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凛月之城前传》免费试读_吟游者路易斯

时间:2019-04-13 20:04:20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吟游者路易斯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凛月之城前传——前序 复仇

月色凛冽,许久没有这样一个明朗的天气,无风,无云,也无一丝笑声。

在月光的眷顾下,深夜,凛月城依旧闪烁着少许亮光,也许是被这少有的明亮夜景所震撼,即使是月之城那壮丽的闪着银光的城墙,也显得渺小和软弱。

施尼罗放下了手中的笔,对着面前的画像发愣,笔落在桌上,咔嗒一声,轻轻地打破了夜的宁静,他还不想睡觉,于是站起身,倦怠地叹了口气。他的佩剑和朝服放在一边的架子上,虽然他早已过了用剑的年纪,但这两样东西依然很好用。

“还不是时候,不是今天。”他这样想着,走到了书房的窗边,扶着窗台,俯看着整个凛月城。窗台上的石头寒冷而潮湿,但施尼罗感觉不到,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被窗外的夜景所捕捉,凛月城的夜色一如它的名字一样,凛冽而宁静。

不,还是有一丝动静,施尼罗注意到了,城堡的围墙之上,有一个黑影飘过。施尼罗眨了眨眼,一只乌鸦落在沿上,发出一声刺耳的叫声。

自女王登基以来二十多年,施尼罗第一次有了一种力不从心的感觉,虽然现在的他已经身居宰相之位,却仍然逃不开疲惫日复一日的累加——他真的有点累了。每日在朝堂的重压下,他时时有种身不由己之感。

“不,疲惫当然不是来自于压力。”施尼罗摇了摇头,他心知肚明,真正的疲惫来自于目前的时局。

两百多年以来,人类与月灵的争端从未停止,从月灵女王失势到人类占领王宫,再到人类王族内部争权,仇恨百年来生生不息,一代代加深。最初是父亲死在战场上,儿子拿起父亲的剑复仇,然后儿子死在战场上,孙子为自己的父亲和祖父复仇,最后,女人们甚至无暇为自己的丈夫和儿子哭泣,只能拿起剑,让仇恨一代代传承。

现在,两族人都累了,却没人能把停战说出口,不管是人类女王还是月灵的摄政长老都很清楚,谁也无法彻底消灭对手,继续下去的只有葬送掉双方所有的壮年人口,直到流尽最后一滴血,但他们也清楚,说出这个词的人,旋即就会被自己族内的权力风暴所吞噬,而这,正是施尼罗的困境。

他在房间里踱着步,作为一个已经在权力的漩涡中航行了六十年的老船长,他深知已经到了和平或毁灭的抉择时刻,即便人类占据了月之城附近几乎所有富庶的地区,内务大臣每天的汇报清清楚楚的告诉他,劳动力愈加短缺导致的经济全面崩溃恐怕之差最后的轻轻一推,而女王的御前执剑每天都在要求更多的兵源,否则他们可能遭遇比经济崩溃恐怖百倍结局。

施尼罗敲着自己的脑袋,看看窗外,一遍遍的考虑着当前的局势,要不要用剑去和商人代表谈判,该如何制定战争策略,如何引导民众的情绪,几位大公爵之间的势力如何平衡,甚至女王陛下目前在考虑的用联姻来寻求更多支持该如何施行。

当然,月灵那边的形势比人类好不到哪去,几年来,施尼罗想尽办法在那边培植自己的力量,但收效甚微,毕竟只要与人类接触,那就一定是月灵一族的叛徒,亡国之恨,失土之仇,任谁都不会轻易的接受。

“民众是看不到全局的……”他突然停了下来,一个念头在他的大脑中出现,经历了这么多年的权力争夺,还没有什么策略是他做不到的,只要有合适的想法。

“波拉莫!”他大声喊着他的下属,“把月灵那边所有激进者的名单拿给我!只要那些被通缉的,罪名越大越好!给你两个小时的时间!”

“是的,大人!”门外传来一阵喧闹。

施尼罗坐下重新拿起了笔,这个想法的大致形状已经形成,现在需要的仅仅是完善这一计划。

“波拉莫!”施尼罗抬起头,“派人去请内务大臣,就说我有要事找他商量,另派人去军营里把布拉奇找来,找不到就到酒吧里去找!波拉莫?波拉莫?”

施尼罗奇怪地站起身来,眯起了眼睛。门外非常安静,但他很清楚,他门口的卫兵不会等到他喊管家第二遍,但现在,门外非常安静。

他没有去拿佩剑,反而拿起烟斗,给自己点上烟。在几十年权力战争的经验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不是剑能够解决的,更何况自己已经不再是那个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也没有那样诉诸武力的资本了,不过虽然如此,但总还是有办法解决的。

于是他又重新坐了下来。

“我今晚还是应该休息一下的,”他自己在想,“这样我也该想得出来会是那边派来的人。”

门没有打开,倒是窗子在月光下映出一个身影,一个一身灰衣的人,矮小,消瘦,步伐轻盈,手中看不到武器,施尼罗一眼就可以看出,这是刺客中的好手。

刺客看不到脸,也没有动作,他打量着刺客。

“会是哪一方派的人?月灵?不,月灵是不会在他们神圣的圆月时杀人的。”他不是那种会因紧张而停止思考的人,“教会?也不是,教会现在需要依靠我来影响女王。哈罗尔公爵?公爵本人对我倒是充满了意见,但他是个重荣誉的人。女王本人?不,我的死只会带来动荡,女王深知这一点。”施尼罗心中暗想,“那么必定是不在乎时局如何的人。”于是他开口了。

“你是谁?”

“你的命运。”声音沙哑,但总归算是年轻。

施尼罗皱了皱眉,这个回答一点都不好,但也透漏出一些信息。

“这么说你来寻求正义?”施尼罗这样说,“你认为我需要受到审判?”他缩小了筛选范围,毕竟,他的仇家并不多,应对的手段也是有的。

刺客有了一丝反应,反应虽小,但也足够施尼罗验证自己的猜想。

“你认为我该死,那么你为谁复仇?”施尼罗干脆靠在椅子的靠背上,放下了烟斗,伸出双手显示自己并无武器,“你尽可以杀了我,但我想我要死的明白一些。”

刺客的声音有些颤抖,施尼罗能听得懂这种颤抖,这是在压抑心中激动时的颤抖,是大仇终于得报的颤抖。

“我为凛月城摄政王,御前宰相,女王的老师,死在你手上的我的父亲复仇。”刺客开始向前走,施尼罗看得出来对手有多危险,他知道现在去拿剑已经晚了,但他并不慌张,只要知道对手的身份,那么对策就不是问题。

他的声音变得颤抖了:“阿莉亚斯?是你吗?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你会找到我,你是他的女儿阿莉亚斯对吧。”他上下打量着来人,“你长大了……”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没想到会是这样再见到你。”

“我想到了,这次见面我整整想了十年。”刺客一瞬之间就来到了施尼罗面前,右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地用力,椅子向后倒去,但刺客没有让他倒下,她的手像钳子一般。

施尼罗的四肢都在发颤,他没有办法反抗,他的脖子已经快要断了,只能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话:“你比你父亲鲁莽多了。”

刺客猛地一推,施尼罗摔了出去,撞倒了椅子,狠狠地撞在书柜上,几本书掉了下来,花瓶也摔得粉碎,刺耳的响声在城堡中回荡,窗外的乌鸦都被吓得飞了起来,白色的月光晃得人发晕。

“你不配说出他的名字!”刺客在乌鸦的叫声中咆哮着走过来,“叛徒!小人!”

施尼罗趴在地上喘着气,没等他再次开口,就又被刺客拎了起来,他抬起手,想尽量挡住对方的拳头,可惜收效甚微,下巴上的一拳让他狠狠地咬紧了牙,他的嘴里充满了血腥味。

“我……一直在等你。”施尼罗迫使自己继续开口,“直到……今天才……找到你。”

他又被对方推了出去,“找到我?好让我和我的父亲、我的兄弟一个下场吗?”

“不!你的父亲,是一位英雄……”施尼罗撑起自己的身体,“他……不应有那样的结局……”

“他是英雄!这我比谁都清楚!”刺客蹲在他面前,拽起施尼罗的衣领,眼睛直视着对方,“如果不是你陷害他!他本就是一个英雄!”

施尼罗把手搭在刺客的手上,他感觉自己可能断了一根肋骨,“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计划?什么计划?”

“计划……你父亲的计划……”施尼罗挣扎着把手指向了他书桌墙上的那副画像,“那里……”

刺客迟疑了,他瞪着施尼罗的眼睛,施尼罗也看着她。

“相信我……”

施尼罗被甩在了地上,一个精巧的绳结套在了他的手上,现在他动弹不得。

刺客走向了那幅画,端详片刻后,掀起了画框,一个小盒子就镶嵌在墙上,刺客一眼就认出了那个精致的小盒子,那是属于她母亲的。而盒子的旁边,放着一个信封。

她抽出了那封写着施尼罗亲启的信封,信上的火漆印着施尼罗的家徽,显然,这封信被施尼罗封存了一段时间了,她打开信封,抽出了那封信。

施尼罗看着阿莉亚斯抽出信封,读着那封信。她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他知道她读到了什么,那封信他至今都会记得。

——

我的兄弟: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恐怕我的计划已经实施了,我们两人争执了大半辈子,但不论如何,我们都是抱着对王国的热情和忠诚。现在,局势已经把我逼迫到了必须采取行动的地步,要么是我的计划获得胜利,那么你就不会收到这封信;要么就是我失败了,我就必须接受失败的后果。我的妻子已经决定和我同生共死,所以我不担心她,我要担心的是我的一双儿女,他们不应该面临和我们一样的处境。我的兄弟,我将他们两人拜托给你,替我把他们养大,告诉他们,不要为我复仇,仇恨只会让我们远离理智,陷入疯狂。

多年来,我们一直在互相攻击,虽然政见不合,但我知道,你是真正的君子,我相信你会教育好我的儿女,求你将他们当做自己的儿女,我也知道你了解我,告诉他们真相,这真相只有你知道,告诉他们他们的父亲不是王国的叛徒,他们的父亲和母亲一直爱着他们。

信任你的

拉德塔克

——

阿莉亚斯的双手在颤抖,她的双眼已经有些朦胧,这封信确实是父亲所写的,不仅仅是笔迹,她还能依稀记得十年前父亲在书桌前写这封信时的样子。

“那个盒子,”施尼罗已经坐了起来,现在他呼吸都有些困难,只能勉强靠在墙上,“那是他们留给你的。”

阿莉亚斯取出了盒子,打开,她知道那里面是什么,是她母亲的项链,即使是多年的刺客训练也控制不住现在夺眶而出的泪水,她终于哭了出来。

“我对不起你,”施尼罗说道,他的眼中也流出了眼泪,“我不仅没能救出你哥哥,也没能在混乱中找到你,让你流落街头。”

“……”

“多年来,我一直在责备自己,也一直在寻找你。你父亲的遗物我始终将它放在我的眼前,提醒我,告诉我不要忘记了这个英雄。”

施尼罗双眼看着窗外的月光,张口想说什么,但什么也说不出口,两人沉默许久,最后,他只是问,“这些年,你去哪了?“

阿莉亚斯仰起头,兜帽已经摘掉,月光下的泪痕清晰地挂在脸上,她轻轻地走了过来,将施尼罗搀扶到床边。

“他们始终爱着你。”

“我……”她咬着嘴唇,别过头去,她知道自己找错了仇人。

施尼罗伸出手,将阿莉亚斯搂在胸前,“不再走了,这里是你的家。”阿莉亚斯哭出了声音,她知道,她回家了。

“我的父母……”她抬起头,“告诉我真相好吗?”

施尼罗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开始讲述那一段故事。

“那时候,女王还小,刚刚登基不久,你父亲是女王的老师,也是当时的首席摄政。女王的叔叔当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他买通了你父亲的下属也是好友的崔特尔,通过你父亲对崔特尔的信任,诱使你父亲杀死了当时女王的亲信,城防卫队长。你的父亲不愿与他们合作,但亲王以卫队长的死为要挟,迫使你父亲必须和他们站在一边。

“那时候我知道事情的原委,于是派人解救你父亲,因为你父亲是个非常有名望的人,亲王在城中以你父亲的名义四处煽动暴乱,你的父亲有着众多的追随者,因此城中到处都是对女王的反对声,他本人也将自己的亲兵悄悄调动到城堡中,准备伺机发动叛乱。你父亲知道他必须行动,于是在秘密地送出了那封信之后便悄悄逃出了亲王的软禁,来到了女王那边,他知道要停止这场叛乱必须要采取行动。他采取了一个最特别的方式平息叛乱,在王宫大门的城墙上,他面对着叛军和自己的追随者,大声宣布了自己的叛乱罪行,同时将亲王的图谋一一宣读。在命令他的追随者向女王效忠后,他背负了全部的罪名,选择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献上了他的忠诚。

“我在看到那封信之后立即去保护你的母亲和你们两个孩子,但还是来晚了一步,你的母亲早已自尽,你下落不明,你的哥哥则被崔特尔抓到,我们将崔特尔围困在一幢房子里,但他拒不投降,放火烧起房子,我们冲进去想要阻止却晚了一步,我们……没能救出你哥哥,也没能找到你……”

就这样,这场复仇结束了,凛月城中少了一个身怀仇恨的刺客,却多了一个贵族人家的少女,施尼罗原谅了阿莉亚斯的刺杀行动,他终于有了一个女儿,而阿莉亚斯也不再寻找她的杀父仇人,她又一次找到了父亲。

——

凛月城的白天有些阴沉,雨季快要来临了,但灰蒙蒙的天气并不能阻止施尼罗的好心情,虽然身上的伤痕还没有完全消退,但他的脸上还是露出了微笑。

没有什么比让仇人变成自己的家人更让人幸福的事了。

……

…………

………………

哦,还有那个故事,施尼罗对那个故事非常满意,这个故事大部分都是事情的真相,只除了两点,一是亲王从没有胁迫过阿莉亚斯的父亲,二是那封信并不是寄给施尼罗的,而是寄给崔特尔的。

第一章 奇人(上)

(一)过客

“砰”的一声巨响,庭院的大门被重重的关上,一个人无力的倚着门,两肩不停地耸动,慢慢的下滑,坐到了地上。他伏在那里,泪抑制不住地从他脸上流下,手里的酒瓶脱手,酒撒了一地,流过颓唐的脸和散落的头发。

“呜呜……”他愈加蜷缩起身体,在一阵抽搐之后,慢慢的,他开始哭出声音,越来越大,情绪终于崩溃了,他开始放声大哭、哀嚎、翻滚、撕扯着身上早已不再光鲜的衣物,这个状态下的人,是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的。

终于,不知道多久之后,他终于哭干了嗓子,脸上的层层泪痕也已经干涸,只是在黄昏的阳光下烧得皮肤生疼,半边脸上,酒、泪、土和头发混在一起,天涯无路,苦命人尚不如死人。

一个人坐在墙头上,若有所思地看着眼前的可怜人,手里的羽毛笔在一本已经卷皱的本子上起起落落,不光是写下了面前的场面,还随手画下了这个场景。

哭声停了,墙头人都笔也停了下来,他皱了皱眉头,看着地上已经昏睡过去的人,叹了口气,显然,他对眼前的情景并不满意,因为他只是最后随便记了一笔,翻身下墙头,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这个可怜人的院子。

这座房子后来再也没人来过,人们传说房子的主人就在快要结婚的时候,未婚妻却突然爱上了一个所有人都没见过的人,从此不见了,男人悲痛欲绝,把自己关到家中,再也没有出来过。

每次有人向当地人问起这座房子,当地人都会这么告诉外人,而外人也都会长叹一声,情之所至,本就无人可料,只是可惜了这么一个痴情人。

墙头上的那个人也是这么想的,世间的喜怒哀乐他见得多了,也记下多了,但这种痴情人的痛苦,他确实还是第一次看到。

不过,他并不感到十分满意,因为男人情绪的崩溃是结束于昏阙的,这样的情景写在歌谣里是不会让听的人满意的,他们需要一个更强烈的爆发,再留下一片死寂,这样的故事才是好故事。

他放下了手里的笔,叹了口气,这样现实的情感不能令他满意,他需要更多的奇闻,好满足他因为写作而日渐枯瘦的心。

他背上了自己的行囊,离开了小镇,牵着马走向了下一个地方,他回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他不满意,他觉得那个男人甚至还不如被他带走的那个女人得知背叛后的绝望令他满意。

夕阳已经落下,黄沙小路上只剩下一人、一马、和身后的一缕孤烟。

(二)刺客

夕阳早已落下,现在的天上挂着一轮明月。

王城的塔楼在月光下冷峻而肃穆,任何人看到这样的一座孤塔,恐怕心底都会泛起一丝寒意。几十年前,这座塔在一场烧遍全城的大火烧成一堆瓦砾,重建后一年内却又连续发生了三期离奇地坠塔事件,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敢进入这座塔,上一代国王强令人搬进这座塔,但每一个进入这座塔地人都成了疯子,当人们再见到这些人的时候,这些人都只是痴笑着,说不出一句话。后来,这座塔渐渐变成了国王惩戒胆敢冒犯自己者的绝妙场所,而这座塔也从没有让国王失望过。

十年前,年轻的女王下令永远关闭这座塔,作为新的时代来临的象征,她让人在这座塔楼附近又加了一层围墙,安排卫兵值守,严禁任何人再靠近这里。

夜已深了,短暂的和平让卫兵也忘记了警惕,纷纷打起了盹,是啊,月明星稀,悬崖外潮声阵阵,谁又舍得破坏这难得的平静。

谁也没注意到,一位少女这出现在塔楼外墙边缘,灰色的外袍和月光下灰白的塔楼融为一体,她灵巧地躲避着卫兵的视线,三下两下就翻过了外墙,几个起落,穿过了一片死寂的庭院,绕到了塔楼一个无人看到的角落,在那里,她扔下外袍,只穿着紧身的衣服,熟练地爬上了塔楼地外墙。

就像山岩间灵巧地山羊,少女踩着塔楼墙面上地凸起,攀着突出的砖石,几个起落就翻入了塔楼二层的小窗。

塔楼中心是一条盘旋直上地阶梯,一眼看去直通塔顶,使人心生晕阙。每一层都是一个大厅,环绕着中心地阶梯竖着四根柱子,似乎贯通整个塔楼。二楼以上的房间内没有任何装饰,甚至窗子也只是一个方形的大洞,呼啸的风肆意地穿过房间,能带进来的也只有雨水。在四层房间里有一条水道从城墙上通到塔内,是当年的国王给这座囚牢的囚犯和看守的。

少女入塔后没有任何犹豫,她走到中间的柱子旁边,有节奏地敲了四根柱子一共七下,然后一路向上,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塔楼的顶层。

“你是来告诉我好消息的吗?”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在等着她,少女知道老人问的是什么,但她不想回答,于是只是跪坐在老人面前,沉默不语。

“为什么不说话?”老人凑近了一些,月光从窗口进入房间,把一个虽然骨骼宽大,却尽显羸弱之态的身影照在地上,“你已经出去半年了,做到了吗?”

少女面对着眼前的身影,还是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天已经很冷了,但老人却穿着一件单袖的衣服,右臂露在外面,衣服上挂着各种各样的小刀。少女只是问道:“我的父亲是怎么死的?”

老人疑惑地看着少女,迟疑了一下,不懂为何有此一问,便自然地说:“他被人诬陷造反,判了死罪。”

“我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老人有点警惕了,他皱起了眉头,走开两步,接着说:“她是随着你父亲一起上了刑场,和你父亲死在了一起。”

“我的哥哥是怎么死的?”少女继续问道。

老人端详着少女,却看不清少女的表情,他停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回答说:“他被抓进地牢,严刑拷打,死在了那里。”

少女一言不发地掏出了三样东西,摆在了老人的面前,分别是一封信,一条项链,还有一个被烧焦了的盒子,盒子里一张一家人小画像。

“这些是什么?”老人不明白地看着少女的举动,想了好一会儿,眉头缩成一团,他突然明白了什么,走上前来,厉声问到,“你已经见过他了,是吗?“

“问题是,“少女抬头看着他凑近的脸,再次开口了,”你是谁?“

“混账!他都跟你说了什么?!“月光下,老人的面孔涨得血红,他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打在少女脸上,少女被他打倒在地上,随即又爬了起来,继续跪坐在他面前。

“你认不认得这些东西?“少女的声音没有一丝波动,只是眼睛紧盯着老人的眼睛,缓缓说道。

老人全身愤怒地颤抖着,这次他抬起了左手,反手又给了少女一巴掌,大声吼道:“我养了你十几年,你就是这样报恩的吗?“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再次坐正身姿,眼睛直视着老人的眼睛,一股逼人的寒气直入老人的骨髓,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终于,少女又开口了,她说:“我见到了一个人,也认识了一个人,“她顿了一下,看着老人那只衣袖里的左臂,接着说,”每个人都会看到你古怪地露着的右臂,却看不到你真正藏起来的左臂,那里有一处箭伤,是你二十年前留下的。“

老人咬着牙,又是一巴掌打过去,少女依旧不躲不闪,挨了一巴掌,倒在地上,但这次她并没有继续坐好,而是站了起来,目光中已经不再是冰冷,而是炽热的杀意。

一时间,复杂的神情掠过了这个落魄亲王的面孔,他一时语塞,但最终,愤怒还是充斥了他的头脑,他吼道:“我让你杀的四个人,你没杀,是吗?!”

“你养了我十几年,我谢你,”少女向后倒退,与老人拉开距离,脚步轻盈却坚定,“你丢下我父亲不管,我恨你,”她停下脚步,“你害得我错杀好人,我杀你!”

没等老人从身上拿起小刀,一到寒光已经出现在他的眼前。

月下,红色的血和灰色的砖石融在一起,奇诡而荒凉。

(三)酒客

“砰”的一声巨响,躲在后厨橱柜后的酒馆老板心里又是一紧,他颤颤巍巍地伸出头,给了躲在送餐小窗后的女佣一个询问的颜色,女佣缩着脖子,偷偷瞄了一眼,又赶紧缩了回来,咬着牙小声说:“壁画……”

老板心里一阵剧痛,骂了一句脏话,没等他这句话说完,又是“咣当”一声巨响,接着是一阵叮叮咣咣。

老板捂着胸口,脸上的表情已经拧成了一团,他看着女佣,用下巴示意,女佣摆摆手,没敢动,老板手放在额头上,眼神变成了哀求,于是女佣又偷偷爬起来,从小窗里看了一眼,马上趴了下来,一个盘子飞了进来,在墙上砸了个粉碎。

“什么?“老板绷紧了嗓子问。

“钟——“

“啊……“老板倚在墙上,抬头看着屋顶,一口气卡在喉咙里,费了好大劲,喘了半天没说出一句话。

酒馆里,一个月灵人贵族四仰八叉地躺在被砸的稀里哗啦的一堆椅子中间,他晃了晃手里的酒瓶,拿起来就朝脸上倒,剩下的一口酒没能倒进他大张的嘴里,而是顺着他的鼻翼、眼窝、头发一路流到地上,他也没多在意,随手就把空瓶扔了出去,正巧砸中店里唯一还站着的那瓶酒上面,“哗啦“一声,老板摆出来的最后一瓶酒也没了,现在,老板不是在心疼,而是庆幸自己把酒窖的门藏在屋后。

森林人咪着已经快睁不开的眼睛,四周扫了一圈,视线内再也没有酒和完好的家具了,他终于心满意足了,闭上眼睛,呼呼睡了起来。

倒不是酒馆老板懦弱,他也想叫上伙计把这个砸场子的扔出去,就怕门口站着的四个全副武装的卫兵不答应,毕竟,这位就是这块领地的领主大人。

大概过了一刻钟的时间,一个人来到酒馆门口,醉客带来的卫兵都毕恭毕敬地对他行礼。来人只是轻蔑地一甩马鞭,让他们让开路,没理会想要帮他拿大衣和手套的门童,大步走了进来。

刚转过门口地屏风,来者就被刺鼻地酒味熏得皱起了眉头,他掏出一块手帕掩住鼻子,穿过一片狼藉走到了醉客的身边。

他强忍着一身酒气,俯下身推了推地上的人,见没反应,厌恶地站直了身子,开始用脚摇晃着这个不省人事的家伙。

“啊——“醉客终于又了点动静,但旋即转了个身,抱着地上一截椅子腿又睡了过去。

来人终于受不了了,他摆了摆手,他的跟班拿了一桶凉水走了过来,二话不说,把整桶的水都倒在了醉客脸上。

“啊!”醉客一下坐了起来,手在自己身上摸索了半天,才用惺忪的睡眼看清来人,于是摇摇晃晃地想站起来,尝试了两次都没有成功,等到他发现是怀里抱着的那半截椅子腿在捣乱之后,终于成功地让自己的双手能扶到墙了。

来人扫视了一圈,终于找来了一张还算完整的椅子,虽然椅背少了半截。他坐在醉鬼面前,咬着牙忍着自己的怒气。

他能忍得住,醉鬼可忍不住,没等他开口,醉鬼一个没憋住,当着他的面吐了一地。

来人咬紧了牙,对着门外又摆了摆手,他的跟班带着几个士兵冲进来,又是清扫又是拖洗,终于清理出了一块能下脚的地方。

吐完之后,醉鬼总算清醒了一点,他看着来人,“大——大哥,大哥你来了啊。“他摇摇晃晃地转过身,对着后厨的老板大喊,”还有——嗝——还有酒没有!“

来人终于忍不住了,走上了一巴掌抽在醉鬼脸上,打的醉鬼一个踉跄,险些又倒下去。

“还找酒!”大哥一声咆哮,醉鬼终于老实了下来。

“怎么了大哥——怎么了——”醉鬼有点怯生生地说,“我——啊,我——没让人接待你吗?”

“你也知道我今天来了!你个醉鬼!”大哥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这么管你的领地的?!”

“我——嗝!——我就是放——放松一下——嗝。”醉鬼说着往后一坐,他以为那里有一张椅子,可惜那是在他大哥把椅子拿走之前的事情了,于是他一屁股又摔到了地上。

“废物!”他大哥看着眼前的醉鬼,纳闷自己一家都是聪明人,怎么偏生有这么个窝囊弟弟,偏偏自己父亲还非要给他一块领地。

“怎——怎么!”醉鬼在地上挺了挺自己的上半身,想维护一下自己的尊严,可惜挺的有点过头,现在看上去就像一条翻肚的鱼。

“怎么?!“大哥火气更大了,他指着地上的弟弟骂道,”你这个丢人的废物,我继承了父亲的爵位之后,你本来是要辅佐我的!看看你的样子!什么东西!“

醉鬼不服气了,挣扎着爬起来,边拍自己身上的土边说:“辅——佐你?凭——嗝——凭什么啊,你管——你管我干什么——”

“混账东西。等着,我免了你的头衔。“说着话大哥起身就往外走,他再也不想再看他弟弟一眼。

醉鬼想跟上去,结果没走稳,脚踩到了一块碎盘子,又摔倒了地上,这下摔的不轻,半天也没能再站起来。

大哥扭过头,轻蔑地看着地上的一滩人,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走了出去,跟门口的卫兵说:“你们!把你们的主人抬回去,让他好好反省反省。“

卫兵赶紧走了进去,把自己的领主抬走回家。

大哥正想上马,闻到了自己鹿皮手套上打弟弟那一巴掌留下的酒气,又是一阵恶心,摘下手套丢在地上,“呸!“上马扬长而去。

……

…………

………………

醉鬼被抬到一条小巷的时候,他睁大眼睛,推开卫兵跳了起来,下令卫兵备马,他终于知道他的大哥突然要经过他这里的原因了。

“老爷子不在了。“他心里想着,接过了卫兵递过来的缰绳,这可是他领地内最快的马,后面是他训练许久最精锐的骑兵。

这会儿,他的脸上可看不到一点醉态。

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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