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承天》:序
序
天地虚空,诸天万界。
有一条贯穿古今、来世,无量、无法的长河,世人称之为命运长河。
命运长河司诸天万界,掌万物生灵,物不脱五行,人不出三界,诸天生灭,时移事易,唯有命运长河天地长存,亘古不灭。
一切之始,万物之终。
“嗡……”
无法无量,亘古不变的命运长河,忽然颤抖起来,搅动诸天星辰沉浮明灭,星星点点,宛如浮萍。
三个人影,忽然出现在命运长河前。
三个人,一人身着明黄帝服,头戴帝冕,手持人道圣剑,全身金光缭绕,威严弘大,神威如狱。
一人身穿鎏金袈裟,手持禅杖,周身金莲生灭,佛陀虚影随行,自衍一界,如是大日,如是我佛,庄严慈悲。
一人身着阴阳道袍,头戴莲花冠,手挽拂尘,身后混沌如一,日月沉浮,道韵法理显化,无我无法,万界唯一。
三个人,一个帝王,一个和尚,一个道人。
三个人,此时都身染血迹,面色惨白,目光凝重。
道人望着眼前的命运长河,眼中浮现出一尾阴阳鱼,沉声道:“昊天,现在该如何是好?”
帝王男子上前一步,反手握住腰畔的人道圣剑,沉吟片刻:“为今之计,只有以你我三人之力,沟通命运长河,借助命运长河之力,封印浩土神州,方余一线生机。”
“善哉,善哉,也唯有如此了。”
和尚双手合实,面露笑意:“佛曰,我不下地狱,谁下地狱。”
道人嘿嘿一笑,挤兑了和尚一下:“老秃驴,佛曰,不就是你曰吗?在这里,你不就是佛吗?”
“我为佛,佛却非我。”和尚打了个机锋,摇摇头:“不脱五行,不出三界,佛,也只是芸芸众生而已。”
“哈哈,说的好,修道万载,一念不懈,但不超脱命运,何谈长生?你说是不是啊,昊天?”道人抚掌大笑。
帝王男子扫了一眼嬉笑的道人和悲悯慈悲的和尚,淡淡道:“天地皆窠臼,人世为樊笼,就算超脱了命运长河,又如何?长生不朽,又如何?”
“我们,始终只是别人豢养的一群猪而已。再强大,活的再长,也只是猪而已。别人想杀,就杀;想红烧,就红烧,想清蒸,就清蒸。”
一时间,三人都有些沉默,他们虽然不愤,但他们知道,这是事实。
他们,其实就是别人豢养的一群猪而已,长大了,有肉了,就该上桌了。
“嗯,这个嘛,我觉得,还是红烧的好吃,酥软香脆,不油不腻,再配上一点小酒,那滋味,啧啧,昊天啊,你可把我的馋虫勾起来了……”
道人咽了口唾沫,抹了抹嘴巴,不满的看了一眼帝王男子。
“你这泼道!”帝王男子和和尚相视一眼,哑然失笑,方才凝重的气氛也被冲淡。
“昊天啊,你不懂,人也好,猪也罢,只要实力够强,拳头够硬,还有个狗屁的牢笼窠臼。”
道人挥了挥手,手中的拂尘扫落一片星芒,不屑道:“猪,也是可以咬死人的。”
“哈哈哈……说的好,猪又如何?今天就算是死,朕也要在他们身上留几个窟窿。”昊天张开双臂,大笑道。
笑声震天彻地,化为一道道涟漪波浪,在虚空中蔓延,所过之处,星陨月碎,狂风肆虐,虚空湮灭。
“嗡……啦……”
漆黑无垠的虚空中,忽然出现一道裂隙,裂隙长不可计,宽不可量,就像有人,一刀将天空劈成了两半。
下一刻,裂隙中,无数巨舰飞舟涌了出来,遮天蔽日,冲向三人。
“垃圾,东冥,你就派这些杂鱼来送死?”
道人不屑地看了一眼虚空中密密麻麻、不可胜数的巨舰、飞舟,冷嗤一声:“你也太小看你家道爷我了吧!”
旋即,道人扭头对帝王男子说道:“昊天,你先准备,我和臭和尚挡住他们。”
“好。”帝王男子点点头,纵身跃入命运长河之中。
“臭和尚,我们上。”道人招呼了一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和尚应了一声,脸上露出一抹悲悯之意。
天生万物而有灵,我佛慈悲;
但你既视我为蝼蚁,我又何必视你为上人。
“哈哈……来的好……”
这时,道人已经上前一步,看着近在咫尺的巨舰、飞舟,朗笑一声,张嘴一吸。
狂风呼啸,星辰颤抖,化为滚滚洪流,漫天巨舰飞舟,蠕动、破碎、变小,被道人一口吞入腹中。
霎时,玉宇澄清。
“嗝……味道不错。”道人吞下漫天巨舰飞舟后,拍了拍肚皮,打了个饱嗝。
“玉虚……桀桀,你们,负隅顽抗,不自量力……”一声沙哑刺耳,恍若万千金铁摩擦的声音贯穿天地。
刺耳的声音下,虚空扭曲,星云旋转,形成一个横亘天地的虚空漩涡,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明、黑暗、声音,只剩下最纯粹的虚无。
“阿弥陀佛,装神弄鬼……”
和尚轻叱一声,双手结金龙佛印,一尊高达九万丈的大日佛陀虚影,出现在天地间。
佛陀通体金黄,上有大日琉璃净世神焰流淌,功德金莲环绕,衍化三头六臂。
三个头颅,一头慈悲相,我佛慈悲,度化众生;一头威严相,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一头金刚相,金刚怒目,诛邪伏魔。
六个手臂,分持禅杖、木鱼、铃铛、佛珠、袈裟、大智慧法剑。
佛陀脚踏天龙,头颅转动,三张面相,变幻不休,一会儿作慈悲相,一会儿作威严相,一会儿作金刚相;六个手臂,不断摇晃,佛音禅唱,幻化朵朵金莲。
“金刚怒目,大智慧法剑”
和尚轻喝一声,六臂扬起,手中的大智慧法剑斩下。
佛门有菩萨,名曰大智慧文殊菩萨。文殊菩萨以无量智慧、无量慈悲、无量佛法铸佛门法剑,斩因果轮回,诸天无界。
长剑落下,无量智,无量光,无量法,仿似穿越时空岁月,斩入虚空深处。
“嗷呜……”
惨嚎声中,一个巨大的白骨头颅出现在裂隙间,白骨头颅的眉心,有一道清晰的剑痕。
“天上地下,唯我独尊”
不等白骨头颅反击,和尚双手伸出,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佛陀虚影一掌落下,遮天蔽日,仿似天上地下,万物如蝼蚁,可杀便杀之,无可匹敌,唯我独尊。
“桀桀……弃天,你,还不,出手……”白骨头颅怪叫两声。
“没用的东西。”
虚空破碎,一个洁白无暇,如玉如石的手掌,从天地裂隙间探出。
手掌平淡无奇,但随着其一寸寸落下,悬浮在空中星辰、星河,无端破碎。
一同破碎的,还有那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一掌。
“砰……”
洁白如玉的手掌,月华流光铸无暇,无声无息地按在佛陀虚影的身上,佛陀虚影如同脆弱的纸张一般,碎裂成无数碎片。
下一刻,手掌径直拍在和尚的身上。
“你,太弱了。”
叹息声中,大日如来琉璃金身破碎,法身崩毁,和尚闷哼一声,直接倒飞出去,撞碎了一个个星辰。
“弃天,老道我来会一会你。”
道人怒吼一声,手中拂尘挥扫,**横压诸天,**之上,混沌生阴阳,阴阳化五行,五行衍九坤,九坤演万物法理。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
“大道**,横压诸天”
“太弱了,不堪一击。”
同样的叹息,同样的漫不经心,白玉手掌一按一摔,大道**恍若一颗小石子般,被拿捏在两根手指间。
然后,手掌屈指轻弹,大道**飞射入道人的身体,**旋转,道人的肉身崩裂,只余元神逃出。
“嗡隆……”
就在这时,天地颤抖,万灵沉浮,一个巨大的眼球出现在虚空中,死死盯住那个手掌。
“天地意志,本源法眼,你也怒了,只是,那又如何?”
淡漠的声音中,白玉手掌一揽,漫天星辰席卷,整个银河天幕,都被扯了下来。
“这个天地,污秽了。”
白玉手掌一摔,星辰坠落,与空气摩擦,全部燃烧起来,轰轰烈烈,焚天灭地,砸向神州浩土,红尘人间。
这个世间污秽了,该清净清净一番了。
“哗啦啦……”
本源法眼震怒,天地间出现一条条规则法链,层层叠叠,意欲阻拦星辰烈火,但却如同腐朽的枯枝一般,寸寸碎裂,化为飞灰。
“老道,和尚,帮我……”
眼看整个神州大地就要崩毁坠落时,一声浩大威严的声音响起,一个人影从命运长河中跃出,手持一面沧桑古朴的青铜古镜。
“昊天,你小子终于舍得出来了。”
一见那个人影和青铜古镜,道人和和尚面露喜色。
“和尚,你怕不怕死?”
道人吐了口血沫,看向身旁的和尚,笑呵呵道。
“佛说,我不下地狱,谁不下地狱。和尚我念了一辈子善恶是分,说了一辈子我佛慈悲,今日能得偿所愿,有何可怕?”
和尚平静笑着,无悲无喜,无惧无怨。
“那你呢?”
“我?”道人指了自己一下,耸了耸肩,肆意一笑:“老道我求逍遥,说自在,但既然身在牢笼窠臼,没有什么逍遥自在可说,那我粉身碎骨,撞他一个天崩地裂,又何妨?”
“昊天,你呢?”
“天地子民,吾敬之,爱之,保之,护之,朕求仁得仁,幸何如之。”
帝王男子将古镜抛向空中,哈哈大笑一声,全身人道功业,玄黄功德紫气涌入古镜之中。
道人、和尚也不甘落后,道人身化阴阳两气,和尚身衍净土金莲,同时飞入青铜古镜。
原本黯然无光的青铜古镜,忽然亮了起来,鱼龙鸟兽游弋,凤头紫篆闪烁,周天星斗沉浮,一缕清光从古镜上散发而出。
清光冥冥,上分阴阳,下开混沌,如开天辟地、鸿蒙渺渺时的第一缕光芒,洒在漫天烈火星辰上。
下一刻,清光温润,恍若一条清澈的小溪,映着繁花如梦,镜花水月,缓缓逆流回溯,烈火消弭,星辰倒归,眨眼的功夫,所有的一切都归复原位,就连那只温润轻柔的手掌,也重新回到了先前纵览群星天幕时的动作。
恍若,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
“咦,还有点意思。”
冷漠的声音中,终于泛起了一丝波澜。
“有意思的还在后面,弃天,你看好了。”
帝王男子手持人道圣剑,轻轻挥出,漆黑的天穹夜幕被斩破,一幅瑰丽壮阔的画卷出现在虚空中。
画卷中,有上古先民搏杀神魔凶兽,安身立命;
有三皇五帝建国立家,授百姓耕桑渔牧,薪火相传;
有圣人立礼作法,效天承法,文明存续;
有百姓躬耕于垄亩;
有猎人牧猎于山野;
有商人经营于市侩;
有夫子授业于学堂;
有官员汲汲于庙堂;
……
“我昊天,既寿永昌,承天效命,不求万世长存,不求永生不灭,只求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吾即为人道之主,自愿以吾血,吾肉,吾魂,铸碧血丹心,愿为吾子民,开万世太平。”
“开太平……”
帝王男子一剑点在青铜古镜上,诸天万界震动,神州大地,地涌玄黄,人化紫气,天衍鸿蒙。
天地人,封三才;乾坤灵,镇万法。
玄黄、紫气、鸿蒙化为三道封镇三界的锁链,交织成一个巨大的胎膜壁垒,笼罩住整个浩土神州。
“封镇天地……”
帝王男子一口碧血吐出,喷在青铜古镜上,青铜古镜微微一颤,镜光扩散,化为一个个玄妙神秘的符篆,烙印在虚空天地间。
从虚空望下去,整个神州大地,如同一个被蛋壳包裹住的鸡蛋,严严实实,没有任何缝隙。
“抽取天地本源,借命运长河之力,封镇天地,就为了阻止我吗?只是,可能吗?”
冷漠的声音中,夹杂着一丝不屑,白玉手掌一指点出,落向神州大地。
刚开始,手指如常人般大小,但在落下的过程中,手指不断变大,如石柱,如山峦,如江河……
最后,手指遮天蔽日,横亘虚空,贯穿天地,整个神州大地,在这根手指下,就如同一粒尘埃般渺小。
手指巨大无比,蕴含天地法理道韵,手指纹理如山川河流,毛孔似峡谷裂隙,手指内的血液,仿似岩浆流淌,发出轰隆隆的声音,有灼热的气体顺着毛孔喷出,化为焚天灭地的熊熊烈火。
手指落下,所经之处,无数星辰经受不住手指中蕴含的莫大伟力,纷纷破碎。
“嗡……”
手指点在神州大地外层的胎膜壁垒上,胎膜壁垒直接凹陷下去,神州大地发出咔咔的声音,山河破碎,大地皲裂,但胎膜壁垒却始终没有破碎。
“咔嚓……咔嚓……”
此时,青铜古镜上,也碎开一条条裂纹,最后破碎,坠落入神州大地。
“量劫难消,命运无常,罢了,一劫之后,吾,再出手,清除污秽……”
巨指缩回,虚空中的裂隙消弭,整个虚空又恢复了宁静。
三个人影,一个帝王,一个道人,一个和尚,站在命运长河的边缘,相视一笑,亦悲且喜。
“你我舍万世修为,也只能封镇神州大陆一段时间,一个量劫之后,胎膜壁垒削弱,他们,还是会来的。到时候,没了你我三人,又当如何?”
道人向下,俯视着繁华昌盛的人间浩土,既有些欣慰,又有些担忧。
“我人道昌明,天骄无算,继往圣而开未来,一个量劫后的事情,谁又能说的准?”
帝王男子淡淡说道:“而且,朕先前在命运长河中,看到一幅画面。”
“什么画面?”道人和尚同时问道。
“当有人死而复生,当有人自天外而来,龙蛇起陆,万界翻覆。”
“死而复生?天外而来?好,好!妙哉,妙哉!”
道人一蹙眉,而后颔首大笑,不由高歌道:“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丝纶一寸钩;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独钓一江秋。”
“去休,去休……”
说完,身影如镜花水月般,渐渐消失不见。
和尚和帝王男子也相视一眼,目光含笑,身影同样破灭,消失不见。
唯余命运长河,高悬空中,亘古不变。
第一章 死而复生
黑夜,细雨,微风。
清凉的微风,携带着初春万物复苏的温柔和欢乐,斜依着夜幕,一路掠过渭北城的灯火阑珊,一路飞过城外的杏花田野,落入城外竹林中的一座竹屋里,拂落竹叶,敲动窗棂,音微澜,叶飘零,如一幅写意自然的水墨山水画卷,如诗如画。
但当夜晚微弱的清光,透过窗棂门缝,照落在一具尸体上,反射出森冷苍白的光芒时,这种诗情画意的美妙景致,瞬间蒙上了一种诡异和恐怖。
屋内的尸体,颇为年青,年约十八九岁,样貌清秀,淡若的眉峰,透着一股洒脱灵慧。
想来,当少年笑起来时,眉峰挑动,嘴角微抿,自有一番风流写意。
只是此时,屋内的少年,双目圆睁,嘴巴微张,面色铁青,微光落在他僵硬的面庞上,倒映出一抹苍白和诡异,狰狞可怖。
恍若一个恶鬼,对苍天不公的怒吼,对生死无常的不甘。
少年身上的致命伤,是胸口的一剑,长剑刺穿胸腔,洞穿心脏,药石罔效。
少年应该死了有一段时间,整个躯体已经僵硬,地上的鲜血,也已淤积在一起,在初春微凉的夜风中,蒙上了一层霜晶。
生死无常事,聚散因果情。
“归兮茫茫,生死无常;”
“来兮匆匆,万物为霜;”
“魂归黄泉兮月苍苍,命回九幽兮风凉凉;”
“天地有言兮曰伤伤,酆都无语兮曰魍魉;”
……
就在此时,一首曲调苍凉悲伤的哀歌,忽然在竹林中飘荡开来。
不知何时,整个竹林,已经蒙上了一层浓郁的雾气,浓浓的白雾,不但遮掩了竹林,连空中的细雨微澜,也遮挡在外。
仿若,另一个时空。
苍凉悲伤的歌声,正是从浓郁的雾气中传出。
“天茫茫,地莽莽,渡魂接引,地府无常……”
苍凉的歌声中,雾气向两侧飘荡,露出一条幽长的小径,一艘小船从小径深处飘出。
小船漂浮在空中,船头有一根竹竿,竹竿上悬挂着一个灯笼,灯笼上写着一个酆字,散发着幽幽青光。
小船上,则盘膝坐着一个人,那人身材矮小,头上戴着一顶高冠,身穿亡者下葬时所穿的黑色寿衣,脸色苍白。而两个苍白的面颊上,则涂抹着两团圆圆的腮红,嘴唇上下,也有两点红晕。
整个人诡异僵硬,就像是丧葬时用的纸扎人一样。
事实上,他,就是一个纸人;
不但是他,小舟、竹竿、青灯,都是纸糊的。
纸人,纸船,纸灯,一切都显得如斯诡异恐怖。
小船随着浓郁的雾气,飘飞到竹屋前,而后,小船仿似空气般,穿过墙壁,落入屋内。
进入屋内后,苍凉的歌声停止,纸船上的纸人轻轻站了起来,伸手取下挂在竹竿上的青灯,然后飘了下来,落在少年身前。
“苏陌,男,年方十八,渭北城人,于辛丑年亥时三刻死亡,确认无误。”
纸人平铺直叙,声线僵硬,没有任何抑扬顿挫,听起来十分怪异。
“魂兮归来,青灯勾魂,阴司开道……”
纸人手持青灯,轻轻挥动,幽幽青光,落在地上少年的尸体上,从中勾出一个懵懂无知的魂魄虚影。
然而,就在此时,少年的眉心,忽然射出一缕清光,清光如水,温润无暇,和纸灯上落下的幽冷光芒恰恰相反。
纸人的动作一滞,神情亦或者,仿似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一般。
清光闪烁,笼罩住纸人、青灯、纸船。
下一刻,灯光湮灭,纸船、青灯破碎,纸人的脸上,则露出一抹人性化的惊恐。
“谁?谁敢阻碍阴差办事?”
一声令人神魂颤栗的声音,像是从另外一个世界传来。
竹屋外的雾气,随着这个声音,翻滚震荡,幻化成一个巨大的头颅,青面獠牙,张口扑向竹屋。
“哗哗……”
少年眉心的清光大盛,如破开云雾的月华星光,垂天而落,迎向屋外巨大的头颅。
“啊……”
清光和头颅相接,雾气中忽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霎时,雾气头颅溃散,像潮水般向后涌去,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
整片竹林,又恢复了先前的清风和煦,诗情画意。
月华清光流转,倒掠而回,破碎的纸船、纸人、青灯,在清光中,化为一团神秘的能量,顺着清光,没入少年的眉心脑海。
随着神秘能量的涌入,少年胸前的致命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愈合,短短数息时间,就恢复正常,连一丝疤痕也未留下。
“咚……”
半盏茶的时间后,少年的心脏,忽然跳动了一下。
下一刻,死去的少年,睁开了眼睛。
“我没死?”
少年苏陌猛然坐起身子,摸了摸胸口的位置,不痛不痒,没有任何伤痕,也没有感到任何不舒服。
“难道,是我做梦?”
苏陌喃喃自语一声,低下头,忽然看见地上淤积凝固的鲜血,再扫过自己胸口衣衫上裂开的口子,以及桌椅倾翻、狼籍不堪的屋子,肯定道:“不对,这不是梦,绝对不是梦。”
“我死了,被人一剑洞穿心脏而死。”
苏陌脑海中,渐渐回忆起当时的画面。
今天,是他爷爷去世一周年的祭日,他祭拜完爷爷后,打算在这座竹屋里住上一宿。
这座竹屋,是他爷爷生前,在渭北城外修建的一座用来养病的住所。
竹屋虽然简陋,但胜在地处僻静,远离红尘,环境幽美,时不时的,爷爷都会来住上一段时间,做做画,吟吟诗,看看山水日月,倒也怡然自得。
这座竹屋,是苏陌在爷爷去世后,最喜欢待的地方。
坐在竹屋前,揽风光霁月,看竹影斑驳,回想着生前和爷爷在一起的点点滴滴,没有人打扰,静谧而又安好。
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天自也不例外。
然而,他刚睡下,就有三个蒙面人闯入竹屋,不由分说,就开始打砸抢掠屋内的东西。
苏陌自然不依,屋内的东西,大都是他爷爷生前信笔涂抹、收藏的一些书画经卷,虽然不怎么值钱,但对于他而言,意义非凡。
他怎么也不容许别人破坏、抢夺。
恼怒之下,苏陌悍然动手,可惜,他自幼生有天疾,体魄孱弱,修为低下,根本就不是三人的对手。
但苏陌悍不畏死,纠缠之下,一个蒙面人错手一剑刺入他的胸膛,洞穿了他的心脏,他也因此一命呜呼了。
“我的的确确死了,但我,为什么还活着?”
苏陌抚摸着没有一丝伤痕的胸膛,感受着体内鲜活有力的心脏,不由皱了皱眉。
但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能颓然叹了口气。
“算了,不想了,当务之急,是找到那些抢匪,夺回他们从屋内带走的东西。”
苏陌眼神阴沉,语气森然:“敢碰我的东西,杀无赦!”
苏陌站起身子,环顾着狼籍不堪的屋子,脸色阴郁。
“一、二、三……”
苏陌一边扫视着屋子,一边将地上散乱的书籍、字画、桌椅摆放整齐,复归原位,而后缓缓道:“共少了六幅画,五卷经书。”
“哈,真是奇怪,丹青名家的画作他们没拿,反而拿走了几幅不怎么值钱的经书画卷。”
苏陌冷笑一声:“他们,真的是来抢劫的吗?”
苏陌抚摸着鼻子,左右走了两圈,自言自语道:“我们苏家,好歹也是渭北城三大世家之一,渭北城地处西北边疆,盗匪横行,但好像还没有那伙盗匪不开眼,敢动我们苏家,敢动我苏家二公子。”
苏陌垂眸冷笑,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而且,根据当时的情况看,他们好像压根就不是来抢东西的,而是来找麻烦的,找我的麻烦。抢东西,只不过是装装样子罢了。”
“至于杀我嘛,只是一不小心错手所为,他们根本就没想要杀我。”
苏陌搓着手指,眼中清光四逸,洒然轻笑一声:“不惧苏家,找我麻烦,给我添堵,又不想杀我,想来想去,也只有我那个愚蠢的哥哥了。”
“呵呵,苏青绝,看来,是我做的那件事,将我那个叔叔和哥哥惹急了。”
苏陌冷哼一声,接着道:“渭北城附近,和苏青绝他们有勾结的山匪,只有东龙山的娘娘庙了。”
“而且,这个,也是佐证。”
苏陌张开紧握的左手,左手中央是一块银黑色的令牌,令牌中央,雕刻着一尊栩栩如生的女子,偏生女子却张着一张狐狸脸,看起来邪魅怪异。
“娘娘令……”
这个令牌,是他临死前从一个蒙面人的身上扯下来的,由于当时三人失手杀了他,惊慌失措,忙着逃跑,并没有发现自己丢了东西。
“东龙山,娘娘庙,呵呵,好,好的很。”
“月黑风高杀人夜,今夜,就是你们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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