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欲门》——几分憔悴

第一章 命

无上，百年。

中州一战，妖皇战死。妖族惨败不得不败走西凉诸国，就此销声匿迹。这一日上朝迎来了第一位公主，位列第九，是为九公主。

相传九公主降生引来天凤，霞光冲上九天。

十一月的中州大雪纷飞，街道上人影散乱，店家的酒旗依旧招展。

紫禁城下，身着冰冷甲胄的军士来回巡视。

老人抱着孩子，踏雪而行。脚尖点在雪上，人如风般飘入紫禁城。

宫廷灯火通明，除去站岗的禁军便不见人影。也许是宫里的那位不太喜欢热闹，宫女侍从少了，禁军却多了不少。只为了一个女娃娃？

踏在青瓦上的老人缓缓坐在屋脊上，今夜大雪他却依旧能够看见漫天的星辰，整个天元只有这里可以做到吧。

解下腰间的酒葫芦，拧开盖子，酒香依旧，“世风日下，多好的酒，非要掺水！”

有些可惜的老人将葫芦倒过来，酒水顺着青瓦流下，酒香弥漫开来。

“你看到那颗星了吗？偏南的那一颗。”怀中的男孩早已熟睡，“不过那不是你的命星，是那个女娃娃的。”

“承天一脉，注定不凡啊！”

怀里的孩子如果不是遇上他，今夜便会冻死。这漫天星海中有那么一颗便是他的，此时暗淡无光，如同燃尽的蜡烛随时都会熄灭。

星光泯灭，归为虚无。

这就是命！他注定活不过今夜，老人笑了起来，都是命，人道终究敌不过天道，逃不过既定的命。

屋顶一端悄无声息的出现一道身影，紫衣随风而动，长发如瀑自然散下。

“你也喜欢看雪？”

“不喜欢！”少年转过身，望向老人，“你很清闲？”

“如何见得？”老人系上酒葫芦，站起。

“你来这里只是看雪吗？”漫天星光灿烂，少年手在空中拂过，云气将一切掩埋。

大雪依旧。

“女娃娃怎么样？”

“很好！”

“有酒吗？”

少年取出一壶酒，白玉雕的酒壶还有温度。老头稳稳的接住，掀开盖子便饮尽，“好酒！要是东海那个老龙知道你拿他的骨头泡酒，会不会掀了这大殿？”

少年没有回话，因为这不是他想听的，“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老人还回酒壶，“什么都没有看到！”

好似此地无银三百两，没有人会信。

“我知道你不信，老头我也没指望你会信，不过道欲门就是道欲门，永远随心！”

“所以你不想说？”

老人不说话，将怀里的孩子推了出来，“你哪位贵妃应该有多余的奶水，讨一口！”

和那个女娃娃争一口奶水，真是美妙，普天之下谁敢提这样的请求。

“你想如何？”

少年对眼前这个老人有太多的忌惮，中州那一剑给了他太多的震撼，让一个上朝神皇的道心动摇了。

“我想他活下去！”

“所以讨口吃的，这家伙还没断奶。”

老人叹了一口气，“不如你把那个女娃娃许给这个家伙？”

“他有那个命吗？”

“没有！”怀中的孩子很安详，他已经没有命运可谈，在天道眼中他就是一个死人。

老人将孩子抛出，“道欲门未来的门主就先寄养在你这，一年后我会将他接回。”

少年抱着孩子，有些吃惊，“死人？不对！还有气息！”

天元上朝。

帝都以西，群山延绵。

古朴的道袍已经被露水沾湿，背上的竹篓塞满了草药。晨雾还没有散开，少年顺着山道而上。

提气，脚尖轻轻点着，身体如同落叶一样飘起。

“师傅！”

轻唤着山门前的老头，叶心卸下了肩上的竹篓，“今天的草药采摘结束了！”

躲在树荫下的老人睁开了眼，扑面而来的酒气让叶心退后。酒，他最讨厌的东西，没有之一。

“回来了？”

“百子、折叶没有找到，其它的都齐了。”

老人没有理会他，手招了招，“过来！”

有些厌恶的叶心还是走了上去，虽然屏着呼吸，酒气依旧穿过了鼻子，他只觉得头痛的要死。

摘了葫芦，拧开塞子，叶心看着老头将酒葫芦塞进了自己嘴里。

呜呜~

“别叽歪歪的！喝干净！不然把你吊在断崖上！”

月明星稀，一夜好梦。

涛声在耳边响起，心海深处那颗淡绿的种子随着海浪漂浮。道种，承天之道凝聚的而出的道。修道之人有以剑入道，从此以剑为生。老头是以酒入道，酒对他而言就是一切。可是自己的道心又是什么？明明没有决定道心怎么可能会凝聚道种！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女孩的胴体。

躺在自己身侧的女孩是谁？他不认识！深山十多年，除了老头没见过一个活人。

“很好看吗？”

女孩睁开眼，冰冷的瞳孔中可以看到剑光。如果不是神禁，叶心相信那一道剑光会透过瞳孔直接斩在他的身上。

“不好看吗？”

少女白皙的躯体让叶心避开目光，“你谁？”

“为什么不敢看？”

叶心念着静心咒将薄被给她盖上，“你很不满？”

“不满？有一点！”

“我知道这事对你而言有些！”

“有些什么？对不住？”

少女根本不给叶心解释的机会，对她而言她只对叶心的那个头颅感兴趣，非常感兴趣。

“我喝醉了！”

“我知道，你身上的酒气还没有散。然后呢？一切都是一场意外是不是？”女孩很美，叶心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哪怕前世也没有。

“如果可以！”

“如果可以的话让你负责是吗？”女孩笑了笑，“你有资格吗？”

叶心看着高傲的她，“什么资格？”

“听说过九公主吗？”

有些意外的叶心看着女孩，“看来这回是真的闯祸了！”

叶心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一定是老头干的好事，如果眼前的女孩就是九公主，帝都那个神皇会毫不犹豫的捏死自己。

“怎么样才有资格？”

女孩有些意外，“资格？你不会有资格的！”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只是一个凡胎！永远不会踏足天人！”

观星阁，一览群星。以龙脉为引铸就的神迹，即便在白昼也能清晰的观察到群星。

“圣上！”

侍从伏在地上，从罗清宫过来不足百米，可是他却满头大汗，深色的宫服已经湿透。

“圣上！九公主！九公主被人掳走了！”

第二章 南疆烟雨

屏风后，香烟袅袅。

古卷被翻着，《上元经》只有上朝皇室收录的孤本。少女卧躺在床榻上，身体微微侧过，蚕丝编织的纱衣下是微微隆起的小腹。

半开的窗子摇晃着，抬眼便见一人半跪在床榻前。

侍女退下，只留下两人。

“南疆的天权门掌门之女抛出了玄铁令，追杀一名青玄的修士。”女将抬起头，“应该是那个人！我们暗中查了很久，一路从中州到南疆。那个所谓的‘百花公子’就是他。”

一年了，自那件事已经过去一年。

玉琳是看着眼前这位一点点改变，原本作为承天一脉的天凤血脉，她会进入尚德院进行修习，不出两年便可踏入天门境，那将是千年来最年轻的天门境，她会被所有人仰视，可是现在只能自锁深宫，哪怕有神皇护着，她未婚先孕这是也掩盖不了太久。

只要眼前这位说出一个字，她们会不顾一切将那个人抹杀。

“玉琳，今天他踢了我。”少女有些慵懒，轻轻抚着小腹。

“公主本就是天凤血脉，小主定不凡。”已经一年了，正常的胎儿都已经降生，可是她却只是小腹微微隆起。她没有经历过这些，她身边的人也没有经历过这些。

放下古卷，少女仰躺了下来，时间久了她都觉得自己懒了。

“去南疆吧！”

“公主！”玉琳有些意外，此时的公主只有待在中州的紫禁城才是最安全的。

“我和父皇说了，想去南疆，父皇将明心岛赐给了我。”

“圣上？”玉琳没想到神皇会同意，果然这上朝也不安全。

“你说他是什么样一个人？”少女好奇的看着玉琳，像一个未经人事的女孩，懵懂无知，也渴望知道一切。

“公主！”玉琳不知道少女的心意，也就不知道怎么回答。

“说说看吧！”

“天神司记录在案有六起案件，一起是半山的圣女失踪案件，一起是半仙阁的掌门之女失踪案。”

“你还真是死板，一点不懂女儿心。”少女笑着伸出手，指尖在玉琳的脸侧滑过，“你这样子有人喜欢吗？将来怎么嫁人？”

“臣愿一生追随公主！”

少女幽幽的叹了一口气，“起来吧！他的事就不用管了，准备一下前往明心岛的事宜。”

南疆江州，烟雨时节。

蒙蒙细雨，一身蓑衣的少年牵着小女孩走在小巷。

“那个女人的身体好看吗？”小女孩任由少年牵着自己，脚尖将碎石踢起。

碎石蹦起落入了河中，溅起的水花惊了岸边洗衣的女孩们。

“不要耍性子！”

女孩嘟了嘟嘴，“我那里不好看了？”

少年给她合上衣物，将那青涩的身子裹住。

“假正经！”

叶心压了压草帽，“我们还在赶路，不要惹事。”

“惹事的是你好不好？昨天一夜没回客栈，你去哪了？不要以为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身上全是狐狸的气味！”

叶心十分不解，明明只长了一岁却这般叛逆。

“我说过我只是在修行！”

“你还骗我！那家修行门路要去泡人家姑娘？”

叶心将她嘴捂住，“消停点，姑奶奶！”

呜呜~

一口咬在叶心的手指上，“啊！怎么这么硬！”

牙齿好似嗑在青石上，修士的身体都是这么硬吗？女孩挤着眼泪，“混蛋！叶心你混蛋！”

闹了一路的女孩最终在叶心的怀中睡着，毕竟还是十岁的孩子。

西凉一年前被妖族血洗，他在废墟里将她扒拉出来。从此，叶心便和这个孩子相依为命。

对于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叶心没有和任何人说，十几年过去他也记不清那些重要人的模样了。

“在想什么？又准备勾搭哪家姑娘？色痞子！”

小铃铛摇晃着脚丫子踢在了叶心的下巴上，铜铃在脚腕上叮当作响，“我将来一定要把你踩在脚底！”

无奈的叶心走了过去，进了一家小店。

“两碗面！”

小铃铛坐在叶心的面前，端着面碗，“能不能不要老是吃面，都吃腻了。”

吃腻了！叶心也吃腻了，可是他身上就那点银子，能不能支撑他们到东海都是问题。

握着筷子将面条卷着面汤滴了干净，吹了吹面条便塞进了嘴里，面条在嘴里散开，包着的汤汁在嘴里绽开，“哈！哈！好烫！”

“听说九公主要南下！”

“真假的？”

察觉出叶心的异样，小铃铛踢着他，“不许打九公主的主意！”

叶心知道在她心里九公主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十岁背剑杀了西凉一成的妖族。九公主就是这孩子的偶像，“你这坏痞子，看你那双眼睛，像狼一样。”

叶心托着下巴，“你能快点吃吗？我们还要赶路！”

“不吃了！”甩了筷子的铃铛跳了起来，“我们在这里等九公主吧！”

这孩子还是第一次露出这个眼神，叶心戴了草帽牵上她，“不行！”

“我不要去东海！”

甩开叶心的手，“为什么要去东海？我不想去！那里什么都没有！我不要去！”

是的，东荒是蛮夷之地，那里什么都没有，没有繁华的街道，没有修行的道门。

叶心即将叩天门，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他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我送你去天昙山！”

天昙山的百花谷还算不错，叶心可以放心的将她放在那里。

“叶心！你混蛋！”

铃铛冲出了店门，细雨蒙蒙如纱闯进的人一点点消失。

站在街道上，寻着那铜铃的声音，叶心一直向前走。

突然，叶心脚下的步子快了几分，“该死！”

“是妖血！不会搞错！半人半妖？”女子将手中的剑指向了女孩，“不用管那么多，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哪怕是半妖！斩了！”

小铃铛被逼到了角落，看着剑光，“叶心！救我！”

“师姐！我们这么做不好吧！”年轻的弟子有些反对，“师祖快到了，不如将她带回去让师祖定夺？”

女子收了剑，袖中落出一个布袋，将铃铛套进系好袋口。

“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