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人与狗》免费试读_不信语
第一章,新圣颜之卿
圣人死后,大星陨落。
有的沉入海底,有的坠落沙漠。
不管这颗大星陨落在何处,总会吸引一群群的卫道士蜂拥而至。希望获得圣人的传承。
这些传承,可能是一支笔,一本书,一部功法,一片衣袖,但从未有过,是个婴儿。
张梁怀抱着这个小小婴儿,有些不知所措。抬眼看看四周,皆是一脸懵然的同道。
“这他妈的难道是圣人转世?”
“俺觉得可能是私生子?”
“胡扯,礼部尚书那么古板刻薄的人哪来的私生子!”
“也不一定啊,朝廷里面看着光鲜,谁知道背地里什么男盗女娼!”
“胡扯,男盗女娼的怎么成圣?”
张梁刚想要发表些意见,怀中的婴儿却一声大哭,哇哇的声音听着有些可怜。张梁不自觉的紧了紧,可哭声却不停,一声声的直入张梁心窝,让这个单身四十多年的汉子内心微颤,怦怦直跳。
“老几位,这娃儿是不是饿了?”
张梁说完,就有些后悔。这四周都是像他一样的汉子,打架结社的本事顶天,喂孩子估计个个都没辙。
婴儿的哭声越来越大,小嘴巴更是吧嗒吧嗒嘬的直响。张梁小心翼翼的单手托住婴儿,空出一只手来放进嘴里吸允了下,低头瞧瞧自己的衣衫,找了块还算干净的地方狠狠抹了下手指头,再小心翼翼的放到婴儿嘴边。
感受着婴儿强有力的吸允,张梁嘴角微微一翘。
“喂!张头,咱是不是得赶紧走,一会朝廷的人就到了。”
说话的叫张彦,几人之中最年轻的一位。而他话语中的张头便是张梁。
“可这娃儿咋办?”
“就放这吧,朝廷会管的。”
“别啊!难得一次圣人陨落还是大名鼎鼎的礼部尚书,还正好落在咱张家村的地头,不管是啥,咱先带回去吧。”
张梁不等其他人反对,招呼一声“就这样,先回村。”抱着婴儿抢先一步走了出去。
刚出林子,便看见一只大鸟从天边飞来,鸟上依稀看见一个人影飘飘若仙。
“寻踪派的人!”
张梁一声招呼,其他人等纷纷遁入树林,只片刻,原本还因为大星陨落,纷纷扰扰的树林已经恢复原样,只余微风徐徐。
张梁藏躲的地方正是一片视角无法顾及的洼地。此刻,他正匍匐在地,两只臂膀像大鸟护食一般罩着小婴儿。
约莫片刻,张梁的头顶传来忽闪忽闪的翅膀声,那只大鸟就落在张梁前方不远处。
抬眼悄悄望去,就见一矮小的身影一个滑步,从大鸟上窜了下来。
矮个子下来后,变一个下蹲。本来就矮的身材,再一蹲,差点让张梁以为此人瞬间消失了一般。
“出来!”
小矮个儿突然大吼一声。
张梁知道这是对方使诈,便一声不响的看他表演。
小矮个儿四处看了看,见片刻后还无回应,便大方方的向大星陨落之地走去,一边走,一边还哼着奇怪的歌谣。
“还是我最快,我最快。最快的小布就是快哟。”
张梁听到这,便知道这小矮个儿就是寻踪派最厉害也是最讨厌的人,没有之一,大白布。
眼看着小矮个儿大白布越走越远,张梁喉间微微一颤。一道细不可闻的声音散发开来。只见树林中的风声突然变大,稀稀落落间,张家村的人一个个的悄悄走远。
张梁最后望了一眼大星陨落之处,抱着婴儿快步离开。
长安城,大夏皇朝最后一片圣地。
万仞山的瀑布飞流直下,将这座大城分成两半。山上汹涌而下的河水被城中两面巨大的铁墙束成一道,汇入城外宽广的护城河里。河水在护城河里沿着长安城墙一周,再次汇聚在万仞山脚下。
两边各有一座巨大雕像,直入云霄。
雕像底座,一扇大门,河水顺门而入,不知去向。
两座雕像之间,便是大夏皇城。
今日的大夏皇城一片素白。自日前礼部尚书夏悚去世,为刚满六岁的小皇帝夏乐赢来了最快乐的时光。
她不知道,随着夏悚的离世,长安城早已人心惶惶,暗流涌动。
新的礼部尚书名为李立,和夏悚一样,也是位白发苍苍的老学究。每日里躺在衙门口的大树阴下,拿本早已翻烂的《春秋》,眯着眼,摇头晃脑。
今日这位老学究刚刚躺在工部新作的摇椅上,一位头戴士子巾的年轻人就出现在他的面前。老学究没抬头,依旧眯着眼,只是手中的《春秋》怎么也翻不了下一页。
“长安城里好久没有这么俊俏的后生了,你是哪个衙门的?”
李立的话语很慢,年轻人也很有耐心。
“颜之卿。”
年轻人微微躬身,手上的礼节让李立有些吃惊。
“颜之卿”
李立重复了一遍,似乎在思考什么。
“礼部最早就是颜家的,你今天来也无可厚非。不过,颜家嫡系不来,支系不来,来了个下等人,和解?”
李立的话语依旧很慢,颜之卿清楚的看见,李立手里的《春秋》足足翻了十页。
“颜家已大同。”
颜之卿的话语让李立一惊。
何为大同?
天地万物一人之身也,此之谓大同。
“颜老鬼成圣了?”
“不是他,是我。”
颜之卿的话语刚落,李立已经惊的站起。
动作极快,风才刚刚吹起一片官服。
“证明给我看!”
李立说完,盯着颜之卿的双目,一丝不苟。
李立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他在成圣的门前足足徘徊了一个甲子,毫无进展。可眼前的年轻人,还不足三十岁吧,竟然说他是圣人。
何为圣人?
越天地者,谓之圣!
天地间的鸿沟哪有那么容易跨越。大夏皇朝八百载,有记录的圣人只有区区五位。每一位的历史,都是一部长篇巨作。
李立最熟悉的夏悚,十岁开蒙入道,三十岁出世行道,五十岁天下传道,百岁才堪堪成道。就这,还是靠着皇朝无数先贤的典籍以及大夏皇朝珍藏已久的一枚圣人断指。
而眼前的年轻人虽然姓颜,可颜之卿三个字已经说明一切。
上等士族取名一字,下等平民二字,贱籍不可取有三百姓。
一位下等平民,注定不可能获得颜家庞大的资源,甚至可能连字都认不全。那他究竟是如何成圣,又成的哪部圣?
李立发觉自己想的有些久,而年轻人依旧毫无动作,眉间早已苍老成沟壑的皱纹逐渐拧成一个川字。
“圣迹!”
“竟然是圣迹!”
突如而来的嘈杂声让李立有些恼火,回首望去,竟然发现为自己遮了一个甲子的老树在疯长。
那近乎枯萎的树根在不断向土壤深处扎去,偏斜的主干在慢慢变的笔直,主干上的树枝在疯长,树叶哗哗作响。就如同一位垂垂老矣的暮年老人在逐渐变得年轻,正舒展着身躯,张开双臂,拥抱天空。
第二章,守藏
“《秋水》!这是《秋水》”
“物量无穷,时无止,分无常,始终无故。”
李立说完,便一言不发。身后的礼部衙门早已沸腾起来。相距不远的工部,兵部,刑部,吏部,户部更是纷沓而至。
夏悚死后,白素寂静的长安,就这样突然热闹了起来。
第一位赶到礼部的是皇朝的守藏官,李伊,道圣家族第九代守藏。
紧接着,刑部尚书展棋,兵部尚书孙询,吏部尚书葛邰,户部尚书韩官,工部尚书卓开。
不消片刻,长安城内所有三品上的大员齐聚礼部衙门。
所有人都在观察刚刚施展圣迹的颜之卿,而九代守藏李伊更是瞧的仔细,近乎于审视。
“阁下修的是《秋水》?”
李伊观察许久,甚至悄悄感知了那颗重新焕发生机的大树后,率先开口问道。
颜之卿行了一礼,点头道了声“是。”
“据我所知,世间《秋水》只余一本残籍,现在正在藏书阁里放着,你又是从哪修的《秋水》?”
李伊近乎无礼的发问,让李立有些反感。如果对面不是李伊这位九代守藏,哪怕任何一位六部尚书,李立都要指责一句,此乃礼部衙门!
李立看了看颜之卿,却发现这个年轻人依旧面带微笑,躬身而礼。只是这一礼毕后,李立感觉,他的腰干,挺的更直了些。
“前几日,礼部圣人化做大星,坠于北庭山。寻踪派的白先生最先赶到,却一无所获。我与白先生相交一场,他告诉我一件寻踪派深藏已久的秘密,圣人的秘密。”
在场的诸位大人听的有些莫名其妙,却没有一人打断,李立更是连连示意颜之卿继续说下去。
“寻踪派是上古宗派摘星楼的分支,寻踪派至今还保留部分摘星楼的典籍。其中有一片圣人衣袖,上面写了八个字。”
说道这,颜之卿微微停顿,看向刑部尚书展棋。
“圣人不死,大盗不止。”
颜之卿说完,看着面前几位朝廷大员惊骇莫名的表情,竟然有些快意。
李立首先陷入绝望,这八个字就像一柄利剑,直刺心脏。其他几位也纷纷恍惚,吏部尚书葛邰更是直呼“荒唐!”
此时,颜之卿不再言语,而第一位赶到的九代守藏李伊却微微一叹道:“诸位,此言并不荒唐,这是二代守藏所说。”
看着礼部外越聚越多的人群,户部尚书韩官开口道:“换一处说话。”
说完,挥了挥衣袖,一阵清风飘过,八人就此消失。
再次出现,已到皇朝藏书阁。
“就借九代守藏之地,我们细说。”韩官看着李伊,一脸凝重。他不知道,这八个字的出现,将会为这天下带来怎样的动荡。
李伊的眼神也有些沉重,更多的却是回忆与悔恨。
“二代守藏名为子妆,李子妆。红妆的妆。及其聪明也及其美丽的女人。最早,她只是一代守藏身边的执笔侍,替一代守藏刻写书籍,其实,这座藏书阁有一多半的典籍都是出自她的笔下。一代口述,她执笔,时间流逝,顺理成章,她也入了道,成为家族仅次于一代的亚圣。如此,一代守藏便留下遗言,她为二代。可宗族礼法之下,整个家族除了一代无人同意。一代在世时,只是闲言碎语,等到一代去世,所有的明枪暗箭全都招呼了上去。那时的她却从不在乎,也不想做二代守藏,可一代的遗言她又不想违背,就在整个宗族逼迫之时,她自杀在藏书阁里,留下遗言指定了三代。一开始,宗族无人愿意遵守,可就在她自杀后,摘星楼的人来了。说西北方向,大星陨落,是因为二代守藏去世。此时,族里才知道,她早已成了圣。而那八个字,也留在了她的遗言里。”
“二代一直是宗族不愿提起的过往,可今天颜小友将这八个字说了出来,还展示了自己的道,《秋水》,而《秋水》正是二代的道。”
“请问颜小友与我族二代守藏,究竟有何关联?”
李伊说完,盯着颜之卿,想要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在颜家,也是执笔侍。”
“《秋水》是颜家家主赐予我的道。藏书阁里的残籍是上半本,颜家藏有下半本。我修《秋水》共十八年,一无所获。直到遇见了寻踪派的白布,白先生。他送了我那片衣袖,我入了圣。在此之前,我还不知道二代守藏的任何事情。”
颜之卿的语气很轻,就像在说一件跟他完全无关的事。可这个解释,几位老大人都不相信,刑部尚书展棋便率先反问道:“荒谬!圣人衣袖多么贵重的物品,更是摘星楼流传下来。那白布据老夫所知,在寻踪派一直是人嫌狗厌,他就算肯送你,又何处得来?”
“白布在寻踪派的地位并不像你所想的那样。他早已被预定为下届掌座。”
颜之卿的话语依旧很轻,也很坚定。
可展棋却依旧不信,长安城刚死一个圣人,便冒出一个圣人。什么时候圣人跟白菜一样了?更何况,一个修儒法的颜家,竟然还能出一个修道法的圣人?展棋越想越觉得荒谬,不顾一旁吏部尚书葛邰的眼神示意。掏出袖口内的判官令,对准颜之卿,一声大喝:“请刑!”
紧接着,便是一道粗如手臂的雷霆从判官令中射出。那雷霆似真似幻,刹那间便冲进颜之卿的左眼。而就在第一条雷霆进入左眼之际,判官令内又一道雷霆紧随而出,直入右眼。
一个呼吸的时间,又有四道雷霆分别箍住颜之卿的四肢,将其拉离地面,摆成一个“大”字。
“够了!”
礼部尚书李立率先出手,撕下一页《春秋》化成星光散在雷霆之上。可雷霆只稍稍变细了些,却依旧将颜之卿越扯越紧。
李立想要再撕一页,却发现被禁锢的颜之卿面带冷笑,一字一顿道:“刑不上士大夫,对于我这种下等平民,即便成圣,也不会放在老大人眼里,是么?”
展棋哈哈一笑道:“士子平民在我眼中都一样!老夫也从来都不管什么圣人不圣人。你今日那句圣人不死,大盗不止可着实点醒了老夫。在老夫眼里,就是因为你们这些所谓的圣人,才导致这天下变成如今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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