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门》免费试读_凉薄客
楔子 北无生
律例森严的法院大厅里,法官正在思考该如何敲定这次诉讼。
大厅上的吊灯枝盏繁复交错,枝头挂着的白炽灯晃得人眼睛疼。北无生揉了揉太阳穴,没有丢掉噙在嘴边上的笑。
他被自己双亲上诉。
被赡养权握在他们手里,作为原告,他们咄咄逼人。
法官按法律流程询问双方。
到北无生的时候问题变得锋利,但他给的每一句答复说出口,脸上都没有露出对于事态好或坏的看待态度,只是勾着嘴角笑得无关紧要。这让法官很不好判断。
有人看见他在笑,就带着陌生人特有的低讽表情,在四周播散自己对今天这次事件的看法。
北无生不理会别人的嘲讽,可就算是这样,事也不会不关己。
底下看台坐着的是媒体人员和专业学律的教授,新闻记者架着记录事件全程走势的高清摄像机。议论,指指点点,他们做着一名看客该做的所有事。
也肩负着传播他人八卦琐事的职任。
一通脉这地方统共就这么大,经由媒体登上通报的消息会在当天迅速散播,人尽皆知。
要是现在不笑出来,别人会觉得遇到这样的事他应该要一直痛苦下去,到时候,他的笑或是对痛苦的遗忘就会变成一种错误。
可能是额头前的碎发许久没剪长的肆意过头,挡住他的眼睛看不清对面人的嘴脸,就只听到他们歇斯底里的指控。
“我怀十月胎生下你,每天呕到吐黄胆水,你就是这样报答我是吗?”
北无生感到头痛,对于眼前的的发生开始在大脑里播放不了,模糊成一团。
“白眼狼,没有我们哪儿来的你。”
“当初真该生下来就一把掐死。”
“······”
人总爱说伤人伤己的话,撕掉自己包裹在外的人皮衣,也非要用他滚烫的血灼伤你。北无生嘴角已经僵掉,头昏到眼睛睁不开时,干脆闭了眼,一片清静。
还留有一些意识,他的脑海里不停闪现过画面,十二岁那年他在北光孤儿会所被打得奄奄一息,一口气差点没吊上来就被直接从重症病房推送进太平间;在南亿学院上到一半发生了意外退学。他背了别人的骂和嘲讽,像是站在了世界的对立面,只看到了世事无常和清冷。
不幸的的念头一涌而上,避不开躲不掉,只能被痛苦逐渐侵蚀。直到大脑没有思考落入无边无际的黑色里。
第二天醒来,北无生环看了四周,得到结论,
那是一场梦。
在这个世上,他没有父母,没有亲人。
“
第一章 一通脉
大陆东西方海峡交汇处有一地,群山汇聚,山脉崎岖。
山线延伸至海,是一处风景绝佳的灵秀地域。古时到访过一位天下霸业一统的帝君,予此地封名:一通脉。
一通脉保留遗传了古时文明,所以尽管这里随社会进步修缮高楼,外观内里也都展现的是现代与古典结合的中国古风意韵。
遍处的花有时候会让人忘记,任何地方都存在贫瘠。
“咱们一通脉向外通报说,只有地图上一座一线城市二分之一的占地面积。其实不然,这里可比泛黄羊皮纸上记载的大得多。”这是摇着蒲扇,在树木成林的四圆道乘凉,的阿公叔伯闲得发慌时,常爱聊的话题。
对于一通脉占地问题,一直是外考地理专家的心头疑惑,反复琢磨不成演变至后来的疙瘩。
但人们想要了解自然刀斧雕琢出来的世外桃源风景,高过了解其他,所以占地面积这个需要花物力劳力的问题,一直不被解决。
一通脉人流不大但潜隐的社会发展很好,山林陂泽居多,气候风景适宜。
最重要的,这里是经商宝地。
在东西方交汇处的商务必经往来地,可以轻易垄断两方市场上短缺急用的物品,因此获寻暴利。
“一通脉发展最好的,还属旅游业。”年轻小伙子夹着本地口音,往大爷堆里插了一句嘴。
“去去去,你懂个屁!这都是那些个有钱人,蒙外头人的障目把戏。”一大爷挥扇赶人,另几大爷连连叹气。
不管是一通脉占地面积问题,还是一通脉隔世却超乎常人预料的商业发展,都掌握在那些“一圆大佬们”势力之手下。
这群四圆大爷们的雄心壮志,奈何不了时代迁逐,岁数大的力不从心。
从一通脉高处下望可以完整看见一通脉的山线,像一圈又一圈规律转写的螺旋线。环道越内里是越权势位重人的居地,一圆至四圆,象征权势强到弱的分级。
除中心地带的一圆通,剩下的三圆风景游客多数可以随意观看浏览。
正因为风景好,又集合了一通脉古书上扬远绵长的神秘预言和养身秘法,许多地球上对古考感兴趣的富商,专程从一通脉之外的地球各处跋涉而来,在一通脉中心处买下地基建房长住。
有人权势滔天,却还有人暖饱成忧。相对自治的区域,一通脉为了区分贫富,因此划分了级阶。
最高层的一圆通,占了一通脉总面积的六分之一,住房万户,大型贵族设施精奢装备着里面人的生活。那里进入口通常都有人看守,一般情况普通人进不去。
那里的繁华是不去见识就体会不了的奢侈。
里面的每一位都在这个与世隔绝却又偏在海外采集必经路线上的世外桃源占了一席之地,给自己的待遇是可想而知的丰厚。
但堆砌繁华,就一定有修边磨角遗留的渣滓。
四圆通这个词在百年前一通脉的通报上还不存在。
模糊记得大约一百多年前,是为了安置旅游而来的外客腾出占地最大的三圆通,被挤出的人没地休歇,才着手在临海处修建了四圆。四圆通里住着的大多数是辈辈代代就生长在一通脉的本地人,原本应该属于自己的故乡,因为地产的开发而被他人夺取,还遭受到了驱逐。下划的地产开发转让钱,分在千张嘴里,早是饼薄不裹腹。
一部分本地人搬离这里,剩下的大部分都住在四圆通。
四圆通临海,风景好。但跟地球上其他地方不同,在一通脉,临海越近越危险。甚至再久以前一通脉根本不允许有人靠近海边。
现在不仅有人住了,还住了一大片。从最开始窘迫匆忙被驱逐出来随便搭建的草房也渐渐进步变成了如今的红瓦房。
而海,平静乖巧如同地球之外寻常可供观赏的海,几百年没起什么大浪并且用它迤逦独特的海岸线,让四圆通蓝色幽人景色奇秀。
又有人打了四圆通的主意,花钱在四圆通修了花房和建筑,扩建自己拥有的钱财和产地。
北无生住的地方,在四圆通临海处,房子是南亿山庄里一家店老板买的,他在老板手下打工老板就顺便把房子租给他,每月租金从工资里扣。
他住在三楼,窗口朝东,在哪儿能隐约看见不远处的海。四圆街道弥漫烟火气息,人来人往,很热闹。
“无生,买点肉。”楼下卖肉的王大叔逢人就替自己生意吆喝两嗓子。
“不用。”北无生把自行车停在楼下,懒懒地应道,“没打算做饭。”
“不做饭咋的吃?想把自己饿死嘞!”卖肉王大叔是一通脉本地人,说话夹着口音,总冷不丁爆出让人实在难欣赏的冷幽默,“交女朋友了,减肥哦?”
北无生笑:“······”
生活如果能只往前看,就这样也不错。
北无生房间布置简单,除了一张床和一套配对的桌椅基本没有其他实用性的东西。
房间窗台上放了一支瓷盘,里面沉凝着一抹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前两天,北无生在楼下水池边的浅水当捡了一只蝌蚪,黑得看不见眼鼻但溜达得很欢腾,他就把它捡了回去用一只瓷盘养了起来。
今天出去上班回来不过几个小时,它干死在了上面紧巴巴地黏着瓷盘,死相很惨。北无生有点发懵,几番拨弄不下来,一时想不到解决办法。
一通电话打来,他匆匆往瓷盘里加水,然后才出门去。
那通电话是柳条打的,叫他去店里帮忙。
北无生在南亿上班,那里营业时间从不超过晚上七点。柳条打电话来的时候,北无生已经从南亿下班,他应了过去帮忙的事,就这样出门。
柳条说的店开在四圆,是北光孤儿院院长开的,柳条是投资人。
对于店里的盈亏柳条从不过问,只不停往里投钱,不是她家钱多得没地方花。
七年前柳家走失一子,柳条的弟弟,柳同,是院长发现并且收留抚养。后来柳同被寻回去,柳条为了报答院长对柳同的照顾,明知道北光儿童乐园的生意不好,依然愿意扶着这颗怏苗不停施肥灌水。
孤儿院院长是个脸上常挂着笑的女人,十几年前跟暴富的丈夫离婚分了一笔钱,独自一个人带着女儿在四圆通开了北光孤儿院。后来院子里出了事,院长因此大病了一场,没有能力经营才关闭了孤儿院。
最开始,院长买这座院子后请人题字做匾挂了门牌——北光孤儿院算是正式成立。
成立后遇到很多专业性的阻碍,这些阻碍里,也不乏些简单但令院长束手无策的困难。比如院长没念过书,对院子里人头数一下多起来喊名字时感到力不从心,她失眠好几个晚上终于做了一个决定。
她叫大院里的孩子,北一,北二······到后来的北十九,北二十······
大家也没有异议。
北无生是第二十二个到北光大宅的孩子,也幸亏是第二十二个。他说自己叫无生,院长觉得这名字不好,但那时候无生才七岁,院长随了小孩子的心愿,往后叫他北无生。
这几年,北光院的孩子都有改名,但始终没有改姓。院长对每个人的好,大家看在眼里。
孤儿院倒掉之后,有的大一点的孩子什么都不管,重新出去流浪。有的拿走了院子里的一些东西去投奔下一家愿意收留他们的人。
有时候不禁让人感叹,世情常是这样寒人的心。
北光大宅留下来的几个,像北无生那样大还在念书的就退了学,挣钱养着几个还小的弟弟妹妹。
在孤儿院关闭的前一年,柳同被寻回柳家,进了家门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在孤儿院里养成节俭懂事的习性让家里人很欢喜,所以柳家人对他接纳得快,甚至后来,他把孤儿院里留下来的弟弟妹妹接到他家大宅偏院里去住,家里也没人反对。
柳同刚上高一学业不忙,放了学就会去店里帮忙,柳条稀奇这个失而复得的弟弟就自己也常常去,有时候喊上北无生一起,像今天这样。
坐公交车去找柳条的路上,北无生把往事梦了一回,还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醒来之后忘掉了,他就没再去想。
北光儿童乐园是一家儿童室内游玩场所,以前院长希望北光大院的孩子心态健康,所以特意租来供大家休息玩耍的,后来顺便开张营业兼并赚钱。
柳条其实很钦佩像院长那样善良刚强的女人,会不论盈亏地往里投钱,也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家店营业目的,稀少的存在一通脉。
车到站时已经七点半,天将黑不黑的样子。
北无生前脚刚进店,就看见柳条正在和一个中年女人吵架,柳同和店里其他人在旁边劝。
和柳条争吵的那个女人大概四十多岁,染一头红色短卷发,衣领在脖子下四五寸地方,露出花白一片。
事情大概就是,店里摆了很多精致的儿童模型,女人看中了其中一个模型,身上套着的一条镶很多水钻的公主裙。这种观赏性的衣服只有一件样板,店家一般是不会出售,女人提出要给自己女儿试穿,受不过她在店里大嚷大叫,店里导购就答应了。
试完这一件又试另一件。
很多大人这个点下班,吃完饭带着小孩子出来玩,店里客人多招待的工作人员少,大家正忙不过来女人偏就不停在那里叫嚷。
加上柳同,店里一共才三个工作人员,有一位女导购是店里的老员工,另一个男生大概二十岁左右,是柳条去年招来的,年轻人气盛就在气上头时说了两句重话,和那个女人争执起来,柳同为了店里生意一直拘礼道歉。
柳条去的时候正好看见女人为难柳同,柳同在外长大性子温和忍着女人无理取闹,柳条火气却上来的快,三句两句就跟女人吵了起来。
北无生赶到时问了情况,边问边拉着柳条,示意她店里还有其他客人这样影响不不好。
“这就是你们店里的服务态度!”女人把骂人的话都说了一遍,找不到措辞就提高音量一副吃亏受气的样子故意说给周遭的人听。说那几句费劲话的功夫,口红粘在了牙齿上。
“我们不为畜生服务。”柳条从小娇养,说话不懂得轻重,但她向来对事不对人,此时盛气得柳同旁边的年轻导购直呼好。
店里大家都有眼睛,知道事情是非,对女人的行为觉得不屑,都斜着眼看她。
女人冷笑一声,用高人一等的态度说话,“都说四圆里住的都是些下贱人,没见识没文化,基本道德家庭教养什么都缺,这话真不假。”
“那你不是也来了!”年轻导购被堵得不知道这口气该怎么出,遇到这种人只觉得此刻心肝肺肚子都要炸裂。
六月盛夏晚,店里开了超低温冷气,每个人的脑门上却全是汗。
柳条火气从肚子冲到脑门,北无生拉住上前一步准备发难的柳条,对着还在不停叽歪的女人淡然冷声道,“你在废话什么。”
看着女人脸色变青,柳条熄了火冷笑一声,对她说,“滚吧。”
女人牵走在游玩区的女儿,走的时候脸色极难看。
之后大家说了几句碎话,都觉闲玩的兴致被破坏,纷纷带着自家孩子回家去。柳条依然气不过,被柳同劝回了家,无生和店里另外两个人提早关了门,也各自打算回家。
无生走时听见那位年轻导购说,柳条姐真霸气。
北无生没回他,好像想起来,柳条应该和自己同岁没满二十,比那位导购还小。
这个年龄,应该在上学才对。
一通脉里只看钱和权,学位知识不占主位。四圆里的人家让自家孩子上学纯属为了脱盲,一圆二圆里的则为了那个知识分子的光环,如果孩子不愿意上学,大多数家里没有人会强迫。
一通脉的大多数学院为了招收学子,把主课时长极大缩短,课余自由时间和组织的群体活动时间大大增加。除却考试排名公布,排得低的丢丢面子,其余时候可以说,校园生活是极其潇洒了。
但柳条不要这种潇洒生活在高一时就退了学,其实是因为她考试次次倒数。
虽然大家学习都不认真,但还没有女生排入男生堆里定坐倒数的,偏偏柳条念书还算用功每次考试还很竭心尽力。努力没有结果这件事让人很恼火,在柳条一姐妹儿对她说完“你这也算是一门技术”的话后。柳条把板凳一摔,抖着腿走了。
虽然第二天还是乖乖回去上课,拿着书有模有样地念,但对一旁死党的调侃只能窝囊地翻白眼。
这种情况持续到柳同被寻回柳家之后,柳同回家后她觉得柳家香火传承有望,不需要幸苦撑着做独子的门面,就弃了学业天天出去鬼混。
回家路上北无生朝着已经黑透的天发了一会呆,算算自己明年就要满二十,北无生对于这种看不到未来的生活感到迷惘。
走了近半个钟头,快到家时,无生在安静无人的街道上,自家楼下捡到一个奇怪的东西。
带着粉末的黑色叶状薄片,薄得让人感觉一捏就会粉化,借着路灯只看见它是黑色,椭圆形,其他什么都看不清楚。放掌心上,北无生打算回去再看。
走了两步,在地上又看见同一样的一片,似乎是一模一样,上面的白色花纹就像历史器具上古老神秘的时绣纹理。
这两片应该凑一对,还是这是什么个件?
他继续往前走,在离楼大门前一两步的地方看到第三片,他预料似的往周处看,果然找到第四片。
他陡惊一下。
这是一只被人撕碎成四半的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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