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丈天》——要是你困音信

第一章 黑衣少年

在这样一个烂漫不知云深几许的季节。

月季花开了。

小杨柳新芽长嫩芽。

泥土中有芬芳。

天空有牛头云。

远处春雷跌宕。

黄豆大的雨珠降临。

红鲤鱼在一年中最好的时光跳出水面。

一个剑客从大山深处赶来。

参加一场人间盛会。

知周学院的广场上人来人往。

角落蹲着个背着一人高破旧行囊的黑衣少年。

有些不知所措看着形形色色的人们。

他从大山窝跋涉千里来到了无数人仰慕的星陨城。

他不是来入学。

知周学院也不是招收新生。

他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天空之城就要开启。

知周学院是报名点之一。

天空之城。

一座漂浮在天空的城池。

一个美轮美奂充满凶险和机遇的天空世界。

十年出现一次。

一次允许进入一千人。

一年后只有十人能走出来。

他们都是同时代的佼佼者。

历届天空之城走下来的人都惊艳了一个时代。

广场上蓦地掀起一阵喧哗。

台阶处走上来一男一女。

少女千黛略有怨气的道：“我们就不该来知周学院报名。”

少年千绝笑道：“这里有个我感兴趣的人。”

千黛皱皱鼻子：“一个蛮夷之地来的军武屠夫而已。”

千绝道：“他不是一般的武夫。”

他们在议论一个人。

广场上的人们却在议论身穿云宫内门弟子服饰的他们。

云宫弟子无论在哪里都是焦点。

忽然他们身后再次沸腾。

一个灰白头发的青年男子和一个高挑长腿的红衣少女并肩走来。

青年的一头灰白头发是他最大的标识。

立刻有人兴奋雀跃喊出他的名字。

无极宗历年来最年轻的乾门大弟子宋拾年。

虽然不是每一个乾门大弟子将来都能坐上宗主之位。

但是每一个无极宗宗主都是乾门大弟子出身。

宋拾年这个名字几年来一直是个传奇。

很快也有人认出了红衣少女。

无极宗坤门大弟子齐湘霆。

她以美貌与火爆著称。

曾经独自深入魔域追杀一头百尾狐。

一路斩妖除魔可谓一战成名。

深得同龄武修的追捧。

两人的风头瞬间盖过了千绝千黛。

有女生在花坛摘了花跑来送给齐湘霆。

齐湘霆一巴掌将那捧薰衣草拍在地上。

女生捂脸哭着跑了。

齐湘霆没有丝毫歉疚。

她不喜欢花。

更不喜欢女生给她送花。

这下大家都相信传言齐湘霆脾气火爆不是假的。

她骄傲冷蔑的环视一眼：“你看那边鲜衣怒马的几个家伙有没有你要找的人。”

宋拾年摇摇头：“应该还没有来吧。”

齐湘霆道：“我倒要看看被你另眼相看的这个家伙有什么能耐。”

宋拾年道：“至少能和他一起进入天空之城我与有荣焉。”

齐湘霆嫌弃的道：“不要长他人威风。”

宋拾年道：“你不懂他来到这里有多难得。”

齐湘霆冷笑道：“我真的不懂。”

宋拾年道：“恐怕没有人知道他在边境杀过十几条百尾狐。”

齐湘霆到嘴边的话忽然咽回去。

她知道杀一条百尾狐有多难。

两年之前百尾狐是她认为最难对付的对手。

两年过去了。

现在的她进步很大。

所以依然不服气宋拾年的推崇。

后面陆陆续续也有小有名气的人引起几次涟漪。

但都不如齐湘霆宋拾年让人感觉惊艳。

广场上的气氛逐渐平淡下来。

角落里的黑衣少年拧开斑驳的水壶喝了一口水。

双手都有还未痊愈结痂的伤疤。

广场上一次次热闹他都安安静静看在眼里。

对云宫内门弟子与无极宗两位大弟子并没有太多感触。

但是一样羡慕他们。

能被这么多人认识一定是很了不起的人。

然后他的目光被一阵惊呼吸引。

一群少女面无表情的出现在广场上。

宋拾年远远看着：“没想到她们也会出现在这里。”

齐湘霆脸上终于有了兴趣：“这才是我想看到的人。”

宋拾年一笑。

他知道齐湘霆一直神交已久的一个女孩就在花满楼。

齐湘霆找了找：“可惜她没来。”

周围少年们一个个脸色大变：“她们都是花满楼的人。”

“太不可思议了。”

“杀气好重。”

“离她们远点。”

花满楼弟子不理会众人议论。

她们围成一个圈站在一起。

为首的女子抬手。

几个人立刻散开进入人群。

片刻后重新聚在一起。

“没有找到他。”

“人太多了。”

“即便有相似的我们也不知道他是谁。”

为首的女子道：“杀气最重的人就是他。”

“可是这里没有杀气重的人。”

为首女子道：“也许他还没来。”

日已三竿。

本赛点百大宗门与数百学院的参赛人员全部到齐。

偌大一个广场汇聚了东麓洲一小半天才少年。

盛况空前。

最受瞩目的还是无极宗。

尤其是后来的那位天通灵体的薛冰琴。

这世上就是有些让人望尘莫及的人。

她生来就站在云端。

父亲是无极宗宗主。

母亲是万花谷谷主。

威名赫赫的花满楼也不过是万花谷一个下属机构。

无极宗更是坐拥天下第一宗门之名。

而她自己本身就是无极宗百年来最强的天才少女。

她身上的光环数不胜数。

近在眼前却遥不可及。

广场上爱慕她的少年没有一个敢上来寒暄。

更何况无极宗弟子早就众星捧月将她围在了中心。

所有人或多或少目光都在她身上徘徊。

角落里的黑衣少年也踮起脚张望了两眼。

他不知道这位似乎来头很大的女孩是谁。

更多的还是惊讶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姑娘。

像个放逐人间的仙子。

不过自从被军营一枝花赖美琪拒绝之后就不再对美女过多希冀了。

那次他就已经明白自己有几斤几两。

人不能奢望不可得的东西。

他就是除了沙场杀敌一无是处不得不自卑的人。

正视自己之后就坦然了许多。

他笑呵呵拧开水壶喝了一口。

很快有人发现他喝的是酒。

有人嫌弃的掩了口鼻。

他羞赫一笑。

边境太冷。

他从小就喝酒。

随后他又坐回角落。

老老实实等待着比赛开始。

六位白袍老者出现在广场上不同的区域。

同时说道：“本次依然沿用上届三胜晋级三负淘汰的规则。”

离黑衣少年最近的白袍老者拿着报名表说道：“九山郡边境战士李沐与万花谷花满楼芍药花出列。”

黑衣少年从背囊中抽出两把剑挎在腰间连忙跑上前。

叫芍药花的少女也款款而来。

她眼中满是委屈的咬了咬嘴唇。

竟然是他。

花满楼姐姐们都在寻找的边境人屠竟然是她的第一个对手。

话音刚落宋拾年就出现在了场边。

他这次最看重的边境兵王居然是这样一个气质腼腆的少年。

悄悄来到他身后的齐湘霆摇了摇头：“不过如此。”

宋拾年淡淡笑道：“难说。”

花满楼弟子都围在芍药花身边为她打气。

这个说：“芍药别怕。”

那个说：“正好帮大家试一试他身手。”

“我就不信他真的有传说那么厉害。”

“打败他师父一定很高兴。”

“芍药加油。”

花满楼做为九洲数一数二的杀手机构向来介意民间出现的一些名气出挑的人屠。

在她们眼里李沐就是来自边境的人屠。

同是杀生为生。

惺惺相惜也互争雄长。

她们都很兴奋。

芍药却很忐忑。

传说他很厉害。

白袍老者道：“准备好了就开始吧。”

芍药一咬牙冲了上去。

黑衣少年李沐气势陡然一变。

两把剑同时出鞘。

两把平头剑。

两道剑光。

芍药跪在地上欲哭无泪。

她连他的剑都没看清楚就输了。

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很快。

她说不出来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她知道刚才自己那么近距离接触了死亡。

这个看似温和的少年动起手来如此可怕。

为此她感觉很委屈。

为什么第一个出丑的偏偏是她。

“这么快的剑。”

宋拾年神色复杂的说道。

第二章 意外来客

黑衣少年收起了那两把备受瞩目的平头剑。

眼神瞬间变得平和。

伸出手。

芍药有些意外的握住他粗粝布满老茧和伤疤的手。

“谢谢你手下留情。”

芍药很清楚自己身上只有两道清浅的伤口意味着什么。

“不用谢。”

黑衣少年有些紧张的抓着水壶继续坐回角落。

拿着水壶才发现被这么多人看着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芍药轻轻坐在他身边：“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她眼中有一丝哀切。

他也许不懂。

如果他更狠辣一些她心里反而更好受点。

黑衣少年点头一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芍药找师姐包扎伤口去了。

黑衣少年胜一场显得轻松了许多。

坐在高高的行囊上看远方澄蓝的天空。

竟有些劫后余生的笑着。

“在下无极宗弟子宋拾年。”

宋拾年走了过来:“到了天空之城若想与人结伴同行你可以考虑我。”

“无极宗这么多师弟师妹需要照顾你还有心思拉拢外人。”

他刚说完就被齐湘霆拽了回去。

黑衣少年嘿嘿一笑。

宋拾年无奈的看她一眼。

好好的结交机会就这样被她给破坏了。

“你堂堂乾门大师兄对一个当兵的低三下四也不嫌丢人。”

不想争论的宋拾年还是忍不住说道：

“你对军人有误解。”

齐湘霆道：“不过是考不进学院宗门只能去当兵罢了。”

说罢还不解气：“谁都别装高尚。”

宋拾年默默的离她远了一点。

这时走来一对男女。

少女千黛说道：“看来那个蛮夷屠夫已经打完了。”

哥哥千绝有些失望：“都怪你非要去看舞央宫弟子。”

千黛道：“舞央宫弟子又高又帅不比蛮夷强多了。”

千绝道：“我现在还不知道他是谁。”

千黛指着坐在行囊上的黑衣少年：“就是他。”

于是千绝和宋拾年一样主动过去打招呼。

接着又有许多少年和黑衣少年攀谈。

来找他的都是男人。

女孩都避而远之。

男人会认为一个战场上战功赫赫的兵王值得尊敬。

女人则认为这样一个人一定冷血无情没有人性从内心抵触不敢靠近。

黑衣少年其实不太清楚为什么这么多人来找他。

他一直在边境从军打仗。

不知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

也不知道自己的事迹已经在外面传得沸沸扬扬。

只是觉得这里的人太热情了。

热情的让他疲于应付。

他的第二场比赛就要开始了。

对手是云宫弟子千黛。

云宫以云手扬名天下。

一双手变化万千。

大成者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千黛亭亭玉立伸出手。

“薛冰琴我喜欢你。”

忽然有人大喊。

隔壁第二区薛冰琴也即将开始自己的第一场比武。

骄阳似火。

少年喊完就跑了。

薛冰琴完全不理会这个人是谁。

她也用双剑。

一把背身后。

一把坠腰间。

抽刀断水般利落的拔出腰间的剑。

这边千黛起手就是刚猛霸道的束龙。

艳阳下只有两道剑光落在人们眼底。

薛冰琴和李沐同时收剑入鞘。

从开始到结束他们只是拔剑收剑一个动作。

千黛和那名少年同时低下了头。

输不可怕。

可怕的是清楚看到自己输在了哪里。

那道如同天堑般的差距让人心里滋生绝望。

活泼如千黛也陷入沉思。

这个蛮夷屠夫的剑快的让她很不爽。

可是她不服。

点到为止的比武快剑自然占尽上风。

若是全力厮杀她相信自己一定不会输给他。

至少不会输得这么快。

黑衣少年从来对自己的剑无比自信。

他只练剑。

而且只追求快。

光是一个拔剑动作就反复练习百万次。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比他更快的剑。

瞬间就记住了这个叫薛冰琴的少女。

黑衣少年赢了三场之后毫不犹豫的离开了知周学院。

学院派和宗门弟子都有事先安排好的地方下榻。

他连住的地方都还没找到。

背着比自己还高的行囊一门心思走在星陨城各种充满不同味道的小巷。

只有小巷才有小客栈。

只有小客栈才愿意把柴房拿出来卖。

这都是进过城的老兵教他的。

悬壶客栈最终答应以半吊铜钱的价格让他租住七天。

三角眼的客栈老板嫌弃的将柴房钥匙丢给他。

黑衣少年点头致谢。

一进柴房的门他就用剑扎下几个充满灵气的阵脚。

周身一丈范围丝丝缕缕的风有规律的旋转着。

就像深海里一群沙鱼一样有条不紊。

很快便结成一个防御法阵。

他有个说出来很多人不相信的弱点。

他睡觉很沉。

睡着的几个时辰里很难警觉周围的动静。

为此付出过惨重的代价。

这里没有托付后背的战友。

一切只能靠自己。

他谁都不相信。

这一丈就是禁地。

来者有死无生。

没有人比他这种人更清楚活着是一件多么侥幸的事。

客栈老板嫌弃他的原因主要还是他不肯订购利润较大的饭菜酒水。

他将行囊中干硬的烙饼掰成碎块泡在水里。

这是出发前两天烙哥为他烙的。

烙哥只会打仗和烙饼。

一张能吃两天的大烙饼为他准备了二十张。

当兵的饭量都大。

敞开吃一张两天是不够的。

他每天都是半饱。

有规则和没有规则的世界当然是不一样的。

做为军人他很遵守规则。

在星陨城没有钱就是要节衣缩食。

到了没有规则的天空之城才是属于他的世界。

必要时他会毫不内疚的抢夺他人食物。

毕竟在那里每个人都是竞争对手。

当活着是最高法则的时候其他一切规则都会失去意义。

这就是他喜欢天空之城的理由。

但是在进入天空之城之前大部分人是难辨敌友的。

聪明人向来懂得抱团取暖。

比武一结束大家就呼朋唤友结成各种联盟阵营。

可是找来找去谁都没有发现黑衣少年去了哪里。

无极宗的宋拾年和云宫的千绝最为着急。

他们两个都是本场最受欢迎被拉拢最多的人。

可他们心里结盟的第一人选却是来自边境的黑衣少年。

夕阳晚挂映云深。

一个曼妙身影站在了夕阳余晖下的柴房门口。

“你在吗？”

她用剑柄敲了敲门。

李沐端着饭盆打开门：“我在。”

薛冰琴退后一步拔出剑：“我想知道我们谁的剑更快。”

李沐捞着一块烙饼愣了愣：“你快。”

薛冰琴忽然觉得自己有些鲁莽。

“你在吃什么？”

“烙饼。”

“我也有点饿。”

李沐把饭盆递给她。

“给我个筷子。”

“没有筷子。”

李沐不吃客栈饭菜哪有脸去要筷子。

她捏一块小的含在嘴里。

“不好吃。”

她收起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