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荒剑士》免费试读_痞夫夫
第一章 郎骑竹马来
城墙砖上的青苔挂满露珠,以示骤雨初歇,被雨水冲刷过的城门焕然一新,更为耀眼的是城门上方的“南陵”两个大字。
南陵,地处西南,九州十八郡之一。饶是雨天,进出城门的人络绎不绝。
一骑马奔腾而来,却于城外驻足,马人之人凝视着“南陵”二字,思绪万千,久久不能言。
“终于回来了吗?”看着熟悉又显陌生的城墙,少年郎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停留了许久,方才驾马而行。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穿街过巷,直奔城东而去。
一间稍显破旧的老宅,门口两盏红灯笼摇摇欲坠,仿佛风再大些,便会掉在地上。正门上方老旧的红漆木匾,红褪墨残,依稀可辨“秦宅”两字。
少年郎跳下马来,湿润着眼眶,大步向前,握住布满铜锈的门环,轻声敲了三下,又敲了三下。
门内脚步声响,门也随之而开。开门的是一名中年妇人,两鬓已有华发却也难掩芳容,只是面容憔悴,不算大的粗布衣裳穿在身上,却显得宽松。
少年郎望见妇人,嘴唇张了又张,却说不出话来,一把将妇人抱入怀中,千言万语化作两行热泪。
妇人一怔,想要将其推开,却力量不足,正欲呼叫时,突然脸色巨变,凝视着少年郎刚毅的脸庞,身子颤抖起来,满脸疑惑,轻声问道:“你……你是……安儿?”
少年郎连连点头,带着哭腔说道:“娘!是我,我回来了!”
妇人抚摸着少年郎的脸庞,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母子哭作一团。
“咳!”
母子再聚,哭得忘我,浑然不知房内走出两人来,一长一幼,长者年近天命,着一身褐色儒装,几须苍髯。幼者七八岁,也着儒装,生得俊秀。
少年郎见长者来,叫道:“爹!”
长者却冷哼一声,道:“你还回来作甚?”
妇人忙道:“少说些吧,回来就好。志儿快来,哥哥回来了。”
俊秀孩童看了看长者,看了看妇人,又看了看少年郎,叫道:“哥。”
少年郎将其抱在怀里,说不出的高兴,妇人也高兴,唯独儒装长者,不知喜怒。
这一家子,少年郎叫秦安,父亲秦怀举,母杜霜华,孩童秦志。
秦怀举本是南陵郡私塾先生,一心想要秦安继承衣钵,奈何秦安不喜孔孟,偏爱读侠义故事,自幼舞刀弄棍,常与玩伴比试武功。十三岁时秦安因“见义勇为”将郡守公子打伤,一向斯文的秦怀举将其暴揍一顿后,秦安一怒之下离家出走,至今方归。
“进屋,快进屋。”杜霜华见儿子回来,高兴非常,连连招呼。秦怀举不作言语,径自回屋。秦志年幼,不知所以,秦安走时他走路都没学会,自然也不记得这个兄长,突然多了个哥哥,一脸茫然。
杜霜华在厨房张罗着,父子三人坐在一起却不言语,异常安静。没过多久,菜便上桌,秦志突然喊道:“有肉,我要吃肉。”
杜霜华却喝道:“你不许吃,让哥哥吃。”
秦安这才注意桌子上摆了三盘素菜,半碟猪肉,不由得一怔,再看父母的衣服虽洗得干净,却也已有些年月,以前家里虽不如官宦家富裕,却也过得体面,不至于如此。便问:“娘,家里情况不太好吗?”
秦怀举冷哼一声,杜霜华沉思片刻,叹了口气,方道:“那年你走后,郡守恼怒,便封了你爹的私塾,这些年来就靠你爹卖些字画,维持生计。”
秦安面浮怒容,骂道:“欺人太甚!”
秦怀举喝道:“你休要再惹是生非!”
秦安道:“爹,你就是太怕事。”
秦怀举一拍桌子,怒道:“朽木不可雕也!”
吓得站在饭桌旁秦志一个激灵,他从未见过父亲发火,带着哭腔说道:“我不吃肉了,不要吵架好不好。”
杜霜华白了眼秦怀举,道:“安儿好容易回来了,就收敛一下你的爆脾气,难道要把他再气走你才满意吗?”
秦安毕竟已不是孩童,自然懂得好歹,说道:“爹娘莫恼,孩儿只是一时气不过而已,我们吃饭吧。”
席间,秦安把猪肉夹了大半给弟弟,谈及近年来的琐事,倒也缓和了气氛。
饭后,秦安拿出一个钱袋,交给秦怀举,说道:“爹娘,你们拿着,小志正在长身子,不能亏着他。”
秦怀举接过,打开见里面尽是银子,并无铜钱,正要发问,秦安知他脾气,便道:“都是正当钱财,非偷非抢。”
又道:“爹娘,我想出去走走。”
自己儿子的脾气自己了解,杜霜华惊道:“你可别去找郡守的麻烦。”
秦安点点头,道:“孩儿已经长大,哪会这么鲁莽,我去看看当年的玩伴。”
“去吧,别惹麻烦回来就好。”秦怀举罕见地开了口,虽然不表于色,但再见儿子,心里显然欣慰。
秦安辞别父母,闲庭信步走在街道上,离乡多年,周围的邻居都已变了模样,他也变了模样,初见时母亲都认不出来,何况他人,一路上也无面熟的人,一个人走在青石板上,别有一番滋味。
似是无意,似是有意。
秦安来至一座府宅前,七部台阶,金漆大门大开,两尊石狮威风凛凛,门口还有家丁看门,可远比自家气派得多,南陵城内何人不知这是仅次于郡守的郡尉府邸?
秦安走近门前,正欲抬脚上阶,家丁便道:“何人来访,可有拜帖?”
秦安一笑,道:“并无拜帖,只是来到此处,思及故人,想见她一见。”
家丁道:“既无拜帖,速速离去。”
秦安摇摇头,并不言语,转身离去,低声骂道:“狗仗人势。”
行至郡尉府邸后墙,一座楼阁颇为显眼,纵然府墙高有两丈余,也难将其遮挡。那是郡尉千金读书之所,常有南陵才俊聚于此,只望能有幸一赌佳人芳容。
秦安喃喃自语:“不知她可在?”
纵身一跃,便是两丈高的府墙轻松跃过,秦安轻车熟路,上了楼阁。楼有三层,周围有花草,有山石,有莲池,楼内有书籍,有瑶琴,有棋盘,有名画,摆设雅致,不落俗套。
上到三楼,一卷珠帘挡住视线,依稀可见里间人影,偶尔传来书卷翻篇的轻响。
秦安会心一笑,在柱梁上重敲三声,一长两短。帘内人停住翻书,久久方才发问:“到访何人?”
秦安答道:“梁下君子。”
第二章 楼上有佳人
帘内人吃惊之余,站起身来,走到桌案前,朱唇轻启,柔声道:“既然来了,怎又站在门外?”
秦安笑道:“未得姑娘准允,怎敢唐突,冒犯佳人。”
帘内传来佳人笑声,似银铃般清脆,她道:“油嘴滑舌。若不进来,我便叫人将你轰出去了。”
“既然姑娘吩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珠帘卷起,一位妙龄女子映入眼来,只见她着一身素色锦裙,却显身姿娉婷,如瀑青丝挽了个发髻,用一只碧玉簪子别着,梨涡浅笑,似水般的双眸也有几分笑意。
眼前佳人,正是无数南陵才俊所向往的郡尉千金陆尘霜。
两人走近,带着笑意对视良久,千言万语,好似都写在了对方的眼睛中。
“你比以前消瘦了许多。”
陆尘霜举起纤手,拂拭着秦安的脸庞。
“你却没长高多少。”秦安将手抬到颌下,刚好对着陆尘霜的额头。
少年郎总比女子要长得高些。
陆尘霜忍俊不禁,握拳在秦安的胸口轻垂了一下,骂道:“你这人,好不正经。”
“我若是不正经,你便不会好生生的站在这里了。”秦安道,仿佛想要在言语上占个上风。
“不在这里站着,我还能到哪里去?”陆尘霜也不甘示弱的问道。
秦安一笑,道:“若我不正经,早把你从这郡尉府里偷出去,做我的娘子了。”
陆尘霜的脸颊泛起红霞,嘴上也不认输,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只有不正经的人才会想着偷人。想来你这次也不是正经的进来,大抵还是从那个不正经的地方不正经的进来的。”
“哈哈!”秦安听她提及往事,不由得笑出声来。
两人的相识说来却也不是那么正经。秦怀举之才学在南陵城也有几分名气,郡尉便曾请他每日到府上为陆尘霜授学孔孟之道。幼时调皮的想到郡尉府长长见识,不得父亲允许,只好偷偷跑来府外,于后墙处寻得一狗洞,便钻了进来,误打误撞进了楼阁。见楼阁内除了书画便是些无聊得紧的物件,深觉无趣,正要走时却听说话声响,秦安慌忙之下藏在柱梁之后。瞥见来人是除了一个小女孩,还有父亲秦怀举,吓得秦安喘气都不敢大声,直到父亲授完课离去后许久,才因鼾声过响被陆尘霜发现。
两人便这么结识。
秦安怕陆尘霜将此事告知父亲,便花言巧语哄骗陆尘霜。陆尘霜自懂事以来便极少与男孩子打交道,倒觉得他有趣,便答应替他保密。此后秦安又一次从狗洞钻进来找陆尘霜,陆尘霜当时正嫌读书苦闷,也乐意与他玩乐,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起来,还定了暗号与“梁下君子”这等名号。
秦安打趣道:“只怕那不正经的地方已不够这不正经的人过了。”
陆尘霜却叹了口气,说道:“那洞前年被父亲发现,便叫人来封了,当时想劝阻父亲,却又不知如何说起,难道要说这洞留着给‘梁下君子’来钻?便只好由他去了。”
秦安道:“你是担心封了洞,就再也见不到我啦?”
陆尘霜瞪他一眼,怒道:“便是不封,也见不到你。你那时好生威风,郡守的儿子你也敢欺负,你倒好,一走了之,秦老师没了私塾,我也没了老师。哎!父亲并不会与我说起这等事,只是另请了老师,我也不知为何,还道是秦老师不喜欢我,不愿意教我。直到半年后才知道事情原由,你说你,怎么就如此狠心,抛弃父母,一走便是五年。”
“抛弃父母是其次,只怕你恼的是再无‘梁下君子’来陪你了吧。”秦安习惯嘴上不饶她,但思及父母,也觉非常愧疚,叹了口气,沉声道:“怪只怪当时年少轻狂,也怪那韩少爷太欺人。”
陆尘霜却另有心思,并没听到后面一句,低下头,羞道:“亏你还知道没人陪我,虽然说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但书读得多了,每天之乎者也,有时也有些乏味,那时便想听你说那些侠士的故事。”
又突然叹气道:“也不知秦老师现在过得可好,我总想去看看他,父亲却不许我出府。”
秦安道:“过得挺好,还是那般古板。”
陆尘霜道:“也不知秦老师怎会有你这个不喜读书却爱刀剑的儿子,他也并非古板,想来只是你们脾气不合罢了,你有你的年少的固执,他有他文人的傲骨。”
秦安道:“嘿!不谈他了,反正就是和我爹说不上几句话,你若想见他,过几日我便带你去见便是了。你此刻要是苦闷的话,我便说些大侠的故事与你听,这几年我可又听说不少。”
陆尘霜道:“大侠的故事大多千篇一律,我却想听听你这几年的故事。”
秦安笑道:“我这几年的故事,实在传奇,只怕一年半载都说不完。”
陆尘霜道:“那你慢慢说,我慢慢听。”
秦安道:“你想从什么时候听起?”
陆尘霜笑道:“便从秦大侠拳打韩少爷说起。”
“那好。”秦安搬来刚才陆尘霜坐得桌案后的椅子,放于正中,指着椅子,躬着身子对陆尘霜道:“姑娘还请入座,听我细细道来。”
自己却走到桌案后面,将手当做惊堂木一拍沉香木案,比手划脚,挤眉弄眼,学着说书先生的样子,装作一本正经的说道:“前朝文豪有诗云:大风起兮云飞扬,路漫漫兮其修远,安得侠士兮守四方,若无大侠兮恶霸狂。话说那思州南陵郡,出了个灰头土脸小霸王,此人本是南陵韩郡守之子,名唤青山,自幼习武,练得一身本领。按说此人作为郡守之子,又有武功傍身,应当行侠仗义,行善积德。何曾想到,此人却仗着学过几日功夫,便为祸南陵,带上几个随从,整日走在街上,专找人欺负,实在可恶至极!”
“古语有云:多行不义必自毙,那日他正要为非作歹时,突然狂风大作,天生异变,只听一人喝到:玉树临风秦大侠来也!”
陆尘霜见他动作滑稽,又胡编乱造些诗句,实在好笑,忍住消息问道:“大风起兮云飞扬,怎么下一句是路漫漫兮其修远?”
秦安依旧一本正经的装着样子,继续说道:“这位女客人切勿打断,欲知后事如何,且听秦大侠缓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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