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之煊赫功名》免费试读_火龙不结果

第一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清晨的阳光慵懒的照耀在夹杂着白雪的农田之上，农户的屋顶上也渐次飘起了炊烟。此时正是冬日里，没有农事可忙，家家户户户也都是刚刚起床。可是，在那不远处的伏牛山上，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正步履蹒跚的行走在被白雪覆盖的崎岖山道上。雪天路滑，即使单身行走都已经很困难了，更何况这个男孩的背上还背负着一捆枯树枝。更何况这捆树枝的体积都已经超过了男孩本身。这一路上，男孩已经不知道摔了多少跤，他的手臂，小腿甚至是脸上，都留下了树枝和石头剐蹭的伤口。血迹都已经浸染到了他的衣服上。可这男孩依然坚定的迈着步子，向着自己的“家”走去。在他的脸上没有半分痛苦，有的只是坚毅与刚强。

好不容易下了山，可距离男孩的“家”，还有十几里的路要走。男孩的双腿已经开始微微的颤栗，那是脱力的表现。可是男孩仍然咬着牙，拖着灌铅般的双腿，一步又一步的向前走着。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一旦停下来，就需要很长的时间去休息。那样一来，自己又不知道何时才能归家了。父亲正患病，缠绵卧榻，急需自己回去熬粥煎药服侍。自己若能早一刻归去，父亲就少受一分饥寒交迫之苦。所以，男孩正在用自己顽强的毅力，与自身的疲惫和伤痛做着斗争。

又不知走了多久，眼见着已经可以看到农户的房子上正在滴水的房檐了。顽强的男孩钟不悔心中一松，终于要到家了。背上的柴禾，被他向上紧了一紧，他的身上也仿佛又有了些力气。钟不悔当即猛地向前紧走几步。可谁知，脚下却被一块冻在路面上的小石头给绊倒了。钟不悔疲累已极的身躯再也控制不住平衡，直接摔在路上，一连翻了几个跟头，滚进了路边的排水沟里。瘦弱的身板给摔了个气血翻涌，当即就昏迷不醒了……

这里虽然距离村子已经不远了，可冬季里，行人本就稀少，若是没有大事，一般的人家都是窝在朝阳的背风处晒太阳取暖呢。如果没有人路过这里，那这严冬的寒气足以将人完全冻僵，甚至是被冻死。也许是上天注定，此子命不该绝。就在他摔倒之后，不到两盏茶的时间里，就从村子里转出来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出家人。他身背药箱，手打罗盘，一边走，一边掐着指诀，嘴里还在不停的嘀咕着。“按照卦象先是，今天的福星未在西南。应该就是这附近了。可怎么什么都没有啊？”说到这里，他略微停顿了一会儿，这才继续自言自语的说：“师兄说过，我这日行一善，要做满一千件善事方能功德圆满，行善途中可不能中断啊。我还是仔细找找吧……哈哈，在这呢。你小子，摔哪不好，非要掉沟里去。害得道长我这通好找！方位正确，今天这一善就应到你身上吧……”说话间，老道一把将男孩身上的柴禾扯掉。然后将这男孩拦腰抱起，直接就这样抱着，向着东北方飞快的奔去……看这老道身上的负重，只怕不下一百斤。可就是这样，他还能在跑动的时候，保持着如此轻盈的脚步，这就说明他的武功着实不弱。只不知，他究竟是何方高人？

不知不觉中，天就黑了下来。在外的行人都是匆匆回到了家中，依靠房屋的庇护来躲避夜晚的寒冷。鸡犬喧嚣的村庄，也已经基本安静下来，只有那些不知疲倦的夫妻，还在为传宗接代而忙碌。那也只有抵近到窗根儿下，才能听到些许故意压制的娇喘之声。而此时，距离这个小村子十几里之外的另一处，皇陵守备营的驻地上却是一派繁忙景象。人喊马嘶，火把映天。所有人都来到了校场上列队，接着就全员出动，前往指定地域开展搜寻。“什么？寿奴营里的一个小崽子不见了？……你们是干什么吃的？啊！这么多守卫，眼睛都是喘气的吗？……赶紧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要不然，咱们谁也别想要脑袋了……”

这里是大梁帝国的皇陵，而所谓的寿奴营，就是负责皇陵的日常管护和杂役的机构。而寿奴营中的“寿奴”则都是由皇帝降旨发配到这里的犯法官员权贵，甚至是夺嫡失败的皇室宗亲等人。当然了，被发配到这里的都是男性和上了年纪的女性，而那些年轻的女性，则统统被送到了教坊司，去学习歌舞表演，专供皇室娱乐演出。由于这寿奴营里的人都是钦命要犯，所以他们在没有获得赦免之前，是绝对不能活着离开这里的。而如果有人失踪，那么负责看守这里的守备营的官兵和守陵的太监们都要集体掉脑袋。更要命的是，再过几天，就是新年祭祖大典了。到时候，梁国的皇帝陛下要亲来此地祭祖。到时候这件事恐怕就真的瞒不住了。这也是所有人都变得如此紧张的原因。

等到去各地传令的斥候都回报说，确定所有的出口都没有人逃离之后，搜索的范围被锁定在皇陵附近的六个村子里。这些村子里居住的都是因各种原因而被特意迁居到此地的“镇民”，他们的作用就是用来给皇陵增加阳气，抵御邪祟入侵的，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他们的地位，与寿奴营里的寿奴们也差不多。于是，皇陵守备营的所有人手几乎都倾巢而出，挨着个的封锁住这些村子，并一一仔细的搜查。

乡村夜晚的安静被打破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鸡飞狗跳。皇陵守备营的官军们直接冲进了各个农户的家里，开始翻箱倒柜，仔细搜索每一个角落。当然，搜查是主要任务，但这并不妨碍官军们借机发点私财。一些妇人的首饰和家中的财物，都被官军们顺手牵羊，中饱私囊了。胆敢反抗的农户，无一例外的遭受到一顿毒打，直被打得头破血流。直到再也没有反抗的力量为止。就这样闹到了天亮，可还是没有找到那个逃跑的小“寿奴”。这下，皇陵的管事官员和太监们彻底慌了神，照目前的情况看，他们的项上人头是铁定保不住了。

不甘于认命的几个头头们聚在一起，紧急商议一下补救的办法。虽然他们商议了半天，可各有各的想法，众说纷纭之下，大家一时难以达成一致。最终，还是由皇陵的镇守太监，吴茂才想出来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诸位，请暂听我一言。既然人已经找不到了，那就干脆来一个李代桃僵之计！只需要找到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冒充逃跑的小“寿奴”就可以暂时蒙混过去。等到祭祖大典结束，大家就可以平安无事了。此时，唯一的难点就在于，这个逃跑的小”寿奴“，身份不一般。他乃是之前因为参与夺嫡失败，而被贬为”寿奴“的九皇子的儿子。这父子俩成为“寿奴”已经三年多了，认识这父子俩的人也不少。若是随便找来一个孩子，恐怕身份上是瞒不过去的。”这时，一个姓曹的太监出主意说：”列位大人，事已至此，干脆咱们一不做二不休。连这个小崽子带他老子，一起送他们去见先帝爷算了。也免得大家伙跟着遭殃！“”嘶……“周围的众人都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心里都在寻思：常言都说，虎毒不食子。如今皇帝还没发话呢，他们这两个太监竟然要把这落难的龙子龙孙，直接弄进阴曹地府？这帮阉人还真是毒啊！

其实他们的心里差不多都是这么想的，但就是没有人敢说出来，如今有人替他们出声，这些道貌岸然的文武官员却还要在心里鄙视和忌惮一番。不得不说，这群人的心里都是够阴暗的。“可是……”有人提出了自己的担心“若是陛下还记挂着他的这位皇弟，不知哪天再想起来了他，到那时候，咱们所有人，可就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众人一听，心下就是一凛。这是，皇陵镇守太监中的另一人又说话了：“诸位请慎言，现在哪还有什么皇弟九殿下了？只有”寿奴“钟缇墨”罢了……诸位可以放心，陛下是绝对不会介意他的死活的，这件事，涉及到皇家密辛，咱家不好明言。但各位大人可曾注意到，这三年以来，每次祭祖大典的时候，这个钟缇墨都是充当陛下的“上马磴”。诸位以为，陛下还会给他赦免的机会吗？啊？……这一点，本座可以用性命担保！若是这一次，这个“寿奴”钟缇墨真的有个什么意外，说不定上面还会夸奖咱们会办差呢？到那时候，诸位的前程，可就不可限量了呀！“听了这家伙的鼓动，诸人的心头都是一番盘算。这家伙据说就是陛下的心腹，若是他所言皆属实的话，那这父子俩的性命，还真的是没有什么可以顾忌的。退一万步讲，就算是皇帝陛下仍念旧情，那也是小”寿奴“钟不悔自己跑丢之后，他的父亲哀痛过度，郁郁而终。于众人关系不大。有道是法不责众，大家集体受罚，也不会太严重。两下权衡之后，大家很容易就做出了最”明智“的选择！

既然决定要做戏，那就要做全套。随着众人的陆续表态，一个严密完整的毒辣计划，就在你一言我一语的商讨中，逐步完成。经过一番辨认，一个在外貌上最接近那个逃跑的小”寿奴”的男孩，被挑选出来。而他真正的家人，则被以窝藏钦犯的名义，全家处斩。他的乡亲们则被监视居住，在本次事件没有结果之前，他们都将被强制性地与其他村民隔离居住，如果没有皇陵守备官方的允许，他们不得擅自离开自己的居所。这样，这个普通的乡下小男孩就变成了那个逃跑的小“寿奴”，直接以逃跑罪被关押起来。随后，这个小“寿奴”的父亲——那位被贬谪的九王爷，则因为儿子走失，遍寻不到而急火攻心，引发“旧疾”。经抢救不及，一命归西了！而这个小”寿奴“也因为其在逃跑过程中，不小心跌落山下，被树枝刺穿喉咙，导致彻底失声，成了哑巴。而那些平日里与这苦命的父子二人熟识的人，也都因为种种理由被调动调整，离开了原来的岗位……这样一来，所有与这件事相关的线索就基本湮灭了。若是不经过一番艰苦的详细调查，根本就不会发现事件真相的端倪。

忙碌了三个昼夜又一个白天之后，这一场让无数人失眠的皇陵骚乱，就此平息。随后，一份紧急奏折被快马加鞭送到京城去。在这份奏折中，详细记录了整件事的“经过”，或者说，这份奏折中记录了一个经过严密编造的弥天大谎。这份奏折的主要作用，就是向上头呈报钟缇墨的死讯。当然，还要有相关人等的请罪之辞。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这确是程序上必须要走的。事情到了这一步，还不算完。若是皇帝陛下真的准备追究这些人的责任，那么他们的日子还是不会好过。不过据从京城里传回来的回执显示，皇帝陛下并没有打算深究此事。只是象征性的告诫了众位官员几句。这一下，不少人彻底的放下心来。原来，偶尔一次欺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只要能揣摩清楚上面是意图，说不得危机就是机会！呵呵呵……

不提一众官员各自的小心思，只是可怜了那一家惨死的无辜百姓，稀里糊涂的就做了替死鬼。再看看皇帝陛下对待此事的态度，更是让人不寒而栗！先是你死我活的皇位争夺；接着就是剥夺一切，贬谪到底；再然后，仍不放心，时刻提防；最后，人死了，才能彻底放松警惕！有道是：最是无情帝王家。古人诚不欺我！

第二章 钟不悔得救

就在皇陵守备营在外围层层搜索而不得的时候，那个正在被寻找的“寿奴”——钟不悔此时才刚刚苏醒。由于天色已经黑下来，屋子里的摆设也影影绰绰的看不清楚，钟不悔也不知道这是哪里。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这里并不是自己与父亲相依为命的那间屋子。因为钟不悔的身下是热乎乎的火炕。自打钟不悔的父亲病重后，这父子俩就再也没睡过热炕。父亲无法做重活，而他每天打来的柴禾，也仅仅够他们父子每天烹制食物的损耗，根本就没有多余的柴禾可以用来取暖了。此时的钟不悔身下的温暖让他感到舒爽，可同时身上的酸痒也让他感到有些难以忍受。他身上已经被缠满了纱布和绷带，伤口的疼痛以及冻伤处的瘙痒，让钟不悔不禁有一种想要把绷带扯掉的冲动。

他刚要撑起身子，却感到一阵剧烈的疼痛从腰部传来，实在耐受不住了，钟不悔发出一声呻吟。“呦？你小子总算是醒了……”随着话音，屋里亮起一丝光亮。紧接着，一盏灯点亮了。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出现在了钟不悔的视线里。“小子，你这腰上的伤可不轻。你想翻动身子可得小心点儿。要是再把伤口撕裂了，可就不好治了。”老道一边说着话，一边伸手帮着钟不悔坐起来。又拿过一个包袱，垫在他的背后，让钟不悔可以靠着火墙坐着。“饿了吧？给。把这碗粥喝了。”一碗温度刚刚好的蔬菜粥，被这个老道不知从哪里变了出来，散发着一阵阵勾人馋虫的香气。

原本，身处陌生环境之下，钟不悔本能的有些惊惧。面对老道的殷勤，他有那么一丝丝的犹疑。但无奈肚子实在是太饿了。老道手里捧着的粥，笑眯眯的看着他，仿佛知道钟不悔心中的想法一样。原本的犹豫只是存在了那么一瞬间，就被咕咕直叫的肚子打败了。钟不悔一把抓过盛粥的碗，当即唏哩呼噜的就将香喷喷的粥填进肚子去了。一连干掉三大碗粥，钟不悔才觉得肚子里不空了。“行了，别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有了。”老道戏谑的声音响起，还端起锅子朝着钟不悔亮了一下。眼见着确实是见到了锅底，钟不悔知道，真的是没得吃了。禁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看来真是没吃饱啊。“多谢道长，救命之恩！请恕不悔有伤在身，不能大礼参拜……”“哎得得得！别来那么多酸礼！老道最受不了这个……嘶，害的老道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老道说话的同时，还很夸张的双手用力在两条胳膊上一顿搓。看得钟不悔好一顿不解。“娃娃，看你这般做派，似乎出身不低呀。说说吧，你们家以前是干什么的？你又怎么会跑到这山沟里来的？”老道斜着眼睛看着钟不悔。“家父……”说起自己的身世，钟不悔不禁有些哽咽。一段不堪回首的记忆，从到他的脑海深处涌出。他本想编造一段身世，可面对老道的注视，他却感到脊梁骨划过一阵寒意。原本黑暗中是看不清老道的表情的，可不知道为什么，钟不悔却能清楚的知道，自己若是撒谎的话，绝对会被这老道识破。

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觉，似乎没有任何道理可言。既然不能撒谎，那就只好实话实说：“家父本是当朝临江王。三年前遭奸人诬陷，后被坐实谋反之罪而遭贬谪至此地，成为皇陵寿奴！在下钟不悔，谢过道长救命之恩！”说着双手抬起，刚要给老道作揖。忽然想起刚才老道说过，最讨厌这些礼节。自己受人恩惠，自当按照恩人的喜好行事。钟不悔当即有些不知所措，也不知这个礼到底该不该行。

老道看到他悬在半空的手臂，“噗嗤”笑出声来。“你小子脑子还算好使，竟能记住我的话。行了，别恁多礼节了。这里是穷乡僻壤，可不是京城。再说了，你们都已经从王孙公子变成守陵的奴才了，还这么穷酸！若我是那些看守你们的人，肯定一天用鞭子抽你们八遍。好让你长长记性！你要是想以后活的安逸，就趁早把你身上那些贵家子的习气都丢干净了。要不然，以后你可没有好果子吃。话就说到这，信不信随你。”钟不悔对于老道的话似懂非懂，不过有一点确实是真的：那些看守的确对他们父子格外不友好，经常会找各种借口来虐待他们父子。哪怕他们没有犯任何规矩，也会时不时的招来一顿毒打。以前钟不悔不理解，只能在看守面前倍加小心。可今天听了老道的话，他开始变得半信半疑起来。难道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自己和父亲之所以会挨打，都只是因为他们一直在遵守的礼法吗？如果守礼法就要挨打，那还要这礼法又何用？钟不悔越想越是糊涂……

虽然老道的话，让他不甚了了，但他还是将老道的话记在了心里。这主要是出于钟不悔内心中对于自己的这个救命恩人的感激。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好一会，钟不悔的心境也从最开始的惊慌中逐渐平复下来。此时他才想起，自己竟然连救命恩人的身份都还没有搞清楚呢，真真是失礼至极。“道长，还未请教您的法号？”“哎呀呀，一个乡野间的破道士，还哪有什么法号。别人有事求我的时候，叫我‘黄道长’，或者‘黄大仙’；等他们用不到我的时候，就叫我‘黄老道’，‘牛鼻子’……小子，我跟你说，称呼这东西，就是个屁！你爱咋叫就咋叫，顺心就行。”“这……那我就称呼您黄道长吧。”黄老道随意的挥了挥手，算是同意了。钟不悔原本是要为自己的失礼行为告个罪的。可是他知道，眼前这位黄道长不喜欢那些礼节，只好改为平常些的用词。这也是他被长期的困难生活，所磨砺出来的小智慧吧。接下来，一老一小两个人又开始继续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但主要聊的还是钟不悔的事。也可以说是老道在套钟不悔的话！可此时的钟不悔根本没想到过拒绝，一五一十地将自身的遭遇详细的讲给老道听。虽然他平日里也会对身边的人保持一定的警惕，轻易不与别人说心里话，但这一次，他却不知不觉的就把自己的底都交给了黄老道听。也许，他也的确是需要有一个听众来倾诉自己三年多来的艰苦生活了吧！随着钟不悔的讲述，他的思绪也回到了自己生命中最初几年的美好时光之中……

世事无常啊！就在三年之前，钟不悔还是那个做事一板一眼，处处循规蹈矩的王府世子。出入都是前呼后拥，凡事皆有人服侍代劳。那时候的钟不悔，真的是无忧无虑，每天都充满了快乐。可一转眼间，一切都变了。自从无端被卷入所谓的“谋反”大案，昔日高阁广厦的临江王府，一夜间被打落尘埃。钟不悔父子的生活也从锦衣玉食变成了忍饥挨饿；居所从高屋暖阁变成了低矮潮冷的茅草房。母亲和姐姐被迫与他们父子分离，还不知今生有没有再见面的可能。一代天之骄子，沦落成奴仆杂役，动辄得咎，鞭笞加身……生活的变故，逼得钟不悔小小年纪就学会了看人眼色行事，唯恐自己不小心得罪了哪个看守，就会遭到谩骂和毒打，甚至会连累父亲与自己一起受罚。刚开始的时候，还有几个忠仆追随在他们父子的身边，照顾着他们的日常起居。可自从半年前，父亲病重以来，身边的旧仆也突然变得不知所踪。他们两父子的生活就更加艰难，就连烧火的木材都难以为继了。钟不悔年纪小，身子弱，根本没有什么力气，也砍不了大树。为了维持基本的生存需求，他只好尝试着去承担生活的不易。从洗衣做饭到打水砍柴，他都很快就学会了。同时，钟不悔还要代替父亲去工作，每天都要将偌大的奉先殿打扫干净，还要尽可能的省出时间来照顾好病中的父亲……钟不悔每天都要忙得脚不沾地，这也导致他的睡眠严重不足，小小的身体也有些透支了。就连见多识广如黄老道一般，在为他治疗外伤的时候，也被他的身体状况很是吓了一大跳。

艰苦的生活也让钟不悔学会了感恩，对于那些真心帮助过自己父子的人，他都是由衷的感激。只想着等到自己有能力报答的时候，一定会加倍偿还。为了能够继续获得别人的帮助，钟不悔总是会尽全力表现出自己乖巧，甚至会刻意小心的迎合每一个肯帮助他的人。这一切，都是以前的钟不悔绝对不需要做，甚至根本想不到要去做的。可现在他做起这些来，却能够不露一丝痕迹。就仿佛是身体本能一样。到如今，面对着黄老道，钟不悔也在不经意间就起了讨好之意。因为他的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黄老道邋遢的外表下，绝对掩藏着一个不简单的身份。这个老道长很有可能会给他带来前所未有的帮助！尽管他没有什么证据，但他就是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一点。这种玄妙的感觉虽然无法用语言来描述，可却能清晰的映射到人的心里。其实，这就是所谓的先天灵觉。这种技能对于习武之人是非常大的助力，一直是所有武者梦寐以求的天赋禀性。可这样的能力者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凡是具有先天灵觉的人，最后都能够成为武道大家。可这样逆天的能力者，毕竟是凤毛麟角。一般人甚至根本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存在。因为钟不悔家里出变故的时候他还太小，所以一直没有人注意到他在这方面的天赋。而他自己就更不可能会了解了，只把这当成是一种奇特的感觉而已。

为了不引起老道的反感，钟不悔强迫自己必须打起全部的精神来面对黄老道。而黄老道孤身一人生活在这既偏僻又破败的道观里，内心中也掩藏着深深的寂寞。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一个能在夜里陪着他聊聊天的人，他内心中还是很兴奋的。所以他才能收起平日里懒散猥琐的样子，耐着性子听着眼前这个名叫钟不悔的小娃娃痛说自己不幸的身世。听到这父子俩的凄惨遭遇，老道的两道寿眉也是深深皱起。恰在此时，由远处传来的哭喊吵闹之声，彻底破坏了老道的心情。他当即飞身来到户外，直接纵身登上真武大殿的屋脊，向着山下火光聚集之地看去。黄老道目力极好，远远看到山下村庄一片混乱。这里靠近大梁皇陵，一般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出现任何治安问题。除非这混乱的根源就是跟皇陵有关……稍加思索，黄老道心中就有了大致判断。也许是静极思动，素来不想管闲事的黄老道，竟然想要去凑凑热闹。想到就要去做！黄老道当即转回屋内，对着钟不悔交待几句。接着就一旋身，冲出道观的大门，直奔山下而去。

钟不悔原本正在述说着自己的身世，心中悲情也是越来越浓。就连黄老道起身出去，他也是延迟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随即就见到黄老道折返回来，将他的身子放平后，叮嘱他道：“你身上有伤，别乱动！我去山下的村子里看看，那里好像出事了。我不知道多久能回来，你要是顶不住了，就睡会儿。明白了吗？”钟不悔连忙点头答应下来。他今年还不满十岁，而且长期营养不良，身子自然虚弱的不行。再加上劳累和外伤，此时就更加无力了。刚才吃了顿八分饱的饭，身下又有阵阵暖意袭来，他还真有些困了。在老道离开之后，钟不悔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