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杯》免费试读_安桥十月
第一章 红柿树足球场
爸爸说:“小天,趁年轻吃点苦,支教就是镀金,等一年半载,进你叔的文化局。”
妈妈说:“听你爸的话,日子是过一辈子,不是一月一年。时代好了,那那都饿不着,冻不住。”
于是,林天背着黑色背包,拉了咖啡色行李箱,进了高铁站。右手提的网兜里裹了个足球,脚尖偶尔踢碰。其实,行李箱还有压扁的篮球和亚萍牌的乒乓球拍及一桶球。为什么提着足球?没有合适的解释,或许是怀念一段踢球的日子。
林天,中州人,此刻是一名光荣的支教老师。支教地区不算老少边穷,但也谈不上富裕。学校位于鹿耳山脚,一栋白刷刷的两层教学楼朝南矗立,鹿耳山希望小学七个鲜红宋体字扎在楼顶。这片地域众星捧月般呵护着T型道路,学校夹在名为大小马尿潭村中间,就是T型接口处,俩村合计二百余户人。马尿潭这个名字林天不喜欢,粗鲁,作为语文老师的文雅完败于村民先辈的淳朴,若同学朋友见面还容易惹笑话。
同学问:“学校叫啥?”
“鹿耳山希望小学。”这个名字多清新脱俗。
再问:“学校所在地?”
“马尿潭。”
同学或许疑惑道:“马什么潭?”
“马-尿-潭!”
朋友说:“哦,马尿潭小学,哪里肯定出骏马,土壤够肥沃,马尿聚为小潭,不写篇《马尿潭记》,瞎了咱们中文系高材生。”
你说尴尬不?林天写还是不写;写了,多么华丽的辞藻同学朋友也误解。其实,支教前,林天还真计划写呢,虽然大学读了两年土木工程,又学了两年中文专业。货真价实的半桶水,不过还得叮当响啊。作为中文系的“高材生”,如此生活阅历,手肯定痒痒。让同学朋友这么一通说道,想写世外桃源似的乡村风光的想法,杂糅了世俗的味道。这些天,他在马尿潭一匹马没瞧见,不过泉水倒是清凉甘甜。关于四年大学怎分两年土木加两年中文的疑惑,以后再说吧,现在林天急着欣赏落日呢!
一九二九,不出手;
三九四九,冰上走;
五九六九,沿河看柳;
七九河开,八九雁来;
九九加一九,耕牛遍地走。
林天念叨着数九歌,可不是行酒令。顺着麦田里的小路逼近鹿耳山顶。阳光暖洋洋的熏照川道,麦苗一扫冬日的灰头土脸,闪着浅绿的光,齐溜的列队在木楼划定的航线上,轰烈地生长,一直染绿到视野的尽头。这么大片的鲜绿冲击着林天的眼睛。他像绑紧的布袋,被春光划开口子,身体积存的浊气统统泄流。此刻,神气清爽。
麦田就像是绿茵场,大片大片接在一起,脑海里突然跳出C罗式庆祝动作,林天紧跳起转身,手朝后打,身体捎带脸蛋一起绷紧。本想动作一气呵成,潇洒十足还露着灵巧。谁曾想转身的一刹那,蹲坐麦田里,成年人的体重着实委屈了屁股,他咬紧牙齿,嘴角抽搐,愣是有几秒没意识。等缓过神后,夕阳挨近西山头,又朝鹿耳山顶望望,恐怕今天凌不了绝顶了,不急,以后再登,凌顶很累的。他就势躺睡麦田里,枕着双手,睁圆眼睛,静静地凝望着瓦蓝的天空,任时间将阳光朝西拉扯。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太阳消隐西坡后,林天背手,回走。坡腰一个黑影往上跳动,仔细瞧,原来是一个男孩,身体真棒,年轻真好啊。
“林老师……林老师。”那男孩挥着手,朝林天冲刺。
原来是六年级的牛翔飞,听说是马尿潭小学足球队队长。林天半信半疑,因为学校体育课真是数学老师教的。办公室里,那老师坐在林天隔壁,五十岁上下,肚子紧顶着书桌,直挺着腰写字,怎一个“肥”字了得。也许是林天刚到一周,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说不定是个足球健将呢!不过可能吗?
想起大罗那个灵活的胖子,在情人节宣布退役,电视里解说动情道:“外星人回他的星球了,他不再热爱人类,因为我们曾经讥讽过他,喊他肥罗,我们人类应该感到羞耻。甲状腺机能衰退病,或许是老天赠与人类的惩罚。我们目光短浅,我们自食其果。以后的岁月里,每一个情人节我们都没有足球情人……”背景音乐哀伤和着不舍。林天眼泪竟涌了出来。读了两年中文系,竟变感性了。爸爸从洗手间出来,红了眼眶。林天不解,难道他又看足球了吗?大罗告别绿茵场,小罗自迷失在巴塞罗桨声灯影后,那个桑巴精灵的舞蹈不再轻盈。林天想学校的足球队多是挂羊头卖狗肉,明说积极响应开展足球运动的号召,实想拿点专项经费。
“林老师,你上鹿耳山了么?”牛翔飞气喘吁吁地问。
他紧摇脑袋,接收外界信号。“嗯!,刚下来,你有事?”
“没事,锻炼身体嘞!”
锻炼身体?林天惊了一下,从山脚硬生生跑上鹿耳山,太过火了吧!
“可浪费不少时间,回家记地写作业!”想到自己老师的身份,林天不由自主加重了说话的语气,脸放从容点,把惊喜的鬼脸藏在心里。
“早写完了,林老师。”牛翔飞道。又小声嘟囔说:“林老师别在麦地里踢球啊!”
游戏里的小学生,随意刻画文物和公共场所大声叫嚷的熊孩子。竟然教育老师,我容易吗?开学典礼上校长说:“林老师放弃城市优渥生活,一头扎进马尿潭的教育事业,希望因为他的到来,熊耳山希望小学芝麻开花节节高!”其实,校长的讲话当时弄得林天挺尴尬的。但是话粗理不粗,他可是堂堂大学生。
“林老师,昨晚李奶奶碰见我,让我给你带个话,开春啦,就算麦子还没拔节,但是经不住大人欢蹦乱跳啊!别去麦地里踢球。”牛翔飞郑重地说。
林天紧说:“牛羊可以在麦地啃吃,我踢个球还不行吗?”他心里叫嚷着:“怎么啦,怎么啦,欺负生人吗?”
“林老师,牛羊是一点一点啃吃,半天不挪地。你可是踢足球,脚把一些麦子连根踢了出来,昨天上午,李奶奶捡了一篮子。”牛翔飞说。
脸开始发热,他抬右手佯装摸练止痒,赶紧用凉的手心手背降温。“林老师刚来,没弄清楚庄稼情况,我赔钱给李奶奶吧!”林天心虚地说。
“不用赔!只是捎个话,李奶奶人很善良。牛羊啃食,麦苗还能发芽。踢见根,麦子就死了。况且咱们有足球场。”
“咱们有足球场?哪里?”刚到学校,林天就留心了学校的体育设施。校园里有两张乒乓球桌,一张是水泥板,另一张是大理石板,中间的隔网都是砖砌的。没有篮球架,周二闲转悠到后院,草丛里躺个零散的篮球架,锈迹斑斑,马上要融化进泥土里。可以断定,至少十年,他静静地藏在哪里,任时光点滴流淌,或许十年前六年级的学生做了爹娘,一年级学生忙碌在南方某个工厂。没有羽毛球场,没有正经体育场。更别说大学里的网球场,练舞厅,健身房。还有两个哑铃,三个排球,其中一个干瘪的像块烂布,还有一堆木头做的刀剑……
“走,林老师!带你去红柿树足球场。”牛翔飞询问道。
“红柿树足球场?”这个牛翔飞不简单啊,专程找他说踢死麦苗的事,却找了锻炼身体的理由。他真带我去足球场?林天想。
“红柿树足球场?名字倒鲜美可口。别到了四不像,圆不圆,方不方,满地尽是牛和羊。”林天瞎想了红柿树球场的境况,禁不住笑了。
鹿耳山希望小学,坐落在鹿耳山脉南麓,坐北朝南,林天发现大小马尿潭村庄里的民房多是这个方位。听说本地人笃信风水,拆房筑屋,婚丧嫁娶,乃至杀猪宰鸡鸭,走访亲友,多会挑选吉日,遇到煞日总会小心翼翼,像烧香敬佛一样,心境肯定有天壤之别。他不是风水师傅,不能乱猜乱写,因为这里的水土才滋养一周。牛翔飞前走,林天紧随。去寻找,去见识红柿树足球场。
他们没走向山脚,而是朝西去,穿过麦田。约走了十分钟,下坡,上了一条土路,沿路下行。
“林老师,迎春花开了,你瞧?”
他瞅向牛翔飞指的方向,先前还以为是草藤笼,细看原来是迎春花倾洒的枝条,攀援着路边土崖,一层层,卫护着梯田地的边坡。林天仰起脸,意识到刚才他们是从崖上下来。细瞅藤笼里几朵嫩黄的迎春花,呼应着天空几颗露头的星星。原来北国这个季节除了青色的麦苗,还藏有星星色彩的迎春花。
“林老师,半个月后,这里将是迎春花的海洋,到时候更美嘞。”牛翔飞继续朝沟底走去。林天寻找着藤蔓里的迎春花,像是小时候指数夜晚的星星。
约莫五分钟后,牛翔飞兴奋地喊:“林老师,红柿树足球场!”
只见一个球门伫立在一块长方形的空地,油了红漆。四边是一圈枝丫清净的树,没猜错一定是柿树,红柿树足球场这诗意的名字,就凭扎根泥土的它赋予。球场白亮,像村子里石碾压实的打谷场。矮于周围的麦田,细想这种矮何尝不是一种高大,它是用脚打磨,以身体为重量,日月积累,造就了这伟大的矮。林天怔住了,仰头望着弧形天空,豫西偏僻的沟谷里,竟藏有一个足球场,他感动了,因为热爱足球,因为偏执,因为见过太多足球场是不踢球的。球场被脚踩的发亮,可能四季都没有青绿草皮,但这个球场不寂寞,有人热爱它陪伴它。
八岁时,林天的生日礼物是足球比赛门票。那天球馆里爸爸嘶吼的像个疯子,不像平日风雨无恙的那个男人。爸爸是工程师,他总是天南海北地工作。或许是陌生的山水雕塑了他的脸颊,他言寡笑稀,就像妥协了生活。他总在外地,时间久了,家里也会陌生么?只有聊到足球,他的脸上才会泛起神采,国家队的比赛他没忘过,曾与林天争抢电视,一旁妈妈笑了。不过后来……。
“林老师,想踢几脚吗?”
“有球?”
牛翔飞跑开,竟钻进路旁一个窑洞里。片刻,他追着足球出来了,有点摸不着头脑。瞬间细胞欢快的跳动,林天紧跑回球场,示意牛翔飞传球。皮球飞了过来。本想用脚卸球,突然灵机一动,扭头顶球,再跑位,胸膛一碰,脚轻卸,皮球落在身旁。
牛翔飞喝彩道:“林老师你脚法真棒!”他也禁不住为自己鼓掌,十分之一的成功机会,竟然碰到啦。林天佯装沉稳,理清头发,走向牛翔飞。心里话是赞赏的暴风雨来的更猛烈些吧。
“就是停球大啦”牛飞翔自顾自地说。”
牛翔飞,真是把牛吹飞翔了。林天没搭理他,右脚一磕,开始颠球,给他一个下马威,我踢球时,你妈和你爸说不定还没谈恋爱呢。“毛头小子,怎会懂足球。”
突然,牛翔飞抢过林天的球,跑开了。赤裸裸的挑衅,是可忍孰不可忍,小屁孩该打打屁股啦。
“知道蓝色意大利门神吗?吉安路易吉·布冯。”球门前,林天洋洋自得说。“点三个球,进俩,算你赢!”他张开双臂嚷道。早把老师的身份抛到九霄云外了,况且刚教学一周,他还算个大孩子嘞。只是为了前程,让支教给履历添点色彩。
牛翔飞仨球全部打进!角度刁钻的“心狠手辣”,第三个球打进后,不愧是足球队队长,林天感叹道。十二生肖不知道走过一遍没的小学生,情何以堪,真想找个洞钻进去。邻班六年级学生踢爆五年级语文老师,如果传出去脸搁那啊。年轻人的气流涌了起来,林天跑过去,像篮球斗牛一样防守牛翔飞。冷不防,穿了他的裆。准备超车带球时。正巧与转身的林天重重地撞在一起。牛翔飞毕竟年幼,林天摇晃下站定,而牛翔飞弹摔地上。林天紧拉起他,嘴里连炮珠似的说着对不起,一脸愧疚。牛翔飞笑了,又带起了球撒泼,林天紧跟快防,真防不住。一次次被过掉,他左晃右遥,像艘木舟,被浪花裹挟;他是鱼,球场是他的海洋。
“加油!”一声呼喊急杀过来,夹有山谷的回音。
“宋歌是最棒的!”林天丢开牛翔飞,寻找突如其来声音的主人。只见一女孩绕着球场奔跑。
我困惑的表情如同空气,牛翔飞依旧傻巴巴踢球。使牛尾巴技巧,左虚右晃乱转悠。突然察觉,牛翔飞左右脚平衡的变态,林天禁不住站一旁静静欣赏踢球的少年,场边姑娘指针样疯跑。
天空渐渐开始黯淡,蓝色似乎被撒泼了墨水,一点点扩散,头顶上弧形天空也被浸染了。红色球门,也消隐了。他们凭感觉,在迎春花香的国度里,沟谷消隐了声响,他们似乎用泥土进行了洗浴,林天真切感受了乡村,鼻子记住了泥土的味道。
“踢球的事别告诉同学啊?”
“放心吧林老师,拉钩。”
“月影里那女孩,你认识吗?”
“女孩?没有啊!你不会是撞见脏东西了吧!”
“脏东西?”
“哈哈……,林老师,别紧张,我姐。”
“你姐?”
“……”
第二章 折翼的安琪儿
小兔子乖乖
把门儿开开
快点儿开开
我要进来
不开不开我不开
妈妈没回来
谁来也不开
小兔子乖乖
“……”
突然,听有哭泣的嗓音,宋歌紧寻找声源。见一小男孩的泪珠扑簌扑簌地掉,撞到宋老师目光后,他手捂嘴巴,身体似乎在颤抖。
“怎么了?小兵。”宋歌比划了停止的手势,亲切地问。
“我想妈妈。”小兵伤心地答,哭声也愈加委屈。
“小男子汉不能轻易落泪呦。”
“哇,妈妈……”小兵同桌也哭了。
“灰太狼捉走了喜羊羊,哇哇……”又一个孩子开始泣哭。
“喜羊羊……聪明……不怕灰太狼。”宋歌吞吐着解释说
此刻,她内心一阵酸楚,眼眶渐发热。这几天她见多了哭喊着追逐爸妈的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声音犹如洪水次次冲击她眼泪的堤坝。这一刻,她忍不住了,刚扬起脸,堤坝崩溃,泪水汹涌而出。
老师的泪水,吓哭了先前云雾里的其他孩子。于是,群龙无首,哭声齐奏,泪水肆流。
只有橡树村的陈梦没有哭,她轻拉宋歌的衣角。眼泪模糊里,宋歌似乎看到了妈妈,她忘记了身份,忘记了身处何境,俯身紧抱住陈梦。后几天,红柿树足球场里奔跑呼喊的姑娘就是她。
一年后,宋歌说这个故事时,林天笑的肚子疼。她若有所思的凝望着月亮,像鹿耳山珍藏的红杜鹃,花色映月光。
年节前,村里传言大马尿潭幼儿园想关门。因为学生数量少,没利润,算白搭功夫。
“城里幼儿园可花不少啊!”
瞅见宋歌父女俩经过,“有啥办法,宋江还被逼上梁山呢!”李婶故意调侃道。宋江正是宋歌父亲的大名。
“梁山头把交椅,舍我宋江其谁。”宋歌爸戏言。“城里幼儿园能压的大人直不起腰!”
“谁说不是呢,”做针线活的妇女和道。
“这下橡树村陈家咋办?陈梦多机灵的孩子呀!”李婶总结发言似的说。
“各人有各人命数。”宋江挪步走开。
宋歌心里五味杂陈,她是幼师专业毕业,对于幼儿话题更为敏感。秋冬季节,她在十月市幼儿园工作。哪儿校园设计为公园状,假山溪水,城堡游乐场,活像童话世界眼,师资力量也强大。学生活脱脱像贵族公主公子,只不过需要钞票作为通行证。村里幼儿园就像灰姑娘,谁去赠与她们“水晶鞋”?
夜晚,一家聚在热腾腾的火炉旁,宋歌询问起陈家小梦的情况。
“橡树村陈家,老头走的早,儿媳妇落了小儿麻痹病根,孙子又生来骨头软,七岁了还不走路,说话哼哼哈哈不清楚。农忙就掷在打谷场,像头小兽物,挺可怜也怪吓人,陈梦就是他的妹妹,五六岁啦,才上幼儿园。这家庭一辈子算要扛在她肩上啦,年后大马(小马尿潭人对大马尿潭称呼)幼儿园若关门,陈梦肯定辍学。”宋爸语气露着心疼。
宋妈压低声音道:“听说陈老头活着时,院里有一条红蛇,血般红,浑身一股子香气,大热天晌午老卷盘在水缸旁。水缸总是水帘洞般溢水。陈老头觉得红蛇是宝物,就捉住蛇不让爬走。而水缸却干涸啦,就像一个山洞,存不住水。陈老头怒了,一天,请捕蛇人带走了红蛇。”
宋歌一头雾水,不停地拿起火钳敲打柏木火粒。
“瞎婆子!”
她心头一亮,以为爸爸反驳妈妈的迷信说法。
“啥记性,人都说白蛇,雪样白,浑身是一股腥味。”宋爸解释道。
“白个屁,……”
宋歌偶仰脸,漆黑的夜空里似乎恐惧感袭来。一边爸妈絮叨着争辩,她还是老招数,一走了之。
年节前,因为感情问题,林天意志消沉,提不起一点力气。就以找工作为借口,恬不知耻的啃老。其实是沉溺在幽蓝的世界,将一个个日子耗费在网吧里。
一晚,突然耳朵钻进了小学生沉浸游戏时动情的吆喝声,身体不由的打了冷战。此后,精神脱离了游戏世界,恍恍惚惚,盯着五彩屏幕心却慌张的厉害。网吧似乎被抽净了空气,喘不上气,就匆匆逃离了哪儿。
叔叔介绍的文化局的差事,浮现脑海。学历不够,如果支教一年,凭叔叔能耐,这份工作跑不了。铁饭碗,活又轻。于是,林天考取了小学教师资格证。年后怀揣着如意算盘,来到了鹿耳山希望小学。
一年时间,决不荒唐度过,尼采说过:“每一个不曾起舞的日子都是对生命的辜负。”年轻人的伤口就是容易愈合,洒脱点,从容点。
隔天晚上,宋歌家客厅。
“傻姑娘,村里娃娃是苦,但那一辈不是照样一茬一茬长大。”宋妈劝说。
“鸽子(宋歌乳名),你太善良,得有远见呀,你放弃的可是城市!”宋爸指头夹着香烟,额头深陷几道皱纹。
“爸,咱们村就你经常看新闻,肯定知道幼儿教育这块肥肉,说不定女儿的幼儿园走出鹿耳山咧!”宋歌把茶叶水放下,坚决的说。其实这种坚决源于她的善良。
“妈,哥走啦,女儿想照顾你们,不想离不开你们。”宋歌恳求地说。她注意到妈妈眼睛里涌出泪花,意识到自己说了错话,紧向爸爸投去求助的目光。
妈妈目光空洞地轻呼:“小波啊!你在哪?妈想你呀。”
宋歌紧抱住妈妈,自责道:“抱歉,我不应该提哥哥的,妈妈……不哭,妈妈。”
宋爸深吸了口烟道:“鸽子,再惯你一次。”又接着说:“整十年啦,就算没小波这个儿子!”
宋波,曾经水手队的十号,鹿耳山的忧郁王子,十年前,你饮恨去了南方,故乡丢在北方,难道你不再北上,乃至北望,你的房间里那张巴乔海报依然一尘不染。你残忍的刀子一刻不息地刺划小马尿潭的宋家。即使天大委屈,你的一走了之就是懦弱。
年后,宋歌骑辆粉红色电车在春风里穿梭,绿油油的麦苗在阳光下舒展游动。鹿耳山横亘在臂膀旁,无论清早与黑夜她不再远去。
山村因为贫瘠,他们丢下年幼的孩子,离开上了年纪的父母,年年候鸟般迁徙。校长说,鹿耳山小学从不召开家长会,是不想给挣扎讨生活村民添负担,照顾好孩子,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鹿耳山还富有,瓦蓝的天空,甘甜的水源,清月亮,孕吐花儿与瓜果的土壤。他们享受不了这种馈赠,精疲力竭时,也许还会咒骂栓人的恶土。
清早,等有脚步踩破校园的静谧气息后,似乎林天的睡意也被踩破,他总辗转着久久不能入睡。因惧怕冰块样的空气,蜷缩于棉被里,直到校园里的响起声音的协奏曲。结局是心烦意乱的起床。泡碗面,草草洗漱,再匆匆吞食。怀着这般状态进课堂,效果可想而知,完全背离了不辜负每一个日子的初衷。
“城里读书好吗?”张航问,“《草原》、《丝绸之路》与《小白杨》都讲风景,但城市是怎样的?”
“课下聊,上课别跑神。”林天心不在焉的答道。
新来时,学生们朝气勃勃多是图新鲜。现在颇有丝大学课堂里的生无可恋。你想你的,我讲我的,泾渭分明。
“叮铃铃……”林天长长呼了一口气,终于下课了。他夹起课本,紧逃出教室。
城里读书,村庄时兴的教育模式,家长想消弭起跑线的距离。让如蜜的童年时光消耗在弯曲的路途上。县城没有山,闲暇时山里的孩子要多寂寞。他们如此成长,总觉得养不起城市气质也留不住山村朴实。丢在茫茫人海里,像一颗棱角遗失的石子,很难看清自己真实的模样。巍峨的鹿耳山前,宋歌默默许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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