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魔问道》免费试读_看在党份上

第一章 空难

断裂的机翼斜插在地面上，锋利的金属碎片散落四处。狭窄的救生舱残破不堪，十几个座椅均已烧焦，只剩黑乎乎的合金骨架。

火渐起。

所有能燃着的东西，都被烧成灰烬。最后，只剩下几许青烟。朝晨露重，寒风呜咽，没多久，烟也随之飘散。

离爆炸中心两百米处，齐人深的野草一片片地倒伏在地。戴着白色头盔的机长侧躺在草丛中，脖子以一个奇怪的角度不自然地扭曲着。大睁的双眼，直愣愣地远眺天空。嘴角还残留着一抹古怪的微笑，却已经凝固在脸上，失去了所有颜色。

“咕——呱！”

秃鹫在低空盘旋不去，喑哑嘶鸣。它仅剩下的那只丑陋独眼中，倒映着一个年轻人身影，正沿着遍地的飞机残骸，不紧不慢地走向它心目中的“大餐”。

年轻人叫霍青白。他有一张典型的亚裔脸庞，五官俊秀，嘴角总是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身材欣长，细看又稍显单薄瘦弱；皮肤光滑，却有些过于苍白，甚至于近乎透明，几乎都快能看清皮肤下的血管了。

霍青白停下脚步。他抬起头，望着半空中的秃鹫，微眯着眼想了想。然后俯身捡起一块小石子，奋力扔向秃鹫。

“咕——呱！”

秃鹫陡然升高，不甘地鸣叫几声，扑棱着灰褐色的翅膀远去。

霍青白笑嘻嘻地拍拍手，点点头，仿佛对自己的举动很满意。他走到机长旁边，蹲下身子，仔细打量了好几遍。然后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在对方的脖颈上探了探，又翻了翻他的眼皮。

颈动脉停止跳动，瞳孔完全扩散。

“哦，死了。”

霍青白砸吧砸吧嘴，立刻就确认了这个事实。摇摇头，他没有丝毫犹豫，利索地扒下这具尸体上的头盔，在手上掂了掂，戴在自己头上：“嗯，不错，大小正好。”

想了想，霍青白又脱下对方的外套，披在自己身上：“这个好像也有点用。”然后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左脚上裂开一条大口子的鞋子，又瞧瞧机长脚上的那双。

“反正老兄你也咽了气，这些肯定用不上了，”霍青白兴高采烈地说着，“不如全给我吧，也算临死前做点贡献。”他把机长的鞋子脱下，穿到自己脚上，在地上蹦跶了几下，感觉还不错。

“你对他做了什么？”

一个沙哑的男子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而来源正是霍青白身后。

霍青白吓了一跳。但他立刻回过神来，说话的应该跟自己一样，也是这场空难的幸存者。

“哦，不要误会，我来之前，他就已经死了。”霍青白随口解释道，“我这么做，只是资源的合理分配再利用而已。”他一边说着，正要转身，看看身后之人到底是谁，但后腰处被一个圆筒形硬物往前猛地一顶。

这个物件上传来金属独特的冰冷触感，让霍青白的动作定住了。他非常清楚顶在自己要害处的玩意儿是什么:

枪。

霍青白僵在原地。他不敢有任何多余动作，以免引起一切不必要的误会，只能无声苦笑，心底大呼倒霉。

“手举起来，举过头顶！五指分开，掌心朝后。”身后那个沉闷的男子声音命令道，“现在，慢慢转过身来。动作慢一点，轻一点，要让我能清楚地看到你的每一步动作。不要试图反抗，也不要想着逃跑，我耐心有限，手也不稳。万一枪走火了，那就只能怪你自己倒霉。”

面对如此真实的威胁，霍青白自然不敢有任何违逆，只能按照对方的吩咐乖乖照做。

霍青白慢慢地转过身子，面向这位暗算者。这次他总算是看清楚了对方的长相：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四十出头、一米六五左右的中年男子。寸头，三角眼，鹰钩鼻，一张长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右手拿着一把大号的勃朗宁手枪，明显是改装货，枪口冲着霍青白的脑门，随时都有可能射出一颗子弹。

霍青白自认记忆力还算可以，但在他的印象中，自己从没见过身前这个面无表情的陌生男人。

“我们应该不认识吧？”霍青白费力地吞了口唾沫，试图挤出一个表示善意的笑脸，“朋友，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闭嘴！”

寸头男一脚踹在霍青白小腹上，把他踢了个踉跄。然后伸出左手，粗暴地摘下霍青白的头盔，“咦”了一声，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原来不是......”眼神一转，看向霍青白，语气再次变得冰冷：“既然你不是我的目标，那就得死。”

说罢，就要扣下扳机。

“等等！”霍青白脸色煞白，慌忙大叫道，“先别杀我！我对你有用！”

寸头男顿了一下，冷哼道：“你都不知道我要做什么，能对我有什么用？”话虽这么说，到底还是没有立刻开枪。他想听听这小子说些什么。如果这家伙真的对自己有点用，那就暂且让他多活一会儿。若是没用，随手杀了便是。

霍青白鼻尖冒汗，小心翼翼地道：“你的目标是这飞机上的某个人吧？而且不是要杀他/她。不然你刚才就可以先杀了我再确定我的长相和身份。据我推测，你或许已经在这四周大致找过一遍了，可惜一没找到目标的尸体，二没发现目标的行踪。所以在看到我之后，第一时间就来确定戴着头盔的我，是否就是你的目标。”

“分析的没错。”寸头男有些惊讶又有些不以为然，“然而那又怎样？”我是来听你对我有什么用途的，不是来听你高谈阔论的。

霍青白循循善诱道：“你看啊，如果要搜寻目标，两个人的搜索范围肯定比一个人大，而且会大大节省时间，提高成功率。从这方面来看，我觉得我还是有点用处的。”

“帮我扩大搜索范围？”寸头男冷笑，“其实你是想逃跑吧？”

“不不不。”霍青白摆手否认，“你是独行的杀手，我是孱弱的学者。手无缚鸡之力的学者怎么可能从一个专业的杀手手上逃脱？”

“我才不是那种阴险的杀手！”寸头男下意识地反驳，“我可是......”他陡地住口不言。差点一时口快，说出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与此同时，脑子里生出一个奇怪的想法：这小子是不是在套我话？

霍青白自顾自地道：“我们可以以现在这个地点为原点，采用水平搜索法......”

“我说了，我不需要你帮我搜寻！”

寸头男眼神阴鸷，语气低沉：“你最好在其他方面也能提供一点帮助。否则我不介意现在立刻送你上路。”

寸头男打定主意，如果霍青白下面一句话还说不到重点，他就懒得再跟这小子墨迹，会立刻开枪。

“好吧。”霍青白不敢再坚持，他指了指四周，“你看，飞机坠落的地方，显然是一个陌生的野外环境。人处于在这种环境中，会出现一大堆的问题，譬如饮水与食物的缺乏，譬如猛禽与野兽的侵袭，又譬如带有各种病原体蚊虫的骚扰，等等等等。如何生存下去，是一门大学问。在这种时候，头脑比子弹往往更有用。”

霍青白挺起胸膛，自信满满地道：“相信我，这方面我是专业的。”

寸头男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四周的环境，发现这小子没有说谎。四周都是过人深的野草，参天大树密密麻麻，天空被遮掩得像一个披着薄纱的小姑娘。若仔细听，还能隐约听到远处传来野兽的吼叫。

寸头男想了一会，点点头道：“好。你既然说你有用，又是个学者，那你说说，咱们乘坐的那架飞机，怎么会突然失事？”

霍青白一阵头疼。他是学者，不是机长也不是飞行员。飞机怎么会失事？他哪里知道原因。但只要看看寸头的脸色，就知道话绝对不能这样说，否则自己小命分分钟玩完。

霍青白努力回忆之前飞机上遇到的事情：雷暴，颠簸，广播，伞包......

他在脑海里把所有细节联系在一起，迅速拼凑出来整个事件的经过，然后说出最有可能接近事实的原因。

“呃，由于我们乘坐的飞机，在飞行到达六千英尺高度时，遇见了罕见的雷暴，飞机尾翼受损，所以机长不得不偏离航线，寻找能够紧急降落的地点。但在脱离强气流区时，尾翼受损状况进一步加剧，飞机随时都有坠落的危险，所以空乘在广播这次飞行故障后，让我们立刻进行危险的高空跳伞。试着赌一把运气，看能不能活下来。”

霍青白尬笑了几声：“看来我们俩运气不错，居然都活下来了。”

寸头男冷笑一声：“你是运气，我可不是。”脸上不屑，心中却暗自讶异：这小子的这番推测，已经非常接近事情的真相。不过有一点他肯定没料到：飞机进入雷暴区，并非偶然，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话虽这么说，这小子在事先一无所知的条件下，推测出这么多东西，也证明了这小子的确有点真本事，倒不用急着杀他。等他没有了利用价值之后，再动手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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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挖坑再慢慢填

第二章 影帝

寸头男又道：“那你看看，我们现在是到了哪儿？”

霍青白仔细分辨了一下四周的植被，又在脑子里快速计算了一下，然后道：“咱们身边的是地榆、兔儿伞和苍术等草本植物，前面不远处是胡枝子、连翘、照山白等灌木层植物，再远一点是高大的乔木、栎树和山杨。这些都是落叶阔叶林的典型植被特征。在亚洲地区，有这种植被带的有几个典型的地区，再以经纬度来筛选......”

寸头男不耐烦地打断：“简单点。”

霍青白赶紧停止长篇大论：“根据飞机飞行高度及时长，以及这四周植被情况，我判断咱们现在已经回到了中国境内。嗯，估计这里是东三省地区的小兴安岭。”

“东三省？”寸头男重复着这三个字，有一瞬间的失神。他小声嘟囔了几句。声音太低，霍青白只听到了“满洲国”和“十四年”两个词。

“喂，”寸头男用枪指了指霍青白，“你去看一下，除了机长之外，还有谁的尸体。对了，把还能用的东西也都收集一下。”

霍青白“嗯”了一声，正要去检查尸体，收集物资。寸头男又叫住了他：“小子，你可不要想着跑。我时时刻刻都盯着你呢。说句不好听的，你或许是专业的学者，我可是专业的猎手。而且我这把枪专门改装过，一颗子弹就能在你身上打出一个十公分的大洞，到时候神仙都救不了你。”

霍青白赔笑道：“您放心吧，我不会跑的，太君。”

寸头男点点头，一挥手：“去吧......等等！”他紧了紧手中的枪，食指不自觉地放在手枪扳机上：“你刚才叫我什么？”

霍青白讶道：“我，我喊您‘太君’（taikun)呀？”

寸头男深吸口气，脸色阴沉：“你说我是日本人？”

霍青白似乎没看出对方眼里的杀意，一脸认真地反问道：“难道不是？”

看寸头男沉默无言，不予回答。霍青白却像是生怕他不明白，竟详细地解释道：“原因很多，我就随便列举几条罢。”

“第一，你的中国话虽然说的很标准，但过于生硬，而且在部分词句上带有轻微的关东腔。”

“其二，你应该很喜欢蘸芥末吃生鱼片，长期实用芥末身上会有种特殊的气味，一般人或许很难分辨，但不巧，我有个很灵敏的鼻子。而据我所知，目前亚洲只有日本人喜欢芥末这玩意儿。”

“第三，从你的站姿，可以判断出你接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而你右手掌心和食指指肚有厚茧，说明你经常用这两个位置。再联想到你接受过军事训练，所以应该是长期握枪，并极有可能是上过战场、实战经验丰富的老兵。”

“第四，我们之前乘坐的那架飞机上，乘客都是几年前被日军抓到东京大阪等地进行人体实验的中国人，侥幸未死，活到现在，而且似乎还获得了一些了不得的能力。这本是你们日本军方的一张王牌。可惜二战你们输的太快，甚至还来不及动用这张牌。现在日本裕仁天皇宣布投降，所以中华民国政府派专人专机去把他们接回来。依照你们日本军人的一贯尿性，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不在飞机上弄点幺蛾子出来，那就完全不是你们的风格了。”

“还有五六七八等等等等其他原因，我就懒得一一分析了。”霍青白拍拍手，一撇嘴，“总而言之，一句话，你是个日本老兵，奉了上面的命令，混在我们这群回国的中国人中，想要伺机进行一件什么秘密任务。”

寸头男沉默了一会儿。良久，他面无表情地重新开口道：“小子，你之前装孙子装的挺像，我差点就信了。现在看来，我倒是小看你了。不过，你既然都已经成功骗过了我，为何现在还要说穿？”

霍青白想也不想，随口答道：“因为我的目的达到了啊——哦抱歉，以你那小的可怜的脑容量来判断，你智商应该在平均线以下，所以可能一下子还不能明白。放心，日本军人的智商全世界都理解，我不会歧视你的。”

寸头男沉默着。他垂下眼帘，脸色铁青。浑身肌肉紧绷，杀意盎然。

“这样说吧。刚才观察了你一会，又跟你说了这么几句话，我已经把自己想要知道的信息，基本上都得到了。”霍青白吹了个口哨，“比如你的身份，你的目的，还有其他种种。当然，我还可以继续扮演学者的身份，挖掘你身上更多的秘密。但那耗时耗力，而且若问的多了，势必会引起你的警觉，风险系数太大。而且，知道的东西太多，对我自己而言也并不太安全。既然这样，那就还是快点结束这无聊的游戏吧。”

寸头男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恨声道：“也就是说，从头到尾，你都在演戏骗我？”

“是啊，我可是影帝级别的演技呢。怎么样？是不是很逼真？”霍青白耸耸肩，一脸轻松，“不过老实说，跟脑瘫弱智儿交流真的挺痛苦的。把完全不像样的垃圾对手玩弄在股掌之中，也并不是什么有成就感的事情。”

说到这，霍青白仰天长叹，神情惘然，语气唏嘘：“唉，智商太高，果然很寂寞啊。”

“支那猪！”寸头男咧开大嘴、不怀好意地狞笑起来，露出一口森森白牙，“你好像对自己的智力很有自信。不过，你有没有想过，说出这些话后，会有什么后果出现？”他晃了晃手中的枪，示意场上掌握主动权的人，依旧是自己。

霍青白打了个哈欠，一脸无所谓地道：“知道。你当然是打算把我灭口呗。不过......”

说到这，霍青白摇摇头，续道：“我既然敢把这些话挑明，那自然是有十足的把握能战胜你啊。嗯，你猜的没错，我就是你们日军‘无面者计划’中的一员。”

寸头男狂笑：“无面？哈，那又如何？”

霍青白皱眉：“你应该知道，‘无面’与普通人的差距有多大。”

“哈哈哈哈！”

寸头男笑得更畅快了：“我当然知道。不过，如果没有完全的把握，天皇陛下又怎会把如此神圣的任务交予我手？支那猪，你或许还不知道吧？在你们离开之前，我们已经在你们的饮食里放了特殊药物。这些药物并非毒药，不然也不可能瞒过你们派来的那些医生。但这些药物能在二十四小时内，将你们的‘能力’压制住，使其无法发挥作用。”

“所以，现在的你，就跟一个普通人没什么两样！”

霍青白大惊失色：“什么？不可能！”他猛地朝前方隔空拍出一掌，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霍青白仿佛不可置信，又接连拍出三掌。但寸头男屹立当地，不躲不闪，毫发无损。

“我的能力不见了——”霍青白惊叫。

寸头男得意地狂笑，举起手中勃朗宁：“死吧！”

“不，我不会这么轻易地让你死。我要打断你的双腿，剥下你的整张皮，再挖出你的双眼。让你为你的狂言付出代价！”

“恐惧吧，哀嚎吧，哭泣吧，讨饶吧，然后在绝望中下地狱去吧！哇哈哈哈哈哈！”

霍青白转身就逃，跑的跟兔子一样快。可他失去能力的情况下，能快的过子弹？

“砰——”

枪声响起，惊起林中野鸟。

如此近的距离，兼且这寸头男又是经验丰富的老兵，按理说是绝不可能失手的。但子弹出膛后，着弹点偏离了霍青白足足半尺。

霍青白站定不动了。他转过身，一脸嘲弄地看着寸头男。

日本老兵死了。

他是被人从背后以双臂扼住脖颈，快速地大力扭转，瞬间毙命。也正因为如此，老兵射向霍青白的那一枪，才会偏的这么离谱。

杀人者从寸头老兵身后走出。这是个身高一米七五左右的男人，年纪约莫三十出头。国字脸型，浓眉大眼，肩宽手长，皮肤黝黑。他习惯性地微弓着腰，双手笼在袖中，走路时几乎不发出什么声音。

国字脸在日本兵的尸体上摸了摸，除了那把改装的勃朗宁之外，又搜出了二十发手枪子弹、一把小巧的匕首和三袋压缩干粮。

“这小日本准备得倒挺充分。”国字脸啧啧几声，又望望霍青白，朝他招手喊道，“过来啊。这小日本已经死了，你还站那么远干嘛？”

霍青白不仅没走过去，反而退后几步，躲到了一棵大树后面。

“你怕什么？”国字脸一脸纳闷，然后“哦”了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想当然地认为霍青白被自己杀人的场面吓住了。

国字脸略有几分歉意地道：“吓到你了？抱歉，刚才事急从权，我又没什么武器，只能徒手杀人。可能场面暴力了点。见谅见谅。”

“杀日本鬼子我倒没什么意见。”霍青白从树后探出半个脑袋，“杀机长我也可以理解。毕竟他与日本人勾结，残害自己人。可就算这样，也并不意味着你值得信任啊。毕竟，我连你是什么人都还不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