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愿低头于草莽》——雕磨之中

第一章 若人生只有初衷

当时间突然定格在凌晨两点，李董德呆呆的望着窗外，漫天星辰似乎比起儿时暗淡了不少，这让李董德开始相信，也许是和心情有关吧，天怎么能变，只是自己再不是原来那个看天天蓝望水水绿的自己罢了，然而手上的香烟却不合时宜的燃烧至根部，伴随着针一样的刺痛，他突然变得更加悲哀，留给感伤的时间，总是被无情的伤痕悄悄撬远，如是他想也许明天，他可能没有精力再关心天蓝水绿的问题，也许明天，他仍旧彷徨无措流浪在人头攒动的森林，但肯定的是他能睡着的时候是在天亮后，或许此刻李董德是麻醉的，但更多的不自信让李董德意识到自己需要苏醒，这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随着李董德的无限脆弱，大脑悄然无声的运行至1988年4月。

距离改革开放已有十年载，中华大地已经表现出他应有的生机，国家像一台装上电瓶的自行车，摇摇晃晃，但比起过去，已经是飞速向前，李董德也就赶巧不巧的出生在这桃花盛开的四月，如祖国一般，刚刚经历了痛失外婆的阵痛，尽管这阵痛全由母亲承担，最爱妈妈的她的妈妈离开了她，这种失去对母亲意外着什么！

李董德明显有赶脚之嫌，赶在这时候出生，这不是存心让母亲在丧失挚亲的悲痛更雪上加霜吗，在这悲痛之余，她得拿出足够的精力和耐心来应付这福祸相依的尴尬境遇，一边是丧失挚亲所带来的茶饭不思，一边是全奈自己哺养的儿子，如果李董德用现在的思维模式，那肯定会给母亲打满分。

但命运往往不以人的意念为转移，很多时候，你是没有选择的，你越是挣扎，绳索越紧，想要解开，你就必须经历一次成长，成长是需要代价的！

李董德的母亲，江碧文，和他类似却又不同，也是娇生惯养，她是外公的掌上明珠，却又偏偏相貌如花，命运对李董德母亲眷恋的有点过头，具体表现在李董德的父亲，李少军，这是一个仪表堂堂，性格温文儒雅，对待李董德母亲，几十年如一日，相敬如宾，这着实让李董德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每当李董德面对镜子的时候――遗传的成分是那么的微乎其微，既没有父母亲的容颜，也没有父母踏实奋进的血液。

李董德是幸运的，这种温暖的感觉伴随了他很长很长时间，这是他从记事以来就拥有的权利，以至于在一段时间里，他偶尔丧失这种温暖，变得凶残，残忍，自私，当然这是后话。

李董德的记事年纪，已经是1993年，他清楚的记得，当他刚从启蒙老师那学会的儿歌，丢手绢，尽管是手里只是窝握着的是一块小石仔，身边没有小伙伴，他也一样能手舞足蹈的变唱边跑圈，因为他知道，只要他的声音足够洪亮，脚步足够轻快，他的启蒙老师就会发给他一朵小红花，而这朵小红花能换来母亲的嘉奖，可以再身体没有明显柔弱的情况下，吃一点点辣椒，能吃辣椒是李董德童年的梦想！

李董德的幸福就是从那一年的夏季开始被唤醒，由于出生后的种种原因，体弱多病就和他如影随形，在李董德的两边屁股上留下得终身印记，由于常年累月的青霉素注射，导致肌肉萎缩，但李董德打小养成的乐观，更赞同这两个深陷的肉辑更似两个酒窝，向这片他热爱的大地，露出最狂放的笑容。

记得那是一个知了不在唱歌的熟睡后，李董德被一双温暖的大手拍醒，模糊之中，努力看清了对方的轮廓，那是一张精致的被岁月打磨得露出成熟色彩的脸，更由于那缕飘逸的头发，配上温暖的笑容，令人格外觉得亲切，“满崽，叫爸爸”，。

当一个人能瞬间让你觉得亲切，哪怕这个人在你生活中还只是陌生的身份，你都无法生气，哪怕管你的睡意才刚刚褪去，这是一种奇怪的力量，你往往会不由自主的跟随他的节奏“爸爸，你真是我的爸爸吗”。

稚嫩的年纪还无法体会眼前这个成熟又美丽的男子，为了他挚爱的老婆和儿子，远走他乡，为这个家吃了多少他没有说出过的苦，李董德只是想用自己的说话方式，确认下这份幸福，因为就在李董德的目视能及的范围内，一辆崭新的儿童三轮车，拥有完全符合炫耀和爱好的所有小朋友无法抗拒的魅力，在三轮车的后面，还有一个朔料袋，的一台小型的说不出名字的汽车模型，正在努力从朔料袋探出头，它似乎也急不可待的想要和李董德做朋友，在这一刻，李董德片刻觉得小红花变得也不是那么重要，原来还有一种胸口往全身涌去的暖流，它的感觉如此沁人心肺，。

“满崽，我当然是你爸爸啦，等到了暑假，你就和妈妈出来，到爸爸工作的地方去玩玩，那里的西瓜可甜了，苹果可大了”，那一晚，爷俩聊的甚欢，破天荒的母亲并没有打断，以至于李董德是如何入睡的都记不起来，只是当他醒来的时候，那个叫爸爸的人已经光着膀子在家门口那块自留地里挥汗如雨，这个结实的男人，只想在他短暂的假期里，恨不得做完母亲一年的活，他那被汗水和泥土弄花的脸，一瞬间让李董德恍惚，这人，只要心里已经完全接洽对方，怎么看那个人都会觉得好看，因为这个如大山般的男子，是爸爸，他不但可以让母亲变得不那么爆燥，还可以让李董德在逆来顺受的基础上，从新找回童年本该拥有的被围绕，不管是那种出于本能的自私，还是逐渐养成的羡慕，在这个即能有白衣胜雪的风度，也可以是挥汗如雨的男人回来后，从新享受童年带来的开朗活泼。

而李董德现在要做的便是推着他的儿童三轮车招摇过市，他要骑的不是车，只是想通过这辆崭新的，全村都没看到过的儿童脚踏三轮车告诉那些小伙伴，虽然我平时身体差，每次你们玩那个用人推的自造三轮滑板车，都不带他，他那种委屈，羡慕，终于要告一段落，因为，他的爸爸回来了，而他也拥有了可以大大方方的借给你们玩的优越感！

这种飘飘然的感觉才涌上心头，很不幸，李董德未经世事的小脑瓜，还无法理解嫉妒的火花一旦烧起来，是完全出人意料的。

当最后一个小伙伴从脚踏三轮车下来，李董德胸中那团暖流也即将归于平静，如是他决定把这台拿的出手显摆的三轮车骑回家，已经疯了很久，再不回去，怕是要被母亲好一顿修理，显然，李董德，不愿意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被打破，所以他的有自知之明，赶在母亲没有变脸之前，做一个懂得适可而止的乖孩子。

然而这一厢情愿的想法才刚刚有个定论，队里那个最调皮的细伢子不愿意了，细伢子拥有他们这群伙伴们全部被归拢的权利，他掌握着他们这群人几乎所有的玩具，有弹弓，有气枪，有人力三轮滑板车，......“你不能现在回去，好不容易你爸爸给咋们带回一台不用推的三轮车，大家还没玩够，如果你实在是害怕你妈妈，那你把车子留下让给我们玩，不然以后我们都不愿意和你在一起捉迷藏了”

显然这一招恐吓是管用的，细伢子早就看透了李董德的心思，他确实害怕孤单，思考再三后，“细伢子，那我把车子交给你，你可别给我搞坏了，这是我爸爸送给我的礼物”。

风卷残云吃过中饭，他甚至跨越了没有任何辣椒，任何口味的障碍，要知道，平时这一顿饭相对于李董德不亚于一道工程，它需要鼓起勇气的囫囵，放弃羡慕的专注，强忍泪水的吞食，每一口从碗里扒拉入口的饭菜，都是一场体力与忍耐力的战斗。

但为了尽快确定他的三轮车没有损坏，今天这道工程，拿下的非常顺利，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三轮车后面两个轮子不知所踪，像一个被抢走拐杖的老人，静静的塌拉在地上，再没有生气，李董德的眼泪像村里喝的那口井，凸凸的往外冒眼泪，但是为了留住友谊，他选择了原谅，只要爸爸不生气，车子可以再买，小伙伴走了就悲催了，在这青山黄土的山村里，没有伙伴是有多孤单啊，他已经不想深究是谁了，因为这玩意，以前也就从来不曾拥有，友谊却是每天得面对的奢侈品！

第二章

当李董德还沉浸在父亲远走他乡带来的思念与哀伤中，这段看似漫长的煎熬终于等到了曙光，带着幼儿园专属的最后一朵小红花，和那首还不能理解却又莫名感觉亲切的诗歌《大海》，暑假接踵而来。

从碧橙橙的天空，

看到了你的颜色，

从一阵阵的清风，

嗅到了你气息，

摸着潮湿的衣角，

触到你的体温。

啊，

大海！

在你们的脚下，波涛汹涌，溅起白色的泡沫，潮湿的海风带着咸咸的味道，当我初次嗅到大海的味道，相比于兴奋，让李董德感觉更多的是害怕――柔软的沙滩，这时候一浪又一浪的海浪向着脚心涌来，直到淹没膝盖，刚好李董德感觉到随时能被卷走后，海浪才照顾儿童弱小心灵般的撤退，如果我的小手心没有被爸爸牢牢牵住，如果没有最后这一点安全感，李董德甚至会毫不犹豫的哭出声来，他实在是没有享受这份美好的准备，虽然从爸爸满眼的深情和陶醉的微笑，再加上母亲席地而坐的那份惬意，李董德甚至怀疑在那无边无际海的尽头，海水或许也只够淹没膝盖，但李董德没有勇气去证明，从他已经僵硬的躯体和紧紧拽住父亲手的举止，他本就还没到说谎的年纪，在他无法体会父母那份幸福，出于本能的挤出“爸爸，这里不好玩，我害怕，你不是答应给我吃好甜的西瓜，我现在就想吃”，当李董德晃动父亲那只温暖的大手，用近乎乞讨的眼神望向父亲的那一刻，这个柔情似水的男人，甚至来不及解释，他是如何和他的上级请假，他为计划这一刻这份温馨，咬牙硬挺了多少个寂寞的夜，李董德无法体会母亲珍藏的那一大袋子信件的背后，为期待这一刻，失去了最珍贵的青春，这是作为一个男人想要弥补的幸福，尤其是作为顶天立地的父亲，在他转身用最温暖的眼神示意母亲离开，李董德用最原始的自私，扼杀了父亲和母亲原本应该拥有的浪漫！李董德只能在成年后懊悔这一刻的草率，在这之刻后，父母亲再没有――沙滩，阳光，孩子和你都在，每当父母青丝越来越多，核桃般皱纹爬满二老脸庞，李董德才意识到父母亲为了自己，是以近乎牺牲的形式溺爱着自己！在他们为这个家操碎了半辈子后，浪漫相携一次，只能成为憧憬，这债，李董德无论如何还不起！

李董德在远离海浪能冲击的地方后，回过头来，他想再仔细欣赏一下他以前没有见过的大海，蓝，天空有多蓝它就有多蓝，当最后一艘船消失在地平线，李董德深情的凝望，或许大海真的很美，但是现在李董德还没有足够拥有它的自信，逃避或许是他唯一的出路，坏习惯一旦成型，后果真的很恐怖，因为能帮他买单的永远是自己最亲近的人！

相对于农村的夜晚――青蛙和夜鸟呆板单挑的大合唱，在漫天繁星的点缀下，入睡是件及其容易的事，然而在这座沐浴改革开放之风长大的沿海城市――霓虹灯闪烁出来的光芒丝毫不弱于白昼，沿路拥挤的店铺，总有一些为了生计吆喝的声音，当然这还只是李董德这个年纪能分辨出来的具有吸引力的一面：“西瓜，菠萝，荔枝，新鲜，不好吃，不用钱哦”，终于在一个水果店门口，李董德用他自以为的狡黠方式打破了散步向前的节奏，努力停止激动带来的微微颤抖，指着一个黑颜色的苹果，：“爸爸，你看，那是什么”，并且以挣脱的力量甩开了另一只被父亲牵着的手，这样他才有停留下来的把握，这一刻，李董德无法体会母亲忍者泪珠，摸抚父亲因为工作，留在膝盖处那道似蜈蚣的疤痕，他也没有去过那个灰尘能把太阳遮住的工地，他只是会沾沾自喜，当颤抖的双手接过老板递来的袋子，里面装着他揣着明白装糊涂的苹果――美国进口，一个苹果是吸进多少灰尘和挥洒多少汗水为代价

，他来不及思考父亲父亲屁股后面裤子那个大洞，母亲强烈要求父亲另外买一条，父亲转过身来那个犹如阳光般的笑容，他那一个摇头的动作，一句：“这还难得到我老婆的手艺，我就喜欢温暖牌，穿着有劲”，噗嗤噗嗤，狼吞虎咽是李董德证明热爱的唯一方式，至于母亲单方面的教育――好吃的东西要学会分享，李董德因为靠山的原因，早已抛去九霄之外。

美好的时光总是伴随短暂，李董德为了验证这个道理，终于蠢蠢欲动，李董德小时候聪明，随遇而安的本领在来到珠海一个星期后表现的淋淋尽致，用一口流利的GD话顺利的结实了本地一个渔夫的孩子，这源于父亲勤俭节家的优良品质，在他租住的地方，类似于还没有开发的城市郊区，这里同样住着农村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纯朴百姓，在这群纯朴百姓的教育背后，养育了一批还没有带着有色眼镜的孩子，他们用极短的时间接受了他这个从农村出来的小伙伴，也许是因为我的语言天赋，能在他们嬉笑追逐之间，在这么短的时间学会GD话，但李董德肯定的是妈妈的善良和大方，使他们在接受妈妈的糖果后，没有把我当外人，然而李董德并没有继承在老家处处夹着尾巴看人脸色为人处世的品质，因为农村人独具的狡黠，往往因小失大，在一个烈日灼心的正午，一个人瞎溜闲逛之后，他决定展示他的聪明，必须为打破这一特定时间的孤独做点什么，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小伙伴就会因为帮助家长取网笼中捕获的鱼虾，终于从李董德那个邪恶微笑之后，一个阴谋成型，他决定把这些阻碍友谊的一串串网笼藏起来，付诸行动，尤其是自己能分辨的善恶，终究是会有一些陌生，当李董德自认为天衣无缝的把最后一串网笼扔进厕所的时候，被出来找我吃饭的妈妈看到了，做贼心虚的哪一种躲躲闪闪的眼神和支支吾吾的应答，终究让妈妈脸色看似狐疑起来，但是所幸母亲并没有撞见第一现场。

当李董德还没有完全消化心里那份忐忑，外面就已经开始杂燥起来，更让我局促不安的是妈妈此刻已经打开房门，融入到杂燥中去了，她必须要弄明白杂燥的源头，这出于教师的本能，更源于她善良的内心他太想安慰或者帮助这群她觉得善良的人们。

二十分钟后，随着房门吱一声，哐啷一下，我最不愿意看到的近似于噩梦的母亲那张因为气氛扭曲的脸，从那两道喷出火花的目光中。我变得瑟瑟发抖，以一种给出答案的躲避眼神接触的后退，迎来了一顿毒打，我致死没有说出真正原因的真相，在一连串的敲门，下跪，母亲极其不舍却又义无反顾的赔偿后，我拖着已经因疼痛变得麻木的躯体挪回家，在那个过道角落边小板凳上，用一种小孩盼家人的眼神望向远方，等待最后那个能让我片刻倾泻委屈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