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的魔鬼》:序幕 饕餮子:宝藏与死亡
序幕 饕餮子:宝藏与死亡
酷热和严寒都能杀人,那温暖呢?
——大预言家肖明寿终前夕言
……………………
自魔鬼消失以来,和平盛世在落涵大陆上已然持续了十六年。
渺小的人类从曾经的万众一心、同仇敌忾,逐渐变成了四分五裂的局面,薄弱的情谊外,生出贪婪和欲望,权力、财势、利益成为人类的最主要也最可怜的目标和追求。
“饕餮子,传说中凶兽饕餮的后代,身子像犀牛,脸长在腹部,一目,体型巨大,魔法力旺盛,攻击力极强,从前为魔鬼麾下的强力武器,魔鬼战败后不知所踪,其智力低下,生性贪婪、爱珠宝,好吃人,巨口可吞噬一切。因此,饕餮子所现之地,必然有宝藏,但也伴随着诸多死亡的血腥。如今,饕餮子重现于世。”
——来自某人的呓语
……
“黄将军,前方沙土松软,战马不能再深入了,是否改为步行?”沙漠中有一支简装小队,行驶在队伍前方的斥候回报道。
黄郎,即黄将军,乃祥云国北境沙城太守手下副将,此刻正奉命寻找前几日流出的小道消息。
黄郎看了看周围,风沙肆虐,马蹄深陷黄沙中。这里是不毛之地,出发之前他们自以为准备充分,带足了草料和饮水,但行走了多日,才发觉远远不够,沙漠中草料难寻,饮水更少,一片干枯、荒凉,到处都是枯骨般的河床,被黄沙填满的苦水池,隔很远才有几棵坚韧无比的低矮树丛,环绕着几尽干涸的水井。
而且越往里面走,就越贫瘠,乃至最后,只有黄沙充斥一切,给养根本无法的得到补充。
这个沙漠位于落涵大陆最北面,名字叫做庆戈立沙漠。庆戈立乃古神语音译而来,意思为黄色荒原。
当地居民口耳相传中,这里乃神灵的惩罚之地,每一粒滚烫的黄沙,都是人们原罪的灵魂,他们生前铸下大错,死后不能重生,并且将被永远的困在黄色荒原之中。
黄郎本也不愿意深入这样一个地方,奈何庆戈立沙漠传出的流言蜚语太过逼真,招来了太多贪婪的贵族、佣兵、流浪武士、刀剑客,甚至传说中的“瘟疫人”、“无影人”、东海尽头岛屿的“莺鸣”,尽皆挤进资源匮乏的沙城。
随之而来的流民也越来越多,沙城几乎都装不下,尤其是沙城救济食物不够,长此以往,必定发生流民暴动。太守不愿坐视沙城被流民所毁灭,于是派出副将,深入庆戈立沙漠,彻查流言出现的原因。
“恐怕他们都主动忽略了血腥一事,真以为自己会是幸运儿吗?”黄郎不满的想。
“下马。”黄郎看着前方没有尽头的沙漠命令道,而后他指着一队人安排说道:“你们回城复命,顺便让战马休息休息,再换一批,之后来此地等我们回去。”
“黄将军。”一名士兵唐突问道,“我们要在这等多久?”
其他人怒目而视,黄郎伸手制止了他们,他看了看天上火球般的太阳,说道:“现在是夏天,如果入冬前我们还没有回来,就不必再等了。”
“是。”士兵领命而去。
之后黄郎看了看地图,下达了第二个命令:“距离标记点只剩两天的路程了,这里不能安营扎寨,天黑前我们必须找到一个能挡住晚风的斜坡的凹处,剩下的人都随我继续前进,沿路做好标记,以防找不到方向。”
但到了傍晚也没能找到凹处,黄郎催促士兵们继续往前行动,但士兵身心俱疲,都不愿意再动,在这样的环境里,黄郎也不愿意强迫士兵,只得宣布在附近的一个小凸沙丘的背风处扎营,但沙丘实在太小,普通的环状营地根本遮挡不住,于是只好改成“一”字状,排成了很长的营地。
黄郎的营帐位于第三个——那本应该是环状的正中。由于风沙太大,无法在营地外埋锅造饭,黄郎下令道:“所有人自己领取食物,想办法在营帐里自己做。”
黑幕像泼墨一般,霎时染色。黄沙持续肆虐,声音呜咽,站岗的士兵躲在面朝空地的简陋营房里,却无论无何也点不着火照明,每每试着点燃,即便不被风吹熄,也会被厚厚的沙土扑灭。
后来他们索性不再试着点火,反正自他们出发以来,除了见到过几个散落的佣兵外,也都是独立特行的武士、刀剑客,这些对他们二百人来说,几乎都没有威胁。站岗的士兵开始无聊的攀谈,由于风声极大,他们交谈的声音也都不需要掩饰,不过也无非是毫无营养的抱怨,咒骂和哀叹。
直至到了最后,站岗的士兵口干舌燥,眼睛也因为疲惫酸痛起来,这才停止了没有意义的聊天。
站岗的士兵们昏昏欲睡,都拄着卜字戟打盹,一个人打了个哈欠清醒了一点儿,睁开眼睛看到远方有一道模糊的红光。他疑惑的盯了许久,终于才看到一个模糊的巨大犀牛影子。
他急忙叫醒同伴,指了指红光,问道:“哎,你看的远,你看那是什么?”
同伴勉强眯着眼睛,当他看到红光的时候,他吓得身子一抖,脸色惨白如纸,他喊道:“那是眼睛!是饕餮子,快吹战斗号!”
但已经晚了,空气中凝聚了一道威力巨大的白色魔法光束,一下子将两人的半边身子贯穿,站岗的士兵生机骤然消逝,泛白的眼中满是难以置信。
“吼!”饕餮子仰天怒吼,整个营地刹那间被死亡所笼罩。
第一章 女婴与盛花
十六年前,元一年,魔鬼战败。
魔鬼山地牢里,一位魔鬼女婴安静的躺在襁褓中。
周围各种颜色的毒蛇蔓延,信子吞吐,嘶嘶作响。
突然,女婴身体裹起亮丽的紫色华光,毒蛇迅速直起半边身子退后一步,带着疑惑的眸子盯着紫光。
紫光越来越盛,空气中逐渐弥漫玫瑰的馥郁芳香。女婴头顶小巧的翅膀骨和背后的翅膀骨逐渐收缩。
扎甲锵锵。地牢似乎有胜利的士兵巡视。
毒蛇尽皆退散,不知怎样消失在各种缝隙里。
脚步声渐进,女婴身上紫光兀自未褪。
突然间,紫光化作触手,将周围所有的木板吸附过来,围绕在周围形成木箱状。与此同时,地牢门开。进来的士兵手中拿着带血的汉剑,巡视一周。
除了充斥于空气的馥郁芳香,别无他物。最后他将视线锁定在木箱上。
他谨慎的走近,扎甲摩擦的声音几乎都不见了。士兵举起长剑,用力将木箱撬开,同时做出防御的动作。但那里只有一个漂亮的人类女婴,嗷嗷待哺。他惊讶的瞪大眸子,同情的看着女婴。他将武器插在地上,想要将她抱起。
一条墨色的眼镜蛇不知从哪出来,一跃而起,狠狠咬在士兵的脖颈上。毒液瞬间顺着颈动脉弥漫全身,他想要将眼镜蛇扯下,但他浑身没了力气。一声低呻吟后,跌倒在地,红色夹杂着黑色液体的血浸染土地。
之后墨色眼镜蛇向女婴走去,三叉信子吞吐,胜利、残忍的嘶嘶。突然,箭矢破空,一根羽箭直挺挺的插在眼镜蛇的脑袋上,它本能的缠绕箭身。
玫瑰馥郁的香味,黑色的血液流淌。
…………………………
十六年后
元十六年三月下旬某日,诺坤城。
“盗贼猖獗,无视王法入室盗窃,冒犯虎威,午时三刻斩首以正法!”
人群熙熙攘攘,闹市正东,不知何时搭了个高台,一百名身披扎甲的红衣祥云国卜字戟步兵整齐的列阵,围绕四周。高台四角,又分别站着一个浑身鱼鳞铁甲、戴虎头卧花纹铁盔的长矟武器兵士。
“这是怎么回事?”一个不明就里的平民问周围的人。
“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昨晚花钦麟大将军家,进了几个不知死活的盗贼,据说还一下子闯到了重病的哲夫人房间企图行窃,结果被逮个正着,今天这就是要执行枭首刑的。”一个知道一点内幕的人低声呼道。
“啊?花钦麟大将军的府都敢闯?这些个盗贼再穷,也不至于这么不要命吧。”
“就是,这些愣头青,真是……无话可说。”
“话说,那四角站着的威武不俗的兵士都是什么人啊?”
“这都不知道?真是孤陋寡闻。”那个男人说,“他们,都是花钦麟大将军的亲卫,个个都是军队精英中的精英!每个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好手!花钦麟大将军手中握有十万雄兵,这样的人却也不过堪堪组建了不超过三百人而已!”
“难道是……”
“花家军?!”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巳时将过,暖阳高悬。高台外,突然又出现十多个虎头卧花铁盔花家军,他们眼神肃穆。
为首有一位身着狮头鳞甲,戴着玉饰铁盔,身材高大魁梧、利剑浓眉的络腮短胡俊美中年。
他的右后方跟着一位长相与之神似,却更为年轻秀然的青年,他体态清癯,身穿青边袂白衣,银色鱼鳞铁甲,白盔银缨,盎然而立。
他们缓步而趋,一百名列阵士兵,眼神中突然充满狂热和敬重,同时四角的花家军,高举长矟。
“竟然是花钦麟大将军和其嫡长子花间酒亲自来了!”台下人识得的人惊呼。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气,随即奋力长呼。
“我的天,壮哉!我祥云国的‘不败神’,今日得见真容,死而无憾啊!”有人仰天惊呼。
“大将军!大将军!”数千人同时呐喊。
花钦麟于台前驻足,刽子手低头恭恭敬敬的退后。花间酒等花家军静静地停在后面,一言不发,这时台下也停止呐喊,空气倏然安静的令人发指。
午时三刻,刽子手抬头看向花钦麟。但他并未回应,而是扫视着奄奄一息的三个盗贼,伸手说道:“酒儿,拿我剑来。”
花间酒将父亲专用的七斤重陨铁剑抽出,递于其手中。同时自己也拿出一柄三尺长的锋利汉剑。
刽子手似乎明白了怎么回事,上前阻拦:“大将军,万万不可啊!此等贱民,不值得大将军二人亲自动手,恐怕沾染污浊!”
花钦麟闻言,剑眉横竖,怒斥道:“此等贱民?人无论卑贱,因我定罪,亦因我而死!为将者杀人,岂能让他人代劳!”说罢,他推开刽子手,陨铁剑用力一挥,斩下中间盗贼头颅,盗贼略略挣扎几下就没了动静,断头处鲜血泉涌,染在大将军战甲之上,但他毫不在意,又走向左边的盗贼。
花间酒见状,走到右边盗贼处,将平时训练的优秀劲头用上,照准脖颈,和父亲一起用力挥去,又两个头颅同时飞起。
刽子手只觉不合规矩,痛苦掩面,但周围花家军战士却默然无感,一百名诺坤城士兵,觉得血液沸腾。
台下众民,却是更为哗然。
“花钦麟大将军行事,果然非同凡响!”一人赞叹,却又同时忧心忡忡,“只是不合礼数,长此以往,恐非吉兆。”
“你懂个屁。”有人怒骂。
“就是就是。”
花钦麟并没有理会台下的议论,命人将三名盗贼的头颅挂在旗帜上之后,就率众打道回府了。
行刑高台附近,“醉半楼”酒店最高的楼阁中,一位已经花白胡子,浓眉硬挑,右眉带痣,不怒自威的穿贵族便装的中年男子啜着杯中美酒,喃喃自语:“花钦麟,这家伙真是……”
他的身边,身着长袍的虎贲中郎将仲勇不满道:“王上,这样由他下去,这祥云国内,还有谁能够超过花钦麟的威严?”这位中年人,竟然是当今祥云国内的最高统治者——坤王戚阳!
“虎贲郎将不必为孤担忧。”坤王摆手说,“花钦麟忠心耿耿,其心上苍可鉴,如果他有异心,早就在与诸侯几次战役中就已经自立为王了。”
“十六年前,也就是元一年。魔鬼战败消失于世间,而后皇上无子驾崩,以致天下大乱,落涵大陆豪雄并起,弱肉强食,互相吞并。
“孤也顺天应命,在花钦麟大将军的强力辅佐下,从地狭人少、资源贫瘠的诺坤城太守一路征战十六载,才从只有万余人马的一城之主,到今日坐拥八座州城及二十万大军的王者盛况。
“如今形势趋于稳定,呈现出占据中部和北部大部分土地的昌隆帝国、占据南部和东南部的澈国以及占据西部和西南部的我们祥云国三足鼎立之势。
“未来若不只是偏安一隅,想要攻占昌隆帝国、澈国的各大州城,更是离不开花钦麟的统领奇才。况且,他花钦麟想要造反,诺坤城内其他几大家族本就相互掣肘,岂会坐视他独享奢富?”戚阳饮酒冷静分析道,“今日孤便装出行,就是要看看城内形势。花钦麟今日的举动,几大家族无一人应和,至少说明城内形势依旧是互相牵制,且花钦麟之心,仍然正直无畏。”
虎贲中郎将闻言,沉吟许久,即便心里还是不忿,但仍赞同道:“大将军自神魔之战出道开始,几无败绩。‘不败神’之称名不虚传,坤王…所言极是。”
他的态度让坤王很是满意。
“让孤更意外的是花钦麟的嫡长子,他名唤作……唤作……花间酒?嗯,真是盛花开于晴空,虎父无犬子啊!”坤王咋舌说道,“今日是官员休沐,等哺食左右,仲勇将军且随孤厚着脸皮去花家蹭顿饭,叨扰一番吧。”
………………………………………
花间酒摘下银缨白盔,露出简单挽成一个髻的头发和一张完全的棱角分明的俊俏脸,凌厉剑眉之下,有一双皓月般的明眸、直挺的鼻梁和清秀的嘴唇,他的左边太阳穴有亮眼的猫纹胎记,曾有路过的道师说,此乃上凶之兆,恐怕他会英年早逝。
花钦麟大将军不信,将其赶走,从此对胎记之事讳莫如深,只字不提。花间酒自己倒觉得无所谓,生死有命,命运之下安能偏安,而且他也不觉得自己会那么脆弱。
不过,似乎他也没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在自己的房间里,花间酒于行刑高台上强装出的镇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浑身肌肉的紧迫和内心的惶惶不安。
他虽然从小习武练剑,但环境安逸使然,三尺剑刃从未沾血,今日在父亲的命令下斩下盗贼头颅,还是他平生第一次杀人。
他昏昏沉沉,将剑置于架上,又费力的脱下鱼鳞甲。盥洗了一把脸,花间酒清醒了许多,却仍觉得难以释怀。铜镜内,花间酒的脸色惨白。
敲门声突然响起。
“来了。”花间酒急忙擦干手脸,快步走去开门,看到一张与他自己相似的络腮短胡和更为苍老而威严的俊美中年脸。
“父亲。”花间酒惊讶的说道,急忙闪身让门。此时的花钦麟也已脱下战甲,身姿仍然魁梧。
“呵呵,酒儿,父亲顺路来看看。”他边走进房间边说。
花间酒自己沏了茶,分别倒了两杯,说:“父亲有心了。”
花钦麟小心翼翼的啜了一口,然后看着花间酒,问道:“今日父亲逼你动手,你感觉怎么样?还好吗?”
花间酒说:“父亲不用担心,酒儿只是刚才稍有不适,现在已经好多了。”
花钦麟微微点头,摸着自己的络腮短胡说:“酒儿,你身为将门之后,又是嫡长子,必然会征战沙场,日后你为将,手下更会冤魂无数。在此之前,你必须要学会无愧于心、淡然处之,否则定然难以得胜,因此自然最好要事先沾染鲜血,你明白为父的意思吗?”
花间酒摇头。
花钦麟叹口气,沉声道:“你必须要让自己解脱,不再心有余悸。这是父亲的心愿,也是你日后立足的基础。”
花间酒皱眉,半晌说:“孩儿定不负父亲所望。”
花钦麟满意地点头,说:“如此最好,希望申时哺食,你能够安然进食,莫要为小事倒了胃口。”说罢,大将军起身离去,留下花间酒一人沉思许久。
仆人小心探首,数次轻唤,花间酒都未察觉,直到后来,他终于看到仆人的动作。
“何事?”花间酒轻声问道。
“少爷,雨愁姑娘派丫鬟传话问,今日未在竹林相见,不知出了何事?”仆人躬身说道。
“知道了,下去吧。我过会儿自会前去拜访。”
“这丫头……”花间酒摇了摇头咕哝。今日忙过了头,又被盗贼之事烦扰,差点儿忘了自己的妹妹。竟然还能派人前来问询。
不过花间酒也管不了女孩子的心思,还是早早收拾见她一面为好,省得误了哺食,徒让父亲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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