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妖瞳传》——白川晓

序幕

黑云压过整片天空，大雨如注。道道紫色闪雷轰然陨落，漆黑的巨龙展开蝙蝠般的羽翼，在天际咆哮翱翔。道道暗鳞随着每一次的振翅都会紧锁而再舒张，龙爪锋利，头颅高扬，眼神冷漠，宛如蔑视世间的王者。

殿内一片昏暗，雷闪落下，白光打亮王座上的惨剧。年轻的国王低着脑袋，双手垂落，鲜血滴答滴答溅落在地。胸口，是他前方站立者递来的血剑。剑身闪着莹莹红光，像焕发生机的娇艳花朵。

他的眼前是一个不过三十的男子。金色的长卷发，体型高大健壮，面部轮廓俊朗，双眼海洋般的蔚蓝，一身灰袍，漆黑军靴蹬地。

“真简单啊……你甚至没有抵抗，就输了。”海立轻声，表情沉醉，他将剑抽出，嗖地一声，血液溅起，尸体咚地倒地，“哥哥。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输吗？”

他缓缓从尸体旁走过，军靴声朗朗作响，“你太温柔了。无论是对自己的臣民，还是罪人，敌人，甚至我。”

他侧着脸，窗外雷电相交，照出他脸上浮现的幽紫色魔纹，眼底阴鸷闪逝。

“你，本该一开始便杀了我的。”

身后铠甲摩擦声作响，一个铠甲头盔黑亮的高大男人出现。

男人健硕如山，手持暗色魔剑全副武装，深灰色的灵力在他周遭涌动，单膝而跪，声音粗犷沙哑。

“禀告国王陛下，七国军队已基本肃清，兽人部落已降，但围剿精灵一族计划失败，精灵女皇目前下落不明。”

“逃走了吗？”海立发出嗤笑声，一脚踢开国王的尸体，坐上王座，双手握住剑柄，血剑直插地面，地面咔擦裂出一道缝隙，“无妨，几个精灵也折腾不了什么。你说对吧，维科尔？”

血色的风暴涌起，嗖嗖现出一个人形大的声音，桀桀怪笑，一身紫色衣袍飞旋如旗，苍白的头发在空中飞舞，衰老的容颜枯瘦似竹，脸部的褶皱堆积成狰狞一团。

“是的，七国都已经被海立陛下征服，区区几个精灵，在巨龙的吐息下瞬间便被灰飞烟灭罢了。”

“有些无聊啊。”海立手抵下巴，百无聊赖的模样，“征服七国太过顺利，真的是一点乐趣都没有。”

“陛下是热衷于征服吗？”

“男人嘛，没有征服的人生也太过乏味了。”

“既然如此，陛下还是继续去远征他国吧。”

“继续？七国都已经是我的了。西方还有什么国家好征服的。但是，”海立嘴角渐渐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有笔账，我要找几个老熟人算算。”

“陛下的意思是？”

“东方的九州，可是不亚于西方七国的存在。”海立将身子缓缓靠上椅背，眼神玩味，“接下来应该会挺有趣的吧。”

“陛下神武，摧毁九州易如反掌。”

“臣愿跟随陛下，讨伐九州恶贼。”骑士声音低沉而又洪亮，在殿内回荡。

殿外雨落倾盆，紫雷急闪。黑龙展翅，冲着遥远的东方，发出了毁灭天地般的怒吼。

第一幕 起风

太虚十年，正月初十。

边塞。黑夜死寂，漠沙似雪，滚滚尘风四起。一支上万人的军队整齐肃立，铁马声蹄如鸣。

“妖女，你服不服？”只身单薄白衣的少年眉清目秀，墨发成髻，嘴角放肆上扬。身子微微下弯，右手扬剑，剑尖直抵少女脖子，鲜红的血液从白皙修长的脖颈里溢出。

眼前是一个女孩儿，身穿银纹百蝶裙，双膝跪地，如瀑白发盖不住那对毛绒狐耳。

血液从她额前滑过精致的俏脸，下巴因探来的威胁而不得不高高扬起。如秋水般明亮的大眼睛死死瞪着少年。香肩裸露，裙摆不过膝。双腿纤细白皙，只是被血迹晕染，裙底下九条雪白长尾如针般直指着他。

而少女的身后，是上千具被屠杀的狐妖尸体。尸横遍野，鲜血流淌大片荒漠。周遭的空气中尽是飞扬的血腥味。

“你……要杀便杀……”她咬着银牙，愤恨而言。

“杀？”洛远挑起眉毛，表情戏谑，摇了摇头，嗤笑出声，“当然不杀。九尾妖狐一族以幻术著称，她们的圣女，可是极其宝贵的存在，我怎么会舍得杀呢？”

“卑鄙无耻！”

“随你怎么说。我可是光明正大的进攻，你们九黎妖族犯我九州，杀我族人时，手段可比这阴险毒辣多了。”他起身，利落收剑回鞘，银光在黑夜里闪落，“来人，给我锁住她。”

“是！”身后的两个士兵上前，拉过早已备好的铁链，铁链声摩擦作响。南宫离离只是瞪着他，却未做抵抗，任士兵将沉重的锁链一一禁锢住她的手脚。

“洛将军，请问接下来该如何处置妖狐族的圣女？”两个士兵单膝下跪，抱拳而闻。

“我想先回一趟长安。好久不见我妹妹了。怪想她的。”洛远手指南宫离离，“之后，我会把她带到汴京，交给陛下处置的。”

“可是洛将军，这剩下的九尾妖狐一族？”

“这个交给慕将军就好。那家伙的实力，我放一百个心。”

“是吗？”

他的耳边突然闪现出了一个漆黑的高大身影，吓得洛远一懵。

“你怎么又玩这个？突然出现真的会吓死人的！”

男子没接洛远的话，只是摘掉了头盔，露出俊秀的脸庞，剑眉星目，面若冷霜，身披漆黑铠甲，红色披风。右手将暗色龙纹长戟搭过肩上，“我看你是想偷懒吧？”

“怎么会？”洛远眼尖，看到那长戟之上带着尚未干透的血迹，“慕将军这是把那只妖狐姐姐给杀了？”

“不。她挺厉害的。我只取了她两条性命。”

“你们对红樱姐姐做了什么？！”一旁的南宫离离突然愤喊，起身上前，锁链铃铃作响。

“你还是省点力气吧。”洛远一个手刀打在她柔软的后颈上，她的身子一颤，接着丢了意识，软趴趴地倒在了他的怀里。

“虽然是圣女，精神力强大，但是攻击力和肉体是真的脆弱啊。”

“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十万兵马，全留给你。”洛远将她拦腰抱起，走到他的马匹前，粗暴地丢到马背上，侧身利落上马，拉起马鞭，“我现在就走。”

“可别给我把她放跑了。”慕灵枫语气依旧淡淡，“更不要被她杀了。”

“我？”洛远有些好笑地手指自己，再指指身后失去意识的南宫离离，“你也未免太瞧不起我了吧？”

洛远挥鞭，烈马抬腿啼鸣，站稳脚步，疾如闪电般冲了出去。滚滚白沙飞扬，没了他们的眼。

慕灵枫与身后的军队远视着他，北风呼啸，平添几许苍凉。长夜漫漫，他们的身影在黄沙中渐渐虚幻。

……

啪。啪。

隐约有谁在拍打自己的脸蛋。

昏暗的意识被撕裂。

南宫离离模模糊糊睁开眼睛，迎面撞上的是那张眯着眼坏笑的脸，阳光正好，割出他的脸庞棱角。

“总算醒了？”

“你……”南宫离离刚想说话，却猛然发觉自己正被洛远抱着骑在马上，红晕从雪白修长的脖颈一时间飞染上整张俏脸，挣扎着想要脱身，“你，你放开我！”

“放开就放开咯。”洛远一脸无所谓地松开双手，她猝不及防就从马鞍上摔了下来，颜面着地，“啊”地吃痛叫出声来。

“你故意的！”南宫离离右手捂住脸，左手指着他，双耳愤立，咬牙切齿开口。

“这都被你发现了。”洛远故作无所谓地耸肩，继续挥着马鞭，马儿缓缓前行，他另一只手中紧握的锁链颤动，将她整个人拉了起来，拖着她往前走。

“喂，你要去哪里呀！”

“长安啊。这城门上不都写着吗？”洛远用嘴努努前方不远处的城墙。南宫离离顺着他的示意望去，夯土建成的七米城墙巍然耸立，敌台上，巡视着无数的士兵。

“什么人？！”城尉喝问。

“仙极宗宗主，洛远。”洛远勒马，语气有些随意，马蹄止步，“旁边的这位，是我抓来的九尾妖狐一族的罪犯。”

“洛远？他怎么回来了？”

“这个家伙，居然没死在边塞……这下麻烦大了啊……”

南宫离离可以听见敌台上士兵开始议论纷纷。同样视力远超常人的南宫离离可以看清他们脸上的慌乱。

仙极宗是什么宗派？从未听说过……但这人很强却是真的……看他们的表情，好像对他很是忌惮？

“喂，他们为什么怕你啊？”

洛远淡淡扫了她一眼，“不管你的事，还有，你没听到我叫洛远吗？”

“你！”南宫离离气得发指，继而想起了什么似的，顿时一惊，“对了，之前不是还在边塞的吗？”

“是啊，这不都已经赶了五天的路了吗？”

“五，五天？!”南宫离离瞪得眼睛都直了，“你，你就这样抱，抱着我骑马来的？”

“对啊。我有吃的有喝的，困了还有你的小尾巴给我当枕头，这五天过得很滋润啊。”洛远嘴角不经意露出淡淡的笑意，戏谑甚浓。

“什么？你还睡在我的尾巴上？？”南宫离离忙回头抓住自己的其中一条雪白的尾巴，气的直跺脚，眼角水汽顷刻间冒了出来。

这个王八蛋！我一定要杀了他！

就在此时，沉重的城门吱呀一声被拉开，城尉一身红色武装，拱手行礼，两排士兵不动如山，队伍极长，直至视野的尽头。

“属下参见……洛将军。”

“参见洛将军！”士兵们随着齐声呐喊。

“免礼免礼。”洛远相当随意地挥挥手，另一只手握缰绳和锁链，拉着马和南宫离离入城。南宫离离在身后走得摇摇欲坠，还不时瞪他几眼。

城尉紧随其后，两人一马入城后，大门即刻关闭。

“你别想着逃跑，只要你在长安，我就能抓到你。”

“哦！”南宫离离撇过脸，心中却是所念：只要给我找到机会，我立马就跑！

看似平静的长安城内，在城门阴暗的角落，一个混沌的暗度缝隙悄然裂开，一只来自遥远西方的枯手，猛然探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