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凋花录》:第1章 画收妖
第1章 画收妖
凋花录
(渣男画家传)作者:屿岐
一
有位沉默寡言的女孩向我求一幅画,让我把此生最渴求的画出来。我是个多变的人,除非是在临终前,否则怎么会知道最渴求的是什么。这位求画的人给我了一个好主意——欺骗自己的意识过完一个虚幻的人生。
我的声望是上天给的,毕竟天赋和灵感是后天无法补拙的,只要是与画有关,一切都很容易。
闭上眼睛,入梦出梦皆幻影。
“先生,你又在参禅吗?”
穿着暗红色华服的女子站在我面前,神色温柔地看着我。
“殿下,我是耽误了时辰吗?”
这女子是长公主,也是半年前下嫁给我的妻子。
“没有,要给皇弟送的生辰礼还没有清点完,先生刚才在闭目想着什么呢?”她那位皇弟正是当今的圣上,一年前登基,如今才过十六的生辰,她是皇帝年长一岁的姐姐。
“见到了我的来世,那是个陌生的世界,事物都很怪,唯一相同的是我依旧作画谋生。”
“哦?蓬莱居士又遇奇事了?”穿着白色袈裟的忘识没有经下人通报就到桌旁坐下,倒了一杯茶给自己喝,“殿下,也在……失礼失礼,参见公主殿下。”忘识起身行礼。
“免了罢,师父是个出家人,还在意俗世的规矩吗?”
“我这次是遇了急事,不然也不会急匆匆地过来,我刚刚收了一妖,想借一幅画做收妖用。”
我疑惑道:“怎么收妖还要用我的画不可?”
“那妖对你的画有执念,若不是被封在画里,就要在我面前自裁,给我增一桩杀孽。”
“那你去那边的架子上随意拿一幅吧。”
“忘识师父,这事要是再有,你那庙就没钱修了。”殿下故作怒意道。
“这可是积德行善的事啊,殿下还是饶了我的庙吧。”
我说:“快离开吧,快去降妖除魔吧,积德行善,师父你一个人就好。”
和尚说:“好好好,我快离开。”起身走出去了。
“先生,你看看我的妆画得怎么样?”
我倚着小桌,靠近了些,说:“脂粉色不如殿下的颜色。”
不被欢迎的和尚又折返回来,尴尬道:“我忘记拿画了……”重佛重道的时局救了他。
然而,盗贼不会顾忌时局,寺庙被盗了,香火钱一分未少,丢的是我的那幅画。不过,几天后,就看到那画挂在松竹书斋的墙上。
“先生可是蓬莱居士?”
“那是我在画上的署名而已。你挂的是前几天我给昭华寺忘识师父的画,意外地丢失了,本以为无缘再见。”
我姓柳,名逸,字客居,以蓬莱居士为画上一隅的署名。
“这画竟然是先生的真迹……这是几天前一个人为筹路费卖给我的,要价不高,还以为是画艺精湛的仿作。”
“也许那人就是盗贼,怕要价太高你起疑心。”我有些怀疑书斋主人的话,又问道:“你可还记得那人长什么模样?”
“那人看着和先生的年纪差不多,言语举止也是文质彬彬,应该是个读书人,不像是偷画的,可能在我之前这画就被转手过。”
“阁下可以让此画回到我这吗?我不想添其余的麻烦,我会给您之前保管了此画的酬劳。”
“这被贼人偷来的画本就不应该挂在这,酬劳更不敢当,我这就取下来还给您。”
“那便多谢了。”
画中原本画的是风中的落英,不只怎的,现今倒真的有时隐时现的沁香,又想到忘识拿此画收妖了,这与被封在画里的妖邪有关吧。
还是尽快给忘识送去的好,免得生麻烦。
正往昭华寺走,晴空落雨,躲在屋檐下,心里有些忐忑,这画里可是有妖的,忽然听到:“公子不用怕,我不会伤你。”一位白衫粉裙的女子在旁边说,“我一直想见到公子。”
“你是画里的妖?”
“花修炼成的精魅。山神说想要成仙要么修炼数万年,要么经历人间辛苦,我选了后者。”
“祝姑娘的愿望能达成,早些得道。”说这话的时候却想到忘识说的有些妖怪是靠吃人修行的,吃人吃得多了就有本事渡劫成仙了。
“公子说话时都不敢看我,看来我还是吓到了你,我不会再来打扰了。”那姑娘消失了,不知去了哪里。
“客居,你怎么在这?”一个白袍子的少年人拿扇子敲了我肩膀一下。
“啊……陛下怎么到皇宫外来了?”
“别说我是陛下,我假装是富家公子而已。”
“哦,懂了,陛下……公子,走,我带你去乐坊,估计那些阳春白雪的你早就听腻了。”
“好啊,之后再去醉仙楼。”
“那好像是青楼吧……”
“莫不是阿姐看得严,你都没机会去?”
“估计你也没机会去吧?怎么今天就敢出来?”
“芝香阁的云三娘又制了几种新的香粉,估计阿姐一时半会儿没空看着了。”
“这么说殿下也没空看着我了。”
“所以……”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送画回昭华寺的事被我忘在了脑后,我和皇帝小舅子吃喝玩乐的梦想也变成了噩梦。
醉仙楼是麻烦的开端。
燕琦软糯甜腻地说:“你们是哪里来的呢?”
这怎么可能说出来?
“二位莫不是逃犯,不能说来历?”红荆的笑容有些狡猾,“不对,错了,衣着这么光鲜……说不得来历,恐怕也是不该去猜的。”
“希望我们不会因此被嫌弃。”
燕琦的脸上透着浅红,有些害羞地看着我,说道:“不会,不会,而是十分心悦。”
“你是我看过的最好的相貌,如此青春俊俏的少年。”红荆的手滑过我那个皇帝小舅子的脸。
不知怎的,我感觉被嫖的好像我们俩个。
随着窗外树叶的飒飒声,一位黑衣短打的蒙面人从窗户跳了进来,“隧迪夸啦鄂多兮……”好像说的是外国的话,只见话毕后,燕琦双臂交错从袖子里抽出两把半条胳膊长的短刀,不由分说地劈向蒙面人。
燕琦和蒙面人打斗时,红荆面露不耐烦的表情,把披在身上的曳地金纱披肩甩过去,那金纱在蒙面人的身上从头到脚裹了数圈,只能扭着做无用的挣扎,不一会儿就不动了。
见蒙面人被解决了,燕琦和红荆同时望向我和皇帝小舅子。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2章 丽人劫
依我看一个国家的百姓风俗和财力、环境有很大的关系,像我们这里——中古国,没有几百年没有战乱,有钱的吃喝玩乐,没钱的安分守己做点白日梦,不需要艰苦奋斗,不像北方的苍漠国,不是守国战就是侵略战,兵卒不够,女子都能拿刀枪剑戟杀人去。
“小舅子,她们该不是苍漠的人?”
“少说话,跑……”跑这个字还没说完,陛下就向门跑去,听声音刚到门口吧,就“啊!”的一声,被红荆的长纱巾裹着腿拽了回来,“小公子,你走了,让我去哪寻啊?”红荆委屈道。
“姐姐,我和你无缘啊……”我那个皇帝小舅子说。
“看,你都没跑出去,肯定是有缘了。就是娶了红荆姑娘,你也不损失什么。”我把当年他坑我的话还了回去,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
七个月前,闭月湖东边的兰惜书院办了诗会,吟诗作对不是我擅长的,我去了纯粹是为了看看那些无病呻吟、壮志难酬、愤世嫉俗、做白日梦没边的文人们,些许心情好了能画点什么出来。
那几天天气热,吃点瓜,四仰八叉地躺床上睡觉最闲适了,我就因为睡了个午觉,没躲过娶长公主的劫。
“就你了,快醒醒。”
一睁眼看到皇帝站在旁边,左右两边还有一群侍卫。
以为是做梦呢,刚把眼睛闭上,不知道是谁敲了我肚子一下,睁眼一看,打人的是皇帝,嗯,这口气得忍下来。
“你准备准备,整理一下心情,一个月后,迎娶长公主。”
“赵侍卫,介绍一下。”
“长公主贤蕴,陛下的姐姐,年轻貌美,聪慧贤淑……”
“不用说了,长公主谁人不知。”我实在不忍心让那侍卫把违心的话全背完。
“鄙人不才,不配长公主殿下。”
“寡人知道你,你是柳逸,柳客居,蓬莱居士,怎么会不才?”
“草民命不好,克妻。”
“占天司过来。”这才十几岁的皇帝笑了笑道。
一个蓄着白胡子的老人走过来,问:“陛下,有何吩咐?”
“算算他克妻否。”
“待臣仔细观察他的面相。”那老家伙只是看了我一眼,应该说是用一双眯眯眼瞟了我一眼,就说:“这位公子并不克妻,而且与长公主殿下极为相配。”
“寡人刚才来的时候就告知众人,寡人要给长公主选一位如意郎君,无意者可以在符纸燃完前离开。”
给长公主抓夫婿还要燃符作法,可见有多艰难。
“符纸还没燃完一寸,都走了,除了姐夫你啊,真是有胆有识有才啊。”
没有,我睡着了,没听到你“告知众人”……
眼睛一黑,往后一倒,好像听到:“诶!姐夫,别晕啊……找医官来……”
这危急关头还是先把过去放下吧。
“还是公子沉稳,一直坐着。”燕琦对我说。
我恭敬谦卑地说:“姑娘缪赞了,我只是腿麻了,站不起来。”
“我们与二位姑娘并无仇怨,可否放了我们。”
红荆翘着一条腿坐在椅子上,才注意到她的金纱披肩下只穿着抹胸的裙子,这露着香肩的美人要是刚才没有弄死一个人该多好。
“那个……你把他解开吧,裹得像条地上乱蹦的鱼一样。”
“无妨,像鱼,我也喜欢。”红荆摆弄着染红的指甲,似乎没有懂我的意思。
这回答我无话可接。
我勉强从椅子上起来,看着在地上像条鱼一样挣扎的皇帝小舅子,说:“这或许是你命中注定的姻缘吧。”
我继续说道:“今天的一切实在是出乎意料,我去窗边喘口气。”
我真的想喘口气,不是想要去自尽,只是脚下飘忽,没站稳,掉下去了。
窗外是一条千里宽的河,别人可能会庆幸不会摔到实地上折条胳膊腿啥的,然而,我宁愿折一折,因为在下不会游泳,只能等过几天浮尸浮上来了。
年轻英俊、才华横溢的我就要变成浮尸了,唯一的好处是我生前的画都会更值钱,可惜到那时候多少钱都和我没啥关系了。有人说我的画比金银珠宝还要可靠,要是几千年、几万年后中古和其他国家的钱不好使了,金银珠宝都要靠边站,一张画就是无价之宝。“啊!”那些人看到我的画除了惊叹,没有别的感觉了,却又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我的画很值钱,我要是死了,就更会值钱。
他们的愿望快实现了,在入水的一刹那,好像听到河水在我的耳朵、肺子、鼻子里喊:“更值钱了,你能光宗耀祖了。”
“光宗耀祖有啥用?我还没疯癫够呢。”
我这话说给阎王爷听,可能人家神仙都会诧异,我的确是还没疯够。
“公子,我带你游上去。”白衫粉裙的人在水里要无声的语言说了这话,不知道是因为这是梦还是如何,只知道我确实听到了。
这人就是今天从画中出来的妖,如今我才敢看她的模样,这世上居然真的有美而不俗之人,乌发在水中如山间朝雾一般可见而不可及地迷蒙飘散着,面如早春的白桃花,远望如雪,近看雪里还润着粉色。
“我这样子是幻化出的,我不是凡人。”她拉着我浮到水面上,“哥哥,我找到柳公子了。”
“找到就好,柳公子,可还好啊?”一个穿着黑色短衫、黑裤子挽着裤腿的高个子年轻人把我拉到船上,“华儿,预感到你有危难,所以特意来救你,原本我们在上游已经撒下渔网了……”
“哥,你不要在意你的渔网了,渔网没了可以再编啊。”
“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我拱手谢道,接着说:“这位兄台,我会赔偿的,渔网多少钱?”
“噗!”这年轻人好像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样,“不用赔了,要是在乎渔网,也不会来救你。”
“这是我哥,贺蔺锋。我是赵华儿。”花妖姑娘介绍道。
“贺兄和赵姑娘一样不是凡人?”我问出这话之后,感觉有些尴尬,“呃……鄙人唐突了。”
贺蔺锋和赵华儿更是尴尬。
“你怎么告诉他了?”贺蔺锋指责华儿道。
“因为喜欢柳公子的画,想要结识,成为朋友。”赵姑娘似乎对他的气愤不以为然,像孩童一般天真地说喜欢我的画。
“我不会将遇到两位的事告诉他人,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我会把这事咽到肚子里,永远不说。”
“纵使你告诉别人了,也没有用,不过都是不够我填牙缝的。”
“哥,你忘了,你吃多了会积食的。”
“我错了,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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