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始仙途》——玄斋
第一章 血海深仇须命抵
百濮郡,昭仙峰脚。
临近夕阳垂落之际,傍晚时分,一处贫瘠寥落的村落边缘斜坡上,一位不过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身穿破烂衣裳,正神色坚毅地匍匐静卧,在晚霞地照耀下,他眼带漠然冷意地躺卧俯视着底下道路上的动静,伺机而动。
半响,在其前方草丛中忽然发出一道轻微声响,脸上有些脏兮兮地孩子谨慎地示以暗号,对方遂悄悄地低声回应着,随即前方草丛缝隙中爬出一道瘦小身影,待看到脏兮兮地坚毅男孩后,眼神一亮,仿佛找到主心骨般,低声道:“元哥儿,他们来了!”
名唤景元的坚毅少年闻言眼神猛然瞪亮,神色肃穆,竭力压低声音道:“好,按我跟你们说的去做,都小心点!”
瘦小身影不答,不仅未抽身离去,反而趴下小身子,警戒四周。
景元扭头,皱眉低吼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走?”
瘦小身影不答,沉默不语。
景元一把抓住瘦小身影的手臂,压低声音怒道:“瘦猴儿,别意气用事,你赶快回去给皮球他们报信,尤其是要将小野花藏好,千万不要出来,不要被他们找到。更不要主动出来找他们报仇,否则咱们对不起牛叔和黄姨他们,不要辜负他们!”说到这里,景元双眼通红,手上不自觉力气大增,青筋鼓起,同时嘴巴紧闭,死死不让自己苦出声来。
瘦小身影泪流满面,听了元哥儿的话后,他拼命地摇头后又点头,身躯轻微颤抖不止,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后,呜呜地对着景元道:“我懂了,元哥儿,我懂了,你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他们,可你也要活着回来,一定要活着回来啊!”
听着瘦猴儿的祈求哭声,景元死死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不要哭出来,不能让他们担心,然而好似再如何控制都无法阻止,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他哭着笑道:“放心,等宰了这群狗娘养的,我就会回来,到时咱们几个一起去给你爹你娘,还有牛叔,黄姨,还有方大婶,吴大叔,以及那些叔叔伯伯们上香烧纸去。”
瘦猴儿满脸泪水,不住地点头,待最后看了眼元哥儿后,毅然决然地轻脚撤走,景元看着瘦猴儿的瘦小背影彻底消失在晃动的草丛中后,他便一抹脏兮兮地小脸,眼神满是仇恨地盯着前方斜坡下方,犹如一条已然具备尖利毒刺毒牙的小蟒蛇般,死死地盯住自己的猎物。
不过与之不同地是,景元守株待兔地不是别人,正是一群身穿寻常刀枪都难以刺入丝毫重甲的边军将士,他们正是景元的仇人。
或者说正是这群在这个村落土生土长却又在一夕之间变得孤苦伶仃地的泥腿子们的灭门仇人。
正是这群此刻骑着高头大马、肆意狂欢饮醉的逃兵败卒们夺走了这个偏远村落的一切。
全村数十口人,所有男人尽皆被杀被屠,女人全都被剥光了衣服,被他们猖狂着肆意凌辱后再勒死捅死,无论男女老幼妇孺童幼几乎全灭。
若非景元,瘦猴,小野花与皮球等几人跑到数里之外的山沟里去摸虾疯玩,他们也难逃此劫。
当他们回来之时,映入景元他们眼中的一幕正是这群猪狗不如的混账们在屠杀牛叔与黄姨他们的场景,霎时间全村烟火四起,惨叫声,哭喊声,大笑声,以及那些暴徒们的猖狂得意的笑声们尽皆传入景元他们的耳中,但他们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露出形迹,景元在看道这一幕之际,就立刻捂住了小野花的嘴巴,不让她哭出声,也不让自己等人发出声音。
几个小娃娃躲在暗中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身披甲衣,手持悍刀与劲弩地军士们烧杀抢掠,手起刀落间便是一位叔叔伯伯们的脑袋落地。
他们无声地流泪,捂着溢出血丝的小嘴巴哭泣,胖墩皮球双眼呆滞,瘦猴急欲挣脱景元的手臂,却徒劳无功,小野花脸色苍白,六神无主,被吓坏了。
只有景元默默地流泪,眼神中却露出丝丝狠厉冷然之色,仿佛一头孤狼,躲在暗处贴伤口的同时还死死地盯住自己的敌人。
随后,景元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狠声低吼道:“走,走的越远越好!”说完拉扯着几人缓缓后退,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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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元看着不远处地那十几骑,小小少年地心境竟然如同水面般平静,古井无波,他抿嘴不语,如同看死人般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离着自己等人事先准备的大坑陷阱愈来愈近,
景元低语道:“瘦猴儿,皮球,野花儿,你们要走的越远越好,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日后要快快乐乐地活着,至于报仇的事你们也别惦记了,有我就够了。”
话音未落,景元耳边传来底下人的惊呼骂娘声、马匹嘶吼声和吃痛声,随后就是几道惨叫声,景元顿时知道他们几个仓促设下的陷阱奏效了。
他行动的时候到了!
景元紧握手中自制的简陋弓箭,他看了眼几根箭簇上残留了几抹乌黑色泽,在通红晚霞地铺洒下,竟散发出别样的光泽明亮,犹如乌金黑铁,凌然凛冽,熠熠生辉。
本来可以随着几个小伙伴们一起躲起来然后逃命的他,并未那么做,而是选择一意孤行,孤身前去伏杀灭村仇人。
景元慢慢地俯身向前,带看清情形后,他神色冷然,猛然起身,拉弓,搭箭,瞄准,满月,放箭,一气呵成。
做完之后也不静待结果,迅速换地躲藏,数个呼吸后,便藏到十丈一个腰粗的大树后,景元再次伸出头来,窥视陷阱方向,只见对方一行十五人中,除却有五人落入地坑,暂时未能爬起来外,一人胸口中箭倒地,抽搐不止,口吐白沫。有一人正在检查伤口,不过片刻便死心了,疑似吩咐地口吻道:
“伤口虽不深,但箭上带毒,极为致命,他难逃一死。都小心点,这是个狠茬儿!”
其余八人闻言立刻提高了警惕,迅速靠拢,同时手持弓箭,四处瞄准,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四周。
景元深呼一口气后,再次抬弓,搭箭,仍是那箭簇带有乌奎王蛇地箭矢,此刻瞄准的乃是那位疑似首领之人。
嗖地一声,箭已发后却未中,对方狠狠地扔掉那根带毒箭矢后,吐了口唾沫,眼神狠厉地朝着景元这边一指,随即那八人便动作敏捷地翻身上马,直直地向景元冲了过来。
景元沉着冷静,迅速扔掉多余之物后,转身逃跑,专往后山林子里面跑。
同时不断奔跑过程中,景元飞快地向后瞄了眼,看见那八骑兵匪正脸露残忍笑容,疯狂地咒骂着,而且八人距离景元愈来愈近。
双腿哪里跑得过四条腿,在快要跑进山林之际,景元最终还是被他们追上来了,在距离五丈之际,其中一人骤然拉弓,放箭,呲地一声,箭矢声穿透草叶丛林,瞬间便射在景元地后背上,景元闷哼一声,瘦小地身躯瞬间被击倒,同时箭矢地强劲力道带着景元猛然向前扑去,翻了好几滚方才停下来。
待到景元停住滚动之际,背后被箭矢射中的地方传来一阵钻心疼痛,那种深入骨髓地刻苦铭心,一辈子都忘不了。
景元抬头,看见八骑兵匪人人眼带狠辣戏谑之色,满是嘲笑地看着他,在临近景元后,发现竟是个小屁孩,尽皆向他狠狠地吐了浓痰,每人用手中地武器,或长枪,或刀刃,或利剑,或大锏等兵刃在景元伤口上使劲儿一拍,没用武器的就直接翻身下马,朝着景元狠狠地猛踹了几脚。
尤其是为首一位满脸胡渣地魁梧汉子骂骂咧咧地道:“跑啊,你倒是再跑,差点就把老子吓死了,还以为是个神箭手呢,原来是个小破孩儿啊,你个狗杂种,竟然敢在老子背后暗箭伤人,老子定会让你这小兔崽子好好尝尝生不如死是如何滋味!”
话音未落,便从箭盒中摸出一根黝黑铁箭,搭上弓弦,猛然拉成满月形,蹦地一声,一道远超先前地劲道狠狠地射中了景元地大腿关节上,关节连筋,巨大地疼痛瞬间传来,景元神色癫狂,大汗淋淋,口中发出一道疼痛到极致地叫声,不断在地上打滚抽搐,痛不欲生,生不如死,同时他的眼神中那抹仇恨怨毒之意愈发浓厚,他嘶吼道:
“来啊,再来啊,你们这些狗娘养的畜生,猪狗不如的畜生,有本事杀了小爷我啊!”
“快杀了小爷,他日我好变成厉鬼,日日夜夜地缠着你们,盯着你们,折磨你们,直到将你们个个都折磨成疯子、傻子,好为我昭仙村数十口人报仇雪恨!”
景元惨笑着,眼中那抹绝望与解脱之意愈发浓郁了,在几近临死之际,他手中握着那只最后一根涂上剧毒箭矢地箭镞,好似绝然赴死般猛然向着那八骑掷去,同时口中嘶吼道:“去死!”
第二章 曙光乍现暗影堕
一处山腹秘洞之中,一道吃痛吸气声猛然响起,随即便摇摇晃晃地走出个瘦小身影,小少年迈着依旧有些疼痛难忍的双腿,蹒跚颤抖地向外走去。
景元有些看了看四周,有些茫然迷惑,眼神中也隐藏着极为隐晦的警惕与戒备之意,正在思索间,上方耳边便传来一道声音:“你伤势尚未痊愈,需要好好休养一番。”
景元猛然抬头,只见秘洞上方一处凹陷处,盘坐着一位枯影,犹如晚烛残灯,气息极为低弱不堪,仿佛下一刻就要殒命坐化掉。
景元与之对视半响后,声音有些沙哑地问道:“可是前辈救了小子?”
枯影答非所问地道:“你放心,那几只蝼蚁我已经顺手帮你解决了。”
景元一时有些搞不清状况,微微沉默后,道:“小子代村中数十位老少妇孺谢过前辈的搭救大恩,多谢前辈帮小子铲除那些猪狗不如的东西。小子无以为报,请受小子一拜!”
说完便拜倒磕了几个响头,景元本以为对方会如村中夫子所言的那般谦虚几番,或者说随口说出几句勉励话语,再不济也会直接摆手让自己滚。
然后,小景元却并未听到预想之中的话语,反而听见枯影淡声道:“既然你有心报恩这段时间,而老夫确实有件事需要你帮忙,待到事成之后,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既然你已经醒了,那日后你就好好养伤,要尽早痊愈,不得拖延!”
景元听后,本想仔细询问一番到底是何事,需要他这个半大小子,然而花到嘴边却变成:“前辈放心,小子的命既然是前辈所救,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枯影不置可否,不再理睬景元,缓缓闭眼。
景元见此,心地却在猛然下沉,他明白自己不过刚出狼窝,便入虎穴了。
景元吃力地迈步走回方才躺卧之地,学着那位神秘枯老的身影那般盘坐养伤,闭眼假寐后,景元微微低头,在这洞中昏暗光线照射下,一张阴晴不定地脸色愈发的苍白失色,无一丝红润,极为虚弱。
同时景元的脑中也在飞快地运转,一边担忧着皮球、瘦猴与野花他们的安全,一边在分析思考着自己的处境。
通过方才的询问或者说试探才更为恰当,他明白对方将自己从那群兵匪手中救下来绝非是大发善心,说不定就有何不良企图。
然而景元百思不得其解,更让景元有些被动地是,他至今连对方的一切都未曾了解,其究竟何人?
是附近村落的老人还是更远一些来自那些大城池中的大高手?亦或者是某位百年世家中的大人物?
景元绞尽脑汁也难以揣度出对方的身份,又来自何方势力,突然,他牙口猛然倒吸一口凉气,他想到了一种可能!
对方有没有可能是传说中,在江湖上流传盛广的武林大高手?
观其服饰,乃是一种景元从未见过的华贵丝绸,即便是他曾有幸在集市上见过的那些地主之人的穿戴也远逊一筹,难以与之相提并论,犹如天壤之别,由此可见,对方的身份必定极为不简单。
更别提对方能够将自己从那些嚣张至极地悍匪手中救下自己,后再灭杀他们的强悍功绩了,尤其是对方能够以其仿若风吹即倒的瘦弱身躯将自己待到这处连自己都未曾来过的岩石洞穴了,故而景元愈发敢断定,对方定是那些志怪小说中描述的江湖高手了。
不过,景元地小脑袋中却想不通对方一个绝世大高手为何需要自己这个小破孩儿帮忙,难道是要自己做他的关门弟子或者说随身侍从?
景元暗自嘲笑地摇了摇头,甩掉这些痴心妄想后便不再多想,多想无益,当务之急还是要好好养伤,争取早日回去,然后找到瘦猴他们。
随后数日,景元便在那位枯影老者时不时地扔些神奇野果与散发着各种香气的草药帮助下,恢复的愈发迅速了。
景元那日在那群匪兵恶追击下受伤颇重,暂且不提腿上那道穿腿重伤,单是来自背后的那道伤口每次不小心触碰到时,犹如钻心之痛,疼的他不禁大汗淋漓,牙齿直哆嗦,比寒冬腊月的透骨冷风都要痛苦难忍,极为难熬。
尤其是在那些不知名的野果与草药治愈下,在恢复初期,除了时不时传来的深入骨髓地痛楚外,还有丝丝缕缕难以忍受地瘙痒之感,折磨的景元几次三番地想要伸手去畅快地挠一挠那伤口边缘,以便稍稍缓解一下这种磨人感觉,然而每当这个时候,那个枯影老者就会极为恼怒地警告景元道:若他敢动伤口一下,就会难以痊愈,日后定会留下沉重的‘病根’!
吓得景元不得不咬紧牙关,死死地憋住忍住熬住,即便真的坚持不下去之时,他也会用使劲儿地狂扇自己耳光的本办法,以此来以疼攻痛、以痛止痒,也不管是否有效,为了日后不留下那种骇人听闻地恐怖‘病根’,景元硬是坚持在整整半旬内不去挠痒痒。
或许真是他的隐忍与付出,让他终于看到开花结果,背后拿处深度长约寸许的狰狞伤口竟然在一日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地愈发恢复起来,景元欣喜异常,心境也愈发的舒适安逸。
楚羽看了眼大腿上的血腥伤口,他不禁有些后怕之意,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何当时的自己有那么大的勇气与毅力悍然面对那一群悍不畏死的豺狼虎豹之徒,倘若再来一次,他不敢肯定是否还有那么大的勇气再敢单枪匹马地单挑那群亡命之徒。
不过,他不后悔,即便是付出再大的代价也值得,能够杀得一人就已经够本了,更别提他还足足杀了好几个了。害怕厮杀与疼痛是一回事,可能够为叔叔婶婶们血洗仇恨又是另外一码子事儿了。
仍然记得那位曾教过他们念书的老夫子曾经说过:大丈夫,当有所为,有所不为!
景元记下了,也为之践行了,临死的那一刻,他无怨无悔,唯有心安!
而且随着大腿上的伤口也在渐渐地好转情况下,他如今愈发的高兴愉悦了。
到时,过不多久,他就可以看到皮球那个胖墩,瘦猴那个瘦竹竿以及喜欢跟在自己屁股后面当跟屁虫的小野花了。
不仅能够活着,不久还能再见到他们,景元暗中默念,真好!
枯影老者看到景元的伤势在渐渐好转,他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不过与景元那有些干净纯粹的笑容略微有些迥异之处在于,枯影的眼中除了淡淡地笑意外,还掺杂着一丝丝炽热之意。
那种东西,叫做希望。
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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