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点公寓》免费试读_剑封九疆

第001章 黑色请柬

残阳西去，浊血般的余晖如溅射般泼洒在坞镇的上空，午后的暖风愈加冰凉入骨，残败破落的坞镇显得如此荒凉阴冷，似乎整个世界都遗忘了它。

正值深秋时分，虽说天气变化莫测，但也不至于如此令人发寒，坞镇却是这样，永远一副冰冷的面孔，好像不太欢迎陌生人的到来。

沈沐裹了裹上衣，双臂挡在胸前，阴冷的寒气侵入她的衣领袖口，她不禁打了个冷颤。从她离家出走到现在将近过了三十多个钟头，滴水未进，点食未入，几近虚脱的她瘫坐在泥石路边，双目呆滞，发丝随风飘舞，煞白的脸庞让她看上去更像一个女鬼。

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经历过如此痛苦。

“沐子，你还好吧？”一位男子喘着粗气，拖着沉重的步子三两步趟了过来，一把抓住沈沐的手臂，沈沐身子一软，倒在了男子的怀中。

“我想回家....”沈沐最终还是没能抑制住内心的委屈，低声啜泣。

“若是回去，沈老爷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的，回不去了，沐子....”男子直愣愣盯着西落的残阳，声音沧桑低沉。

男子名叫楚名，从小和沈沐青梅竹马，然而家族的变故让二人不得不分开，走上了不同的命途。

然而，命运总爱戏弄于人，本该相忘于江湖的深情，却浸漫了整个晚风，楚名看着沈沐，久久不能离眼。

故事还在后头，这并不是他俩的命运....

转眼间，黑夜侵袭，如同打翻的墨汁染黑了整个天空。楚名和沈沐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跌跌撞撞，他们只知道这是一条泥石筑成的路，不宽，大概能允许一辆客车经过。

楚名打探四周，没有一丁点的亮光，只听到阴风刮过发出的低沉的响声。

“我怕。”沈沐心口一冷，攥得楚名的臂膀一阵生疼。

“别怕，有我在。”楚名的心思并不在安慰沈沐，他也感受到了丝丝的惧意。

天色还未完全暗下来的时候，楚名已经远远看到路的偏北方向有房屋，但是距离较远，并未看得仔细。此刻天色已经完全昏暗，想想也只能赶去那里，或许能将就一晚。

他看到的地方，正是坞镇，一处荒废了十来年的弃镇。

也没多想，两人搀扶着踉踉跄跄朝着北面走去，到达坞镇花费了整整一个多小时，此刻正是晚上九点钟。

楚名掏出了一盒火柴，盒子正中从右向左印着民国两个大字，底下可以清楚地看到‘民国地球牌’几个字。

黑夜下的坞镇静得出奇，竟然没有一点动静，两人定身细听，风声全无，也似乎感受不到之前冷风铺面的寒意。

街道两旁皆是铁锁封门的饭店和酒楼，以及三四层高的公寓。

“这里好像没有人。”沈沐躲在楚名背后，深吸了一口气。

“应该是废弃的镇子，一点光亮都没有。”楚名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两人呆立在街道的正中央，火柴的亮光并不能支撑太久，慢慢地褪去了亮色，顷刻间，黑暗再次淹没了他们。

呲...呲的一声，楚名用力划了两次，火柴又亮了起来，他抓住沈沐的手，朝着一处饭店的门口走去。

饭店大门被一块锈迹斑斑的铁锁锁着，发黄的铁锈几乎包住了整个锁子，上方的牌匾半搭拉着，积满灰土。

楚名用手抹了抹上面的灰土，这才看清饭店的名字：迎宾饭店。牌匾吱的一声，差点掉了下来。

“我们去看看其它地方。”

楚名几乎找遍了整个镇子，终于在镇子的西北角发现一处大门敞开的公寓，这座公寓颇有西方建筑特色，分为四层，目测面积挺大，看来是专门提供住宿的地方。

公寓大门四开，似乎预知他们的到来。

楚名燃着干裂的木头，伸向大门的进口，火光摇摆闪烁，一会又平稳下来。突然，一股阴风窜出，扑在楚名的脸上，楚名只有吸得气没有呼的气，他顿时感觉脑袋一阵激冷，本就松散的发丝在他的眼前绕来绕去，他极力想看清眼前到底有什么东西，可是麻木的头脑和僵硬的四肢使他动弹不得，他的脸色都要青了。

所幸的是，火光并没有熄灭，呆在原地的他愣了半晌，一阵干咳之后，楚名喘着大气抹了一把脸，憋红的脸红得发紫。

“楚名，没事吧？”沈沐站在公寓门口稍远处，看到楚名刚踏进门口愣了半晌，不由得担心道。

楚名好像没有听到她的声音，他感到一阵恶心，因为他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儿。

沈沐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走过去一把将楚名从门里拽了出来，毫无防备的他差点跌倒在地上，此刻，他才听见沈沐一遍又一遍地询问声，这个声音越来越清晰。

“我们走！”楚名二话没说，拉着沈沐掉头匆匆离开。

“哎呀！”还没走出多远，沈沐就摔在了地上，她踩空了台阶，膝盖磕在了地上，生疼。

找了大半个镇子，就这家公寓的大门开着，如果离开，恐怕也找不到第二个住处，总不能躺在大街上熬过这一宿，况且沐子伤了膝盖，也走不动道了。

无奈之下，楚名壮了壮胆，搀起沐子，进了公寓，直上三层，他没敢告诉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公寓三层的房间都开着门，楼道里堆满了杂物，看上去像是曾经发生了什么事，惊慌失措的人们还没来得及收拾，就逃离了这里。

楚名和沈沐战战兢兢，向着里层走去，最后停留在309房间门前。

房门半掩，里面黑咕隆咚，什么也看不清，借着火光，只看到露出衣角的一件破烂衫，还有一只黑色皮鞋。

楚名鼓足勇气，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倾尘而下，呛得二人直咳嗽。

屋里有一张大床，红木衣橱，一把榆木椅子....整个屋子看上去十分简陋粗鄙，根本无法与大地方的公寓相提并论。

简单收拾了一下，楚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摊开四肢，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沈沐一言不发，坐在床头恐惧地看着四周，根本没有一丝睡意。

“沐子，你先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再睡。”

“我睡不着，我害怕....”

“没事，有我在，睡吧，明天一早我们就离开这里。”

沈沐战战兢兢地躺了下来，蜷缩着身子，楚名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不一会就打起盹儿来，一天多没合眼，疲惫的身躯早就扛不住困意。

此时正是晚上十一点。

“嘻嘻...”尖利悦耳的声音打破了深夜的宁静，充斥着整个公寓，听上去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谁？！”楚名突地惊立而起，差点推翻了椅子，眼睛直愣愣盯着门口，他的双手在剧烈颤抖。

沈沐啊的一声，从床上赶忙爬起来，躲在楚名的身后，紧紧靠着他，似哭非哭地啜泣，此刻她已经吓得痴愣。

小女孩的声音还在萦绕，伴随着嗒嗒地脚步声，似乎要走上楼来。

楚名颤颤巍巍地掏出火柴，划了一根，灭了，又划了一根，又灭了，就这样反复了十来次，他终于燃着了冒着轻烟的木头，哗的一声，整个屋子瞬间又亮了起来。

“嘻嘻....呵呵...”突然，小女孩的声音消失了，只剩下清脆的脚步声，哒.....哒...哒....很明显，她要走上三层来了。

楚名此刻呆愣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小女孩的声音上面。

哒...脚步声停了下来，却愈来愈近，楚名极力辨听着再一次的脚步声，却什么也没听到，他猜测她已经到了三层，或许就在门外哪个角落。

哒...哒哒....嘻嘻....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回响在这座本就瘆人的公寓，楚名握紧烧的嗞啦作响的木头，不自觉地向后退了起来，他感觉小女孩马上就会出现在309房间，就在他面前。

楚名额头上已经渗出了冷汗，沿着鬓角向下流。

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消失在公寓....

楚名整个后背都湿透了，他内心无比得恐惧，但他还是想知道刚才究竟是什么东西出现在公寓。

沈沐几乎要哭出声来，楚名尽力安抚着她的情绪，之后，他自己走出了309房间。

就在三层的楼梯口，他发现了一张黑色的硬皮纸，折叠放在最明显的地方，与周围残破的杂物想比，很容易辨别，这很可能就是刚才那个小女孩留下的东西。

楚名打探了一下四周，并没有什么动静，他缓缓捡起硬皮纸，借着火光，清晰地看到上面写着两个大字：请柬。

除此之外，纸面上没有其它字迹，一片空白。

“空白请柬？”楚名全然忘了刚才的恐惧，陷入了对未知的沉思，他反复问自己，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咚....楚名正在思考这份请柬到底是什么意思，一声清脆悠扬的声音再一次打破了黑夜的宁静，听上去离公寓并不是很远，但也不是很近。

不知道为什么，楚名下意识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正是凌晨零点，一分不差。

夜已深，楚名回到309房间，沈沐躺在他的怀中，过了许久才睡去，而他却陷入了沉思，黑色的硬皮纸，黑色的大字，空白请柬，他从来没有见过.....

第002章 零点公寓

楚名忘记了什么时候睡着的，大概凌晨四五点钟的样子，他靠着榆木座椅，一手托着侧脸，那张黑色请柬掉落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一束阳光透过窗户照在他的侧脸，朦醒之中，他感觉侧脸热得发烫。

楚名猛的站起身，眼珠子咕噜打转，看上去有些紧张惊惧，或许是因为做了什么噩梦，不知道是不是梦见了昨晚那个小女孩的身影。

看来，他睡得并不安稳。

那张请柬，随着气流的波动，蹭到了屋门的拐角，合上了。

沈沐听到了响动，也随即从床上爬了起来，直勾勾盯着呆愣的楚名。

“我们走！”楚名二话不说，拉起沈沐的手就离开了309房间，疾步下楼而去。

“等等，请柬！”刚走出公寓的大门不远，楚名想到了那份诡异的请柬，转身想上楼去找。

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刚踏进公寓的大门，那张黑色请柬竟然就在眼前的泥石板地上，不偏不倚，就在大门的正中央。

楚名心头一颤，下意识地抹了一把眼睛，他不能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东西，他极力为自己辩解那根本不是昨天三层楼梯口的那张黑色请柬，但事实就是，这就是是那张请柬，静静得躺在地上，像是在等待自己的主人将它捡起来。

沈沐赶了上来，本就苍白的脸变得更加煞白，她使劲拽了拽楚名的衣袖，想让他快点走。

楚名没有走，反而壮着胆子走过去，将那份请柬从地上捡起来，抖着双手，摊开一瞧，请柬两个大字依旧没有变，但是却出现了两个血红的名字。

就在请柬的正下方，竟然端端正正写着楚名和沈沐的名字。

请柬从楚名的手里滑落，飘落在地，此刻的他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却说不出一句话来，愣愣盯着那份请柬。

“快走啊！”沈沐用尽了全身力气拽楚名的臂膀，她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大的力气，但是楚名好像不为所动，像僵尸一般定在原地。

愣了半晌过后，楚名像诈尸般回过神来，一把抓起地上的请柬，惊慌失措地跑出了公寓，头也没敢回。

清晨的暖阳照亮了小镇的每个角落，坞镇似乎从地狱般的面容换了新样，即便如此，镇子还是那般破败荒凉，不见一人，不闻一声。

从小镇的建筑和规模来看，这里曾经也应该是一处热闹的镇子，什么缘故变成如今这幅模样，楚名来不及细想，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这份请柬身上。

可是，现在又该去往哪里，楚名皱着眉头，眼眸中透着丝丝绝望和无奈。

犹豫之下，他想起了昨晚凌晨零点那个钟声，听声音应该是挂钟发出的声响，而挂钟需要隔段时间去调整它的弦，否则不会这么准时得刚好在零点敲响。

想到这里，楚名判断钟声的那个方向应该有人居住。

而钟声是从坞镇的西北方向传来。

话不多说，二人赶着步子，沿着小路向西北走去。

果不其然，他们还是到了这座公寓。

公寓的设计几乎参照西方建筑特色，整体呈长柱体，看上去威武庄严，水刷的石粉墙面多处已经破裂。

公寓有四层，圆拱形的钢框玻璃窗排列的整整齐齐，零零散散有破裂的窗户，窗户滋满了尘土，看上去一点也不亮堂。

公寓的最顶层嵌置一块挂钟，锈红发黄，看上去像坏了一样，可是它每到零点时分，必然会响一次，十几年来从未间断。

公寓门口上方，青白色的石面上嵌刻着四个大字：零点公寓，只是被灰土滋满了凹痕。

公寓离坞镇大约有一里地的距离，除了一条贯穿南北的泥石路，四周都是杂草荆棘，放眼看不到其它的哪怕是一处建筑。

零点公寓，犹如一位孤独落寞的老人，矗立在广袤荒芜的原野上。

楚名上前敲了敲公寓的门，大门紧闭，等了半天也无一人来开。

过了大约半个钟头，公寓内传来一阵脚步声，拖沓缓慢，就好像鞋底在地上一直蹭一样，令人难受。

好歹是有个活人，楚名眼冒灵光，一个劲儿地向里面瞧，虽说是大白晴天，但公寓里黑漆漆的，一点光亮都没有，根本什么都看不见。

吱...嘎！公寓大门突然打开，从门缝探出一个脑袋，紧紧盯着楚名。

脚步声听上去很远，大门却突然打开，这着实吓了他一大跳。

一位老太太披散着白发，发丝间滋满了土渍，干硬肮脏，穿着一双绣花鞋，绣面黑得发亮，干瘪褶皱的双手下杵着一根扫把，但是看不清她的脸庞。

透过发丝间的空隙，老太太盯着楚名一动不动，这让他不知所措。

“老夫人，你好，我们是....”

“我知道你们。”

楚名话未说尽，老太太沉着嗓门抢过话头，楚名本来无意去看老太太的面容，但此话一出，令他感到无比吃惊，他下意识看了一眼，却看到老太太满嘴的黄牙还有如黑洞般的眼眶。

神奇的是，看她的面貌，老太太起码已过古稀之年，竟然有满口整齐的牙齿和漆黑无比的眼睛。

楚名顿时感觉脊背一阵发凉。

“你...你是怎么知道我们的？”楚名本不想问，但没有忍住，脱口而出。

唰的一下，老太太猛地抬起头来，阴沉着脸，看了一眼楚名，又看了一眼沈沐。

“进来吧。”老太太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淡淡地说道。

吱！.....随着一阵拉长的声音，门敞开了，两人进到公寓，一阵浓重的凉气侵入鼻孔。

二人并没有注意还在门口的老太太，而是四周环望，随后听到哐的一声，公寓的大门关上了。

楚名回头一看，老太太不见了身影，脚步声也听不见了，偌大的公寓静得出奇。

两人面面相觑，小心翼翼地向里挪着步子，在楼道的左边，有一间屋子，铁皮做的门牌上面写着三个大字：登记处。

“进来吧。”屋里传出来一声沉闷略带沙哑的声音。

楚名定了定神，缓缓推开门，进了去。

屋里仅有一张檀木制成的办公桌和一把红木座椅，桌子上堆着杂乱的文件，还有一个塞满烟头的烟灰缸，座椅上躺着一位极其瘦削的中年男子，简直就是皮包骨头。

满屋子都是浓烈的烟味，不知道是抽了多少根烟了。

“欢迎来到零点公寓。”

说话的同时，瘦高个子慢悠悠站了起来，上下打量楚名和沈沐，足足有两分多钟，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

瘦高个子名叫胡守灵，浓眉大眼，眼窝深得吓人，颧骨突兀，说话既深沉又带点沙哑，牙齿灰黄，一定是抽太多烟的缘故。

他是零点公寓的主人，一身黑色西装，曾亮的皮鞋在光亮下晃眼。

“请坐。”

胡守灵微微一笑，一屁股躺在座椅上，又点着了一根烟。

“抽烟么？”

“不...抽的少。”

胡笑嘻嘻地将烟盒推到楚名面前，说：“我就看好抽烟的男人，懂得享受，人这一辈子，死亡才是永恒的。”

楚名深深吸了一口烟，这让他稍微放松了下来，但胡前言不搭后语，他很纳闷为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对了，一会让阿兰带你们去选房，她是这里的侍应生，哦，对了，她的听力有问题。”

“我们身上没有银票。”

“别担心，公寓一年半载都来不了几个人，你们暂且住着。”

说话间，阿兰进来了，看上去异常兴奋，看到楚名二人回头冷冷盯着她，立刻沉下脸来。

阿兰是个聋子，听不见任何声音。上身浅白色的衬衫，下身深色裙子，黑色皮鞋，完全和国立中学的学生一个扮相。

胡守灵对她指指点点，示意带楚名和沈沐去挑选房间，阿兰斜着眼瞅了他们，打了个手势，随后走出门去。

“好好休息，孩子。对了，把门带上。”

胡守灵邪魅一笑，从杂乱的文件中抽出一份卷皱的报纸，挡住了脸庞。

楚名二人跟着阿兰上了楼梯，楼梯间冷的瘆人，左右两侧的房门竟皆紧闭，连一个人的身影都没有。

“请进。”

楚名仔细一看，这间屋子竟然和昨晚的那间屋子一样，都是309号。

“我们能不能换个房间？”楚名有些焦虑急躁，而后又立马反应过来，阿兰是个聋子。

阿兰貌似看出来楚名有些不满，但并没有做出抱歉的手势，说：“这是寓长安排的。”

“寓长？？”

楚名第一次听说这样的称呼，但说的应该就是胡守灵。

毕竟来着为客，又没有银票支付租金，没有被赶出去已经算是万幸了，凑活先住下来罢了。

想到这儿，楚名向阿兰鞠了一躬，面带笑容，阿兰依旧板着脸，转身下楼而去。

就这样，楚名和沈沐进了309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