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植物师》——黑暗园丁

第一章 我死了

六月的傍晚，太阳即将落山，空气终于稍微有些凉爽。

马腾飞穿着一身廉价的短衣长裤，脖子上搭条用了不知道多久，但看起来还算干静的毛巾。踩着双老老款的绿色军胶鞋走在低矮的花卉大棚中，仔细观察并记录着部分偏离正常生长植物的状况。

汗水吧嗒吧嗒往下掉着。

马腾飞随手抓起脖子上的毛巾擦了一把，在手中的本子上记录下几个字，然后继续往下一片分区走去。

“真恶心。”

在马腾飞身后不远的透风窗前，一名长相纯美，青春时尚的女孩儿正在摆弄着手机，偶尔朝这边瞥过一眼，脸上是深深地厌恶。

她叫乔金莲，18岁，这家花卉大鹏老板的女儿，也是跟马腾飞同一个学校的同学。

只不过，她是高二，同样十八岁的马腾飞则是刚念高一。

大约去年十月的时候，花卉招工，马腾飞来到这里。

他来自山村，皮肤黝黑粗糙，发型乱七八糟，穿衣更是丝毫谈不上品位，甚至连地摊货都算不上。这一切的种种，都让乔金莲看不上他。偶尔瞥上一眼，便觉得恶心难受。

平时乔金莲是不常来大棚的，但是今天不一样。

乔妈外出进新，让乔金莲来帮忙。如果不出意外，待会儿肯定会有视频通话来查自己的岗。

毕竟十八岁的女孩儿，最让家长操心。

尤其乔金莲还是单亲。

叮铃铃叮铃~

乔金莲精神一振，视频查岗果然来了。

坐直身子，调整好情绪，乔金莲接通了视频，用一幅乖宝宝的表情对另一边问道：

“妈，你忙完了？”

“差不多了，明天上午回去，你作业做完了？”

“刚做完，在复习呢，马上要期末考试，我得紧往前赶，妈你没事我挂了哈。”

“行，那你好好学习吧，注意晚上早点休息，学习也别累着。”

“知道了妈。”

挂了视频通话，乔金莲耶的一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现在才七点半，还有大把时间出去浪。

好不容易熬到乔妈外出，她怎么可能好好待在家里学习？

乔金莲拎起包就往外走，快到门口时，突然又停了下来。“喂，你过来。”

马腾飞站直身子，指着自己鼻子：“你喊我？”

“废话，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吗？”

乔金莲对马腾飞的态度很恶劣，毕竟是看着都觉得恶心的人。

“我妈待会儿可能会给你打电话，要是问起我来，你就说我在背单词，不好打扰我。我自己的手机也会关机。”

“那你是真要背单词吗？”马腾飞傻兮兮问道。

乔金莲狠狠瞪了他一眼，这男生不但穷土丑，脑子还少根筋，这让她对山里人的印象更差。

“你放心，这里太热，我回家开空调背，这样行了吧？”乔金莲没好气道。

两人距离很近，乔金莲说话时，一股好闻的气息传到马腾飞的鼻子里，让他的心跳有些加速。

他低下头，尴尬的抓了抓脑袋，好半天才憋出一个字儿。“行。”

“哼。”

乔金莲用鼻子出了口气。

迷住一个土包子，并不会让她感觉有成就感。相反的，想到自己可能会被一个土鳖意吟，她就浑身难受。

窈窕的身影离去。

马腾飞自嘲笑了一下，继续干活。

他不过十八岁的年龄，正是对感情懵懂的时候，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他，见到乔金莲就像见到了仙女，要说脑子里没点想法是不切实际的。

但是马腾飞明白，以自己的条件，不太可能和对方有什么超过友情的交集。

甚至，连友情都很难建立。

……

……

今天老板不在，马腾飞依旧熬到九点，准时锁门离开。

他住学校宿舍，夏天晚上九点二十熄灯。好在花卉大棚距离学校不远，跑步用不了十分钟就能到，剩下十分钟还可以去洗漱间冲个凉。

因为是跑步，马腾飞走的是最近的路。

其中一处要经过某个正在开发的城中村，大部分的土屋瓦房都被推倒，只剩下几家‘钉子户’还在坚挺。

平时马腾飞经过这里，都是目不斜视的直接跑过去。但是今天他却不知道犯了什么邪，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想要自己留下来。

他停下脚步，聚精会神的扫视着四周，仿佛并没有什么异常。

但是耳朵里却隐约听到有呜呜的声音。

“谁在那里？”

马腾飞循着声音寻找，终于发现在隐藏在一处废墟阴暗处的人影。

与此同时，废墟中突然传来一声惨叫和求救。

“啊啊，痛死我了。”

“救命，救救我。”

求救的女声很耳熟，马腾飞的表情顿时紧张起来。

她不是在家背单词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臭表子，敢咬老子，我去你的。”

啪的一声脆响，是扇耳光的声音。

高大的身影从倒塌的房屋废墟中迈了出来，手中是明晃晃的匕首，指着马腾飞恐吓：“小子，这里没你的事，不想死就赶紧滚开。”

这是第三个人的声音，阴影中至少还有一个恶人，正在对付乔金莲。

碰见歹徒了。

马腾飞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恐惧和想要救人的热血交缠在一起，几乎麻痹了他的全身。

他用颤抖的声音喊道：“你们要干什么？放开她，有事慢慢说。”

乔金莲也听出了他的声音，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带着哭腔大喊：“马腾飞，是我，快来救我。”

“吗的，他们认识。怎么办？”持刀大汉气急败坏。

既然是认识的人，简单恐吓怕是很难吓走对方。一旦真要动手，后果可能会死人。

两人都是图一时爽，这次失败换个地方再找目标便是，没必要把事情弄大。

一道亮光照过来，照出了持刀人的脸，以及一道十公分长的猩红伤疤。

马腾飞连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放松了一些，重新恢复身体的支配权。用他那五十块钱淘来的二手手机照着亮喊道：“大哥，别冲动，你们先放开她，咱们有事可以好好说。”

然而他却没想到，刚才对方已经有了退堂鼓的打算，此刻被他看到了脸，却是又改变了想法。

“好，你过来，我跟你好好说道说道。”刀疤大汉一边对马腾飞招手，一边紧攥着匕首朝他走进。

马腾飞感觉到对方的气场不对，但天真的他选择了相信对方。

两人的距离在不断接近。

眼看只剩下不到两米，刀疤脸突然一步上前，手中的匕首狠狠朝着马腾飞的肚子上捅去。

‘噗呲’。

匕首毫无意外的刺中了。

大汉面目狰狞，脸上的刀疤仿佛蜈蚣活了过来，狞笑道：“看见了哥的脸，你特么还想谈？下辈子做人，记得少管点闲事。”

马腾飞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大汉，竟忘了感受肚子上的伤痛。

他的双手条件反射般抓着了对方的胳膊，但是却根本用不上力，眼睁睁看着对方一刀又一刀的拔出来又刺进去。

也不知道是十几刀还是二十几刀，当刀疤脸终于累得停下时，马腾飞双腿一弯，栽倒在地上。

“我要死了？”

“为什么会这样？”

意识消散之前，马腾飞依旧不能理解，有什么事是不能好好谈的，非要动手杀人呢？

第二章 不死之身

“不，不要杀我，求求你们。”

“臭表子，老老实实让爷们爽一爽不就好了，现在还想让我们放了你，做梦吧。”

“别废话，先把她绑起来带走，换个地方再弄。”

“求求你们，不要杀我，我不会举报你们的，求你们了。”

“吗的，找东西先堵住她的嘴。”

耳边传来吵杂的声音，就好像午睡被人吵醒一般。

马腾飞浑浑噩噩，不禁在想：我这是在哪儿？谁要杀谁？这声音，好像是乔阿姨的女儿。

牟然间，

马腾飞猛地睁开双眼。

他还没意识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他已经想起乔金莲被恶人绑架的事情。而且，现在事态好像正在朝着更严重的情况发展。

“乔金莲，你没事吧？”

马腾飞从地上爬了起来，大声喊道。

乔金莲已经被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两个匪徒听到他的声音，被惊得顿了一下。

其中一人质问：“你特么没弄死他？”

另一人便是刀疤脸，气急败坏咒骂：“妈的，这小子命真硬，你先带人走，我再去给他补几刀。”

说着，掏出匕首，再次朝着马腾飞走去。

马腾飞并不知道在自己复活的时候，腹部的伤已经全好了。他以为自己是回光返照，被捅了那么多刀，绝对是死定了。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临死之前，一定要把乔金莲救出来。

“给我放开她。”

马腾飞嘶吼着，迎着持刀大汉的面冲了上去。

常年在山里跑跑爬爬，他的身体素质很不错，但是打架这种事情，并不是身体强壮就行的。

刀疤脸一刀捅过去，只懂傻冲的马腾飞，根本没可能躲过对方刁钻的匕首，被一刀捅在了肚子上。

不过这一次，马腾飞没有像刚才那样毫无防备。

他忍着肚子上传来的剧痛，啊啊大叫一声，直接一个纵身将对方扑倒在地。双臂死死的抱着对方的身体。

刀疤被他不要命的气势吓了一跳，用尽全力挣扎，却因为被压在身下而无法挣开。

情急之中，他两只手一起握住匕首，使劲在马腾飞的肚子上绞了起来。

伤口越来越大，肠子和内脏全都漏了出来，从两人身体间的缝隙往外流淌，挣扎中洒满一地。

马腾飞被剧疼折磨的快晕了，但他依旧不肯放手。可是大量的失血不但让他开始变得头脑不清，也让他渐渐失去了全身的力气。

头越来越沉，

双臂渐渐没有了知觉。

刀疤发现了他的无力，双肘和膝盖同时往上一顶，一把将马腾飞从身上掀翻下去。然后气喘吁吁的从地上爬起来，嘴里骂着：“去你吗的，小杂种。”

他生怕马腾飞还没死，蹲下身子，用匕首在他脖子上又插了两刀。

这一次，绝没有再生还的可能。

“好了没有？快点。”远处的大汉急道。

“好了，这就来。”

刀疤的身体在不自觉的颤抖。

虽然以前也杀过人，但是如同今天这般血腥与惨烈，还是第一次。连他自己都被自己的狠辣给吓到了。

他小跑着往前边大汉追过去。却没有看到，在他身后，马腾飞的身体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复原。

只用了不到三秒钟，脖子上的伤口便消失不见。

然后又过了五秒左右，腹部的伤口也彻底恢复，连那些外露的肠子和内脏也都被收进了腹中。

如果不是地上还有残留的血迹，以及马腾飞破碎染血的衣服，根本没人相信他刚才又死过一次。

“这次应该弄死了吧？”扛着乔金莲的大汉问道。

“放心，肚子都掏空了，脖子上也来了两下，这要是还不死，那肯定见鬼了。”

刀疤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大吼。

“我说，你们给我放开她。”

不知何时，马腾飞又重新站了起来，一边大喊，一边迈开大步冲上前去。

夜色掩盖下，刀疤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的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仿佛被人掐住了嗓子，沙哑着叫道：“妈呀，他不是人，快跑。”

扛着乔金莲的大汉虽然没有动手，但刀疤用匕首捅马腾飞的的时候，他也是看到的。此刻见马腾飞不但没死，反而生龙活虎的朝自己冲来，同样被吓得心惊胆战。

“我艹。”

大汉惊叫，一把将乔金莲往前一扔，撒腿就往后跑。

“唔~~”

乔金莲被堵着嘴，眼看要摔在地上，惊恐的瞪大眼睛。

下一刻。

咚的一声，

娇小的身躯并没有落地，而是砸在了马腾飞背上。

乔金莲虽然不重，但也有九十多斤，马腾飞被压的呲牙咧嘴，却不敢有半分放松。

他费劲从乔金莲身下爬起来，给她解开绳子，摘掉口中塞得破布。

得救之后，乔金莲哇的一下扑进马腾飞怀里，泪水瞬间眼角往下淌。

才十八岁的她，那里碰到过这种可怕的事，不但差点被玷污，若不是马腾飞恰好赶来，她可能再也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别怕，没事了，他们已经跑走了。”

马腾飞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小时候奶奶就是这么哄他的。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乔金莲突然从马腾飞怀里抬起头来，看着他满身的血迹，哽咽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

“没事怎么这么多血？刚才他们说你死了。”

乔金莲很想确认一下马腾飞的伤势，但又怕掀起破损的衣服后，里边是被捅烂的血肉。

犹豫了半天，终究是没敢动手看个究竟。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刚才我也以为自己死了，可是猛然惊醒后，就发现自己并没有死，也没有受伤，一切好像做梦一样。”

马腾飞身上没伤，但是衣服确实破了，上边还有血迹。

如果说是做梦，这些血迹和破损说不过去。

“别说了，咱们先回家吧。”

周围黑漆漆的，乔金莲有些害怕。

万一那些人再卷土重来，他不敢保证能否继续幸运下去。

“不用报警吗？”马腾飞问。

乔金莲摇摇头，若有心事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万一警察抓不到他们，他们再来报复咱们怎么办？”

马腾飞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作罢。

他把乔金莲扶从地上起来，乔金莲才发现自己腿已经软了，连站都站不起来。

“要不，我背你回去吧。”

“嗯。”

两人顺着刚才来时的路往回走。

乔金莲趴在马腾飞背上，闻着汗水和土，以及血液混合的味道，几欲发呕。不过相比起活命来说，这点恶心也就不算什么了。

随着距离家越来越近，乔金莲也慢慢静下了心。

刚才的地方没有路灯，但马腾飞是站在月光下，乔金莲多少能看到他的状况，而且听声音也能听得出来，当时马腾飞为了救自己，是真拼了命的。

她想说声谢谢，毕竟对方救了自己的命。

但是嘴巴张开，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乔金莲的家在五楼，没有电梯。马腾飞背着乔金莲，一个阶一个阶的爬上去，等到门口的时候，已经大汗淋漓。

“你自己进去吧，我要回学校了。”

放下乔金莲，马腾飞转身就要逃走。

刚才背了乔金莲一路，他难免有些反应，这让他很羞愧。

“唉，你等下。”眼看马腾飞已经下了半层，乔金莲这才鼓起勇气说道：“学校现在已经关门了，你回去住哪儿？”

马腾飞抓抓脑袋：“我也不知道。”

“你带身份证了吗？”

“没带。”

“没有身份证，连开房间都不成。再说你现在浑身是血，被人看见也不太好。要不先在我家过一夜吧。”乔金莲皱着眉头。

她不想收留马腾飞，但对方搞成这么狼狈，完全是因为救她。

而且今晚乔妈不在家，乔金莲刚刚被绑过，不是很敢一个人睡。有马腾飞在，万一出了事，多少能有个照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