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途梦中狸花落》——孟狸花落

第1节雍丘入梦

“狸儿，感觉可曾好一些……”

头好沉，眼睛微微睁开，有些朦朦胧胧的，一个中年妇人的面容，一脸的急切……却是不认识的

“呃，这，这是在哪里？”

轻轻揉了下有点冗肿的眼，周围很多人

“狸少爷醒来了……”

外面一个稚嫩的声音，远远的飘来。像是给什么人报喜讯去了……

“醒来就好……”

“老天保佑……”

“多亏了王神医……”

……

外面一阵叽叽喳喳的，好像很多人欢喜……

“这是在哪里？”

“狸儿，可是有些糊涂了？”中年妇人的声音再次耳边响起。很轻柔，温暖。偏了偏头，慢慢打量着。

有些陌生，却又似乎很熟悉的一张脸……

“我是娘，狸儿”

“娘？”有些困惑，老式的木架床，典雅古朴的桌椅，穿古装的人……

这是古代？

开什么玩笑，他掀开被子，想下床却突然呆住了，似乎不认识自己，很仔细的看自己的手，手臂，身子……

“傻了……”

“别乱说”

“脑子坏了……”

“怎么，怎么会……”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一阵天旋地转……

“少爷……”

“狸儿……”

……

“狸少爷，你慢一点”后面的小女孩子有些急切。

过了好几天，他才一点一点的走出来。身后的女孩子叫小欣，就是那天喊“狸少爷醒来了”的那位一个小丫鬟，只是有时候喊少爷，有时候喊狸少爷。他常称呼欣丫头，其实他们俩差不多大小，那丫鬟八九岁的模样，极为稚嫩可爱。头上梳起羊角辫，走路蹦蹦跳跳的，羊角辫也就一跳一跳的，仿若小白兔的耳朵。眼下已用过早饭，正要赶去学堂。

他叫孟狸，字文固，据说是他的外公给取的字。雍丘国关东道义黄府知府孟良柯的次子，今年十岁，父亲是书生入仕，在关东道颇有廉洁爱民的名声，政事做的四平八稳，文章有些名气，风月场合大抵没去过，偷偷的有没有去过就不知道了。他的娘亲，就是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那位中年妇人，关西道望族秦家后人秦梦瑶，性格和善，人也漂亮。有一个十七岁的哥哥孟丹臣，听起来像是文人，却是雍丘国内庭虎卫据说颇为勇武，臂上能走马什么的就太夸张了，力能扛鼎多半是不行的，弓马娴熟可以一个打五六个流氓的存在，很是厉害。前年大婚，嫂嫂是个文弱女子名叫王婵，以前娘家没甚功名应该是土地主富家翁。夫妻关系别人看来相敬如宾、极为恩爱。因为大哥在内庭办差，夫妻两人在国都会川买了宅子安居。别家贵公子，多是家里请来先生教授学业。他的先生是当世大儒赵羊子，名声显赫，门下不分贵贱均在东阳学院兰桂堂学习。赵先生治学严谨，迟到不得。想他也是名牌大学出来，人称湖大才子刘清华，现在却不得不苦逼的早起去学堂背那些拗口的古文了，不过书包却是被那个八九岁的小丫鬟抱着。

“狸少爷，你等等我”小丫鬟又叫。

“好吧，好吧”他停下来，“一会迟到了，就让先生罚你”

“不要吧，先生很凶的”小丫鬟一脸怕怕。

“知道就好，书包给我快点走”

“哦，哦，少爷真好！鸟蛋鱼汤”

“鸟蛋鱼汤？”他停下来，“什么东西？”

“嘻嘻，我也不知道，好像是说书先生说的，那些皇帝听了都要。。。”糟糕，好像忘记了什么“都要。。反正就是很高兴啦”

“少爷，少爷！”小丫头很兴奋“那是什么鸟的蛋，什么鱼煮的汤，唔，很好喝么，皇帝都会那么高兴”

“那是尧舜禹汤，是上古很好的皇帝。”

“哦，不是鸟蛋鱼汤呀？！”

“那是夸皇帝的，乱说了可是要杀头的，以后不要乱说了”

“哦，唔……”

急急忙忙跑进学堂，还好先生没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静候先生。小丫头是不许进学堂的，就在外面玩耍，大概是自己拿个网子去抓蝴蝶或者知了，要不就自己蹲在地上看蚂蚁搬运东西，有时候觉得那些蚂蚁太辛苦，就会忍不住帮一把。只是不能跑太远了。她是个有责任感的小丫鬟，要照顾少爷呢！

“先生早”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进来，羽扇纶巾，呃没有扇子，手里倒是有挺吓人的尺子。“嗯，大家坐下吧，今天我们讲孟子：鱼与熊掌……”

先生开始摇头晃脑，下面学生也开始摇头晃脑……

一个半时辰很快就过去了，无聊而又枯燥的上午也就过去了。下午是不用来书院的，六月间天气太热，太阳照在地上，那些腾起的尘土，好像火焰一样，路边树上的蝉，没命似的叫“热呀呀，热呀呀……”大人孩子怕也都有些受不住的。

“少爷，少爷”小丫头跟在身后面，不停的用脚踩他的影子“为什么鱼和熊掌不能一起要呢？”

“这个呀，因为熊掌有那么大，鱼也有那么大，你一只手拿一个，拿不住嘛”他一边走一边伸出手比划着。

“可是，可是也有小鱼呀”欣丫头不服气“还有那么，那么小的鱼呢，小拇指大小的”

“小鱼不算鱼，小鱼怎么能算呢，一条小鱼做鱼汤都不够你吃呢。大鱼才算鱼”

“哦”欣丫头嘟着嘴，可能还在纠结为什么小鱼不算鱼呢，这可真是个奇怪又深奥的问题。

…………

身后他的同窗们也是叽叽喳喳……

放学时候找先生借了一本叫天下图志的书，据说里面内容囊括四海八荒，记载古今遍布过去未来。过去是有的，未来应该就不会有了吧，反正就是一本听说很厉害的地理历史书。别的不重要，他得要知道自己现在活在哪一个朝代，住在哪个地方吧。

没曾想，没读的时候迷迷糊糊，读过了更是稀里糊涂。只知道自己这里是北辰大陆，大陆上有大大小小百余国，具体多少个，估计也没有人去认真数过。自己所在的国家叫雍丘国，不大也不小。东西八百里南北五百里，兵车百乘战甲万余。国君黄广隶，传国八世。据说是上古黄帝后裔，祖上有神仙法术，见天下大乱，心有戚戚焉，乘百丈神龙握不世神兵，救万民于水火，定鼎会川。号雍丘国，立天顺朝。现在也就是天顺朝八世惠帝六年了。书中对前朝记录不多，只知道是一个大一统的朝代，号大御皇朝，传了多少代都弄不清楚。大御皇朝末年天灾人祸民不聊生，据说也有鬼怪作乱，朝廷崩溃，皇室中人竟然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再然后，天下大乱，各地起兵，刀戈纷纷扰扰，又过了三百年才建立起如今这百余国。好生奇怪。

过往的典籍在那三百年间火焚水淹土埋，剩下的寥寥无几。这样读完了，还是不知道这算是古代历史中什么朝代，甚至是不是在地球上都不确定。

“少爷，该睡觉了”小丫鬟叫道。“明天不用去读书了”

“为什么？先生病了？”

“不是啦，天气太热，书院的先生们也要去南方避暑了。”

“哦，我娘呢，今晚不来么”

“夫人来过了，少爷刚才在读书就不曾注意到啦。夫人还吩咐我照顾少爷呢，少爷，少爷你喝点冰镇酸梅汤吧，冰块可是都要化了呢”这年头冰块少见的很，亏的他生在知府家，平常人家是没条件建冰窖的。小丫头看着那冰块快要融化了，很是心疼的不得了。

“欣丫头，你喝了吧，我吃过了。”

“这是夫人留给少爷你的，我是小丫鬟，不配吃这个的”小丫头挺倔强。

“有什么配不配的，我都吃过了的，你吃吧，吃了我给你讲个故事怎么样？”孟狸诱惑她道。

这年头娱乐活动少，除了说书的或者唱堂会，大概也没有什么别的消遣了。一听有故事，小丫头就很是兴奋。一口气喝了底朝天……

“咳，咳……少爷我把梅子整个儿吞下去了”小丫鬟不停的咳嗽，手里还捧着碗。

“一听有故事你就急的什么似的”轻轻拍了拍小丫鬟的后背部。

“从前呢，有个书生，长的英俊，也很有才华的……”

“和老爷一样么？”

“听故事，别打岔”孟狸敲了下小丫鬟的脑袋。

“嘻嘻……”

“应该比老爷有才华，反正我也不知道，只是屡试不第，没考得功名，只得帮人记账收租……”

故事是《倩女幽魂》，他絮絮叨叨，小丫鬟听的入迷…………

窗外月色轻盈，萤火虫飞舞，夜很静谧……

第2节奇怪的梦

“欣丫头，你知不知道我那天怎么晕倒的？”早起洗过脸，他看着要端走水盆的丫鬟问道。

“哦，我，我不知道呀”小丫鬟有些惊慌的模样，明显不会说谎，应该是知道的。

“骗人是要被鬼抓走的”他吓唬她道。

“什么，什么鬼？”

“姥姥那样的鬼，抓到地下去，还要每天在地下吃蚯蚓。那些扭动的蚯蚓……”

“我，我真的不知道呀”小丫鬟的脸都吓得煞白了，“我只看到那天下了学堂，进院子的时候你一下子飞了好远呢……”

“飞了好远，我怎么会飞？”

“我，我……”小丫鬟似乎是在回忆那天的情形，还有些害怕的模样“我也不知道啦，好像，好像是有人抓起少爷，然后飞在天上丢下来的一样。”

“可是，可是真的没有人呀，少爷。对了好像少爷掉下的时候还有一张黄纸飞走了，那黄纸好奇怪的，有红色的，红色的也不像字也不像画一样的东西写在黄纸上面。”小丫鬟似乎很努力的回忆，有点笨拙的描述，“我就在少爷后面看到的，夫人说我在乱说的，还说不许告诉别人。”

“嗯，那就没事了，你以后也别告诉别人。”孟狸郑重道。

“少爷，姥姥不会，不会抓走我了吧？”小丫鬟还是很害怕的样子，不知道担心姥姥，还是担心被抓走在地下吃蚯蚓……啧啧，可怜的孩子。

“不会啦，你不说谎就不会抓你的”

“哦，哦”小丫鬟拍了拍胸脯，继续端起木盆走了出去。

小丫鬟是不会说谎的，那所谓的黄纸，应该是符咒一类的东西吧，他低吟着，慢慢的也跟着往外走……

之所以在早上就问小丫鬟，是因为这几天夜里他总是会做同一个很奇怪的梦，梦里有个女人，或者说是女孩，只有十三四的模样，一直对他说着奇怪的语言，只可是一句也听不懂。她身穿素白纱衣，风吹来时候，衣襟飞舞的样子好像仙子，只是，不论怎么努力，总是看不清楚女孩的脸。她的声音很好听，有时候仿佛欢快的唱歌，有时候似在忧伤的浅涰。有时轻快，有时急促。突然一阵大风吹来，女孩子就一下子不见了，天空中只有一条飘带仿佛被什么人拉着走，又过了一会那飘带好像重物从天上直挺挺的落下，落在地上却什么都没有了，一连几天做同一个梦，这不是巧合，怕是有些蹊跷。现实中，那跟着黄纸那飞走的，会不会是这个身体原本的灵魂呢？或者，这个身体原本的主人也会做同一个梦？他是不知道的。要不要问一下别人呢，他有些犹豫。

吃饭的时候也是心不在焉的样子。

“狸儿，可是有什么事情？”秦梦瑶有点担忧的问道。

“小孩子能有什么事情，”孟良柯不太在意“大概是昨晚睡太迟，没有休息好吧。”

“没，没什么。”他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嗯？怎么啦，真有什么事情和为父说”孟良柯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了，转过脑袋一脸关切，大概是担心前些天他昏迷时候的那些事情吧。

“真没什么”他真不知道该不该说，“昨晚做了一个梦，大概没有睡好。父亲，母亲不必担忧孩儿，真的没事的。”

“哦，没事就好。夫人，我已经用过早餐，该去办理公务了。”孟良柯站起来，拿起手帕擦了擦手，净了面。

“夫君（父亲）慢走”秦梦瑶和孟狸也跟着站起来。

……

“娘亲我也吃好了，我要出去玩一会。”

“嗯，不要玩太疯。和欣丫鬟一起出去吧，还有记得早点回来。”

“我知道啦！”声音长长的拖起已经到了院子里。

“这孩子！”秦梦瑶慈爱的看着孩子跑了出去。

孟狸真的是跑出去玩了么，当然不是，他心里还有很多困惑。出了厅堂就去找到自己的小丫鬟，让她带着自己去了那天出事的地方，详细的询问了她看到的情形和经过，最后心里暗暗确定着：出事的情形和自己梦里的情形很是相像。

“小欣，以前我有没有经常做梦？”他突然转向小丫鬟

“没有呀，少爷睡觉一向安稳，夫人以前都说少爷睡觉很安稳的”小丫鬟有点担忧的看着自己少爷“少爷出了什么事情么？”

“没有，昨晚做了个奇怪的梦”孟狸不打算把全部事情都告诉小丫鬟。

“哦，哦……”

“少爷，那我们一起出去玩，好不好？家里有点无聊啦”

小丫鬟这样的年纪，还是挺喜欢玩耍的

“你喜欢去哪里玩？”

“少爷喜欢去哪里我就喜欢去哪里，小丫鬟要跟着少爷的，嘻嘻”

“那好，我们去后面花园吧。”

“少爷，少爷”小丫鬟似乎有话说

“怎么啦？”孟狸道。

“前几天，陈妈妈说遇到了妖怪呢！”小丫鬟大概还记得倩女幽魂里面的那些鬼怪。

“什么妖怪，看少爷我去收了它！”孟狸豪气大发

“少爷打不过那妖怪的。陈妈妈说她去湖里取水的时候，看到湖里有个很大的妖怪在动呢”小丫鬟很认真“以前听说也有人看到过。船那么大，呃花船那么大”

那就肯定不是鱼了，哪有那么大的鱼。“哪个湖？”

“就，就咱们府后面的湖呀”

说的是他们家后花园边的莫名湖。那是很小的一个湖，据说是以前的人为了游玩景致挖出来的，水面不大，方圆不过三百米。那么小，怎么可能有花船那么大的动物在里面。湖水里有很多荷花，水应该不会很深。

陈妈妈一定是在吓唬小丫鬟的，怕她一个人偷偷去湖边玩耍，万一落水就麻烦了。

“嗯，那一定有妖怪，欣丫头你可不要一个人去那里，会被抓走的。”

“嗯，嗯”小丫鬟很认真用力的点头“少爷也不许去！”知府家的花园并不是很大，边走边玩耍，小丫鬟边走边跳，还时不时的闻一下花圃的花朵。不知不觉就到了莫名湖边，清风吹来，绿叶如波，荷花摇曳，清香怡人，湖边还有三三两两的游人。

“好凉爽呀！”小丫鬟惊喜不已“少爷，少爷这里好漂亮，应该不会有妖怪啦”

八九岁的小女孩虽然有些怕妖怪，但这里景色这么美，并不觉得真有什么妖怪出没。何况就在家附近呢。

“少爷，少爷这里的荷花好漂亮呢”

“我给你摘一朵来，好不好”

“好呀，好呀！少爷最好啦，嘻嘻……”小丫鬟歪了歪头

“这朵又大又漂亮，就要它啦……”

“噗通……”

“少爷小心呀！”

“啊，糟糕”孟狸一只手要扯荷花，一不小心竟然滑到了湖水里。好在这水很浅，只没到膝盖“还好，还好。咦这是什么东西”好像脚下有个硬东西，孟狸觉得有些好奇，就顺手抓了出来，握在手里。

“荷花给你”

“谢谢少爷，少爷你的鞋子还有裤子都湿了，咱们回去换一下好不好。”

“不用啦，娘亲看到了要骂的，咱们在这里玩一会，太阳这么大，阳光这么好，鞋子很快就会晒干了的”孟狸小心的站在湖边，把鞋子脱下来和脏了的裤腿洗了干净，坐在岸边，注意力却放在了湖里挖出的那个硬东西上。

这东西不大可能是被淤泥包裹的缘故黑黢黢的，形状却是方方正正的。小心的用水洗刷了几次，这小东西东西居然露出乳白色，晶莹剔透。

“少爷这是什么，湖里捡到的么”一边手里轻轻摇动荷花，小丫鬟一边好奇的问道。刚才她只注意关心她的小少爷落水了，却没发现他捡到什么东西。

“我也不知道，刚才湖里捡的”这是一方印章，上好的羊脂白玉，普通人或者普通官员是不够资格用这种白玉的。应该是个大人物的，至少他那个做知府的父亲是不能，也不敢用白玉做印信的。“不要告诉别人好不好。”一边说，一边仔细察看这个白玉印，印的上面是一只盘踞的螭龙，龙首微仰，双目怒视，龙爪用力的抓俯，真的一样很是威严。印面刻的是复杂的篆文弯弯曲曲的，暂时不知道是什么。

“嗯，嗯少爷捡到的就是少爷的，嘻嘻”

直到接近中午，鞋子和裤腿晒干了。小丫鬟拉着孟狸的手才匆匆的回去家里……

已经到了晚上，待那小丫鬟也睡了，孟狸才偷偷地点亮书桌上的有灯，封了灯罩，取出玉印，拿出父亲的印泥，小心的盖在一张白纸上“大御巡天之宝”

大御，毫无疑问是前朝那个大一统的皇朝，巡天之宝，算是什么意思呢？宝还好说，应该就是印的意思，巡天呢，巡游天下？还是别的，或者是有个叫巡天的皇帝？有些懵懵懂懂。但是毫无疑问，这是前朝的，至少是王爷才能享有的宝物。

孟狸觉得这是个秘密，有心探究一番，想了想还是先从一些前朝的典籍下手比较靠谱。那么多年过去了，中间又历经许久的战乱，大概没有人会记得或者听说那些历史人物或是事迹了。

小心翼翼的把玉印收起来，放回印泥，焚了白纸，熄了烛火。轻手轻脚的回到自己的床上。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不知名的小虫子们在夜里显得极为欢畅，叫声此起彼伏好似比赛一样。明天一定是个好天气，孟狸这样想着，一阵迷迷糊糊地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