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欲之主》： 月

第一章 月

夜微凉！

一丝风过，烛台上的火光随之摇曳。

昏黄的烛光将影子映在了墙上，人影缓缓的翻着书卷，身前的石桌上古卷高高堆叠起。

十岁出头的孩童皱着眉头将古籍放下，这是今夜第五本，剑诀相比剑阵较简单，记起来也方便多了。瞥了一眼斜仰的老头，已经睡着，呼噜声在石洞里不停回荡。

放下书卷，苏墨站起身。

石洞位于一处断崖上，洞外便是无际的云海，洞口掩埋在云海当中。

听着风，苏墨抓着石壁踩着凸出的石头跳了上去。

站在崖边，可以看到云海上的星空。

不远处便是几点灯火，离得近的应该是尚德宫，向前是江州城，再往前苏墨就不知道了，他没有去过那个地方，来这里也有半年可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洞里背那些老头拿来的古籍。

老头说他来自一个很古老的门派，叫道欲门。苏墨听说过很多门派，比如眼前的天下第一派的尚德宫，比如东荒的太上殿。有些名气的门派不多，道欲门自然不在其中。

也许是因为很古老，古老到自己的传承都断了，只能借别派的典籍来修行。

自小跟着老头飘荡，过一段时间就要换个地方，因为一旦被发现就会遭到追杀，偷人家的典籍相当于要人命，别人自然会和你拼命，在尚德的时间是最长的一次了，到现在也快半年。

吹着风的苏墨看了一眼身后那片林子，月光投下一道光在林中。那个方向有一个湖，湖底沉着石碑，石碑上的字模糊不清，苏墨知道那是古语，以前在小派中读过有注释的孤本，认识了些古字，石碑上的字他花了好长时间才解读出来。

月光湖，是湖的名子。

月光投在湖中，一圈圈的涟漪荡开。

女孩脚尖轻轻点在湖面，纤细的五指握着剑柄，剑身划开湖面，剑气直指湖心。

溅起的水花被挡在女孩身前，“还是不行吗？”

苏墨坐在枝丫上看着女孩，光着的脚丫踩在湖面上，这是化气的表现，御气而行。看她和自己一般大，已经到了化气之境，苏墨不经叹了口气，他果然没有修行的天赋。

净心、化气、种道、登台、叩门，小五境是苏墨现在所了解的。

他花了五年的时间静心才达到道心通明，这些已经迈入化气的人天赋简直可怕。

看着她的剑，苏墨想起了之前看的古籍，“落雨决？”

女孩脚丫踏着湖面，顿时一圈涟漪向四周散开。一道击鼓的声音响起，苏墨硬接了灵力的冲击，他不敢动用灵力，对方的境界比他高，可能会发现他。

照在湖中的月光如帘，少女手拂过，月帘掀开，湖心浮出一块石碑。

手指按压在石碑上，一道灵光冲天而起。

石碑中迈出一位男子，女孩拔剑与之相对，剑锋相接。

两人同时迈出了步子，动作一致。

“剑舞？”

十五个步子，以不同的频率不断变换，女孩在坚持了五十多步时踏错，一道灵光将她弹开，所有的一切归于石碑之中。

穆曦坐在湖中央，这是第十次，她依旧没能成功。

“再有一月便是试剑，如果无法完全掌握，遇上灵越将毫无胜算。”

她是个好胜之人，生于上朝穆家。穆家作为将门对于子女的培养十分严格，她父亲给她的目标便是试剑前三，可是以现在她的水准根本不够。

有些不甘的她提剑离开，只留了一湖水。

苏墨跳下枝头，他没想到那个石碑会有这样的用处。

净心巅峰的苏墨运气能够勉强站在湖面上，走到湖心的他学着女孩踏着步子。那道鼓击声响起，月光中石碑浮现。

将手按压在石碑上，灵光冲天，一道人影走出，只是对方是一位女子。

苏墨有些诧异，原来这石头还能分出男女来。

没有剑的他折了树头的枝丫，剑锋相触。

苏墨依据之前的记忆跳开步子，结合自己的推测开始起舞。他第一次学这种剑舞所以动作很别扭，不到两步便落入了水中。

湿透了的苏墨托着下巴看着慢慢沉下去的石碑，剑舞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很多。和剑诀不同，剑舞要的是一种韵。

拿着树枝就这样摆着姿势站立，外人看来会十分的有趣，如同一个石像。

月西沉，苏墨睁开了眼。

手中的枝丫划向湖面，剑气如同绸缎一样击在了湖面。

咚！

鼓击声响起，石碑没有升起，很平静。

苏墨想了一夜才明白这块石碑需要的不是百分百的一致，而是一种韵，只有找到那种韵才能被认可。看着眼前平静的湖面苏墨以为自己还是没有找到那种感觉不禁摇了摇头，还是背那些枯燥的剑诀简单。

苏墨离开。

湖面破开一个尖，正是石碑的一角。月光托着石碑，无数古文在石碑上显现。月光最终被初阳淹没，石碑再一次沉入湖底，古文也随之消失。

“醒了？”

苏墨握着古卷，老人缓缓睁开双眼，摘了腰间的酒葫芦。拧开盖子的酒葫芦扑来一阵酒香，“要不要？”

苏墨摇了摇头，酒是他最讨厌的东西没有之一。

“不喝酒一点出息也没有，将来怎么继承我掌门之位？”

“你可以再找一人，这些书卷我也读累了！”

老人含着葫芦灌着酒不再废话，让他再换一个人？怎么可能，一个道境天才他怎么会舍得，哪怕他的资质差，可是对道的理解远超他人，就算上朝那些顶尖天才也不行。

“有没有剑舞一类的古卷？”

看着一脸认真的苏墨，“你要那些女娃娃耍的东西干什么？你又不能练，要是试剑上的剑舞换成一帮男人估计就没几人去看了。”

“试剑，是为了争一个第一，而不是为了剑舞。”

“是吗？不过我还是觉得剑舞有意思，你看那些细皮嫩肉的女修扭着小腰，一步一步的踏着步，美不胜收。”

老头很流氓，这是苏墨亲身体会。

“下个月就是试剑大会，要不要看一看？听说这次上朝的九公主也会来。”

九公主，上朝传奇一般的存在。十岁提剑杀进西凉，灭了半个西凉妖族。十岁出头便已经是化气巅峰，现在应该已经种道。

苏墨还记得自己小的时候第一次见到九公主时，当着老头的面指着她说，自己以后要娶她。结果这事没事就被老头拿出来嘲笑自己，说自己和她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也不可能会有结果。

握着书卷的手颤抖着，猛地将卷轴砸在了老头的脸上，“滚！”

第二章 街

老头仰头笑起来，能够让苏墨生气他很开心。

跃上洞穴顶部的凹槽中躺下，“观剑不是一般人可以去的，需要剑符。”

苏墨知道他说的是尚德宫礼符，一道玉质的剑符。由取自玄海深渊的冥玉制成，通体黝黑冰冷异常，有着静心的作用，宫廷贵族才有资格拥有。能够得到尚德礼符的人要么是名门要么就是宫廷大族，苏墨是不可能拥有的，不过他知道老头从来不说废话。

放下酒葫芦的老头挥了挥手，一块黑色玉符落在了石桌上。

苏墨握着剑符，冰冷的气息透过掌心流淌进经脉，这是一块真正的尚德礼符。

“哪来的？”

老头抱起头斜着身子看着下方的苏墨，“不要问我怎么来的，你只管去观剑便是了。”

时间过的很快，一个月里苏墨将所有的剑诀背完。老头也不急着带他离开，将偷出的书还回去的他没事便出去闲逛，苏墨也不用整天都待在石洞中了。

离试剑还有几天，江州却挤满了人。

半个月前，江州城便汇集了大量的修士，大部分是收到礼符前来观剑的门派弟子。

苏墨看着街上过往的行人，江州地处边境与天痕山脉接壤。天痕有着天藏的美称，拥有着丰富的资源。这里的平民多是药农，依靠在山中采药换取钱财度日。

苏墨自己当初在背一本药典时曾前往天痕中采药，那一次要不是老头出现的及时他已经死在妖兽的口中。

坐在街道两旁的石阶上的苏墨取出口袋中的黑葵子，这东西就是上一次在蛇妖口中夺下的东西。苏墨当时只是好奇一头上位的灵妖为什么要守着一株黑葵，回去的他也没能发现黑葵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于是就将其种在了断崖上。

结出瓜子的黑葵就这样被老头给弄死了，只留下一些黑葵子。这些黑葵子的口感很好，哪怕没有炒过一样可口，有那么一刻他都认为那个倒霉的灵妖就是因为贪吃。

嗑了一地瓜子壳的苏墨拍了拍手将手上的灰拍净，不远处嘈杂声不断。大多是路人和摊主在讨价，并不是每一个人都是富有的，多数修士也要过日子，能省一点便省一点。

“师姐，还是算了吧！”一身青衣的少女看着蹲下身子仔细打量着摊位上那两根枯藤的韩文鸯。

打量着枯藤出神的文鸯没有理会师妹，抬头望着摊主，“我能摸一下吗？”

“随意！”

得到许可的她捏着枯藤在鼻下嗅了起来，清淡的药香带着泥土的气息。食指轻轻按压着枯藤的皮，很软，指尖触及之处凹陷下去随着她松开手又缓缓复原。

太难分辨了，哪怕知道这两根中一定有一根是假的。

换作他人哪怕猜不出对错，也会蒙一个。文鸯却不会，她不喜欢赌也不喜欢自欺欺人，不懂便是不懂没必要装出一副知道的模样，正因此她的朋友很少。

“我输了！”

解下腰间的锦囊，取出十块灵石摆在摊位上。

十块灵石意味着一个普通人一生的积蓄，果然富人与普通人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这个怎么玩？”

闻声的文鸯回身看着蹲下身子的苏墨，他在自己身边看了半天，现在正询问着摊主规则。

“这两根枯藤中有一根是假的，选出便可以得到二十块中等灵石，选错了便给我十块中等灵石。”

苏墨笑着捡起一根枯藤，“这就是假的。”

摊主看着苏墨，“错了！”

“那这根就是假的喽？”苏墨拿起另一根枯藤。

摊主沉默了片刻，“是！”

突然苏墨手心升起一道灵火，两根枯藤都被点燃。摊主一脸惊愕，“小子，你！”

升起的烟气带着特殊的木香，文鸯嗅着香气，“都是真的？！”

苏墨拍了拍手，没有理会摊主惊恐的目光。

文鸯打量着苏墨，他应该很早便看了出来。自己也有那么一刻想过，这两根枯藤都是真的，只是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就因为摊主的一句：这里面一定有一根假的。

“师姐！”赵冬野拉了拉文鸯，“我们该回去了，再晚就赶不上上师的讲经。”

“给你！”摊主丢给苏墨二十块灵石，卷起铺盖便走人。

回过身的苏墨对上了文鸯，她呆呆的看着苏墨，有点花痴的样子，不过苏墨才十一二岁。

“给！”取出十块灵玉交给呆呆的文鸯，苏墨看着她空瘪的锦袋知道她把所有的灵石都输光了。

人有时候蠢一点会很可爱，比如眼前这个比自己大了四五岁的少女，这个呆呆的样子很有趣。

摆了摆手的苏墨走进了人群，只留了一个背影。

回过神的文鸯拿起灵石放在鼻下嗅了嗅，有一点奇怪的气味。

路边，小女孩双手双足撑地，看着台阶上的瓜子壳捡了起来，小手捏着瓜子壳含在口中，顿时两样冒起精光，不停的拍着手。

颇像乞丐的小孩吃完瓜子壳拍了拍小肚皮，“哇！哇！”

含糊不清的词语让人无法明白她想要表达什么，小鼻子一动一动的四下搜寻着。

经阁，穆曦翻阅着一本剑诀，正是苏墨看过的《落雨决》。

书页的一侧被墨迹书写满，这些都是注释，几个月前还不曾有这些，一般的弟子是不允许在这些经书上乱写的，只有上师级别的存在才能够写下自己的感悟以便门中弟子修习。

注释没有落款，一般写下注释的上师会留下自己的灵识，而这本《落雨决》中并没有落款的灵识。

也许是忘了。

穆曦没有再去纠结，将那一行行注释读完。

“怎么会这个样子？《落雨决》不全？”

注释中写着《落雨决》并不全，而且多处有着错误。这本尚德前十的剑诀十分有名，是当初的雨子所著。有着雨仙子之称的雨子实力绝顶，怎么会留下错误，这简直就是一派胡言。

穆曦耐着性子往下读，有着大量的修改，在最后甚至添加了自己感悟的剑诀以补充缺失。

“疯子！”

确实疯狂，这样的《落雨决》太疯狂了，谁也不敢这么批评一位仙级强者的剑诀。

虽然她不知道谁留了这些无知之语她还是按照书籍注释运行了一遍灵气，“有用？”

灵气运行没有出现凝滞的现象，反而更加流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