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龄》:从这里出发的旅途最远

时间:2019-04-13 17:28:18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周润中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从这里出发的旅途最远

(一)

曼城飞回上海的飞机,需要15个小时的时间。

他从遥远的异国他乡,匆匆忙忙赶回,只是为了挽回一段即将破碎的感情。

其实所有人都看得分明,这样的关系即使挽回,也很难再勉强维系下去。每个人都在劝他放弃,我没有劝他什么,只是再三确认之后,替他订好了从上海回来的高铁票。

突然在他身上看到了几个月前的自己,道理都明白,只是不信,不愿,也不甘心。对于爱这件事,我们总有太多执念,本我、顽固、自私和孤行。你有时也会站在自己的那座孤独山丘,以为风尘滚滚也会比别人高瞻远瞩。而那些无非是不化的执念,任何人的劝说,安慰,忠告,实际上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最终能够面对,做下决定,承担后果的,也只能是我们自己。

酒已备好,等他回来。

(二)

有一次在上海,夜晚站在酒店房间的落地窗前凝视外滩,突然听到手机中播放一首极为美妙的乐曲。便驻足聆听,白沙一样的声线唱着淡定从容的旋律。始终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女歌手吟唱的哪一首歌。想转过身去查看歌单那究竟是什么歌,却终究没有动,维持陌生的美感。知道那样的美,若与之失去距离,便让有些东西荡然无存。优雅来自于两物彼此静默,仿佛对峙,我知道那首来自某个女子内心的倾诉的歌,实际上,什么都没说。我知道,我只是在那首歌中听见了自己。是久违了的,站在远处的一个自己的声音。

果然,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听过这首歌曲。记下的两三日文单词,也并不足以将这首歌还原出来。有人说我确实听过一首歌,记着其中的音调。他们认为我因为对于一首歌的记忆,所以便在心中留下了它的印迹。实际上不是那样的。关于歌曲本身的东西我什么都没有。我所听所记住的,只是我从远处来访或者我向远处拜访的自己。至于一首歌,是作为镜子,发射出我的光芒。它之后与我就再无任何关系。依然走在起初铺展开来的旅程上。

(三)

于是后来相信,我们的爱,并非毫无缘由。在冷清的街头听见了一首歌,突然被歌里的寂寥落寞打动,可实际上,真正感动我们的,恰恰是我们自己。同样的,一本书,一篇文章,一份早餐,一段视频,微博里的一段话,它们只是在刚刚好的时间里出现在了那里。

从我们的内心出发的一段路,一次旅行,原本的全部表达与倾吐踏上旅程,不知疲惫亦义无反顾。是的,我们从来不会爱上一本书一部作品,爱的只是由书中看到的自己。所以作者的表达,一如它所在的旅程般没有休止,亦不能被任何人盖棺定论。它无法被碰触,旅程便是一路孤独,无可回避的孤独。只有很多人从山岗上张望这条路,看着路上旅程无尽的那一个人。记住了,回转身去,同时爱上了看着那条路的自己——其中便会有仿佛也在旅程之中的自己。

(四)

一场一个人的旅行,只带几件漂亮的衬衫和一双油漆泼墨鞋以及一架便携照相机。会在一个星辰漫天的午夜航班,披上毛毯后沉沉睡去。周围会有熟睡的旅客,他们仿佛在旅程之外,你的寂寞与张望,他们看不到。他们有自己的世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这种类似的情绪无法用单纯的文字来准确表达,只能尽力用言语来描绘诉说。只是猜想,每一个大概都会有这样的时刻,真正属于自己的时刻。不一定在旅途中发生,但当你意识到的时候,确实是真真切切的处在旅程里的。旅程若从一个人的心里出发,它的孤寂便不可被穿越。只成为一道白色的光线,你在此端守望,那端却无法捕捉。

一个人、一条路,所站之处似乎永为中点。自己内心的担当,纯粹淡定。我不知自己的旅程究竟有多远,究竟有多少次告别。却始终前往,一往无前,有所守望有所纪念,内心时刻分明。

愿以梦为马,随处可栖。

愿光阴虚度,百无一用。

旅人

风乍起,吹皱一池湖水。

一向喜欢“旅人”这个称谓,因我本人也一向漂泊。“旅人”的意象同样亦被日本文人所普遍钟爱,松尾芭蕉,小林一茶,与谢芜村,竹久梦二,汤川秀树的文章里都曾反复提及“旅人”一词。

苏枕书《尘世的梦浮桥里》写汤川秀树的同名文章,才知道原来汤川秀树自传的名字就叫做《旅人》。

“旅人”是汤川秀树为自己设定的生命意象,一个永远在途中的人,偶尔歇下脚步来饮一杯清茶,打望一眼四围如黛青山。长路遥遥,喝完这杯茶就继续上路吧,远方还有更多的绝美风景。

方文山先生的诗集中有这么一句:“篆刻的城/落款在/梅雨时节/青石城外/一路泥泞的山水/一笔凌空挥毫的泪/”第一次见到这样漂亮的句子时就被深深感动,眼前似有青衫磊落的士子,跋涉在云绦烟绕,山隐水迢的背景里,眉宇间有如浓雾般化不开的忧愁。

孤独的人,心与身,至少有一样,是始终在路上的。

初二的时候,语文课本有一篇《湖心亭看雪》,说来惭愧,文章已经记得不太清楚,但是文下注释里对作者的描述,却被牢记至今。

“张岱,号陶庵、天孙,别号蝶庵居士,寓居杭州,出生仕宦世家,少为富贵公子,爱繁华,好山水,晓音乐,戏曲,明亡后不仕,入山著书以终。”至今我仍不明白,这段话里到底是那一句打动了我,以至于六年里我时常想起。

后来读余秋雨先生的《夜航船》,才算是重新认识了张岱。从地理意义上来说,张岱毕生足迹,南不过绍兴,北至兖州。山东、江苏、浙江,由圣人发祥之地到六朝金粉、湖上风月,虽然丰富,但无论于今人古人而言,都太过狭隘了。

可他毕竟是个真正的旅人。

他是爱繁华、爱热闹的人。张岱之生是为了凑一场大热闹,所以张岱每次都要挨到热闹散了、繁华尽了。庭院深深,佳人如玉,繁花似锦,兰麝生香,鲜衣怒马,仆从如虎,盛大烟花在漆黑的夜空中绽放;还有梨园歌舞,紫檀架上的斑驳古物,洁白的手破开金黄的橘子,雨后的新茶在山泉水中缓缓展开,这些都是张岱喜欢的事。

张岱还喜欢锣鼓吹打,喜欢人群。浩大的、如粥如沸的人群,其中有张岱。张岱叹道:人太多了,太挤了,太闹了。但人群散去,天地大静,一缕凉笛绕一弯残月,三五人静坐静听,其中亦有张岱。

张岱和他的人群见证了“末世”。他们见证一段古老文化最后的美、最后的繁华、最后的精致复杂,见证了缓缓降临的浩大的宿命。国朝养士三百年,是以明亡后无中国。国破家亡,流离山野。所存者,唯破床一具,破桌子一张,折腿的古鼎,断弦的琴,几本残书。还有梦。还有用秃笔蘸着缺砚写下的字。字迹想来是枯淡的,但应是依然妩媚,如当年旧事藏于白头宫女眼角眉梢。

张岱的旅途,远比我们单纯的摄影写生的足迹要深刻。

余秋雨先生在他的另一篇慨叹墨家的文章里写:“墨子在《贵义》篇里也只好叹息一声。他说,一个长途背米的人坐在路边休息,站起再想把米袋扛到肩膀上的时候却没有力气了,看到这个情景的过路人不管老少贵贱都会帮他一把,将米袋托到他肩上。现在,很多号称君子的人看到肩负道义辛苦行路的义士,不仅不去帮一把,反而加以毁谤和攻击。你看,当今义士的遭遇,还不如那个背米的人。”“那个黑衣壮士,背着这八个字的精神粮食已经走了很久很久。他累了,粮食口袋搁在地上也已经很久很久。我们来背吧,请帮帮忙,托一把,扛到我的肩上。”

这同样是旅途,也同样远比我们单纯的摄影写生的足迹要深刻。

那么我们的行走,意义又何在呢?

前仆后继的旅行,摄影,写生,随笔,或许只是为了证明,在这个寂寞的星球上,我们是并不孤独的旅人,前赴后继地走在追逐温暖、梦想、智慧、光明的长路上,以来自心脏深处的勇气聚集能量,以阅读、以摄影,以书写、以沉思、以上下求索呼应同伴。

时间不会有一刹那的驻留,旅人的脚步也永远不会停下。

对真正的旅人,不必问走了多远,还要走多久。

世间所有要失去的,我们都无能为力。在那些绝美的风景消失之前,按下快门,定格永恒,也算是一种神圣的职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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