所取代，唯有这一处，一直定格在那个时间，没有任何人愿意碰触。因为周围的人都知道，这里是一座鬼楼。

第二章 少了一个

说到鬼楼，刘宇的脑海里马上浮现出那个笑起来像狐狸一样的胖警察。从刘宇记事开始，胖警察总是隔三差五的来找她爷爷，那时候的刘宇还不太懂事，总喜欢缠在刘老爷子身边，一起听胖警察讲“故事”，虽然讲的有点吓人，可刘宇就是忍不住好奇，越害怕越想听，其中印象最深的，便是发生在这座鬼楼里的徐家惨案。

案子发生在1983年，当时，工字楼被某大型国企收购，作为家属楼分配给职工居住。徐共作为老职工，成为第一批搬进工字楼的住户。案发那天，正赶上徐共的父亲——徐汉中五十岁大寿，徐家上上下下十口人，全部聚在这里，没有一个漏网之鱼。至此，老楼在很长一段时间成为人们口中的禁忌，没人再敢踏入老楼，更没人敢再住，在时间的长河中，它就那样安安静静的，成为一处无人问津的存在。直到近几年，开始有一些不怕死的年轻人到里面去探险，才让老楼的历史再一次被人开启。

锁好车，刘宇朝老楼的方向看过去，本该空无一人的老旧建筑里面，影影绰绰的似乎有那么一丝光亮。胖子独自一个人站在大门口，手里捧着台手提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边看边掏出手机。

徐晓曦的手机铃声一响，胖子马上抬头朝这边看过来。

“曦姐，我刚要给你打电话。”

徐晓曦朝周围看了一圈，问道：

“怎么就你自己？姓孔的呢？”

“他带人先进去了。”说着，胖子把电脑送到徐晓曦面前。“曦姐，这里面真有问题。亏姓孔的把我撵出来。要不，真发现不了。”

徐晓曦他们不是第一次和孔凡打交道，胖子当然留着心眼，出来前已经偷装好摄像头。房中只有手机的微弱光亮，看的不是很清楚，但能隐约的看到孔凡和快嘴张在为拍摄做准备，另外还有三个女孩子，借着手机的光亮在翻找着什么，一切似乎都挺正常，完全没看出有什么问题。

徐晓曦狐疑的看向胖子。

“曦姐，少了一个人。”胖子边说边掰着手数给刘宇和徐晓曦听。“4个自愿来探险的，加上孔凡和快嘴张，明明是6个人。你看现在。”胖子又将视频里的人一一指给刘宇和徐晓曦。“只有五个。”

“少个人？他们自己没发现？”

徐晓曦也逐一的数了遍人头，确实是五个人。可大活人怎么会真的凭空消失？刘宇接着又问：

“你确定进去六个。”

“确定。”

“中途没人出来？”

“当然没人出来。”

胖子否掉刘宇的猜测。

“我一直在二楼守着，有人出来不可能看不见。”

见胖子这么肯定，刘宇看着偷拍的画面，也多少来了点兴致。

“我们上去看看。”

说干就干。他们三个人中，刘宇的身手最好，自然要打头阵，带头从一楼的破窗户翻进屋里。接着回来拉徐晓曦，拉扯的过程中，徐晓曦脚下一滑，险些撞上旁边的碎玻璃，刘宇眼疾手快的挡了一下，结果自己的手被玻璃划开一道两寸长的口子，见伤口并不深，刘宇随便的裹了两口，将脏血吸出来就算是消过毒。

老楼的面积很大，看起来和那个年代的老房子没有任何差别，走廊的两边都是房间，这导致走廊里特别的黑，三个人只能借着手机的光亮，小心翼翼的朝前面摸索，一直到走廊尽头，才有楼梯通向二楼。借着转角处的窗户，能看到楼梯被漆成一种暗红色，在月光下竟带着几分诡异。二楼与楼下的格局完全相同，一眼望过去只能看到一片漆黑。胖子说的房间位于走廊的中间，在手机微弱的光线中能看到那是一扇暗红色的铁门，光是看着，竟也能让人产生一种说不出的错觉：仿佛那是一只能将人吞噬的野兽的嘴巴，正等待着无知的人们成为它的盘中餐。也许，那里面真的有一些本就不该存在于这世上的东西正躲在那扇门后伺机而动。恍惚间，仿佛有股寒气正从门里往外钻，冷的刘宇不禁一个哆嗦，并从心里产生一种退缩的想法。正犹豫间，刘宇感觉自己的后脖颈子上也是一凉，刚抬起的右手顿时停在半空，她似乎感觉到有个人正贴着她的后背，呼吸一下接着一下的吐在她的脖子上，让她的呼吸都开始加速。

另一边，胖子见刘宇突然停下动作，赶紧抓住刘宇的肩膀，小声的问道：“刘姐，怎么了？”

听到胖子的声音，刘宇马上反应过来。敢情是这货，胆子这么小，整个人都缩在刘宇的后面，要是可以，他都恨不得把自己的整个人都挂到刘宇身上去。难怪刘宇一直感觉身后有人对着她的脖子吹气。

“你丫的能不能离我远点。”

刘宇没好气的瞪了胖子一眼，不安的感觉瞬间烟消云散。她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铁门，不过就是那个年代最常见、也最普通的铁门，手摸在上面有些凉，还能摸到一些起皮的地方，应该是门上的油漆已经有些脱落和生锈。

胖子在这个时候又贴上来，这次还多了个徐晓曦，两个人一左一右，紧贴在刘宇的身上，跟两张狗皮膏药似的。“刘姐，你觉不觉得，好像越来越冷了？”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徐晓曦和胖子越来越觉得这里面鬼气森森的。他们用手机把周围又照了一圈。这么一照，刘宇也发现胖子在说话的时候口中吐出的热气瞬间形成了白雾。这说明周围的温度已经接近零度，农历的八月还是盛夏，即便是连日的大雨也不可能这么冷。而寒气的来源——三个人很有默契的转过头，一起看向暗红色的铁门。

“要——要不，咱们先回去？”胖子的小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他一直注意着周围，庞大的身躯已经缩成一团。徐晓曦倒是比他胆子大了许多。

“要回，你自己回去。”说着，她抱紧刘宇的胳膊。“咱们进去看看。”

刘宇深呼吸了一下，她缓缓地抬起右手，一把握住门把。瞬间，刘宇感觉所有的冷气全都钻进她的身体，像要把她活活冻死一样，不停地在她身体里蹿动，最后全部汇集到她的右手，沿着门把又钻回到铁门的另一端。同时，一个声音仿佛从刘宇的脑中一闪而过：血！

所有的变化只是一瞬间，接着，周围的温度快速升高，胖子一下便感觉周围又变的闷热起来，不禁傻乎乎的看看周围，又看看刘宇和徐晓曦，好像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们的错觉。而伴着那一声清脆的铁杆跳动的声音，刘宇闭上眼睛又深呼吸了一口，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的把门推开。屋里的女孩子争先恐后的发出惊叫，尖锐的像要刺破人的耳膜。同时，胖子用手机朝屋里照过去，刘宇则默默地在心里数着:一、二、三、四、五、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