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生之际》免费试读_秋夜凄风
第一章 死亡
庄子认为,人的生死,就像睡觉一样。睡着后醒过来,这就是生;睡着后没醒来,这就是死。
所以说,当杜方第一次死了的时候,虽然也有些意外和伤感,但他还是坦然的。死亡嘛,史铁生先生曾经说过:“死亡,是一个必将到来的节日。”
但是,当杜方一次又一次死去,又活过来的时候,他慢慢开始不淡定了。“就算老子把死亡当做节日,可这tm我怎么放假放不完啊!”
2018年4月30号,劳动节前一天下午,杜方为了赶着去接下班的父亲,在十字路口被一辆大卡车撞上,当场身亡。
那是他第一次死去。
他的灵魂飘出了体外,看着鲜血飘洒的自己,杜方是什么感觉呢?其实也没什么感觉,他还沉浸在未休克前的疼痛里,“无法自拔”。
缓过神来的他看到了肇事的卡车司机被警察拽下来时一脸的惊悚和后怕。
也看到了身穿白大褂的护士和医生为他做了生命体征检查后,摇了摇头,将他抬上了担架,用一块白布盖住了他的脸。
杜方哭了。
灵魂会不会掉眼泪这个事情要两说,但那种深入神经的悲哀和痛苦告诉杜方,他一定是哭了。
怎么了呢?他目送自己死去。为什么呢?大夫说他死了,为他盖上了白布。
死亡的第一阶段,来的也快,去的也快。生命体征的检查往往用不了一分钟,却轻易的判定了一个人的生死。
“我死了。”杜方想。
我活了十八岁,六千多天,大夫只用一分钟就告诉别人我死了。
杜方伤感了很久,然而一线城市的交通却不会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故而停滞。交警简单处理血迹、拖走卡车后,道路又恢复了正常。
四周车辆川流不止,却没有哪位司机的脸上挂着“我走的这条路上刚才死人了”这种表情。这样小的一件事故,甚至没资格上新闻吧。
不过想着想着,杜方也就淡然了。然而这一淡然,另一个问题也就浮现在杜方眼前——我现在是个什么东西?
这是一件很严肃且重要的事。
杜方看了看身上的衣服,还是死前的样子,又低下头看了看,脚确实是飘离地面了。
灵魂?鬼魂?或者单纯就是一个鬼了?
⊙▽⊙“嗯,我应该就是一个鬼了。”
但是,我,杜方,(•̀∀•́)作为一个生前多次获得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等荣誉称号的社会主义青年,是绝对不会去做那些危害人民财产和生命安全的事滴。
不过……≧∇≦,前面直走三百米左转,好像有个澡堂子……要不……对吧。
“反正是个鬼了,做不得我还看不得了?”杜方理直气壮的对自己说。
刚想抬腿,又发现自己不会走路了。小同志毕竟还是刚刚成为鬼,以前虽然也曾鬼混过,但毕竟缺少生活经验嘛。人也不是一生下来就会走路,鬼也不是一死之后就能上天。
杜方揣摩了一下,抬腿可以,走路却是不行。踏出去的脚就像踩在空气上,还很容易翻个跟头,不过咱不怕摔就是了。
又想到了航天员在真空中的样子,杜方试着游了游泳。虽然咱没去过游泳馆,难道还没看过奥运会了?班上女孩天天喊宁泽涛的时候,我还专门上百度查了查他的招牌动作呢!
这不游不知道一游吓一跳。
“我动了!!!”杜方仰天大喊。
兴奋的样子就像他的祖先远古猿猴第一次站立,迈出腿;又像十几年前,他头一次甩开父母的双手,自己走路。结局也是何其相似——他摔了个狗吃屎。
凡事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剩下的就只是实践和修正了。
经过不断的摸索,杜方勉强能够依靠仰泳或者蛙泳的姿势向前“走了。
于是他急忙向前方三百米左转处的澡堂……呸,向他爸的厂子走去。
果不其然,杜爸爸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一身蓝色工人装,一顶安全帽,一只水杯和一双针织白手套,杜爸爸俨然是工人阶级父亲们的样子。
那一直看表的样子,估计是等了很久。
杜方想告诉他“爸,别等了,回去吧,你儿子已经死了。”可他张嘴“说”出的话,他自己都听不见。
过了有二十多分钟,杜方还在尝试着怎样以灵体的方式向现实世界传递信息。却看到父亲掏出了手机……
在那一刻,他恨死验看自己身份的警官,恨死了告诉父亲自己死讯的人,谁不想让别人都知道,“我还活着!”
杜方目送父亲招来出租车急急忙忙的离去。他想追,又追不上。追不上怎么办?
想了一会,没有好办法的杜方突然想到“我要回家!”
他开始往家里飘,因为可以无视碰撞体积,他“走”的比往常快了很多。一路真是“穿”过车辆行人,高楼大厦,来到了自家社区门口。
“门卫大爷还像几小时前一样下着象棋,而我却死了。”杜方盯着门口想。
“走”进家门,没有离开时母亲做饭的声音。直觉告诉他母亲应该是知道自己的死讯后离开了。
走的匆忙,你看连包都洒落一地……嗯?怎么这么家里乱啊,说是走的急也不应该啊!
然后?然后他看到了一滩血和……倒在血泊中的母亲。
你曾幻想过无数次的死亡,但当死亡真正出现在你的面前时,往往难以令人接受。
愤恨?崩溃?绝望?
一个死了的人哪有这么复杂的情感。但杜方确实对着鲜血淋漓的场景,木木的坐了好久。
“应该是入室抢劫吧。”杜方对自己说,他的双手将膝盖抱的紧了些。
母亲的手机铃声独自循环播放,杜方记起了他帮母亲选择铃声的那天,母亲责怪他选的歌太流行,他嫌弃母亲的广场舞伴奏太老土。想着想着,灵魂若隐若痛。
原本想去医院看看父亲的杜方,此时确实是没有什么……心情?
好久之后,一阵敲门声传来,自然没人开门,杜方这个死人只能咬着牙忍耐刺耳的敲门声,希望物业能早点拿来钥匙。
过了一会,物业打开了门。又过了好久,警察到现场取证。
杜方呢?他躲到了天台,不是因为不敢看母亲睁着的双眼,而是不想看到别人在自家地板画上白线后,又抬走尸体的画面。
人的一生总有一些,不能承受之轻,更有着无数不能承受之重。
他好端端的坐着……坐着……什么也没有想,也想不了什么。
小区里转圈的大爷大妈来了又去,邻居家的小姐姐和在谁谁谁通着电话,漆黑夜空中闪烁着七彩的迷幻的灯光。
突然,杜方失去了意识。
第二章 轮回
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杜方坐在熟悉的书桌前。
“我这是穿越了还是没死成?”杜方问自己。
他看了眼书桌上的日历:
“2018年4月30号”
正是自己“去世”的那天,那就应该不是没死成。
至于说穿越,杜方摸了摸头,有那么一瞬间,他幻想着脑海中出现一段“系统已锁定宿主,正在绑定中”的机械音,也期待着灵魂融合时,脑海中的剧烈刺痛感。
然而刺激之处在于——就是什么都没有!
杜方嗅到一丝诡异。突然,一个急切又恐怖的想法闪过他的心头,“对了,妈妈!”
杜方慌忙的打开卧室门,冲向客厅。那里却没有他记忆中鲜血淋漓的尸体,只有厨房中忙碌的声音吸引着他的注意力。
“快点去收拾收拾,准备吃早餐,妈给你煎了鸡蛋,还做了豆浆”杜母吩咐道。
又看见脸色苍白的杜方呆若木鸡的样子,急切的问:“儿子,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奥,奥……没什么,可能是昨晚玩游戏睡得太迟,头有点疼”杜方呢喃道。
“早跟你说少玩游戏,你都快高考的人了一天就知道玩游戏。快去洗脸刷牙,吃了饭再去睡会。”杜母嗔怪道。
“嗯,嗯……我知道了。”杜方慢慢退出了厨房,一直盯着母亲的背影,生怕自己一转眼她就离自己远去。
心里却不由自主的自嘲到:“高考,死了的我还有高考吗?死了的我还有……未来吗?”
“对了妈,我爸呢?”回过神来的杜方问到。
看着一脸紧张的杜方,杜母笑到:“你这孩子今天怎么了?你爸早上班去了,你问这个干什么?”
“奥,没……没什么。对了那个,妈你……你还好吧?”杜方问。
“我好的很!我这早餐快做好了,你吃还是不吃,快去洗脸刷牙,别在这碍着我,真是的。”杜母一脸嫌弃的将杜方推出厨房。
打开水龙头,冰凉的自来水冲刷着杜方青涩又消瘦的脸庞。一缕缕水流划过,嘴角却满是咸味。
“我一定不能失去你”这是水流冲刷下的杜方心里唯一的一句话。
我们或多或少都曾嫌弃过父母,但正如鸡汤中讲的,你还能嫌弃某样东西是因为你正拥有着。
趁着还拥有就去珍惜是件很难做到的事,因为不曾失去过,你永远不知道ta对你有多重要。
吃完早餐后,杜方趴在床上想了好久,最终得出了“只要我不去接爸爸下班,再把凶手解决掉就没问题了”的结论。
至于他死后为什么又回到了死前的早晨,杜方是想破头都想不出来。
但正如大部分穿越者一样,他不会把希望寄托在“下次死亡后还能活过来”这种看似难以符合大自然运行规律的东西。
于是,他以“要帮妈妈做大餐的理由”拒绝了去接下班的父亲。又拿压岁钱去买了一把折叠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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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讯
昨日本市发生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被害人为一男一女,系母子关系,目前警方正在全力搜捕凶手。
请市民注意出行安全,锁好家中的防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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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杜方坐在熟悉的书桌前。
四月温暖的阳光拂过他的发梢,春意昂然的蓝天白云、绿树红花装点着他的双眼。
但是在他的脑海中确是另一幅画面。那个破门而入的蒙面男子,自己被夺走匕首后的不知所措,母亲倒下后的自己癫狂……撕碎了、侵蚀了这个十八岁少年的心。
“啊!!!”
杜母听到一声喊叫后冲进杜方的卧室,却被忐忑的儿子迎面抱住。泪流满面的杜方在母亲怀里啜泣不止。
是为了自己失去两次的母亲?还是为了无能的自己?他也说不上来。
但他哭过之后,面对焦急询问自己怎么了的母亲,他选择了“没事”,也选择了守护她,哪怕要再次搭上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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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尝试了很多种方法的杜方,依稀记得在第三次死亡时,自己同蒙面男子同归于尽。母亲抱着自己的尸体放声痛哭,而飘出体外的他却仰天大笑。
他对着蒙面男子的尸体做各种鬼脸,疯了一样嘲讽挖苦那个被自己杀死的人。
冷静下来的他再次重生后,选择说服父亲母亲一起去外面吃饭以避开灾祸。
然而在饭馆里好端端坐着、等待父亲的母子二人,却被偶然发生的煤气爆炸吞噬。
第五次,选择去爷爷奶奶家过节的杜方一家,被山体滑坡掩埋。
第六次,杜方耍起了性子,与父母吵架后离家出走,本意是让父母以外出寻找自己的方式躲过魔咒。
谁知杜方却死在了栖息在废弃工厂的流浪汉的手下。
……
第九次……
杜方将一柄匕首缓缓插进了自己的心脏。无意外的,他的灵魂又一次飘出体外。
经历了九次死亡的杜方,在他前八次的死亡后的那段时间里,体验了传说中的人生百态。
他曾寻找过杀人凶手,却发现那个人在杀了自己后选择跳江,结束自己的生命。杜方不禁大骂一顿,“你自己要死还要拉我做垫背的嘛?几个意思老兄?”
他曾偷偷飘到自己心中那个她的家,看她做试卷,聆听唰唰唰的书写声,偷笑着记住她遇到难题时咬住笔帽的样子;看她弹钢琴,一串串音符从她手下溜出,周围空无一人就像她只弹给自己听一样。
“她美极了”杜方想。
此时的她,虽然没有在校园艺术节上表演节目时的那般闪耀,却着实呈现着另一种美,一中叫做宁静的内敛的美。
他也曾踏入过无数曾经因各种原因无法进入的地方。欣赏五星级酒店的壁画,观看新闻主播在现场录节目,学习机长如何开飞机。
……
第九个4月30号的早晨,对生活失去希望的他随手拿起了书架上的一本玄幻小说,看着书里的主角争天斗地,成就无上境界,坐拥红颜知己,再看了看已经死去八次的自己。
杜方在狂笑中将匕首对着心脏捅了进去。口中不断喷出鲜血的杜方,就像一个自残上瘾的人,不断切割身体的每一寸,直到他的手再也无法动弹。
第九个2018年4月30号的晚上,死后的杜方飘到了跨江大桥上,看着四周一条条驳船游来游去。
“我死了。”杜方暗自说到。
在他经历第一次死后复生之后,就已经不曾说出过这句话了,然而自杀后的杜方却再次说出了这句话。
杜方脸上难以自处的表情就像他第一次灵魂飘出体外后,发现自己不会走路一样。
然后他等待……等待,等待着又一次醒来,又一次轮回的到来。
当时钟敲响十二点,杜方闭上了双眼。
这时,一个微不可查的亮点出现在杜方脚底,逐渐以漩涡状扩大,杜方的灵体逐渐被它吞噬、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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