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狼与钢剑》免费试读_玖伍贰柒zw
一、说书人
太阳就要爬到顶端,冬日的寒风逐渐停歇。昆岑坐在塞希尔村的酒馆里一个靠窗的位置,不时地望向远处的密林,偶尔皱着眉头咽下一口“村里最好的酒”。
这里几乎什么都没有:没有热闹的集市、没有琳琅的商品、助兴的歌舞,仅有的酒馆也是破败不堪,更没有什么让人流连忘返的男女。就连这“最好的酒”,都让这个自诩“什么酒都不会拒绝”的人感到厌恶。
幸好在这里还有一个蹩脚的表演者在活跃着小酒馆里的气氛,打发无聊的时间。这个一头红发的年轻人滑稽地扭动着肥胖的身体,扮演者传说故事中那位英勇的海盗之王兰格尼克。此时他正举着木剑指向天空,说出那句著名的海盗宣言:“我要拿你的头盖骨当碗使!”
他努力地模仿着世人想象中的海盗之王的形象,以及那种“雄浑”的声音,却不慎破了音,变成了一种奇怪地尖叫。听到这声尖叫的听众们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红发演员憋红了脸,却也没有停止他的表演,他一只脚踩着矮凳。一只手拿着木剑,手搭凉棚,不住地往远方张望。
昆岑也笑了,但笑容稍纵即逝。与看客们不同,他曾亲耳听到过兰格尼克的说话的声音,也见过这个和传说中“身高有二丈、体重十五石、面容恐怖”的描述大相径庭的海盗王。在他眼中,眼前的这个红发胖演员除了脸,活脱脱就是兰格尼克。
“那个该死的红发胖子……”想起兰格尼克让昆岑感到更加烦躁,现在这个红发的滑稽演员也不能让他提起一丝兴致。他扫了一眼桌上的酒,从贴身的衣服的暗兜里掏出一枚钱币,放在手里不停地摩挲。摩挲了一阵后,他把这枚钱币放在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这是一枚在很久以前铸造的钱币,币面早已被磨得光滑,图案也模糊不清,依稀间能看出一艘船正乘风破浪前行。每每摩挲钱币,都能让他想起很久以前,他也是坐在一艘乘风破浪的船上,为着理想、金钱和兄弟奋战,而不是如同现在这样来到一个穷乡僻壤,为权贵收买一个没有任何用处的装饰品。恍惚间,他仿佛又听到了海浪在击打船身,烈风正撕扯船帆,人们激动地嚎叫着,冲向那若隐若现的海岸线。
清脆的钟声把他拉回了现实,他收起钱币,朝外面望去,只见在与密林连接的地方,出现了几辆雪橇车。车的行进速度很慢,像是拉着重物。与此同时,村里各家各户都纷纷出门,向村广场走去。
钟声也给红发的说书人解了围。在酒馆喝酒的人也纷纷喝完自己手中的酒,将酒钱放在桌上,朝着广场走去。仅有的一两个酒鬼也不在意他的表演。说书人吐了一口气,坐在舞台边上,从包里拿出一个干面包,就着刚才酒家放在舞台边上的酒,补充着体力。
“啪”的一声,一枚银布落在他的身旁。说书人惊讶地抬起头,只看见一个高大魁梧的背影正推门而出。他忙不迭地捡起银布,小心翼翼地将它藏在内衣夹层里。
村广场上,村民们围着满载而归的狩猎队,按着各户的人头和出力程度,认领着这入冬的食物。对于村子里的大部分家庭来说,初冬狩猎得来的东西,几乎就是他们这个冬天唯一的肉类来源。再过两天,大雪就会封住进入密林的通道,很多动物也将进入密林深处冬眠,狩猎将会变成一件极其困难的事情。除了那些最有经验的老手和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人以外,是无人会再次深入密林之中的。
昆岑穿行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着自己的目标。很幸运,这个目标并不难找:那个人比其他人要矮上一头,头发也是与众不同的黑色。昆岑走到他的身边,低头望着他因为几天没有洗过而发黑的脸,说:“我的主人,西维斯特子爵莱柯宁大人向你表示敬意。”
矮个猎人抬眼看了昆岑一眼,伸出手:“老规矩。”
昆岑笑着从腰带上取出钱包,放到猎人的手上。猎人掂了掂分量,面无表情地转身从身后的雪橇里取出一个不大的包裹。猎人将包裹打开,是一个已经经过冷冻处理、去掉了血渍的雪原山猫的头颅。昆岑瞄了一眼,问:“这是‘独眼’?”
猎人点点头,说:“如果子爵大人觉得名不副实,我可以挖掉它一只眼睛。”
昆岑哈哈大笑,他接过包裹,重新包好,放到肩上。现在他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在上缴了自己该上缴,领取了自己该领取的过冬食物后,猎人拖着雪橇——这个破烂的、除了卖山猫头得到的八十个铜板外唯一不用上缴的东西,回到了位于村子边缘,由焦黑的木板搭建而成的,四处漏风的家。他生起火,将食物随意地放在角落中,把散发着轻微的血腥味的山猫皮裹在自己身上。火和山猫皮带给了他一点点温暖,让他得以保持体温,不至于被晚风冻僵。
他扒拉开火堆,将几块干肉放在灰烬里加热。不多时,肉香便充满了屋子。
“真香啊!”一个声音响起。猎人回头,白天在酒馆里表演的红发说书人出现在门边。他肥胖的脸上染着红晕,显然是喝了酒。猎人挪了挪身子,让出一个位子给了说书人。说书人摇晃着走到火边,坐下。
“我说乌萨,”红发胖子叫出了猎人的名字:“你的收获不错啊。”
“还好。”乌萨冷冷地回应。
“密林的寒风冻住了你的热情,我的朋友,嗝……”说书人笑着,搂着乌萨的肩膀:“今天我,嗝,发了一笔小财……”说着,他从内衣的夹层里掏出了那枚银布。得意地在乌萨眼前晃动着。乌萨冷冷地盯着这枚银布,说:“这是谁给你的?”
胖子笑:“一个兽人……他的个子很高,很高……他看我……看我的书说得很好……”话未说完,他倒在乌萨的肩上,沉沉地睡去。
乌萨望着这个毫无防备的胖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二、悄悄走,深夜来
冬日阳光如同一根寒冷的针,刺醒了沉睡的红发说书人。他揉着眼睛,裹紧了身上的毛皮。刚拉上这带着体温的毛皮,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迅速在身上搜索。他乱摸了一阵,在左胸内衣里摸到了那块银布。他小心翼翼地取出银布,兴奋地吻着他。
“我不会动你的东西。”乌萨把刚劈好的木柴放在炉子前,说:“是谁那么慷慨?”
“一个高大、强壮的兽人……”说书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块银布,这是足够这个衣衫破旧的猎人生活半年的。自己昨天酒喝得太多,竟然把这个东西给他看了。幸好今天早上脑袋还在脖子上。
“脸上还有一条刀痕和一块烧伤疤的那个?”乌萨并没有在意胖子的窘迫和恐惧,他捡起一块木柴,扔进炉子里。
说书人点点头。他暗自里松了一口气,盘算着等会逃离这个地方:他将会去酒馆买点干粮,然后迅速离开——一个说书人本来就该云游四方。
“这个兽人还真不像西维斯特的部下……”乌萨盯着炉火,自言自语道。过了一会儿,炉火产生的热气随着风吹到了说书人的脸上。说书人不由得把盖在自己身上的兽皮拉下了一角——否则就太热了。
“你昨天说了哪一段?”乌萨追问。
“海盗之王。”说书人挪动身子,准备下床。
“兽人都很长寿。”乌萨的这句话让说书人摸不着头脑。但他现在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说书人已经下了床,他拍拍身子,准备和这个借宿了两晚的猎人告别。
“今天是霜月的第三天。如果你要离开,今天是最好的时机。再过几天,你就走不了。”乌萨听似善意的提醒让说书人冷汗直冒:他果然还是注意到了他的恐惧。还没等说书人说话,乌萨又接着说:“昨天不止我一个人知道你得了这么一笔钱。昨晚你没有出事是因为你要回到我的猎屋,按照村子的规矩,我有义务保护你。但如果你今天要走,我也就没有这种义务了。”
“你的意思是,你要我雇佣你?可是我……”
乌萨冷笑:“我对你这点钱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是在提醒着你,这个小村没有对钱的需要,但是村外、镇上,或者是城里,我就无法保证了。”
说书人露出不自信的笑:“我……”
“你叫什么名字?”乌萨从炉子边站了起来,走到了衣橱,取出一件带兜帽的斗篷,递给说书人。
“格拉维森。”说书人接过斗篷,充满感激地回答。这件斗篷十分精致,和乌萨这个边远村落的猎户身份并不搭调。
“穿上它。”乌萨说:“你今天还要到村里演出,把你的银布留在我这儿。”乌萨看着犹豫的格拉维森,补充道:“你也能看出来我这件斗篷不止一个银布。”
格拉维森赶忙道谢,披上了这件斗篷,并取出那枚银布,放在桌上。乌萨望着格拉维森匆忙的背影,回头取出猎刀和砥石,用劲地磨着。
夕阳还未完全没入远山时,格拉维森便穿着乌萨的斗篷,里面是他厚实的演出服,匆匆地回到了猎屋。他今天挣了五个铜板,这是一个不错的收成——但比起那一枚银布来毫不起眼。而乌萨给他的这件斗篷,他并不认为能够值一个银布:虽然它很精细轻盈,但怎么看都是用一种远方不知名的草编织出来的,或许是对这个猎人有什么重要的意义,才会比一个银布还要值钱。
格拉维森推开门,随意地脱下斗篷,开始寻找他的那枚银布。很幸运,它还在它原先待的位置。夕阳斜照,银布在格拉维森的眼中映出了五彩的色调。他赶忙将这枚银布收入怀里,转头出门,朝着村镇广场走去。在那里,还有封路前的最后一趟到镇上的马车。
当天完全黑下去时,乌萨拉着他的狩猎雪橇回来了。他看着虚掩的门和黑洞洞的屋子,摇摇头:说到底,这些说书人都是一些胆小的、见利忘义的和目光短浅的笨蛋,况且这个混蛋还让他本已四处漏风的屋子更加寒冷。乌萨如此想着,急忙从地上捡起柴火,奔着火炉而去。
一个兽人士兵靠在维尔斯特罗姆年久失修、墙灰脱落的城墙,无聊地刮着日渐长长指甲。兽人士兵虽然不惧怕寒风,但在这霜月的夜里执勤,任谁都会感到空虚和愤恨。他不时地抬眼望向他对面的人类同伴,只见他正双手抱着长矛动来动去,试图打发时间,并让自己的身子更加暖和。
初月已经升到了天空的顶端,远方的末月也在地平线上露出了头。兽人士兵伸了个懒腰,摇晃掉粘在浓密的鬓发上的冰渣。他刚想和同伴打招呼回营,就见到同伴端起了矛,指向前方。兽人士兵回头,在初月惨白的光下,一个身影出现在远处,正急匆匆地朝城门走来。兽人士兵也擎起长刀,和同伴一道摆出进攻姿势。那个身影慢慢地近了,兽人士兵看清了这是一个身材不高的人类。他示意同伴继续做着准备,然后自己上前一步,静候这个人来到自己的身前。很快,来人走到了跟前。兽人士兵挺起胸膛,问:“你从哪儿来?”他的声音浑厚而有威严,着实令来人吓了一跳。
“诺德傲斯腾。”来人毕恭毕敬地回答,说着递上了通行证。
兽人低头看了看通行证,并仔细打量着面前这位来自“苦寒之地”的人:他的个子不高,身材匀称,瘦削的脸上挂着恭敬地微笑,粗布制成的衣衫沾满了灰尘,一个破旧的邮包斜跨在肩上。
“你来这儿干什么?”兽人士兵又问。
“给一位名叫西斯维特的老爷送来一封信。”来人小心翼翼地从邮包里掏出信件,把封印展示给士兵。士兵看到了一个精美的徽记,上面绘着一只插着双翅的老虎。兽人士兵撇了撇嘴,将通行证还给来人:“进去吧。”
来人忙不迭地道谢,快速地将通行证放入邮包,不一会便消失在漆黑的夜色之中。
“妈的,”兽人士兵啐了一口吐沫,骂到:“一个该死的贵族信使。”他的人类同伴上前,举高手,安慰地拍着兽人士兵的背:“别太在意了。我们该下班了。”兽人士兵点点头,和人类同伴一起朝城里走去。在他们踏入城里的那一刻,城门轰隆隆地关上了。
- 5星
- 4星
- 3星
- 2星
- 1星
- 暂无评论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