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音学园》： （1）

第一章 （1）

「1」

穿过白溪县长长的隧道，便是青丘村。夜色下一片苍茫，公路汽车在站台前停了下来。

黑色的伞尖从车门中伸出，女孩紧随着跳了下来。她的手从衣袖中探出，手里握着手机。

「咔擦」

手机的屏幕照亮了女孩显得疲惫的脸庞。纤细的手指熟练地操作了一阵。四个散发着黯淡的光芒的字出现在导航软件的地址搜索栏中。

「黑音学园」

东窑市不良学园的代名词。

黑音学园作为东窑市不良学园的杰出代表之一。相对于其他不良学园的突出特色是历届师生引以为豪的历史悠久和校风严谨。这两个特色一直以来也作为黑音学园的金字招牌吸引着东窑市小升初的学生慕名而来。

据说黑音学院原本是作为战争时期培养为敌后战场输送有生力量的特别培训学校。培养人员多为十二至十五周岁的青少年。即使是早已停战了七十多年的现在。这所学校依旧保留了战时培训的基本流程。只是去除了早已不适应现代社会的作战课程。

在东窑市存在着一个关于黑音学园的传说，当年黑音学园的二代校长在受到政府指令焚销学校档案室内的资料时，私自拦截存留了部分下来，现在这些资料依旧在校园的某个地方存在着。关于这个传说虽然一直以来无法得到黑音校内人员的证实，似乎是属于学园的某种约定俗成的禁忌。但不管出于任何原因，单以不良学园综合学生战斗力来论，黑音的排名一直以来都是保持着最强称号。

是的，除却初升高的重点升学率，仅以不良来论，黑音学院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优秀」的存在。

校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校服的门卫，女孩收起伞上前递交入学通知书。

「请到门岗处。」其中一个门卫说道，并将女孩带到了紧靠着校门的门卫室前。

「请稍等。」门卫这么说着敲了门岗的窗户。

风雪骤至，风很凉，雪很大。

许久门岗的窗户缓缓打开，出现了一个抽着烟的老头。默默地注视着她。老头收下了女孩的通知书。抬头看了她一眼，示意可以了。

女孩的身影伴随着轻声的踏雪，在夜晚昏暗的校园中渐渐淡去。

「今天的工作结束了」老头这么对两个门卫吩咐道。

「不是还有一个么」

「她明天才来，你们去休息吧」老头熄灭了手中的烟。

「是，校长。」

「2」

黑音学园清晨。

走廊里堆积着散乱的课本杂志，墙壁上到处涂鸦着看不懂的图案或者文字，好在底层一楼的窗户是关着的，不致于满天纷飞的纸屑和垃圾。

教师北海小心地走在这个难以习惯的走廊里，他已经入职三个月，但依旧难以习惯无视这些学生眼中的「废弃物」必须尽量避免踩到书本，每次他都这么提醒自己。

虽然，虽然，他挠了挠自己的头，起码为人师表至少得做到对本职的尊重。但是似乎除了得到老师的称呼，并无法感受到一个作为老师的自我认同感。是自己对自己的放弃吧。原本也并没有过成为一名老师的想法，结果混混沌沌地大学毕业才发现自己无处可去。好在现在起码有份正经工作。

北海想着这些，在将要上课的教室前停下了脚步。

忐忑。

在黑音学园教书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北海推开了教室的门。被目光杀死，他总有这种感受。青春年少的青少年，身上没有那种朝气蓬勃的气息，却飘溢着无处不在的淡淡杀气。

当时自己鼓起勇气决定来黑音是个错误的决定，他第一百零八次这么想。

「北海老师，东西带过来了么。」围坐在教室后面烧烤的女生悠悠地问道。

「嗯带了，带了。」北海把拎了一路的烧烤素材放在讲台上。

「还是有点用的嘛，」

「不是你们老这欺负他又像上次那个老头逃跑了怎么办」

老头么，北海听到自己被比作老头有点郁闷。

「什么怎么办。」

「没人可以跑腿了啊」

原来是这么想的。

「北海老师你也来一起吃吧」烧烤团，（北海自作主张给吃烧烤的几个学生起的外号）里年纪最小的女生邀请道。

「不用了。」不想被调戏了，工作是教书啊，教书。

「嗯，那老师你讲课吧，我们边吃边听。」烧烤的油烟已经弥漫了整个教室。滋啦滋啦的声音摩擦在耳际。

北海拿起黑板擦擦掉了覆盖了整片黑板的六个大字「北海老师我爱你！」中间的爱用了一个爱心来代替。

「嗯，正式讲课之前我提说一句。」

他向台下俯视，日常性的没人搭理。

「烧烤」

好像有眼神杀过来。

「最好少吃，火锅和家常菜，嗯，蒸煮的菜色更健康一些。」

「北海啊，请尽量克制自己的冲动。我也是看中你对控制自己情绪的才能才选择的你」校长在自己面试通过后曾这么说过。之后听其他班的同学说才知道原来任职的老师递交辞职信时是拄着拐杖的。面试顶替的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之后的一节课，北海独自一人对着黑板解题，讲解。下课铃响后准时下课，再也没说过一句其他无关的话。

这大概就是黑音教师的生存之道，至少是北海的。

「3」

在北海的粉笔写到一半，烧烤团抢着第一节课最后一块烤肉，看小说的人翻页，睡觉的人打咕噜，以及几个打闹的人终于分出胜负的时候。

叶名空推开了一年七班的门，小心地走了进来。

「不好意思。」女生挠了挠头，「我睡过头了，好像……」

「什么鬼啊」烧烤团的头目沙子抬起头。

「喂喂，新生么？好像是。」

「我叫叶名空，请多多关照。」女孩开心地笑着说。笑容爽朗清新，如同朝阳。

「我是沙子，请多多指教。」沙子回答。

「吃烤肉么」

「啊，谢谢，睡得太晚早饭都还没吃呢。」叶名空有些小激动地伸手从烤盘上拿起了最大的一块烤肉。

烧烤团的五双筷子在半空中停顿。

「那个好像是沙姐的肉吧」

一口塞进了嘴里。大嚼特嚼，满嘴生香。

「等下。」沙子开口。

「怎么了。」

清脆的巴掌声，叶名空的脸上多了一个粉嫩的掌印。

烧烤团以外的人自觉地躲到了墙边以避免被牵连。这种小打小闹大概已经习以为常了。

北海讲解着最后一道题，左手扶了扶眼镜，继续在黑板上写着步骤。

随后叶名空的鞋子从窗外飞了出去。

「4」

「北海，新来的转校生是分到你们班了吧。」北海转过身，用左手扶了下黑框眼睛。

坐在对面的朱美音老师在胸前把两手指缠在了一起。

「你是说新来的叶名空么，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给你，朱美音低下头在抽屉底下找出一份文件，递向了北海。

北海伸手去拿，文件却从手中逃回了朱美英手里。

「一顿晚饭」

「算了」

朱美音一副意料之中的样子，「她是从解放路小学毕业的哦。」

「好吧，一顿晚饭」

「不行，现在涨价了，两顿。」同教师室的陈老师抱着备课教案从教室回来，朱美音松开了同北海争抢文件的手。挺直了背装作打电脑的样子。

原本作为教导的陈老师，年近五十，两鬓微微有些斑白，因为某些原因暂时担任了教师一职，但据小道消息说年底之前他应该是会回到教导主任的位置。

朱美音老师好像特别怕他。北海听隔壁教师室的老师说她以前是陈老师的学生。即使是当了老师一些条件反应也是深入骨髓的难以改变呢。

背后的美音搓了搓北海的背，轻声说「两顿」

北海小心地耸了耸肩，轻声地回应「好吧。」

文件从桌子底下递给了北海。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资料，北海把资料从黄色的封皮中抽出来，叶名空的一寸证件照直勾勾地看着北海，后背生寒。

黑色的眼神面无表情，好像被抽去了灵魂一般。

北海扫了一眼这份资料，最下行的简介上写着「解放路小学16届毕业生」，像是确定了什么事，北海收起了资料。

「5」

「刚来不懂规矩可以。」沙姐摸了摸叶名空的头，像是抓起一把稻草一样。「我们会好好教你的。」

「知道了么。」

「知道了。」叶名空含着泪委屈地点头。

「给你，吃吧。」

叶名空看着递过来的烤肉有点发愣，是吃呢还是吃呢，这是个问题。叶名空两只只穿着袜子的脚丫纠结地蜷缩着。

叶名空用手抓过筷子上的烤肉塞进了嘴里。

「你知道我们学校有两大特色吧。」

嗯，因为嚼着肉叶名空的声音模糊不清。

「历史悠久和校风严谨。在黑音学园区别于其他不良学园的校风严谨，并非在教学上的一丝不苟或者校风校纪监察的力度强大。而是在于学生之间的等级差。

一切的起因源于教学楼最高端的六楼占据统治地位的三年级组合。『剑道组。』

仅仅六人，却是能够代表黑音的最强战力。」

「我们其他人也是因为畏惧剑道组而不得不包团组合在一起自保的。」

「黑音学园的教学楼成回字形，共六楼，面向校门的一面是走廊。而从西向至东顺时针分别是是实验楼，教学楼和教师楼」

「剑道组虽然是学生，但相比校长的权力也是相差无几。」

「学校的资源分配因为校董事会的默认，剑道组也有绝对的话语权，从被管理者到管理者身份的飞跃。因为这一点，让很多人也曾想过去加入剑道组。」

「但是不管有多优秀，每个人加入的机会只有一次，也就是每年社团招新的时候。破格录取也不是没有过，但是说录取倒不如说是剑道组为了保全面子不得不进行邀请。

据说，

那个人在操场上一人同时击败了剑道组的所有人。」

「和你一样，也是个转校生。」

参照系说

新书刚出，为了确保质量无法日更，但至少保证两三天更新一次，作者意见是，养肥了看！

第一章（2）

「1」

「沙姐，剑道组。」听到门口有小弟这么通知，烧烤团全体迅速跑出教室，背靠墙壁挺直站立，动作有些慌乱，但每个人神情都表现得很严肃。连同刚来的叶名空也被身边的一个人拉着出去迎接，只穿着袜子的她踩着冰凉的地板一脸的迷惑。

即使没有见到剑道组的人，却能感受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向这边靠近。叶名空低着头尽量保持着不被注意，但事情好像总是与意愿相违背。

剑道组的五人在经过一年七班的过道时停了下来。排头的沙姐发着有些颤抖但坚持着硬朗的声音问好，但似乎剑道组并没有要走的意思，走到叶名空面前停了下来。

「新来的么」领头的人问沙子，「是的」

「这双鞋是你的么」这句话是问叶名空的。「嗯」

是双体操鞋，十分钟前被同班的沙子一伙人从脚上扒下来从烧烤团所在的一年七班的一楼窗户扔出去的。鞋子上粘着早晨的青草泥土味。

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剑道组副部长单膝跪地，用手握住了叶名空的脚踝。手好冰，叶名空倒吸了一口凉气。然后鞋子重新回到了叶子的脚上，虽然依旧是那双鞋，叶名空却觉得穿在脚上有不一样的感觉。

似乎，有麻烦了呢。叶名空感觉周围的空气有些变热，躁动。

「沙子。」

「到！」

好好带新同学。

「是。」

望着剑道组五人离去的背影，叶名空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一些东西。

「2」

「每天的问好么。」「嗯，每天第一次见面都要问好。」叶子回到教室，通过交谈知道了烧烤团其他人的名字。

「英子」「泡面」「泡沫」「榴莲」

其中泡面和泡沫是姐妹

以及作为团长的「沙子」。

很随意的名字好像，毕竟是配角，身为配角有配角的自觉不是。

「我还以为」沙子开口了。「作为新生的你会对剑道组很感兴趣呢，看来我是想错了。」

「为什么」

「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叶名空反问，不是应该对鞋子的事更感兴趣么。

「因为这个是传统啊，黑音学园欢迎新生的历代迎接仪式。」

「反倒是你，低着头对黑音最高的统治者连面也不想看，这很不正常。你们都是这么想的吧。」沙子问其他人。

结果得到了一致的否定。

害怕害羞什么的都可以理解啊，但是穿鞋子。似乎很有意思。确实，我们来学校都是第一次见到副社长亲自进行这项仪式呢，都是三楼没有什么名气的前辈随意地带过的。是啊，人都走完了把鞋子扔我面前一溜烟地小跑完成任务的模式。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待遇都不一样。

「其实，我不想加入剑道组。」

「嗯？」

「也没有想加入烧烤团，我想好好读书，所以不想被无关的人纠缠。虽然，是在黑音学园。」

沉默，然后沉默像水泡破裂。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烧烤团的五人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读书，怎么可能。」

「太搞笑了，叶子你也太天真了。」

「还想好好相处的呢，年纪轻轻的怎么就傻了。」

「叶子，你想要在黑音学园读书升学。就像想在墨池中洗干净毛笔一样。」英子好心相劝。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一旁一直沉默的沙子突然说出了两个字「特班」。

「3」

真羽所在的班级是特班，特班里的人都是认真读书的人，比如迎接新生，比如真羽。但是真羽并不是认真读书的人。这个表达不是很准确，应该是刚开始认真读书所以成绩很差的人。或者在别人眼里成绩很差但认真读书的人。总之，特班里的人是读书的人，或者简单点说特班的人在黑音学园被提到，标志着两件事：不能动手。不能对特班的人动手，以及特班的人不能动手。

就像责任与义务的关系。

圈外人，沙子是这么评价的。

圈外人真羽此时正在写作业。因为听到窗外的走廊上有人叫他的名字所以停下了笔。习惯性地收拾好了桌面他起身走了出去。

同年级的英子，入学考试时坐在后面的女生。见到真羽后嘴角微笑了一下。

真羽的目光穿过英子缓缓闪开的身影，跟随着上午透过叶子间隙的阳光像鸟儿落在叶名空的肩头，随后贴着她白皙的皮肤顺着纤细的脖颈缓缓地在眼睛处停下。

叶名空的目光躲藏在垂下的刘海后，察觉到真羽的探视的她抬起了头，待看清了真羽后迷惑的眼神从惊疑渐渐克制平淡下来。

「真羽，这个是叶子。我们先到那边去。」英子拉起叶名空的手走去了楼梯。真羽随后跟上。毕竟特班的人与班外的人有过多的交集对双方来说都是一件麻烦事。

「她想进特班。」英子的手指指了指叶名空。叶名空看着真羽一副想说什么又咽下肚子的样子。似乎两人以前认识。

「这位是真羽，八年级，特班成员。」说完后的英子看着叶子若有所思，

但真羽的声音打断了英子的思考。

「这不是件简单的事。」真羽说道。「特班的名额是限定的，刚入学的人进入特班需要在一周内参加特班选拔测试，名额……」真羽停顿了一下。

「每个班顺位前三。」

「那不是很容易呢。」英子笑道。

「前提是不能动手。」真羽没有回应英子的看法。「不能动手的意思是绝对的不可以反抗。虽然选拔考试是一个硬项指标，也不是说出手了就会被取消特班的资格。但是一旦在黑音学园中参与了排位竞争。只靠自己是没有办法阻止别人的挑战的。即使进入特班也会被处理出去。每年因为这个原因都有两三个人退出特班。」

「而即使是特班，黑音的升学率在所有市级初中里也是最低的。」

「毕竟这里是黑音。」

真羽的声音像是来自千亿光年外的回音。叶名空低着头看着真羽插着裤袋的手默默地点头。之后真羽交代了一些其他的事项，一直到上课铃响了停下后真羽消失在视野里，叶子才从英子的呼唤中回过神。

在回去的路上英子问叶名空「你有喜欢过一个人么。」

「没有。」叶子坚定地答到。

英子的嘴角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我也是」

「4」

真羽回到教室后打了个报告，正在上语文课的陈老师点头示意，没有停下上课的节奏。

「顺位倒数第一的人就是不一样啊」耳边不能控制地收到其他同学的非议。

「真不知道他怎么逃过特班的淘汰阶段的。天天和外面的人混在一起。」

「不过刚才我看见和他聊天的那两个女生长得不错，特别是第二个新生模样的人。」

「有时候还真羡慕这种人啊。」

真羽努力地把闲言粹语从脑海里挥去。对这些每天脑袋里装着想要又不敢整天把欲望放在嘴上的人感到厌烦。

「所以你才没有朋友吧」英子曾经对自己说的话这时候自然地出现在耳边。

「这种朋友，没有更好。」真羽捏紧了手中的笔。

「5」

叶名空回教室的路上被英子完全不征求自己意见地叫做叶子。虽然自己没有同意附和但是说到底也没有表达出不同意的意思。所以问题还是出在自己。叶名空微皱眉头。

「叶子你真的要去特班么，要不就留在七班吧。有我和沙姐罩着你不会让你受欺负的啦。」英子在回来的路上话多了很多，心情像是很兴奋。

「叶子你去特班是想考去上城么，我家就在上城那里很没意思的。」

「英子。」

「叶子你总算理我了。跟着沙姐混，包你有烤肉吃，她家开烤肉店的。下次我带你去」

「英子，我们好像，有麻烦了。」叶子轻声说道。

三楼到二楼的楼梯上，一个穿着卫衣的人挡住了去路。

「卧槽，越界了。」英子破口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