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之十年往事》： 风起萍末

第一章 风起萍末

能不能让我陪着你走；

既然你说留不住你；

回去的路有些黑暗；

担心让你一个人走。

一首老歌四处飘荡着，窗外璀璨的霓虹灯，是这间昏暗的房间唯一的光源。阳台上，阿蛮呆坐着，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身影。

是什么时候，自己也变得如此这般，西装革履了？

他记不得了。

也许，从这里跳下去，肯定会死吧。

他的头昏昏沉沉，只是模糊的记得这里好似九十几层。

十年之前，安东省胶城市，初夏。

满眼望去，欠条满天。

乌合之众啊！

坐在马路牙上，阿蛮仔细挑着盒饭里面的肉丝，看着对面华兴大厦楼前围着的那群人，他突然想到“教授”说的这词，有文化的人真不一样。当然此刻他胳膊里也夹着一条幅，上书：还我血汗钱。

这就是阿蛮的营生，自从被收提留款的破了家，他就跑到市区晃悠。命苦别怨社会，点背别怪政府，怎么也得保持个积极乐观的心态不是？活着总要吃饭。这种帮忙站场子吆喝的事情，阿蛮最愿做。盒饭管够、到场三十，动手另加钱。

看看天色，对面这群市纺织厂的大叔大婶估计也快散场了。听说是市纺织厂的老板卷了这群工人的一笔钱和他小姨子跑了，血汗钱变成了欠条，这群人也怪可怜。

自己都是这最可怜的人了，还有闲心管别人？阿蛮收起这份闲心赶紧的把盒饭先塞进自己肚子里，舔着脸跑到管盒饭的刘老大面前，“刘哥，能再给我一份不？”

刘老大马扎上正闭目养神，睁眼一看又是这小子，当即不满：“哎，我说小子，你这就吃完了？一人就一盒，没有了”。

“别啊，哥，我这一天可没少出力，一人都能当两人使，你再给一份呗”阿蛮讨好的说。

“这孩子正长小JJ了，可别饿着了”这时，从旁边冒出一老头的声音，惹得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这么有特色的声音，阿蛮一听就是抽烟袋的那黑瘦小老头，指不定这老小子也想多拿一份盒饭，才趁机起哄。阿蛮肯定不能如他的意，当即骂道“王老头，你才长小JJ了！”

出来做这个的，那都是一群无业游民，站着怕累、躺着就困，说的就是他们。当然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能吹会侃。阿蛮和王老头的对骂算是点燃了现场气氛，看戏的不怕事大，说什么的都有。

刘老大一看，指不定这群人弄出什么幺蛾子，趁这机会把他们的大部分先赶走了。望着剩余的几个“铁杆”支持者，看来就只能靠盒饭解决了，谁让这年头人头不好拉，让这群人混到了革命队伍里面来了呢。

“你们几个，这盒饭可不能白吃啊，回头把这些东西都给我收拾妥当了，让城管收走了你们自己去要啊”刘老大边发盒饭边敲打一句。

“哥，你放心就行，王老头家就这片，放他家准丢不了”阿蛮拍着胸脯说，趁机还摆了王老头一道。

“哎，你这小兔崽子，还会指使人呢”王老头吹胡子瞪眼的说。

一看两人又要掐，刘老大当即打断“行了，都甭吵，别管谁，必须得给我收拾好了。”

“那肯定的，哥”阿蛮又凑上前，忍着刘老大的狐臭味，亲热的问道：“哥，看这架势，你估计咱还得来几天啊？”

“怎么，你小子打听这个干吗？”刘老大斜了一眼阿蛮说。

“哪能啊”阿蛮赶紧表表忠心“这不是怕这样发财的机会时间短嘛”

“也就你小子有点眼力劲”刘老大点点头，夸了阿蛮一句，又看了看对面还在和华兴的保安理论的那群人，说：“就纺织厂这群老娘们，也就是在这瞎吵吵，等着市里解决问题，估计还得两三天••••”

正说这，只听“嘭”一声，紧接着就是哗啦玻璃碎的声音。却是对面纺织厂的不知道谁，将华兴大厦的玻璃砸了。而对面的人，就像平静的湖水投了石头，哄的将暴乱传遍了周围。

“我艹！”

刘老大不愧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上一秒还有些愣住，下一秒接着就窜了。

阿蛮开始也没反应过来，但是暴乱一开始，依仗多年来恶劣环境的斗争经验，抓起旁边一方便袋的盒饭就脚底抹油了。当然，同样有眼力劲的就是王老头，身法矫健，都能让人忽略他的年龄。

提着一方便袋盒饭，又多绕了几个胡同，阿蛮才回到自己住的地方。谁知道会不会小片警考核业绩的，把自己当小流氓抓了充数。去年，隔壁的胖子李，不就是大意之下，让自己拔了好几次大裤衩。

这叫，大意失裤衩。想起教授给自己讲的刘备大意失荆州的故事，阿蛮得意的想。

阿蛮小学就肄业，“教授”只是他两个星期前在胡同口捡回来的一人。当时天还没亮，阿蛮本想早起捡点废品。结果出胡同口就看一个人昏倒在那，阿蛮虽常年混迹市井却还有一丝怜悯之心，把人扛回家，喂了些水米，倒是醒了。

就这样，两人就住在了阿蛮租的车库里面，这可不是阿蛮同情心泛滥，而是教授说要承担一半房租。

两人慢慢熟悉，阿蛮讲些市面上的事，对方也有一搭没一搭的点评几句，还能引几个新奇的故事。阿蛮觉得这就是有学问的人，所以就给他起了个“教授”的外号，当然这只是小孩子心性而已。

“千里刀光影，仇恨染九城••••”哼着京腔京调，阿蛮看着亮着灯的车库，知道教授在，一脚跨进门晃悠了下手里的盒饭说：“教授，看兄弟今天的收获••••••”

扫了一眼，却发现车库里不止教授一人，周围还站着一群人，看着架势隐约有些不善。

阿蛮当即改了语气：“呦，教授，有客人呢，哥们下次再来•••••”

边说着便要退出去，却不想从身后一帮人簇拥着一女子走了进来，正挡住了去路。

第二章 将其行伍

黑色短夹克，紧身牛仔裤，塔塔作响的高跟鞋。

这长发女子飘过一阵清香。

“杨先生，打扰了”这女子走到教授跟前，伸出手：“我是胡杨”

原来教授姓杨，阿蛮这才知道。

却见教授脸上并无多少表情，从座椅起身轻轻握了下对方的手，示意道“坐。”

胡杨打量下车库，坐下来，看到门口的阿蛮，笑着问：“这位是杨先生的朋友了？”

“哎，姐姐，我可不认识什么杨先生，我就是一路过的，你们先聊••••”

没等教授说话，阿蛮赶紧表明身份，腿还趁机往外挪动，只可惜大门口早让人挡住，也是出不去。

“他就是一邻居”教授推了推眼镜，看着胡杨说：“我相信胡小姐不会为难一孩子”。

真TM义气，阿蛮心里默默的对教授点了个赞，没枉费这一方便袋的盒饭。

“杨先生不需要担心，我呢，不是三化集团的人。当然，三化集团的老板跟我也很熟。”霸气的话语接着从胡杨的嘴里蹦出来：“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忙做个生意。”

“不知道胡小姐，你是做哪一块生意？”教授轻靠在座椅上，又接着自嘲的说了句：“不过，我现在这个样子，估计也帮不上什么忙”。

“杨先生不用这么谦虚”胡杨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但又有那么一股子理所当然“我只是听说，杨先生你对公司上市比较有研究”。

“恩，”教授看了看周围，说：“胡小姐，是认定我会帮这个忙了？”

胡杨笑了笑，更是一副吃定教授的样子，说：“事成之后，你可以拿到100万”

“钱就算了”教授双手交叉放在胸前，看着胡杨说：“只要胡小姐，保证我能安全的离开”。

胡杨点点头，站起身来说：“地点明天有人会通知你”

说话间，她又好似想起了什么，停了脚步却没有回头，接着说：“听说杨先生在市场上人脉很广”。

“三化这件事之后，内地和香港这边我都不怎联系了”教授淡淡的说道。

胡杨点点头，又看了一眼阿蛮，说：“对了，明天把这人也带上”。说罢已带着众人走出这车库，屋内登时陷入一片安静。

“牛逼什么？”阿蛮对着胡杨一群人远去的背景叫嚣着，接着就走到教授身边：“哎，我说教授，那可是一百万呢，你这说不要就不要了”。

教授伸手去拿旁边的一本书，看了看阿蛮，问道：“给你一百万，你有命花吗？”

想到刚才那群黑西装不善的模样，阿蛮点点头，也是认同了教授的话，不过心里还是觉得蛮可惜，又满心憧憬道：“唉，再怎么说也是一百万啊，我要是一百万，我就把胖子李那废品收购站买了，整天吃香的喝辣的了•••••”

“行了吧，你这小子，有什么吃的没？”教授却是用书敲了敲阿蛮的脑袋，打断了这不切实际的幻想，问道。

阿蛮这会想起带回来的盒饭，一脸得意的说：“今天可是缴获了不少革命物质呢•••••”

说话间，已将盒饭放在简易的桌子上面，边收拾还边唠叨着：“我说教授，你这都好几天白吃白喝我的了，这房租你可不许耍赖啊•••”

“你这话，说八百遍了，刚刚一百万我都没要好吧？”教授将手里的书规规矩矩的放在旁边，一转眼，却看见阿蛮竟已经吃上了，“你不是吃完来的吗？怎么又吃上了？”

“废话——”阿蛮给教授翻了个白眼，咽下去嘴里的一口米饭说：“这饭可都是我带回来的。”

“行行行••••”教授伸手拿过一盒饭，看着阿蛮狼吞虎咽的气势，“你看这吃饭的样子，要斯文••••”

“你那就是假斯文”阿蛮往嘴里送了一口饭，回应说：“要不然，那女的能找到这来。说不定，你就是那什么始乱？是不是被你祸害的•••”

“那是始乱终弃••••都什么跟什么”教授纠正了下阿蛮嘴里的成语，也是对他的想象力报以苦笑。

“对，就是始乱终弃，戏文里都说了，这些事都是你们这群有文化的人做的••••”阿蛮胡说八道着，又看了看车库外面的黑夜，压低了嗓子：“教授，要不然咱跑吧•••••”

“跑？”教授也看了眼外面：“都找到这了，往哪里跑？何况人既然敢走，就不怕咱跑，说不定周围就有人盯着呢。”

听到这话，阿蛮当即垮下脸来，嘴里的饭却没停。不过毕竟孩子心性，以前跟着刘老大也见识过一些所谓大场面。再说，这不还有教授陪着嘛，想到这阿蛮的心情转眼就好了。就绘声绘色的和教授说起了白天的事情。

“我说教授，你也没还还价，就答应那女的了？”

“废话！要有点犹豫，咱俩这会就在大街上了”

•••••

此刻，皓月当空，耀万家灯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