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城之歌》: 风雪关外
第一章 风雪关外
这年秋冬之交的季节,十月初五,漠北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已有一天,路上积雪已没小腿。正午时光,阳光隐隐约约,天空昏昏暗暗。只见凉关塞外茫茫草原上有一队身穿蛮族服饰的军人骑马飞驰,队中多名军人身背长方军旗,旗上面均绘着一个狼头。
正疾驰间,前面领头的一匹马突然人立起来,众人随勒紧缰绳停了下来。旁边的军士下马摸到刚才领头立住的地方,惊呼道:“有死人!”
领头的将领一听,立即对后面的人说道:“都下马到周围看看!”又放出几哨到远处警戒。
众人纷纷下马,往旁边空地搜索。领头的走到那死尸旁边,仔细查看。那死尸似乎死亡时间不长,皮肤还微软,没有完全冻硬。手做握拳状,但是是空心的,应该是手里握着什么东西。身穿汉人丝绸服饰,瞧打扮应该汉人中有地位的士绅。
正查看间,手下在不远处雪地纷纷喊道:“邹将军,这里也有死尸!”“这里也有!”“这里也有!”、、、邹将军正待去看另外一处,突然有兵士喊道:“这有活的!”众人一听有活的,牵马绳的、正在找的都赶了上去。邹将军走进一看,原来是一个妇女抱着一个婴儿,妇女却已经死了。那妇女解开胸前衣襟将那婴儿靠着肌肤抱着,妇女身体尚有余温,死亡更是新近才死,身上只盖了薄薄一层雪,旁边还有挪动的痕迹。
那婴儿大约四五个月大小,白扑扑、胖乎乎的脸庞紧紧挨着母亲的胸脯,眼睛微闭睡得很是安详,随着呼吸鼻翼一动一动的,眼睛皮也时不时的动一下。似乎做了一个香甜的梦,甜甜的笑了起来。却不知自己的母亲已经死了。
众人看到这个场景,眼圈也红了,一时呆立当场。邹将军身边兵士将自己穿的贴身棉衣脱了下来,将那婴儿抱了起来,那婴儿哭了起来。又有个士兵也脱了一件下来,将那婴儿裹得严严实实。
邹将军顺手从一个兵士背后的杆上扯下猎猎作响的军旗,将那婴儿包裹在军旗里,系在背上,再系上披风。那婴儿在大人背上哭了一会儿便不哭了。
众人挖了一个大坑,将这些尸体草草掩埋,上马奔往凉关。
约莫疾驰了两个时辰,众人遥遥望到一道巍峨的灰色城墙建在连绵不绝的高山上,从东至西,延伸处隐没在远方,那便是赫赫有名的长城。
自战国时期赵国修长城以来,历尽秦汉两朝至今均有修建,尤以新朝修建为最,至新朝千年后第三十二位皇帝王颖在位时期,长城已经东至渤海、西至凉州横绵万里。
众人看到长城都舒了一口气,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纷纷将身上的蛮族外袍扯去,更将狼旗替换成另一面军旗,上书一个大大的“凉”字。原来这些人是凉州府辖下的部队,时值深秋初冬,蛮族又蠢蠢欲动犯我边境,这支部队便奉命探查关外敌人的踪迹。
众人又奔了半个时辰,奔近一个长城城门,城墙门口上方写着“凉关”二字。凉关为西边长城的一个关口,北接荒原大漠,南面沃野千里,南北景象迥然不同。凉关往东南再走两三个时辰便是总镇西北的凉州府了。
凉关城楼把守的士兵看见一队人马驰近到门前,大声喝道:“来者何人?!”邹将军说道:“本将凉州府游击将军邹进,从西关出境,率队关外侦察!”那把守的士兵说道:“请将军把通关的文书递上来!”说着门楼上慢慢缒下来一个细树枝编织的篮子。
邹进将文书放进篮子里,拽了拽篮子,以示放好物品可以提上去了,那篮子便又缓缓的升了上去。这时风雪似乎下得缓了些,邹进抬头看到系着篮子粗绳的尽头有一个士兵正使劲的扯着绳子。
背负的婴儿似乎动了一下,接着便又哇的一声啼哭起来。邹进将婴儿从背部解下,单手抱在胸前,只见那婴儿两只小眼紧紧盯着他看,慢慢地也不哭了,吃着自己的手玩了起来。
城门门里哐的一声,接着门缓缓打开。邹进率领人马驰了进去。门里的士兵待众人都进去了,又把大门缓缓关上。邹进等人进城门下马,将军马交给城内马夫,跟随领路的士兵。城门内外均放置着各种路障,戒备森严。倒是看守的士兵似乎仍是懒洋洋的打着哈欠,说笑着聊天。
凉关城虽名义上是军事关口,但随着历代守关将士的经营,早已变成一个综合性的城池,做生意的、开饭店的,应有尽有,关内附近种地的农民也将收获的时令果蔬或谷物拿到关口集市来卖,城内往关内去的方向修建的草房已连成一片,一派繁华景色。邹进看到一处卖羊奶的摊子,买了两斤羊奶,准备喂养婴儿。
领路的士兵将他们二十余人领到城西靠近城墙的一处军营。众人安顿完毕,邹进便在自己房间炉子上温上羊奶,不过一会儿,羊奶便温好了。那婴儿饿的狠了,邹进喂了得有半斤奶,待吃饱肚子,便呼呼大睡起来。
这时屋外响起敲门声,进来一个传令兵,躬身说道:“邹将军,凉关守备朱文朱将军请您一叙。”
朱文乃六品凉关守备,长期驻守边关。邹进进城原是要到朱文处叙话的,以便交换边境的军事情报。邹进起身将婴儿安放好,随那传令兵往守备府走去。
见到朱文时,朱文正赤膊在府里水井旁打水,全身上下只穿着裤头,也不见他冷。旁边放着已经打满的四五桶凉水,原来是要洗冷水澡。
朱文看见邹进被领了进来,笑道:“邹兄且到屋里坐会儿,我冲完澡就过来。”邹进便随那传令兵进客厅。
守备府院落不大,布置的也很简陋。客厅也只几张矮桌和坐席,除去必须的家具灯火,便是刀剑等武器了。
邹进随手取出武器架上一把短刀,短刀出鞘,寒光闪闪,倒是一把好刀。只听外面冲水声哗哗的响,显是那朱文已经开始洗上了。过得一会儿,一个老婆子端了茶水进来,说道:“将军且坐,喝些茶水。”语音却是南方口音。邹进微笑点头,盘腿随意坐在席上,端起茶水啜了一口,却是暖人脾胃的红茶,瞧那红茶,满满一茶碗,红澄澄的煞是好看。又喝了两口,全身暖和了起来,更想起来活动活动颠簸几天的身骨。正挣扎着起来时,见朱文已穿好长衫系好头发走了进来。
邹进立马起身,对朱文作揖道:“朱兄,别来无恙啊!”朱文马上还了一揖,过来牵着他手笑道:“你我同年,官阶又一样,还都是个武将,作什么揖啊?!”邹进笑道:“我这一个来月可没过什么好日子,成天在那荒原游逛,一入关便如同回到繁华京城一般,感觉就像两个世界了。”二人执手走到席上,纷纷正坐在席上。家人又为朱文捧上茶水。
邹进说道:“朱兄,这茶水不错啊。兄弟我在州府也没喝过这么好的茶叶。”朱文点头道:“这茶不错。是老家那边托人带来的。你也知道,凉关守备的兵都是从家乡那边招的,这边的人都喜欢喝,集市上的商人见有人想买,便从南方运。”邹进笑道:“那这茶叶一般人不见得能喝的起了。”朱文道:“我倒也没花钱,说实话,手下的人每年放假回家时不时的弄来点,兄弟也能分得一点。”
邹进笑道:“早听说在你手底下当兵极是舒服,还能每年放假回家。”朱文呵呵笑道:“各人治军不一样。兄弟我呢,没有什么事儿的话,你有自己的事儿就干自己的事儿,甚至你可以摆摊卖从南方捎来的紧俏物品。若是有事,又在当值中,谁要是出了什么纰漏,按军法处置,绝不容情。还真别说,从家乡那边争着来我这当兵的不少。”
邹进拱手在席上又作了揖,笑道:“佩服仁兄!”朱文也笑着拱手,又道:“现在时事一紧,又不同了,这两个月每个人都随时待命,也不能摆摊了。我这原只有一千二三百个兄弟,现在已经补足,有二千余人了,都是张都督调拨的兵马粮草。邹兄这些天探查情况如何?”邹进安慰说道:“目前我倒没发现什么事儿,我带着二十几个兄弟从西关出境,先是向西抵至玉山峡一带,再往北走了约摸三四百里路,返回至凉关关口,一路倒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就是有一异常处,我们在凉关以北发现了一行人,被杀死在雪地里。”朱文问道:“这些人是我大新子民?”邹进点头道:“看穿着,是汉人服饰。”朱文奇道:“那就奇怪了,这一个月来可没有出关的人。”邹进道:“那也有可能从其他关口出境。不过附近我们也没看到什么异常。”朱文嗯了一声。
邹进又描述道:“现场我们也没有仔细看,瞧这些死人中一些人的打扮,应该是有地位的人士。”
这时外面进来一个妇人,身形婀娜,向邹进和朱文行了一个福礼。邹进定睛一看,原来是朱文的妻子安氏,原是东北乐浪郡人。朱文驻扎乐浪郡时娶了此女。安氏低头道:“两位大人,酒席已经备好,还请席间叙话。”邹进向朱文笑道:“还弄什么酒席。你也太客气了。”朱文起身拉起邹进的手说道:“你我都已过而立之年,又是战场上厮杀惯了的人,还像那些弱冠的扭扭捏捏么?”二人哈哈大笑。
席间除了家常几个小菜,更有西域特色的烤羊肉串,乃是将羊肉切成小块腌制好,用小木棍串好,辅以安息茴香等佐料洒在其上,用小火细细的烤制。邹进坐在左边的席子上,先吃了一串烤羊肉串,便不禁连声称好,朱文笑道:“邹兄慢慢吃,多得很。”邹进向朱文敬了一杯酒,问道:“羊肉自小就吃。这个羊肉怎么做得这么香呢?”朱文笑道:“这个羊肉撒了一种叫做安息茴香的佐料,也是新近几年从西域那边传来的吃法。兄弟这边西域的货多,西域那些蓝眼睛的族人也不少,吃法便是从他们那学来的。”
二人又是吃了一个时辰的酒,席间更有安氏起舞助兴,此时已快过戍时,邹进已微醺,挂恋着那个婴孩,便起身向朱文夫妇告辞道:“我那有一个婴儿,恐怕已经醒了。酒也喝的差不多了,我便回去了。”朱文问道:“邹兄怎会带着一个婴儿?”邹进叹道:“就是今天在那些死去的人身边带回来的。”朱文夫妇二人便想去看看。
邹进、朱文夫妇三人起身回到军营,还没到营区的门口,便隐隐约约听到婴儿的啼哭声,三人连忙进到营区,走进屋内,只见那婴儿手舞足蹈啼哭不已,安氏一摸下面,原来又是拉屎又是撒尿,将床上都弄湿了一片。
安氏将包裹婴儿的衣物解开,准备擦洗婴儿尿布,是一名男婴。见到婴儿紧贴肚子上的地方有一片白色丝绸,带有鲜红字样。
安氏将白色丝绸递给邹进,邹进凑近昏黄的灯光一看,只见上面用鲜血写着一些字:魏绾之子。后面便是生辰八字,这孩子乃是六月十五出生。
邹进与朱文对望一眼,均说道:“原来是秦王!”
秦王魏绾乃新朝开国所立九位异姓王之一的后代。
自新朝开朝太祖皇帝王莽接受汉朝皇帝禅位初始,各方咸服,但太祖新政引起各阀门势力不满,遂起变乱。更有汉朝皇室后裔刘氏各王利用动乱形式,风云突起。王莽在最危急时刻,已是穷途末路。自称汉皇族后裔的刘秀横扫中原,大有推翻新朝社稷的趋势。幸得王莽儿子圣祖皇帝王华在两军坚持不下最危难的时刻力挽狂澜,竟以一己之力,舍身赴敌营,与刘秀开诚布公,商讨天下大事,对目前政策的解读及以后如何治理国家并保证刘家皇族的利益进行了摊牌,取得了和平的胜果。
此后,暴动的刘氏皇族冀州王刘秀、汝南王刘望、并州王刘登三人成为帝国的永镇异姓藩王。除刘氏三王之外,还有王莽动乱时起兵襄王的亲信秦王魏氏、楚王桓氏、长沙王吴氏。这秦王王位传至魏绾,已历经三十王。
新朝立国千余年来,中间有兴衰多次,此时新朝皇帝王颖在位十二年,年号东正。因近年漠北匈奴一统草原各部落,大有南侵之意,频频袭扰新朝边境各处,破坏了以往的和平盟约。秦王辖区地处西北边境,兄弟盟约尚在时,与匈国贸易频繁,更经常到漠北草原与匈奴贵族一起游猎各地。匈国朋友到内地时,秦王府便好生招待,这秦王府历来与匈国交好。
新朝第三十五代皇帝王颖登上皇位,国泰民安,唯有北部边境的匈奴以及国内异姓王是心头大患。没几年借了由头废了冀州、并州、楚三王,剩下的异姓王人人自危。朝堂上大臣更借秦王府与匈国交好一事大肆攻击,说其通敌。魏绾极为害怕,夜夜睡不好觉,时不时上疏请罪。此事为朝臣熟知,不乏落井下石之徒。
邹进、朱文二人知道是秦王遇难,坐在屋内,漠然良久,原来邹进朱文一同在秦王府当过差,知秦王府上下均对新朝忠心,秦王魏绾待人乐善好施,此时见他因这种种冤事被逼逃跑投敌,又惨死于漠北荒地,二人均是难过不已。
邹进叹道:“这历经千年的秦王府从此就没了。”朱文点点头表示同意。邹进又叹道:“众口铄金,秦王也是无奈之极啊。”朱文愤然道:“朝廷那帮御史,成天没事乱弹劾!”邹进道:“恐怕也不单单是御史台的人,他们也不是乱弹劾,都是由上面授意的。”朱文仍旧怒道:“授意?!授意一个忠臣去叛变?!这秦王是活活的被逼走的啊!”邹进不再言语,他内心也如朱文一般不愿意相信。
过了一会儿朱文苦笑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君要臣叛变臣也不得不叛变。”二人见安氏热了羊奶在喂那婴儿,邹进说道:“朱兄,我有一个事儿得拜托你了。”眼望那婴儿,朱文知道他要将婴儿拜托给自己,说道:“秦王只有这个血脉,我定当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看护。”邹进点头道:“有你看护,我就放心了。”
二人又聊天聊了一会儿,安氏已经将婴儿哄睡。朱文夫妇便将孩子包裹好,与邹进告辞回府。
第二天临近天明,天还没有大亮,己方一名兵士匆忙敲响房门,邹进睡眼惺忪,喊道:“什么事?!”那名兵士禀报:“将军,城外有大批匈奴的军队。”邹进起身打开房门,忙问道:“大批匈奴的军队?!有多少?!”那名兵士道:“据城门守卫说怕有十万余人。”
邹进吓了一跳,前段时日,有消息说匈奴正厉兵秣马准备南侵,所以凉州都督张实派自己率队巡查塞外,自己在塞外的这些时日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动,正准备回凉州禀告呢,这匈奴大军居然已经出现在凉关城外了!自己这军情是怎么探查的?!邹进一边责备自己,一边不敢怠慢回屋立马穿戴盔甲,那名兵士帮助邹进系上肩甲,捆紧绑腿。邹进不待系好,挂上佩剑,拿上短铳弹药便着急往外走去。只见军营士兵都已出动,只是自己带来的二十多人尚没得到消息,不少人还在睡着。邹进喊那名军士:“小崔,去叫醒其他人,在登门楼的地方待命!”小崔领命而去。
邹进走到院外操练场,只见朱文早已披挂整齐,手把腰刀,正在指挥分派各营军士加强把守城墙上各个垛口。朱文见邹进走来,过来急急说道:“匈贼十万余人,连夜悄悄摸了过来,在外面摆阵了。”邹进皱眉道:“这一个月我也没找到他们的踪迹,怎么突然就出现了!”朱文道:“或许大雪掩盖了他们的踪迹。”邹进皱眉道:“以往他们也就是袭扰,这么多人难不成要攻打城池?!难道他们这是要不宣而战了吗?这帮草原上的狼,真如同幽灵一般。这些天我找他们,只怕倒被他们跟踪了。”邹进想到此处,后背顿时出了一阵寒意,恐怕真是被匈奴一直牵着鼻子走。细细又想了想,这么多天,别说匈奴大军的踪迹,就是草原上常见的野羊都没见到,只怕他们的大部队一直在远处跟着他们转圈,野羊群见到这多人哪还敢靠近。自己伪装了这么多天,想来早已被识破跟踪。
邹进问道:“守兵够用么?”朱文道:“看情况吧,二三千人对阵十万,他们要死攻,只能撑一时。我已经吩咐点燃了烽烟,烽烟一起,一天之内东堡一万余人就能过来支援。”邹进道:“各敌台驻守多少军士?”朱文道:“各台驻守士兵就有十人左右,现在约有三十人。每个垛口两人,每门炮五人守着。”邹进遥望五六里外烽火台,只见四束狼烟早已点起,浓密的四条烟柱直插清晨的天空。
二人不再讨论,朱文继续分配任务,邹进准备去城楼处登上长城城墙。这时城墙上己方士兵呐喊声响起,纷纷拿起盾牌躲避,只见漫天蔽日的流矢从城外射向城墙,射得高了,不少射进了城内。原来匈奴已经开始攻城了。
第二章 长城鏖战(一)
=凉关关外匈奴大营=
呼力奇骑马停在远处的土包上,观望着攻城的万余勇士。巍峨的长城如同长龙一般蜿蜒于东西山脉之上,在清晨中尤为显得壮观、肃穆。唯有两军的喊杀声响彻凉关山谷。
他心里没有把握是否能攻破城门。匈奴一向以轻骑兵作战风格闻名于世。然而对于攻城匈奴历史少有成功的案例。
弓箭手站成几条长线不停瞄准城楼射击,来自羌人、西域各国的步兵推着云梯车慢慢靠近城墙,待靠近城墙,梯子架好,步兵开始爬墙。三丈高的城墙不算太高,但对于匈奴而言刚开始爬起墙来还是显得笨拙缓慢。城墙上的新朝军队更显得冷静,不停的用防御武器砍、戳、射击,城墙上十几部大炮的炮火也开始向远处匈奴射手射击,匈奴步兵登墙部队纷纷落地,远处的弓箭手也被火炮弹丸所及。十多个云梯却一时无法推掉。
呼力奇看看冉冉升起的太阳,今天倒是个晴天,一扫往日的风雪天气。攻城已经持续了一个时辰,收效暂时不是很好,匈奴已经伤亡几百人,若不是步兵这次穿着特制加厚的皮甲,少数还挂了铁片护住胸腹,伤亡只怕更大。这时一个青年匈奴军官走到呼力奇身边,用匈语问道:“大王,是否启用大炮?”呼力奇不答,转头看向旁边坐在马上的另一人。
这人却是汉人打扮,约摸四五十岁上下,长须眉毛均已花白,身披狼毛大氅,显然因为不耐寒,头上不仅戴着遮耳皮帽,又将大氅的帽子也盖在头上御寒。但两只精明的眼睛始终在注视在眼前的战况。呼力奇用汉语问道:“刘先生,咱们的大炮是否应该开炮了?”那汉人摇摇头。青年匈奴军官见他摇头,焦急的辩说:“你难道没见到我们部族兄弟惨死吗?此时不用更待何时?!”旁边一仆人翻译后,那汉人嗤笑道:“死这点人,还想攻城,还不如回家放牧吧!”那青年匈奴军官听罢大怒,这汉人居然不把自己族人的死放在心上,于是抢上跟前,要将那汉人拽下马来。
呼力奇手中长鞭一挥,卷住青年军官的足踝,轻轻一扯,便将那青年军官摔跌在一旁。那青年军官站起身来,还欲去揍那汉人。呼力奇大喝一声:“不得无礼!他是单于亲封的汉王,尔等注意了!”
那汉人叹了一声,也不理青年军官要揍自己的事,似乎在自言自语的说道:“自古至今,攻伐之战中最为艰苦的便是这攻城战。少者一两个月,多者长达一两年你也未必能攻占。伤亡人数更是以万计。攻城战最为重要的便是坚持二字。区区几百人便开始着急,如何在以后更加艰苦的作战环境中坚持下去?!”
呼力奇嗯了一声表示同意,说道:“你说的对啊。”又向那青年军官使了眼色,让他道歉,那青年军官只得躬身行礼道歉。
那刘先生看向远处长城各烽火台燃起的狼烟,又续道:“此城不见得怎么坚固,城门也不是太厚,守军也不是太多。但这堵墙的后面却是一整套的防御体制。攻打凉关,凉关关内各沿线防御堡垒的驻兵便会出动援助。”
那青年军官说道:“那我们就应该赶紧猛攻啊,如果他们援兵到了,我们岂不更没办法了。”刘先生笑道:“咱们要的就是他们的援兵。有援兵,明后天单于所攻打的西关关口就会轻而易举拿下,从而大举扫荡关内,夺取凉州城。所以现在的策略就是让他们把援兵都搬到凉关关口,为凉州战役做准备。而凉州一旦拿下,那么咱们问鼎中原的时机就来了。”说完自己莫名兴奋起来,外表虽然很安静,但眼睛放出异样光彩。
呼力奇听罢也很兴奋,匈奴一直垂涎凉州地界的肥美草原,几百年来一直觊觎此地,虽然对问鼎中原没有太大的想法,但夺取凉州却是他们匈奴日思夜想的。在他们谈笑风生的时候,他们跟前众多勇士在皑皑白雪的大地上奋勇冲向凉关,如此热血画面,让这些指点江山的人有一种很快就将新朝江山囊入怀中的快感。
呼力奇忽然想到一事,向那刘先生问道:“前两天我军前哨发现一队汉人。因语言不通,为免遭透露我军行踪,匆忙间全部就地处死了。不知先生可知此事?”刘先生诧异道:“一队汉人?那不是邹进的游骑兵小队吗?”呼力奇摇头道:“不是,没穿军装,不是军人,更不是乔装我们的邹进部队。”
刘先生摇头道:“我也不知。可有什么线索?”呼力奇拿出一块圆形玉佩递给刘先生,道:“这是前哨从一个人手里拿过来的,那人死前从身上摘下的。”
刘先生仔细端详那块圆形玉佩,只见玉如凝脂,手摸滑腻,其色若乳,乃是上好的和田玉。那块和田玉镂刻出一条的龙形,中间写有一个金黄色的“秦”字。刘先生一惊,身上一抖,却紧紧握着那块玉配,转首对呼力奇颤声道:“你们所杀之人乃是秦王!”呼力奇也微微一惊:“你说的是那个要相助我们的秦王魏绾?!”刘先生点头,说道这是秦王的随身玉佩。
呼力奇大怒,对那青年军官说道:“将阿部力及他的百人队都给我绑住,拉出去砍了!”那青年军官不解,单膝跪在雪地上求情道:“大王,阿部力所犯何罪,要将他们拿下。阿部力可是忠心于你啊!”呼力奇怒道:“滥杀无辜便是死罪!”那青年军官求情说道:“阿部力杀得可是汉人,更况且不能泄漏我军行踪啊!”呼力奇哼了一声,说道:“他杀得可是要相助我国的秦王魏绾一家,你可知道?!”
那青年军官蹭的一声跳了起来,拔出佩刀。呼力奇左右卫士纷纷举起火铳、弓剑等武器,喝道:“放下刀子!不得伤害大王!”呼力奇牵马后退,又重重的哼了一声,
前面指挥作战的将领见这边出了事故,纷纷策马奔过来,其中便有阿部力,他在远处喊道:“阿提拉,放下刀子!”
阿提拉看见众人围住,大笑一声,用刀尖指向自己的心窝,阿部力赶到身前,欲夺下他的刀子,早有左右护卫趁机将阿部力反手绑住,扔在呼力奇马前,阿部力大喊:“大王为何绑我?!”阿提拉尤拿着刀子,对他说道:“阿部力,你前两天杀的人是新国秦王,大王要治你死罪!”阿部力惶恐不已。
阿提拉又对呼力奇说道:“小人怎敢冒犯大王?更况且大王是有恩于我的?!”呼力奇点点头,示意周围的人放下刀枪。阿提拉续道:“大王,你也有恩于阿部力,阿部力也极为忠心。阿部力与我是同一部族,从遥远的巴什湖畔投奔于你,我二人亲如手足,所以我怎么想的,阿部力也是怎么想的。大王若执意要他和他所有的兄弟死,我和我率领的部族兄弟也一并死在这里以谢大王。”
呼力奇不答,斜眼望向阿提拉。旁边的百户千户纷纷求情。呼力奇知道自己所辖部落向来嗜杀,更况且阿部力杀的还是战时的敌国人。倘若此时大战时期大肆捕杀自己的部下,只怕自己的威望和统率力直线下降。倘若要是不杀,也难以平抚刘先生。一时之间,有些踌躇。
阿提拉又道:“若大王肯让我率领我的百人队和他的百人队一起当敢死队攻占墙头,把这条命送在战场上永远比送在自己人的刀口下好。若我们死了,就当报恩大王,若此战后我们没死,还愿大王免死!”
这时刘先生听到他们这么说,心想秦王死也就死了,无法复活,便对呼力奇说道:“大王,秦王之死不要外传。这些待罪的勇士,等会大炮齐鸣之时,可用他们击杀于前。”呼力奇点头同意,于是对阿提拉说道:“你和阿部力备好武器,待会听刘先生的命令。”阿提拉躬身领命。
=凉关城池=
邹进率领的二十多人均是武功好手,配备的又是最好的武器装备。这时邹进让小崔带领一半,自己带领十个人,哪里防御有薄弱的地方,便赶往哪里。
这时有一帮匈奴已登上东侧城墙,四处疯狂砍杀长城守军。那处守军不及换装枪弹,纷纷拔刀相抵。邹进等人也上前施展身手。
打退这一帮登墙的匈奴,众人合力想推掉云梯,但那云梯与底下的推车合为一体,架起梯子的时候,后端直接抵在地上,怎么也推不动。邹进走到垛口旁,斜着身往远处眺望。只见烟尘四起,匈奴排阵也排的相当整齐,丝毫不见慌乱。敌方的营帐壁垒已经搭建完毕,显然要准备长期作战攻下凉关了。
这时轰的一声巨响,一发铁弹射了出去,直瞄射入城下敌方弓箭手阵地,当先一名匈奴弓箭手即被砸破头颅,当场死亡。铁弹其势未衰,砸了人后射进雪地中,扬起雪和雪下的沙子,竟又向旁边弹跳起来,又砸伤了数人。然而匈奴并没有显出多大的恐惧感,局部混乱一阵后,又重新列好队。
只见左边一里开外的远处,有不少骑马的人停在雪坡处,对这边似乎在指指点点。有一名骑士手执狼尾大纛旗,那里应该是匈奴的将帅所在地。
邹进盯着他们位置,往左边城墙走去,旁边的跟随他的游骑兵喊道:“将军,敌人又准备顺梯子爬上来了!”邹进回首道:“你们在这守着,我去开炮轰这帮狼崽子!”说罢,加速跑到西边城墙的一处炮位前。
只见三个人正在装填火药,铁弹箱、火药箱四处摆放着,另有两个守炮的士兵已被敌方弓箭手射死在一旁。邹进指着远处大纛,对他们说道:“那是他们的帅旗,射那个地方!”其中一个军士答道:“将军,大炮射程不够。”邹进问道:“射程有多远?”军士答道:“约摸一百丈。”
邹进又瞄了瞄匈奴战旗,说道:“我看他们的距离也就一百来丈,射他们试试。”军士将炮填充好,向大纛处骑马的人群射去,铁弹却落在空地上,距离他们尚远。
邹进看到炮程短射不到敌方主帅,有点沮丧,刚才发现这个方法还是挺兴奋的。如果成功,战局就有可能扭转。但显然,这个想法有点异想天开。其时,新国的火炮还不够先进,射程不够,杀伤力也不足,精度也是不行。那时,匈奴经常骚扰长城边境,熟知长城火炮的火力和射程情况,普通将士断然不会轻易进入城墙防御大炮的射程,更不用说主帅了。
战局现在处于胶着但有利于匈奴大军的状态,匈奴攻城的经验不足,但人数众多,尤其是匈奴弓箭手射箭能力极强,且不少神箭手隐身其中。不同于一开始的乱箭齐发,现在匈奴弓箭手开始冷静应对,只有城墙上露出肩膀人头够面积才开始射击,更有不少匈奴射手离开阵形开始抵近城墙射击,渐渐也不惧那精度差得很的城防大炮。如此状况下凉关守军的射手顿时损失大半,剩下的均猫在垛口旁,冷不丁射一箭、放一枪,也不敢瞄准。
邹进往四周看看,城墙上的守军已经只剩下六七成。若各垛口守军不足,城墙很快就会被匈奴爬墙攻占。邹进又看看太阳,已过午时时分。只见朱文率领百十号人从这边楼梯上来。邹进见他们站的太直,靠垛口太近,忙招呼他们弯腰走路。话音刚落,两只冷箭从垛口当中射来,均射在一名士兵头上,当场毙命。
余下的人赶紧猫腰行进到各自的位置。朱文快步走到邹进旁边,说道:“现在预备队全上了。”邹进问道:“火枪弹药还有吗?给我点。”朱文从自己的弹药包取出两袋子弹和火药递给邹进,说道:“火枪弹药不多了。这玩意近战行,超过二十步就是乱打了,真不及他们的弓箭。我一枪都没打。”
邹进指指远处的狼尾大纛旗,说道:“刚才我想用大炮轰他们主帅来着,哪知你们的炮程也太短了!”朱文也瞄了一下旗的位置,说道:“匈奴贼着呢,他们知道城墙上大炮的射程有多远,所以这个主帅站的位置不远也不近。”
邹进问道:“援军什么时候到?”朱文答道:“最快今晚吧。”邹进皱起眉头来了。照这个打法,不用二个时辰,恐怕关口守军就剩不了多少人了,如何能撑的到晚上?目前士气还算高涨,再打下去,守军锐减,士气也将所剩无几了。而对面的匈奴显然对凉关是志在必得。只怪自己这次出去探查,什么踪迹也没查到,没想到匈奴大部队的主攻方向是凉关。
朱文见他皱眉,知他意思,战后不知道谁还能幸存,想多了也无用,便慨然一笑:“无非就是战死沙场,古来我等武将,均是以马革裹尸为荣,又有什么害怕的呢?!咱们拼死也要守住!”邹进拍拍他的肩膀。
忽然远处响起一阵阵号角声,高亢凌厉,如同狼嚎一般。邹进和朱文探半个脑袋看向远处,只见匈奴步兵及射手如同潮水般退却至大炮射程范围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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