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依旧》——阿提西斯

楔子

下着雨...

一个人...

好冷。

浑身冰冷的感觉让我慢慢清醒过来，此刻，我看见一个人正站在广场中央。除他之外，广场空无一人，唯有雨幕不断地降落，洗礼这充满尘嚣的土地。

如果要用一种颜色形容现在的场景的话，那便是灰色，让人视线模糊，心情压抑。

一簇一簇的雨击打在地上，溅得泥土飞扬，雨水渗透了他的衣服，那人却不为所动。他就这样站着，双手垂着，一直看着前方，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偌大的广场被大雨冲刷着，伴随着对大地的洗涤，本应该缓慢地带来不断的生机感，然而反之，周遭像是浑浊的泥浆一般，这场雨就像是催化剂一般，加速了这污染的过程，如同搅拌清水中的泥沙，最终一切化为污浊。

我能感到这世界在变得越来越绝望，像是一张褪色的黑白照片，一切都有些不真实。

“嘿！”我想去叫那人，让他赶快离开这里，这一切是那么的不对劲。但我却发不出任何声响，身体并不由自己控制，我所能做的，只有观望着事情发生。

雨势小了一些，这时我发现雨水也变得浑浊起来，气氛有些诡异，但我的视角慢慢地向那人拉近了过去，似乎正在缓缓向他靠近，越近越能感觉到那人的死寂的气息，我有些害怕却也很是好奇，到底这人为什么站在这里，又在这看些什么呢？

近了，我能看见他的衣服有些残破，像是经过了什么争斗剩下的痕迹，手臂上还有一道被砍伤的血痕。

我前进的速度慢了下来，眼前的面容逐渐清晰起来，他脸上有着被冲刷得并不完全的血迹，眼神空洞，漆黑的双眸黯淡无光。他看似望着前方，其实早已停留在原地，疲惫得无法前行了。

一阵风吹过，掀开了他的兜帽，散乱的头发飘起来，他因而抬起了头，目光正对着我。

这一次我完全看清了，那熟悉的面庞，略微杂乱的头发，受伤的手臂。

我在很多地方见过这个人，不论是在重要的场合，抑或是无人的小巷，甚至在朦胧的梦中，都能看到他的身影。但我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看起来如此让人悲伤，我明明应该对他非常了解，因为这个人，就是我自己。

他似乎看不到我，对着空气喃喃着像是在说什么，跌坐在这无人的广场，这时候，时间像是定格住了，雨滴不再降落，灰色天空好像慢慢坍塌了下来，世界变得越来越朦胧，越来越黑，他被掩埋在这片浑浊的废墟之中……

第一章

醒来，睁眼，抬头。

不熟悉的天花板。

好冷！

我一激灵地坐起来，赶紧用双手摩擦着手臂使自己温暖起来，也不知道是谁把空调开这么冷，难怪我在梦里都得饥寒交迫的。

“醒了哈？恩，这桌子有点脏了。”这是我的死党程泽，他用略带嫌弃的目光打量着我。

“说人话！”我一本正经地反应着，迅速掌握了有利的地位，右手赶紧不动声色擦了擦嘴角，却忘了桌子上那块明显的口水痕迹。

他被我吓得愣了楞，往后缩了一下。

“不对啊，明明是你睡觉，怎么变成我怂了......”程泽反应了过来。

“那昨晚某人的作业是谁做的呢……”

“哥们你可闭嘴吧！咱别互损了行不？再说你倒是把桌子那块也处理了啊。”

“哼！”

说完我赶紧擦了擦桌子上遗留的罪证。

“你上辈子准是个神偷，这小动作熟练得让人无可挑剔啊！”

“你说什么？”我看了他一眼。

他双手挥了挥，“什么也没说，我懂，及时止损，马上止损。”

“止损是这个意思吗......”面对程泽式造词法，我有些无语，“止损不是亏钱的时候及时抽身，从不断的亏损中脱离吗？”

“你这不是也听懂了，问题不大。”他高兴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像是师傅看到弟子出师一般欣慰。

“给我一边去，我得听课了。”我抖了抖被压得满是皱褶的书本。

“诶，先等等，你刚才怎么了啊？看你好像在哼哼什么，做噩梦了？”

“那你不叫醒我？”

“这万一要是好梦呢？总不能吵醒你对吧。”程泽无害地笑笑。

“……““行，求我就告诉你。”

“求你。”

“......”

“我总有一天跟你说话会被你噎死。”我看着他有些死不要脸的流氓式微笑一阵无语，“行吧，告诉你，我刚才感觉都冷死了，在……”

“冷死了，然后？”程泽复述一遍，表示他在听，让我接着说。

在哪，是什么？

我梦到了什么？

我怎么完全不记得了？

记忆像是突然消失了，只留下一点点痕迹，却无从寻找。

“我……好像不记得了。”

“行啊，你小子会卖关子了。”

“你让我想想，”我在空荡荡的脑海中试图搜索刚才的回忆，隐约间好像看到了什么，这里有一个灰暗的地方，我一点点地沉浸，像是不断地下坠。

突然在一片灰雾中闪出一双血红的眼眸！邪恶且妖异，像是要把我吞噬殆尽！

“喂！柯浩！”

“啊！”我惊醒了，眼前是程泽有些担心的表情。

程泽看到我脸色有些不对，赶紧揉了揉我的头。

“我刚才，看到了...很可怕的东西。”我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

“别想了，想不起来就算了，都已经过去了。”

“行吧。”我听从了他的建议，选择暂时忘记这件诡异的事情，晃了晃头清醒了一下，“好的……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下午最后一节课了。”

“最后一节？我竟然睡了一下午么……”我苦笑起来。

平时上课我都不睡觉，没想到这次一下睡了这么久，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

“连你都睡得这么舒服，看来陈大师的名号真不是虚传的，据说治好了很多人的失眠，难道我也该买那个精华版的陈大师现场资源以备不时之需？”程泽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都是商业虚假宣传，你得提升下判断力啊，小伙子。我这有独家精制的珍藏豪华版，1分钟朦胧，2分钟迷醉，3分钟入眠，5分钟进入深度睡眠。”

“这么神奇？！”

“当然，而且友情价只要999，相比998，多了一份友情。”

“行了行了，我们的友情还真是值钱呢！”程泽一脸黑线。

“你觉得不够还可以再加的，毕竟友谊无价嘛。”

“别扯了，哥请你吃饭去。”程泽这人就是爽快，拍了拍衣服，准备起来。

“好啊，但是考试怎么办？”

“没事，考点我写下来了”程泽一脸从容。

我们直接从后门离开了教室，讲台上的陈大师正在夸夸其谈，看到了也没说什么，也许早已经习惯了吧。

一路闲聊着，我们走到了教学楼大门，耀眼的阳光正诉说着夏季的炎热。

我正想看看天气情况，发现手机不在，“我手机好像落在教室了，我回去拿。”

程泽挥挥手，算是放行了。

我赶紧跑回教室里，手机就放在抽屉里，我拿上手机，准备离开。陈大师已经不讲课了，坐在一旁放着视频，或许是课室里的听课的人之少让他感到无奈吧。

离开教室，我抄了另一条近路，因为路过不熟悉的教室，不经意地往里面瞄了一眼。

“那是谁呢？”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窗上，被滤过后的光撒在了桌面上，她用手轻轻抹着，像是那日落的黄色是实在的颜料，被她拿来装点着世界，亮闪闪的一片。她侧着头，淡紫色的头发随意地散在桌面上，她的举动似乎与身边的人格格不入，背影有种莫名的孤单。

我呆呆地站在门边，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遇到了熟悉的人，却又感觉很遥远，不敢触碰，就像是遇到了一个已经功成名就的老朋友，你们的距离已经太远太远。

她似乎有着一种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美丽，旁人熟视无睹，却能让我沉醉。

算了，走吧，程泽还在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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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许久，趴在桌子上的人坐了起来，她理了理头发，默默地看着教室里的人，像是在想些什么，眼神带着些许轻蔑。随后她从座位上站起来，向着刚才解柯浩站的后门走去，脚步轻快，讲台上的老师像是没看见一般，接着讲课，教室里的人也依旧在玩闹着，丝毫未察觉她的离去，就好像她从没出现在这里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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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个小餐馆里。

“讲道理，你点这么多吃的完吗？”

“吃得完，吃得完，这不还有你么。”我翘起双腿，一脸轻松。

“又把我当垃圾桶？”

“这话怎么说的？谁敢说我泽哥是垃圾桶！”

“……”程泽瞬间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是看出来了，你小子最近好像是越来越嚣张了。”程泽笑着看着我。

“是吗？错觉，错觉。”

程泽随意地靠在椅子上，“行吧，今天随便你吃，咱不差这点钱。”

“不过你可真像个小孩，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程泽突然感叹着。

“算了吧，你就大了我几个月，别装老练了。”

“看你这孩子气。”程泽又笑了。

我一下说不出话来，确实，程泽简直就像我哥一样，一位非常可靠的哥哥。

“感觉未来要做什么，会怎么样，一点概念都没有……”我摊摊手。

“这些东西，慢慢找总会找到的。也许就在下一刻，找到的时候，就是你成长的时候了。”

“你突然这么正经，我有点不习惯。”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程泽不说话，看着窗外，那是一片深邃的黑。我看着他身影感觉有些虚幻起来，像是有种陌生的感觉，我们的距离突然有些遥远，似乎我再也抓不住他了。

“吃饭吧，菜上来了。”程泽打断了我的思绪。

“恩，好的。”

可能是我想太多吧，可是我分明觉得他已经离开了，也不会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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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后，我们在回去的路上。

“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程泽突然丢出一个问题。

“记得啊，是那个硬币吧。怎么了吗？”我觉得他有点奇怪。

“最近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而且会做一些奇怪的梦，却有一种莫名的真实感。”

“做的什么梦？”我抬头问他，瞥见了宿舍楼明亮的灯光。

“算了，不说了，也记不起来多少了，都到宿舍了，你也该早点回去了。”

“可是……”

“没什么的，散了吧，明天见。”

我还想说什么，程泽却直接转弯上了楼，几个闪身就没了他的身影。

“行吧，那我也回去了。”我并不是住在宿舍楼里，而是住在学校外面的房子，回去还要一点时间，程泽的举动并没有让我感到什么异样。

楼梯口的转角，在我刚好看不见的地方，程泽定定地站在原地不动。

“你还记得就好，其实我什么都不记得了呢。”程泽看着离去的我，梦呓似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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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在教室里。

“解柯浩！”

“到。”

我应到之后，搜寻了一下教室的身影，都快点完名了，程泽还没有来，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他这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我自言自语道。

我打开手机，在联系人里找到程泽，打了几句话，手指却悬着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心里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像是按下后会发生什么。

“算了，下课再问吧，可能只是睡过了。”我放下手机。

老师这时还没点完名，只见他不紧不慢地拿着点名册，一个个对着。

“凌素岚。”

“到。”回应的是一声轻快的女音。

“恩？”我听到这个名字的瞬间有一点违和的感觉。

“我们...认识..吧。”我看着那高高举起的手有些恍惚。

老师似乎也有些走神，不知道是不是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了，楞了一会才继续点名，她像是看惯了这种局面，不以为意地放下手。

“以前是不是也发生过这种事？”我有一种既视感，像是在哪里遇到过这场景。

“有几个同学没来，你们认识的赶紧通知一下吧。”老师放出了他最后的仁慈。

“上课点名了，快来！”我编辑完，按下了发送键。

上课过了一会，我看到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是一条信息。

“我不来了，今天有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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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在不经意间过去了，程泽今天没有来上课，与平时的他截然不同。虽然他已经在信息上跟我说了一遍，但我问他为什么，却没了回音。

“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电话中传来优雅的女声。

竟然关机了，我心中有一点莫名的担忧，“这家伙……”看着手机也没有新信息，我准备去宿舍找他看看。

校园的湖边，一个熟悉的身影似乎在湖边闲逛着，东瞧瞧西看看的，似乎在找些什么东西。

“算了，先去看看程泽怎么了。”我收回视线，加快了步速。

很快我就来到了程泽的寝室，位置不高就在3楼。

“程泽？早上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他舍友说。

“啊，这样啊。”我有些失望，“那他有说去哪里了吗？”

“没说啊，早上急急忙忙就出去了，有什么事？等他回来我帮你跟他说一声？”

“也没什么，谢谢。”

没有什么收获，我离开了宿舍，在校园里瞎逛着，却鬼使神差得来到了刚才的湖边。

果然是她，那头显眼的暗紫色长发在阳光下有种说不出的味道，像诱人的谜团一般吸引着我。

凌素岚穿着淡黄的长袖薄外套，一条浅蓝牛仔裤，蹲在草地上到处看着，没有注意到我。

“你在找东西吗？”

女孩听到声音回过头来看着我，有些疑惑。

“不认识我吗？我们一个班的。”

她认真地看着我，似乎在辨认我的特征。

“解柯浩？”

我有些惊喜，在我的印象中，好像并没有和她说过话。

“你如果有空，不如来帮我找个东西？”

“行，我正好没事。”

她揉了揉太阳穴，可能是有些累了，“我掉了一个瓶子，大小应该跟手指头差不多吧，里面装着黑色的液体，可能混在泥里，愣是找不着。”

“那你去休息一会吧，换我来找。”

她也不推辞，走到旁边的草地上坐下，带着俏皮地语气，“那我先休息一会，谢啦。”

看着她淡淡的微笑，我有些恍然，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