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格拉底的烦恼》： · 地铁尸影
第一章 · 地铁尸影
2018年，4四月11日，深夜。
美国加利福利亚州，旧金山的某处地铁站，这里无法从旧金山地铁图上找到，可它偏偏就是存在，像个鬼魂一样。
空间偌大而寂静，简陋的站台和天花板未曾被装修，透着山洞一样的原始气息，但从建筑构造来看，这里应该是月台了。生锈的铁轨笔直地扑向隧道的深处，像是一根绷紧吊在枯井里的绳索，鬼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常理之外的东西顺着那绳子爬到人间。
一台大口径的射灯架在站台前方，在前方撑起了一片惨白的光圈，尘埃漫天，而在那射灯后方，一群黑枭般的男人正全副武装，严阵以待。
他们被黑色的作战服包裹，着装酷似隐秘的特种部队，充满危险气息的枪口像是某种狰狞野兽的瞳孔。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俄罗斯佣兵，都曾亲身在中东或非洲的战场上经历过枪林弹雨。但即便如此，面对眼下的压抑气氛，他们也不禁觉得口舌干燥，胸口发闷，隐约有一股无形的重量压在了他们身上。
他们的首领名叫斯里约夫，坐在队伍最后粗糙凹凸的台阶上，点燃着一只昂贵的雪茄，火星照亮了他严肃精悍的眼睛，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则不安地摸娑着十字架坠链。
作为驰骋在战乱地区的雇佣精兵，他们本不该出现在这里，但这次的任务很奇怪，让他们到一个地铁站收取一件货物，然后把货物交给雇主就行。
但这个地点很诡异，它位于东部的山地丘陵区，而这一代根本就没有什么地铁站，根据雇主的地图，他们从一个废弃地铁站进入，沿着铁轨一直走，然后就能走到这里。
雇主还指示，货物会自动来到这里，他们到时候会明白一切的。
最后雇主还说，让他们把火力备足，因为没保不准，那货物是会“吃人”的。
斯里约夫对着黑暗吐出一口烟气，回想雇主的任务，事实上他并不是第一次执行这种有些灵异色彩的任务了，甚至可以说是个行家。
他曾在亚马逊河流搜寻过古老的神殿遗迹，把一座充满原始色彩的图腾安置在圣坛的地方，然后一条暗道就打开了，但是任务到这里就结束了，他们需要立刻离开。还有一次是探索秘鲁海岸线附近的海洞，他们下入到海洋五十米以下的地方，用雇主给的香料放在海洞口，然后就可以离开了......就像是把什么生物从洞里面引出来似的。
每次任务的雇主不同，但内容必定千奇百怪，而且模糊不清，总是在即将接触到秘密的时刻戛然而止，留下最神秘也可能是最危险的部分。
越是执行这些任务，他越是能见到违背或超越常理的人和物，他隐约觉得自己正在靠近一个世界背后的秘密，这个秘密自世界诞生之初便存在，漫长的世纪以来不曾改变，但他终归也只能在边缘徘徊，触及不到秘密的核心。
这时铁轨传来了由远及近的震动，那齿轮咬合在铁轨上的声音显得万分刺耳，在这个寂静的空间像是针一样扎在了人的心上。
垂下的枪口陡然举正，作战服下的肌肉紧绷，火药味在一瞬之间充满整个地下室，管它那接下来出现的是鬼是人，只要他们壮起胆子火力全开，在吼叫之中被夺走生命倒也算不上一件可怕的事。
轰隆隆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像是老式的矿车在慢悠悠地运作，在看不见的情况下觉得更像是一个垂死的老人杵着拐杖慢行。
终于过了好久，“那东西”才驶入了光亮地带，看清它全貌的一刻，所有人都不禁抽了口冰凉的空气。
从形状和大小上来说，那确实是节车厢没错，它也确实有轴轮，但它被醒目骇人的黄色符咒捆满，血色的文字在黄色符文上展开，像是一种咒术，诅咒这节车厢里的东西永世不得超生。
温度变得更低了，不但是从心理上，更是从现实上。
铁轨上凝上了一层霜霭，从面具中呼出来的气也雾化开来，显然是这辆车厢拉低了这里的温度，这里面到底是什么？
能办到这种事的，只有冷藏食物的车厢和......封存死人的车厢，就眼下情况而言，后者显然更贴切。
而且它到底是如何运作的，它不像是有电能运转的样子，也没有什么人推着它前进，难不成它有自我意识，自己驱使着自己向前？
斯里耶夫脸色发白地望着车厢，觉得有一只从冰棺里爬出来的枯手握住了心脏。
“这东西我知道，中国剧里常出现的法宝，往僵尸头上一贴，僵尸立刻就不动了。”一个懂趣的手下在斯里耶夫身后说，同时缓解下紧张的气氛。
正如他所说，那些黄色的符文正是中国传统道教的道符，用来镇压邪灵之物。但那车厢上的道符数量过于繁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好几百张重叠在一起，强行加厚了高度......这听起来似乎更糟了，如果一张道符能够制服一只蹦蹦跳跳的僵尸，那这上万张道符到底能够制服什么级别的邪物？
可无论怎么讲，这里都是美国境内，为什么会出现这种充满了中古神秘色彩的诡异物品？
“我看更像是木乃伊。”斯里耶夫为自己鼓气地一笑，他的比喻似乎更贴切，一个被道符贴满的中式木乃伊。
“如何，能把这个东西运走吗？”斯里耶夫问。
手下看了一眼车厢，然后摇了摇头。
虽然他们是从铁轨的另一侧进来的，但进来的这一段路并没有铺设铁轨，而这节车厢的轴轮又以一种极为巧妙的方式卡在了铁轨里。
想要把这个东西搬走，唯一的方式是亲自把里面的东西取出来。
斯里耶夫想了很久才说：“那就只有这么办了。”
不仅因为这是唯一办法，也因为自己确实好奇，之前的每次任务都在即将要触及到秘密的时候戛然而止，给人的感觉就像高潮被毁灭了一样，这次他非要看个究竟不可。
虎背熊腰的作战人员提着短刀走了上去，小心翼翼地割开一层又一层道符。在他的身后，上十把致命的枪口杀意正浓。
首先是切开第一张道符，发现没有什么异变，轻而易举地就切开了，除了刀刃接触的一瞬间便凝起了寒霜，其它的倒没有什么。
很快又多了几人进行切割工作，这种感觉就像是好几人进行一场解剖手术，只是解剖的对象不是人，而是一辆车厢。
不知道解剖工作进行了多久，有人渐渐停下了下来，惶恐地倒退了几步。
“发生为了什么？”斯里约夫压低声音。
切割工作的人员不约向后退，伸出颤抖的手指指向车厢：“那是个......人......”
斯里约夫也睁起了惊诧的眼睛。
那些道符被层层撕下后，露出的轮廓居然真的呈现一个人的形状，那个人形平躺在底板上，手脚并拢，仿佛躺下的尸体，可它居然有一个车厢那么长，形同巨人。
原来这不是辆车厢，而是辆运载“人”的平板推车。
难以言喻的诡异与寂静，每个人打从心底凉起，从不知名铁轨的黑暗深处，一个被道符捆满全身的巨型木乃伊，这太违背常理和常识了。这条铁轨通向哪里，它是如何被运来的，它到底是什么？
所有人本能地后退，枪口摇摇欲晃，他们知道那东西不是他们能碰的。
斯里约夫也深知这一点，正打算下令撤退的时候，异变发生了。
那被道符捆绑的巨型木乃伊流血了！
它的身上像是长出了无数个血斑一样，急速地扩大，颜色越来越深，层层渗透了出来，最后化为一汩汩红色流水溢了出来，沿着车的边缘大肆滑落而下，如垂帘雨幕般汹涌！
“开火！”恐惧的神经点燃，斯里约夫高声咆哮！“让这玩意重回地狱！”
火舌疯狂吐出，震耳欲聋的枪声暴作，密集的弹雨不顾一切地泻向前方的木乃伊怪物，面具之下，每个人的眼中写满了恐惧和求生。
子弹轻而易举地洞穿层层道符，在上面留下筛孔，但这反而加剧了血水的狂流，洪水之血正以决堤之势瀑开！
与此同时，更令人头皮发麻的事发生了，它居然动了起来！
枪林弹雨之中，近乎五米长的木乃伊缓缓坐起，崩断了连接在底座的锁链，像是从血池中爬出来一样，它翻身而下，踩着满是碎石子的地面踏来，惨白的光线之下，道符上的文字凄厉无比。
此时，佣兵们的弹药已经射完一轮了，所有的人都陷入了如见末日来临的恐惧。
木乃伊的双臂沉沉垂下，而后猛地抬头望向上空——那里是厚实的岩层，但仿佛有一种极为怨恨的魔力洞穿了它一样，直达外界和天空。
2018年，4四月11日，深夜，旧金SD部地区靠近丘陵一带的地方，腾腾的血气和咒怨之意升上天空，月牙边界微微泛红。
第二章 · 我可能要被领养走了
唐京弘躺在阁楼靠窗的床上，用手机刷着各大贴吧，看看傻逼网友又在发些什么几把玩意。
阁楼整体呈灰褐色调，像是指环王中的霍比特人小屋，墙上贴满了电竞和动漫的海报，书桌前摆着笔记本电脑和装饰性的教科书。
这里位于旧金SD部郊区附近的一座教堂里，是个孤儿院，名字叫安吉拉之家，一个搜索不到相关词条的野鸡孤儿院。
可偏偏它还是间正规的天主教教堂，吃饭之前要进行祈祷仪式，礼拜天要做礼拜，院长是个风流倜傥的华人，能说一口流利的中英文，这里的工作人员也是如此，除此之外院内的设施也算一流，孩子们能拥有自己的房间和手机电脑等。这总让唐京弘觉得，这个华人院长实际上是一个悠闲的隐居富豪，来美国开个孤儿院玩养成游戏。
现在是中午，午后的阳光透过纱帘，暖洋洋地洒进屋内，唐京弘不断地按着刷新，时不时发出狂笑，然后把那张惹他狂笑的表情包或微博截图保存下来，然后恢复正常表情，继续刷新。
人生有些空虚无聊冷，还有失落。
他现在是16岁，正值花季的美利坚高二下学期少年。
说起来，高一的下学期与上学期确实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心态，上学期还在期待美好的校园生活，下学期就凉了，到了高二下学期更是跟死鱼一样。
在初中两年的艰苦学习中，唐京弘奋发读书考上了一个好的私立高中，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他觉得自己人生的最后一集就圆满完结了，接下来就是开心的番外篇。
可没想到结束的只是第一季的最后一集，马上就进入了第二季的第一集。
整个暑假，唐京弘都沉溺在各大手游，端游，以及通宵看电竞比赛中，还被某个死胖子带入了宅圈，可谓在番外活出了人生的新高度。但同龄的人却奋发阳光地进行各种户外活动，假期实习，为自己的人生打下了坚实基础。
当唐京弘浸淫在高一邂逅女主，高二发展后宫，高三告白正宫，高四after story的人生第二季美梦时，其它人已经在瞄准更高的学术追求和人生目标了。
残酷的现实给了他巨大的耳光，从开学上台自我介绍那一天起，一切的发展都在与设想背道而驰，他发现宅了一个暑假后，自己跟患上了社交恐惧症一样，说话一直结巴，一下子在同学心中落下了笑柄。
高一上学期束后，下学期又来了，然后高二上学期结束，下学期也来了，在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浑浑噩噩的假期后，自己已经面临被退学的风险了。
如果按好莱坞的三幕戏结构来算，男主会在影片进行到三分之二的时候跌入谷底，然后绝对反击，可现在他的人生第二季才过了六分之一，就已经黑暗一片，而且看剧情走向只会更黑。
唐京弘打了个哈欠，继续刷着贴吧。
刷贴吧这种行为，是跟学校里的华人留学生学来，他们很慷慨地把vpn和各种好用的社交论坛告诉了唐京弘，让他能够关注国内的各种动向。
作为一条节奏狗和电竞玩家，他最青睐的还是百度贴吧，尤其钟爱抗压吧和背锅吧，看着那些风起云涌的节奏和黑粉互喷，总是觉得莫名有趣，可他也很少发帖说话，只是嬉笑地保存一张又一张有意思的图片。后来他才知道，那些图片叫表情包。
房门这时被轻轻地敲响了：“唐哥哥，在吗？”
声音是个女孩的声音。
“门可推。”唐京弘躺着说。
“可是门不是锁上了吗？”门把手扭了两下。
“我只说可推，又没说能够推开。”唐京弘焉儿坏地笑了起来。
“哎呀，别开玩笑了，今天有大事发生。”
唐京弘双手一摊，跳下床打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一个乖巧的女孩，名字叫苏英达，英裔，比自己小一岁。
虽说唐京弘自认为人生第二季一片灰暗，但有一点他还是蛮得意的，那就是这个孤儿院确实有几位长相漂亮的女孩，而且与自己关系都很不错，有的时候唐京弘也来点精神胜利法，催眠自己她们都是我的后宫。
“唐哥哥，你知道吗，据说今天有个富商要来领养一个孩子。”苏英达兴奋地跃跃欲跳。
“听上去好像确实事件大事，但是跟你我这种大龄儿童好像无关吧。”
富人来孤儿院领养儿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成为了一种流行，安吉拉之家的院长好像有许多门路，总能诓到一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富人来这个没名气的孤儿院领养小朋友，那时整个孤儿院会像迎接领导下乡视察一样，给予热烈欢迎。
但领养的孩子大多都在七八岁以下，世界观还未成型的时候，这个年纪的孩子很容易就能建立与他的家庭联系。对于唐京弘这种“大龄儿童”来说，只能默默地成年，然后走上社会。
“不对不对，这次据说对方来不是来领养女儿或儿子的，而是来领养哥哥或姐姐的。”
“哥哥或姐姐？”唐京弘听得三观一震，“这也是能够领养的？这听上去比什么重金求子更扯淡啊！”
唐京弘觉得自己的脑子里一嗡一嗡的。难道是这个来领养的富人有什么怪癖吗？有兄控或者姐控？
“不是这样的啊，据说金主是个和我们同龄的孩子，是他要个哥哥或姐姐？”
“和我们同龄的孩子能成为金主？这起跑线也差太多了吧！”
“不太清楚，好像是继承了一大笔遗产的样子。”
如此听来好像确实合理了许多，一个失去了双亲的孩子难免会想要些温暖和关怀......但总感觉还是怪怪的，他不是应该去领养个爸爸或妈妈吗？还有，想要哥哥姐姐的话随便发个推特，加入一个奇怪的小团体就好了......
咳咳，感觉想得有点偏了，可能这世界上真的有各种各样的怪人吧。
“总之就是这样，唐哥哥，这个机会你要争气一下啊。”
“你不是也要争取吗，说起来我们还有可能成为敌人。”被这个比自己小一岁的女孩鼓励，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不一会儿，苏英达就一溜烟地走掉了，可能是回房精心打扮自己去了，好让自己在初始印象上加分，但这个孤儿院有偶像级别的姜茗雪坐镇，她打扮得再漂亮也难以取胜。
苏英离去后，唐京弘便关上了门，重新躺在床上，看着熟悉的天花板。
现在一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他有能力摆脱眼前的生活，开启真·人生第二季.....哦，不对，甚至可以说是开启了另一部《人生》。
血液微微沸腾，心跳加速，胸口发闷，这些都是对不确定事物兴奋的前兆。
但汹涌澎湃一阵过后，很快便冷却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无数的疑问。
我真的够这个资格吗？
这个孤儿院与他同龄的孩子还有四人，苏英，姜茗雪，还有其他两位少年，都是很优秀的人，各个学科无死角高分，各有各的特长，相貌也都很端正，更可耻的是......游戏也玩不过他们。
而且大家关系也蛮融洽的，唐京弘并不想为了这个名额与大家为敌，搞得跟宫斗剧一样。
他忽然想起了以前跟着院长看过的一部电视剧，叫《兰花劫》。也有这么一段孤儿院的戏：一个富商来孤儿院收养一个女儿，把最终名单锁定在了两个小女孩身上，这对小女孩还是对义姐妹。姐姐为了妹妹将来能过得更好，于是故意表现得很凶恶，很不听话，富商一看这孩子这么不懂事，便选择了乖巧听话的妹妹作为女儿。
现在这么想起来，他唐京弘是不是也得大义凛然一把，把机会让给其他人，微笑在他们旁边撑伞。还顺便能巩固一下大家的关系，突出自己好哥哥的形象。
可这么想着，总觉得心有不甘，那是属于他的机会，有什么理由把它拱手让出呢？哪怕自己再无德无能，好歹轰轰烈烈一回，做个死磕到底的高人气反不比做一个圣母正派强不完？
这么想着的唐京弘突然被楼底下传来的一阵汽车驶入的声音打断了，便趴在窗前向楼下望去。
绿茵的草坪上，一辆黑亮反光的轿车从大门驶入，然后缓缓地停进车位，引得好多在玩耍的小朋友纷纷张嘴而望。
那虽然是辆黑色的车，但在唐京弘的眼中却像是镀上银膜一样闪闪发亮，它带着希望和光明而来。
那无疑是那位神秘金主的车，每次有这种车驶进庭院，大家都会擦亮眼睛，因为从车上走下来的人会带走一个孩子，改变其一生。
车子熄火，停止耸动，车门打开，从驾驶座上走下来了一位面容和善的亚裔男性青年，他应该是那位神秘金主的司机。
他被笔挺的条纹西装裹身，带着斯文的眼镜，笑容征服了每一位围观的孩子，他从座位上取出一个篮子，将糖果发放给大家，引得孩子们一拥而上将他围住，孩子们哪知道他是不是会领养他们的人？只知道发糖果的人都是好人。
至于那个真正的金主，应该就坐在后座，隔着漆黑厚实的玻璃观察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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