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唐歌》免费试读_半纸文章
第一章:乞儿幼娘
这是一个初秋的傍晚。
夕阳渐落,金色的阳光似是被揉碎了,透过河边的柳树肆意斑驳在大地上。
秋风乍起,荡漾着河水如骇浪般冲击着枯叶,朝着岸边跌宕而去。
当枯叶终于靠岸的时候,一直肮脏脚丫踩在了上面,紧接着,小小的身子弯了下去,费力的将隐藏在叶子后面的一只手拖了上来。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她穿着一身已经被泥土染成灰黑色的单薄麻衣,下穿一条土布松裤,裤头被挽的很高,显得很不合身,她赤着双脚,许是因为长时间的走路,小脚上到处都是被石子儿割裂的伤口。
少女脏乱的头发肆意蓬松着,撩开遮挡在额头的几缕发丝,依稀还能辨别出娇小消瘦的脸庞。
“喂!醒醒!醒醒啊你!”
过了半晌仍旧没有反应,轻轻伸手在对方鼻端探了探,还没死,但也好不到哪去,少女神情显得有些疲惫,脏兮兮的娇小脸庞尽是对于生存的麻木。
带这些微凉的秋风吹过,小女孩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一双灵动的眼睛望向远处金黄的天空,目光中露出深深的悲伤之色。
随后小女孩不知在哪找到了几根树枝,很娴熟的将它们捆在一起,然后死命的将那人的身子托在简易担架上,亦步亦趋的朝城门处走去。
直到城门关闭的时候,她才拖着那只已经快磨烂的担架回到了住处,那是一个破败的庙宇,断墙边上,几个乞儿正瑟瑟的蹲在那,见着小女孩回来,厌恶的看了她一眼,哼哼的转向了一边。
小女孩进了屋子,拖着担架走到属于自己的那片地方,掀开茅草,露出正蜷缩在哪里的病妇人。
小姑娘吸了吸眼泪,从担架上拿出一些青草,毫不犹豫的放在嘴里咀嚼了一番,然后吐在手心,小心的喂给妇人。
“娘!吃吧,吃了病就能好。”
妇人微微的挣开眼睛,朝着她露出一丝很勉强的笑意,异常费力的将青草沫吞咽进去。
寒风吹进破庙,站起身子,用仅剩的几分体力,支撑着娇小虚弱的身躯,慢吞吞的用同样的方法给担架上的人填喂。
待这样的动作完成,便找了个墙根坐了下去,蜷缩起身子,将头埋在膝盖上,准备度过又一个漫长的夜晚。
第二天天色大亮的时候,小女孩重新醒了过来,仅剩不多的力气支撑着娇小虚弱的身躯,查看了一下两人的身体状况之后,这才颤巍巍的朝着大街上走去。
小女孩是个乞儿,但却不是一个合格的乞儿,当别的人跪在地上讨食的时候,她却是呆呆傻傻的站在路边,小小的头颅微微上仰,洁白的牙齿微微咬着下唇,哪怕到了如此绝境,她仍旧是那副倔强执拗的神色,唯一屈服的,是她脚下的那只破旧的瓷碗。
倔强的后果是显而易见的,一直到了中午时分,那只残破的碗里,仍就没有半个铜板。
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了破庙,只是当她看到破庙中的场景之后,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忽然亮了,眼神中露出一种兴奋的光芒。
……
……
午后的阳光透过破败的屋顶,纵横交叉在程峰的身上,恍惚间,一些遥远的、几乎已经斑驳了的记忆不可抑制的,从记忆深处渐渐浮现出来。
记忆中的场景被定格在飞机失事的那一瞬间,仔细回忆了一下当初那番恐怖的场景,似乎无论如何也找不到应该活下来的理由。
那么现在到底是怎么回事?身上没有一处伤口,甚至皮肤都比以前细腻了许多,他用力的撑起身子,仔细打量了一下周遭的环境,半晌后才重重的拍了一下脑袋。
就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轻盈的脚步声。
小女孩就在门外,一副柔弱的样子,脏黑的小手轻轻抓着那只破旧的小碗,满是血污的脚趾不安的在地上勾勒着,黑亮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程峰,那眼神中,有一种绝处逢生的惊喜,只是认真看去,又觉得情绪里似乎又掺杂了些对未来的恐惧与担忧。
程峰不经意的扫了小女孩一眼,心中不由一疼,努力的想要撑起身子,但却因为太过虚弱而有些无力,小女孩连忙上前将他搀扶起来。
“谢谢。”
小姑娘一楞,情不自禁抬头看去,然后他看到了那照耀在阳光下的、温暖的笑容。
二人目光碰触,小姑娘一惊,连忙松开搀扶着的手臂。
“不……不用客气。”
说着,抿着嘴,微微仰起头,朝对方微微一笑,这样的笑容有些羞涩,有些腼腆。
“这事那啊?”程峰皱眉问着。
“长安城!”小女孩低头应答。
“长安?”
“嗯,你溺水了,是我救得你。”小姑娘糯糯的答着,虽然装作很不留心的样子,但眼神中露出来的,确实无比的期盼,与紧张。
他仔细的朝着门外瞭望了一下,仅剩不多的理智是他转头,死死看着小姑娘的眼睛。
“现在是那……那年?”
程峰的身子还是有些虚弱,费力的将身子移出门,看着周遭有些陌生的景致,耳边小女孩的童音犹在,可那颤颤的童音怎就那么震耳发聩!震耳欲聋!震得他……欲死还生?。
“贞观……八年?!”
颓然倚在墙上,伸手感受着阳光炽烈的温度,透过指缝望向天空,太阳还是那只太阳,土地还是那片土地,但怎么就觉得那么陌生呢?
小女孩渐渐对他不再充满戒备,走到程峰边上,学着他的样子靠在墙上,面迎阳光,微微闭上眼感受起这贞观九年已经剩余不多的温暖。
许是觉得这样的“享受”实在有些奢侈,小女孩终于回过神来,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口。
程峰诧异的转过头看着小姑娘,随后温声笑道:“怎么了?”
小女孩不发一言,朝着程峰微微一笑,随后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已经发黑发硬的饼子来。
似乎不习惯与人交流,见他不动作,脏脏的小手超前递了递,然后有些紧张的说道:“你吃……吃完了,我们一起出去讨饭。”
程峰看着哪块已经发霉的饼子,胸腔中似乎被什么填满了一般。接过那张已经发了霉的胡饼,很是珍重的藏在怀里,随后摇了摇头:“存起来,咱们晚上回来再吃。”
小女孩的目光紧紧盯着他放在兜里的胡饼,闻言咬了咬嘴唇,用力点了点头,微笑道:“嗯!那就,晚上回来再吃。”
只是笑容维持的时间很短,不过片刻便已经收敛了起来,笑容对她这样的人来说,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仿佛是做了充分的光合作用,又仿佛是终于想明白了什么,他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用力的伸了个懒腰,随即矮下身子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认识一下,我叫程峰。”
小姑娘皱眉思考了一下,然后便绽出了笑容,这次的笑容维持了很久,最后她使才用很坚定的语气告诉他道。
“我叫幼娘,杨幼娘……”
秋日艳阳普照,将两人的影子斜斜映在破败的墙上,场景里没有如画如诗的美景,也没有如炽如火的遭遇,有的只是一间破败庙,还有映在对方瞳孔中那温暖的笑容。
这就是两人的第一次相遇,随后场景渐渐斑驳在了各自的记忆力,经久不散……
第二章:三国演义
“胡饼!刚出锅的胡饼嘞……”
“新橘,岭南新到的新橘……”
“二楼雅间鱼脍一份,羊肉一斤!冰镇三勒浆一壶!。”
这里的街道并不算宽,勉强一丈左右,穿着粗布麻衣的百姓各自行走在街上,边上错落有致的街边商铺里偶尔传来一声声吆喝,让这看上去热闹的街市更添几分繁华。
程峰拉着小幼娘不断在街上疾步走着,偶尔看着周边的热闹,恍若做梦一般的,有些不敢相信这就到了历史上的贞观八年。
杨幼娘不紧不慢地跟在了他的身后,踉跄着身子勉强才能跟上对方的步调,直到程峰再次停止,这才重重的喘了口气,悄然抬头瞄了一眼程峰,羞涩般的想要抽回手里的手,见对方抓得紧,微微咬了咬下唇,也变就无奈的由他去了。
直到两人走出去老远,程峰这才选了一处空地上停了下来,四处打量了一番,露出一副满意的神情。
松开扬幼娘的手,从已经肮脏的合身西服里,掏出两块还冒着热气的胡饼,还有两只婴儿拳头大小的橘子,见着小女孩微微发愣的神情,微微挠了挠鼻子:“偷东西虽然不是个好习惯,但事急从权嘛,来,吃!”
抿了抿嘴吧看了看那只胡饼,轻轻咽了口口水,又仰头微微看了程峰一眼,这才接过饼子,一撕两半,等他接过,这才狠狠地咬了一口,不多时那张小嘴就被填满了。
接过饼子,又开始四处打量,瞥了一眼路边的那间小茶楼,嘴里有一搭没一搭的吃了几口,见着小女孩已经吃完了,正在盯着他手里的饼子,张大了嘴巴愣了愣,而后将自己的那半张递给她:“你先吃饱,等会有你忙的。”
小姑娘不知道程峰究竟要打什么主意,还以为是在谦让,站在那里连忙摆手,“你吃吧,我已经……已经很饱了。”
“脸上好烫,心跳的好快呀!是…是不是生病了?”手指不安的逗弄着衣角,微微垂着头,似是在遮挡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颊。
程峰不知道小姑娘在想什么,将桔皮剥开,自己吃了一瓣,而后将剩余的全都丢给了她:“好了,开始干活。”
就在小姑娘愣神间,他径自走到对面茶楼门口,低着头嘀嘀咕咕的不知在于茶楼掌柜说什么。
掌柜的若有所思的想了一阵,朝着活计招了招手,似是嘱咐了些什么,没过一会,两个伙计便搬来了一张矮几,一张垫子还有一面铜锣。
“得嘞,准备开工!”
将事物收拾停当,程峰的嘴角翘了翘,重重的就开始敲起锣来。
“当!当!当!”几声急促的锣响之后,周边百姓纷纷转过头来,似是等着看什么新鲜玩意。
程峰清了清嗓子,看着周遭百姓到:“小可与妹妹本是晋阳人士,因家乡受了灾特来长安投亲,却未曾想亲长已故,身上盘缠又用光了,特来请乡亲们帮衬帮衬。”
“呦!我还当什么呢,原是讨饭的!晦气!”
“你这后生不缺胳膊不少腿的,怎就不能找份正经营生,却想到这种低三下四的勾当,平白丢了晋阳人的脸面。”
百姓们骂骂咧咧的纷纷欲走,程峰却是不慌不忙的将锣又敲了几声。
“诸位乡亲先不忙走,帮衬自然不是白帮,小可这有一则演义今日便讲与各位听听,若是诸位听着舒心,那这帮衬就当是付了润口,若听着闹心,任凭诸位去骂,咱绝不还口,诸位觉得如何!”
“嗨!演义咱也听了不少,后生且说来听听!若是说的好了咱自不会吝啬。”
“如此倒是多谢诸位了!”程峰朝着百姓们躬身施礼,倒是一副坦然的样子,随后盘膝坐下,手中铜锣猛然一敲,大声唱到。
“评说三国!今日咱不评那三国正史,亦不讲那野史杂谈,这是自家自创的一本!名唤三国演义!”
说着看着众人又道:“临说前,容小可先唱首长短句,权且当个调寄!这词牌名为“临江仙”,诸位且听啊!”趁机吊了声嗓子,便就唱到:“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好彩!”
“好词牌!”
诸如此类的夸奖赞不绝口,见场子已经热了,用力敲了一下铜锣,待场中安静这才继续开讲。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
程峰涛涛不决的讲着,边上扬幼娘不知何时蹲在一侧,似是听得入了迷,单手支着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程峰侧脸,神情里,似是又数不尽的欢喜。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场中人听得亦是越来越入迷,间歇的功夫,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喝彩声,只是有人这才想起了什么,拿出三两枚铜子儿,仰着脖子大声喊道。
“好彩!少年看赏。”
程峰朝着那人拱拱手,将铜锣递给边上幼娘,幼娘自是知道要做什么,一脸喜色的端着铜锣走到那人身侧。
午后的时间过得总是无比漫长,小小的身影像是蜜蜂一般不断穿梭在人群中,半晌之后,矮几上的铜钱竟已堆了老高。
却在此时,程峰抑扬顿挫道:“却听得张飞大怒到“我等亲赴血战,救了这厮,他却如此无礼。若不杀之,难消我气!”言毕便要提刀入帐来杀董卓。”
众人正听得起兴,却见程峰重重喘了口气,大手猛然朝着桌子一拍道:
“正是:人情势利古犹今,谁识英雄是白身?安得快人如翼德,尽诛世上负心人!”
“好!好彩!”
众人大声喝彩,程峰却是兀自站起身来,朝着周遭人拱手施礼道:“这就是三国演义第一回,宴桃园豪杰三结义,斩黄巾英雄首立功,毕竟董卓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后生!接着说哇!咱还没听够呢!”
“哎哎!怎么这就完了?怎的平白吊人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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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峰呵呵干笑却不做答,恰在这时,人群中窜出一个锦衣掌柜,朝着众人施礼道:“诸位,诸位,这说书哪能是一天就说完的?若是诸位喜欢这演义,明日来小老儿茶楼,接着听!”
老儿话已出口,周遭百姓却是乌嚷嚷叫嚷了起来,几个被热闹吸引来的掌柜亦是大发酸醋。
“倒是曲掌柜!精明的厉害啊!哈哈”
“就是,去你那听演义,还不得要些茶点?哈哈!曲掌柜好手段!”
众人话虽然酸溜溜的,但这语气却没有嘲讽的意思,茶楼掌柜闻言哈哈笑了笑道:“尔等切莫发酸,谁叫小老儿先拾得璞玉?今日话毕!各位明日请早!”
众人见没了热闹,一边谈论着一边四处散了,曲掌柜呵呵笑了笑,半转过身子,先是朝程峰笑了笑,而后竖起一指拇指,“少年人好手段!罢了,如今算是我输,我这茶楼就允你一角,所得打赏,二八分成,明日一早,还请先生莫要迟了。”
说罢,笑呵呵的转身朝外面走了。
伙计们将东西收拾停当,程峰跟小丫头蹲在一旁将散落的铜子儿一一收拾起来,仔细数数,竟是四百多文。
“才这么点?”程峰皱着眉头一脸无奈,边上小丫头却是轻轻哼了一声,转头将装钱的袋子死死护住,这才抬头朝着程峰道:“不少咧,农户家半年的进项呢,这些钱我先帮存着,等存够了咱就去县里买几亩地,到时雇上几家佃户,以后的日子就好过了。”
小管家婆似的模样让程峰不禁无语,站起身子,轻轻揉了下幼娘脑袋。
“嗯,说的有道理,不过该花的钱还得花,走,先去带你洗个澡,在给你娘买点药,顺便置办一身行头,晚上找个干净客栈先住下。”
听着他安排,扬幼娘愁眉苦脸的掰着手指头,算了半晌才悻悻的憋了瘪嘴:“可……可那就花完了呀。”
“哈哈!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钱赚来不就是为了花的!”
小姑娘俏生的哼了一下,这才闷闷道:“哥哥偏会说那些幼娘听不懂的典故……”
程峰微微一笑,转而解释道:“传说啊,从前有个人要出门,走水路要行三四日。那人为了省钱,便自备食用,只带了一个熟灰卵做下饭菜。三天过去了,他还没把灰卵吃完。这天,他坐在船头吃饭,又拿出那只灰卵,没想到一不小心,卵壳被风吹落河里。旅人无奈,只好望壳兴叹,“唉,风吹灰卵壳,财去人安乐!”
小姑娘仰头朝着夕阳看了他一眼,自然是知到他在说自己吝啬,撇了撇嘴道:“幼娘才不是吝啬呢,只是,只是觉得哥哥赚钱不易,该节省些……”
程峰闻言哈哈大笑一阵,转身便拥着小姑娘朝着街里走了,只是依稀的还能听见他的话从街上传来:“风吹鸡蛋壳!财去……”
未等他说完,幼娘便俏生的白了对方一眼,无奈道:“幼娘知道啦!财去……人安乐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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