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有天下》——浮生无寄
第0001章 天降彩陨
灵洲极东之地,有一个下等王国,名叫东极国。
虽然灵气稀薄,国弱民困,可东极国却非常有名,在国域东部海岸,有一座山叫东极山,是灵界三大仙山之一,传说是天祖千纪之前留下的传承之地。
十万年过去,传说中的天祖秘境,从来就未曾开启。
大魔历千一纪元年腊月初,大雪下了三天三夜,大地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东极山高逾万仞,几与天接,山峰常年为冰雪覆盖,在茫茫无际的风雪中,一如擎天巨柱,又如披甲天神,在皇天厚土间,傲然而立。
在风雪交加的冬日,就连东极山山脚,都是厚重黝黑的寒冰,山体在这样的天气里,数丈之外,就已变得模糊不清。
即便在晴朗的夏日,山上也是冰雪覆盖,半山之上,常年白云缥缈,当风季来临,在遥远的地方,广阔无垠的蓝天中,只能看到壮丽的旗云,同样看不到高不可攀的峰巅。
传说东极山峰顶有仙人居住,峰顶与仙界之间,有仙鸟往来。
天色向晚,东极山南坡,一个背负弓箭的少年,在山道上踽踽而行,身上的蓑衣已经残破,挡不住凛冽的寒风,蓑衣上的积雪渐渐结成寒冰。
少年弯下腰,将缠在脚上防滑的草绳紧了紧,布鞋又湿又破,大脚趾都已经露了出来,他揉了揉冻僵的脚,又直起腰擦了擦脸上的雪。
带着冰渣的衣袖将脸上的雪擦净,少年的手垂了下去,露出一张淳朴的脸,脸上有着营养不良的菜色,看上去有些干瘦。
他挺直的鼻梁已经冻红,浓密的眉毛已经结冰,眼睛在雪夜灿然若星,只是厚重的风雪,将晶莹的目光重重阻挡,穿不透深深的黑暗。
雪花很大,原本的透亮和洋洋洒洒,在夜色笼罩的山野,给人们带来的只有寒冷。少年紧了紧薄薄的衣衫和蓑衣,寒风透骨的冷伴随着饥饿,让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尽管如此,少年的脚步非常坚实。
山路坎坷,箭袋里的羽箭随着脚步,偶尔会发出空空声。少年还在书院上学,放假的时候会上山打猎,可他今天运气不好,一无所获。
虽然住在仙山脚下,可这里的原野并没有沾上仙气,山下是苦寒的戈壁,植被很少,也不适合耕耘,山上树木稀疏,野兽更是凤毛麟角。
山脚是一个村子,名叫靠山村,村里只有十多户人家,少年还离着好远,几只狗汪汪叫了几声,随即便安静下来,村子太小,别说邻居之间,就连狗都熟悉每一个人。
一灯如豆。
少年走向村头的三间小木屋,刚到门口就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了母亲的哭声,从小到大,无论日子有多苦,母亲从没流过泪。
“孩儿他娘,别哭了,被凡儿听见不好!”
“你为了保他终身残废,姑且不说什么回报,就连从小定的娃娃亲也要退,难道忘了当初你怎么帮他们?”
“你也不用伤心,嫌贫爱富自古亦然,凡儿远离修炼界,好好读书谋个一官半职,未尝不是好事儿。那个丫头明年就升入内门,两人也很难捏到一块儿,我其实不看好这门亲事,既然他们先提,那是再好不过,免得我们难以做人。”
“孩儿他爹,马上又要开学了,学费还不够。”
“还差多少?”
“三个银币!”
“没事儿,我明天想想办法!”
少年叫元不凡,他在门口静静站了一会儿,见父母不再说话,便推门进去:“爹,娘,我回来了!”
母亲叫古细妹,虽然人到中年,多历风霜,却依然面容娟好,仪态端庄:“回来就吃饭,没打到什么吧?”
“这么大的雪,能指望打到什么?”
坐在轮椅上的父亲说罢,拿出土碗舀上玉米糊,父亲叫元鲁,曾是云山宗内门弟子,后来替人受过,被打残后逐出山门。
桌子上没什么菜,只有半碗腌制的酸菜和青蒜,元不凡坐在桌边,端起玉米糊喝了半碗,才取下背上的弓箭蓑衣。
饭桌上一家三口都没说话,吃过饭元不凡早早睡了。
第二天天不见亮,元不凡起床顶着风雪,去村西的煤窑,打猎没有收获,还不如老老实实拖几船煤。
冬天煤卖得快,工钱也好拿。
到煤窑的时候,天边才露出鱼肚白,元不凡换了漆黑的挖煤服,戴上藤帽和矿灯,拖着煤船走向煤井,井边的竹棚里,坐着一个满脸漆黑的干瘦老人。
“伢崽,这么早?”
“是呢九叔!”
九叔是煤窑的管事,他拿起一个玉米馍和水壶,元不凡接过来咬了几口,喝了口水,便点上矿灯里的蜡烛,拖着煤船进入窑井。
矿井已经很深了,就算是空手到井里采煤的地方,也需要小半个时辰,因此采一船煤出来,一般得一个时辰。
元不凡年纪不大,但身量已足,力气也不小,即便和成年人比起来,也不算弱,待他拖出一船煤,窑工们才纷纷下井。
煤窑不大,也就二十来个窑工,彼此都很熟悉,不过大家都是干体力活儿,互相遇到也就微笑着点头招呼,并没有时间聊天。
拖了四船煤,天已经暗下来,窑工们纷纷回家,元不凡腾空煤船又要下井,九叔见他走过来,便向他招了招手,又递一个玉米馍给他。
“谢谢九叔!”
就着矿井里流出来的水,元不凡洗了洗手接过玉米馍,虽然煤窑里到处都是煤屑,可矿井里的泉水经年流淌,因此也还算干净。
煤窑一般只管中饭,不过对于下早井和晚井的窑工,一般会额外给一个玉米馍,馍不小,就着山泉水,对山民而言,已经可以凑合一餐了。
“伢崽,学费够不够?”
“九叔,还差些!”
“晚上给你把工钱结了!”
元不凡点了点头,躬身拖着煤船,沿着幽深的坑道,独自往前走。他暗暗算了一下,结了工钱,学费差不多也够了。
天黑了下来,大雪还在不停地下,布满乌云的天空忽然亮起来,甚至漫出彩色的祥光,没有多久,天空厚重的云层渐渐变得稀薄,飘出色彩斑斓的祥云。
天现异象,无论是乡村还是城镇,几乎所有的人,都被祥云所吸引。
祥云化为彩色的光圈,洞穿了天空,乌云变成轻薄的流云,快速向四周扩散,不到一刻光景,数百里的天野,再已没有一丝乌云。
西垂的新月、灿烂的星空和彩色的祥云,将冰雪世界照亮。
无数人仰视苍穹,九天之上,出现一颗最为耀眼的星辰,这颗星辰闪耀着十多种色彩,越来越近,越来越璀璨,最后如太阳一般,让大地的雪光变得刺目。
那颗星辰之中,忽然传出缥缈的琴音,显得悠远轻柔,平和优美,似乎在漫不经意间,幻化出一个山川秀美,祥云缭绕,平安喜乐的世界。
幻象甚至成为一个梦,随着那个越来越近的彩色星辰,悄然铭刻在每个人心底,让人在不知不觉间,露出发自心底的微笑。
“这是彩陨!”
远方的东极王城,有人已经反应过来,看出这是彩色的陨石。
在万众仰视中,彩陨越来越大,祥光笼罩了方圆百里的莽莽雪原,最后一颗耀眼的巨星,坠落在东极山西北方,发出震天的一声巨响。
第0002章 天罚
“那是东极天池!”
天空的祥云,快速向彩陨坠落处聚集,东极山数十里内的居民,盯着东极天池方向张大着嘴,半晌没有合拢,随即他们看到东极山颠,有着无数的灵鸟飘然降落。
“大家快看,灵鸟上肯定有神仙!”
“你们看,那是传说中的月光彩凤,上面是一个白衣仙女!”
一只月光般明亮通透的凤凰,隐隐发出彩光,从仙山之巅冉冉而下,一个白衣飘飘的少女,站在月光彩凤背上,虽然看不清她的容貌,可人们都在想象她的美。
除了山巅上有无数灵鸟飞来,四面八方也有很多修行者,陆续赶到天池,不过他们乘坐的只是灵兽,全都只能在地上奔跑。
最先跑到天池附近的修行者,突然被耀眼的闪电打落在地,随后赶来的修行者们,也都是同样的遭遇,可天上的灵鸟,并没受到任何阻碍。
原来彩陨降落,天池已经成为灵境。
灵界有无数试炼灵境,甚至还有传承仙境和传说中的东极山天祖秘境。
无论是灵境、仙境还是秘境都有结界,穿越结界有着严格的等级限制,要真正进入其中,还需要等待开启的时间。
“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们不能进去?”
“没有办法,在远古传说中,都说天降彩陨,天祖秘境就会开启,我们修为太低,就算能够进入,也会被那些强者杀死!”
无数修士议论纷纷,看着那些灵鸟穿过祥云,降落在东极山天池,脸上都是既羡慕又嫉妒的神情。这些不能进入结界的修士,都来自低等王国。
……
煤块从岩层上剥离下来,在采煤的地方堆积如山,窑井里采煤的地方,已经形成一个数十丈方园的洞,元不凡无数次估算过,这个地方,应该是在东极天池正下方。
井下已经没有别的人,他装了满满一船煤,然后坐在煤堆上,倚着巨大的煤块,感觉有些累了,他揭下藤帽扔在一边,便合上眼帘进入梦乡。
正是贪睡的年纪,加上繁重的体力劳动,他睡得很香,即便洞中传来巨大的闷响,也没有将他从梦中惊醒,随即他头顶的岩石上,出现一个瑰丽的彩色光圈。
光圈的正中,闪耀着白玉般的火焰,一滴拇指般大小的水,正在火焰中高速旋转,洁白而晶莹,似乎有一双眼睛,正在打量酣睡的少年。
那张脸已经被煤染得漆黑,就连嘴唇也不例外,眼帘合上之后,他的身子,就像从煤玉深处雕出来一般,只是呼吸之间,让他更像黑色的魂灵。
彩色光圈忽然闪烁,那滴洁白晶莹的大水珠,露出血玉一般的水润光泽,带着十多种璀璨的色彩,如精灵一般在煤洞中盘旋,突然倏地一声,钻入了少年的百会穴。
元不凡在睡梦中,突然发现一大滴彩血,从他的百会穴坠落,直接穿透他的脑袋脖子,停在位于膻中穴的中丹田,凝结为一颗彩珠,随后他的血,就将彩珠层层包裹。
他从睡梦中惊醒,伸手摸了摸头顶,发现脑袋并没有被穿透,不禁暗暗松了口气,只是他心里有些奇怪,而且还突然发现,漆黑的衣服包裹的身体,居然闪射出十多种色彩。
这是一种怪异的感觉,他仿佛新生,不过身上的光芒很快消失,这让他暗暗松了口气,如果总是这样,肯定会被人看成是一个怪物。
“怎么就睡着了?”
他拿出水壶喝了几口水,戴上藤帽,打开矿灯拨了拨烛芯,才将矿灯挂在胸前,然后拖着煤船走向矿井,他忽然发现精力充沛,煤船轻了很多。
“奇怪,怎么煤变得这么轻了?”停下来回头看了看,煤船装得满满的,他不禁自言自语,“看来得换个大煤船,可惜矿上没有!”
还在两年多前,不上学的时候,元不凡就来煤窑,想挖煤补贴家用,那时他还是一个半大孩子,九叔怎么也不让。不过禁不住他软磨硬泡,加上本身也熟,九叔后来就同意了。
挖煤是很危险的职业,都说挖煤是埋了没死,但父亲残废,家里主要是母亲支撑着,元不凡不想让母亲那么辛苦。
母亲出生于东极城的大家族,嫁给父亲的时候,父亲是云山宗的天才弟子,可惜后来因为杀了长老的子弟,不仅被赶出宗门,还被废掉修为挑断脚筋。
元不凡到了昨晚,才知道父亲是代人受过,不过一直以来,一家人虽然很贫穷,可都在认认真真生活,无论是父亲母亲,都从来没有抱怨过。
九叔还等在井口的竹棚里,见元不凡出来,将煤过了秤记上,和他去煤场卸了煤,两老幼才一起去旁边的竹楼。
“伢崽,洗完澡来找我!”
“好呢九叔!”
洗完澡换了衣服,元不凡去了九叔的屋子,九叔递了两个银币给他,一个银币等于一百角,如果在书院搭伙,足够他吃两个月。
“把这瓶酒带给你爹!”
元不凡谢了一声,接过酒出来,离开矿区他才忽然发现,夜空万里无云,山上的冰雪非常耀眼,他心里暗暗有些奇怪,天气怎么忽然就变得这么清朗?
到家陪父亲喝酒,才知道天降祥瑞之事,可惜一路上看不到天池。
酒是好东西,父亲心情明显好了很多,元不凡故意提起元山门,想听听父亲以前的故事,可父亲绝口不提。
睡到中夜,元不凡半梦半醒,忽然见到无数灵鸟在半空盘旋,上面站着影影绰绰的男女,男的峨冠博带,女的白衣飘飘,他不禁非常惊讶,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仙人?
元不凡有些迷糊,他似乎同样悬在空中,只是找不到自己的身体,下面就是波平浪静的东极天池,四周是银装素裹的群山。
无数灵鸟簇拥着一个冷峻潇洒的少年,他脸上斜飞的剑眉,挺直如玉的鼻梁,略略有些歪斜的嘴唇,还有那双极为深沉的眼睛,在冷厉的神情中,让人觉得高不可攀。
他手臂上蹲着一个猫一样的小兽,浑身雪白晶莹,眼睛灵动透亮,恍如星辰一般璀璨,正盯着元不凡一眨不眨。
“少皇,彩陨降落到现在,都没爆出一件法宝,你看寻宝兽一直不动,总盯着山脚下那个村子里的三间小木屋,说不定那里有什么宝贝!”
一只大孔雀色彩斑斓的羽毛里,传出娇媚的少女声音,看不清她的脸,孔雀的小脑袋上,竟然长着九只眼睛,冷峻少年的灵鸟,则是一只巨大的暗紫色灵乌,只有一只脚。
在传说中,灵鸟是仙人的坐骑,周围的灵鸟千奇百怪,在天池东山上空,有几只灵鸟上的白衣仙子,围着一只月光般通透的凤凰。
坐在凤凰上的白衣少女,面容颇为模糊,正在看着湖面出神,冷峻少年的目光转过去,在月光彩凤身上停了数息,原本阴沉的眼睛,渐渐露出一丝温和的光。
“我们去看看!”
冷峻少年转过头挥了挥手,独脚紫乌飞向东极山南坡,一二十只灵鸟前呼后拥,灵鸟之上有男有女,只是数息功夫,这些灵鸟就停在靠山村高空。
元不凡显得有些懵懂,此刻似乎正睡在床上,屋顶仿佛琉璃般通透,高空的灵鸟一目了然,远处的天池上空,月光彩凤追了过来。
“魔天,你是不是要破界作恶?”
冷峻少年抬起头,看了一眼月光彩凤上的少女,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可随即阴险地笑了一下,一只手就从高空抓下。
那只手瞬间无数倍放大,向着元不凡当头抓来。
随即轰隆一声巨响,恍如天雷一般,元不凡还没回过神来,眼里冒出漫天的血光,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好你个魔天,居然敢破界出手?”
月光彩凤停了下来,白衣仙子戴着洁白的面纱,白玉般温润的额头下,一双黛眉蹙在一起,她有一种深深的无奈,虽有悲天怜人之心,可她无法破界。
“我以为有什么宝贝,想抢来送给你,谁知道空欢喜一场!”
三间小木屋所在的位置,已经成为深坑,魔天的手攥紧,他手里的泥石、房屋家什和睡梦中的人,瞬间变成了飞灰。
魔天的另一只手上,寻宝兽的目光已经变得迷离,他颇为失望,寻宝兽的神态,表明宝物的气息已经消失。
靠山村酣睡的村民,被天雷般的轰鸣吓醒过来,有人壮着胆打着灯笼出门,抬头看着天上已经远去的灵鸟,不由激灵灵打了个寒噤,不一会儿就有声音传来:
“不好了,不凡哥家出事儿了!”
星空下的莽莽雪原中,在震耳欲聋的天雷响过之后,一家人突然消失,只剩下一个深坑,在这寒冷的冬夜,显得无比的诡异。
深坑边的少年提着灯笼,恐惧加上寒冷,让他不由自主地瑟瑟发抖,十多个灯笼渐渐聚了过来,数十双眼睛瞪着深坑,没有一个人敢说话,目光里全是惶恐和畏缩。
“不好,这是天罚!”
一听是天罚,无论是男女老幼,全都紧闭着双唇,突然有人发一声喊,大家四散而逃,各自回家紧闭家门,或是颤栗或是发怔,心里只有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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