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空痕》——迢递嵩关

苦斗

忆昔天地初生，万物混沌，世界茫茫而光阴不转，彼时无念无想，无声无色，无喜悲，无愆罪，似此不知几万万年，始于混沌之中生出一道阴气，一道阳气，二气交相辉映，变化苍穹，似此又不知几万万年，二气居然渐有神识，阴气自名为望舒，阳气自名为羲和，阴气采宇宙之精华，塑洪荒万物，造山川河流，衍草木百兽，生机扩满宇内。阳气集渺渺灵力，普照万物，始山河流转，草木欣欣向荣，毛鳞羽虫皆生生不息。似此天地安泰，万物和谐，又不知几万万年。然而俗话闲则生事，泰极否来，那羲和每日普照万物，见百兽相食，草木凋落，年年岁岁，荣息自律，这几万万年下来，毫无新奇可言，甚觉无趣，便把猿猴依自己模样智慧，行止容貌，塑造导引一番，使之美而得体，慧而多智，称之为人。羲和甚爱人，观人类年序尚稚，进展迅速，稀奇玩意层出不穷，历朝兴替，各色权谋，果然不同那些草莽野兽，自此神心甚慰，坦然而足。

然而人自从天地间生，不足万年，便已君临天下各界，对天地之索取，更是空前绝后，眼见楼台高起，广厦林立，珍馐美味，享乐之物，不一而足，然自然万物乃阴气所造化，与之血肉相连，万物亏则阴气弱，似此千年，阴气望舒忍无可忍，便寻羲和理论，望其收回所传与人类的能力智慧，羲和护犊心切，如何肯依，争论百年不休，以致终于二神大打出手，斗起法来，二气初生时本为伯仲，但此时山川草木皆深遭毁损，以致望舒神通亦减，终不敌羲和，二神大战百余日，直至天崩地裂，羲和终把望舒封印于天月之中，又惧其脱困而出，乃以神力付与大弟子毕月乌，令每日削之，十五始削，每日钻挖，至初一方将望舒削尽，而本源灵气，不死不灭，故而削而又圆，圆而又灭，灭而复生，永无止尽，只苦了这道阴气，千年万年，不得解脱。

不知多少载后。

沧海桑田，山河变换，于天地间神州浩土的大荒山有一处巨谷，其深不可知，多传乃上古神明所遗于此，由于此谷周围多有野狼出没，故人称之为野狼谷。

此夜，天河高缀，星汉灿烂，一轮明月缓自东山而出，华光普照，蕴涵苍生，天地寂寂，野狼谷万物皆息，宁静依然。

正当这祥和安宁之时，天空中却出现了怪事，原本淡淡普照万物的月亮昏影中忽然有微光渐生，开始只是一个光点，渐渐竟越来越亮，越来越大，几乎把原本的月光都遮住了，片刻之后，山林哗然，野狼谷的生灵大多被这不寻常的天象所惊醒，皆出穴张望，有眼尖者，便发现原来这光点并非月上之光，而是从月光方向飞来一物，通体透光，晶莹泛彩，直直朝野狼谷坠来。

眼看那光越坠越快，马上就要掉落到那个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之中，却千钧一发的楞楞收住，光中竟有一男子的声音响起；“三位穷追林某至此，非要赶尽杀绝吗？”

此时才注意到原来光影上方，还有三道黑气如幽灵般紧随而至，分占三个方位，将下方那团光影包围，一个难听干哑的声音笑道；“桀桀，原来大名鼎鼎的林厚大侠也有今日啊，桀桀，当初阁下杀我徒弟的威风哪里去了，你不是除魔卫道吗，别跑啊，过来杀我们？哈哈！”

仔细看去，原来那光影中的确有人，而且不是一个，当中站着一个三十左右岁的男子，脸方体壮，微有蓖须，面色坚毅，旁边依着一个青年妇人，神色惶恐，紧张的注视着上方的三道黑气，怀中紧紧抱着一个约两三岁的女婴，那女孩生的甚是可爱，虽小小年纪，却已看得出长大后一定是个美人，此时她浑不知处境的危险，竟然还在酣睡。

那男子听到黑气的嘲讽，不觉怒气上升，冷冷道；“妖魔邪祟，一朝得势就猖狂如此，林某今日若得一线生机，日后必斩杀尔等！”

只听又不知哪团黑气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可惜，阁下没有这个机会了。”先前那干哑难听的主喝道；“还一线生机，纳命来吧你！”说着身形一变，直直朝下方三人扑来。

那男子一手拈诀，维持金光法球，另一只手缓缓向上推出，道声；“喝！”便击在那团黑气之上，黑气中人急也出招，硬生生与男子对了一掌，霎时间风声大振，野狼谷草木簌簌，二人交手力量之大，让围在四周看热闹的野狼野兔，狐狸獐鼠都是心头一跳，再不敢逗留，四散奔逃。

此时再看那对掌的二人，那男子虽然连带着光球向后退了一段距离，但是面色不变，神色坚毅依旧，气不长出，右掌蓄势，看来未受什么大碍。而反观那黑气便不同了，被一掌弹上空中，退后近百丈才将将停下，只听里面传出一阵阵咳嗽和喘声，似是打击不轻，一招之间，高下立见。

那干哑的声音喃喃道；“怎么会这样，同是结丹期，为什么他强那么多。”

此时那团一直不说话的黑气终于开口，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道；“这个林厚所修的是正统瀛洲仙派内功，根基深厚，并非你蝎尾那些旁门左道能比的。”

那干哑声音的主人名唤蝎尾，此时听女子这般说，显然是瞧不起自己的样子，但也只一阵沉默，似是不敢反驳这个女子。那女子语毕，周身黑气渐渐散去，露出一个玲珑曼妙的身躯，黑袍素裹，只是遮着面纱，看不真切面容，但声音悦耳动听，想来亦是个美人。这女子转过头望着那个叫林厚的男子，缓缓道；“我向日与你别时，你才方至筑基期巅峰，想不到六年不见，你不仅突破到了结丹期，更是达到了结丹期六层，想来若是我等晚来几年，只怕你已是元婴期了吧？了不起了不起。”

那蝎尾的干哑声音再次响起，略微带着吃惊；“什么？结丹六层！这修为进的也太快了，怪不得我打不赢他。”

林厚抬头看着那个曼妙的身躯，眼神颇有些复杂，片刻后转过头去，冷冷道；“阁下谬赞了，如今你入魔道，你我便是死敌，也不必提什么当日了，阁下今日既是来杀林某的，便来一战吧！”

那苍老的声音淡淡说道；“这个林厚修为极高，一人之力恐难拿下，幸我三人在此，斩之不难，今日也不讲什么规矩了，我等便一起上吧！”说着身形一晃，当先朝林厚攻来。其余二人见老者出手，再不犹豫，一左一右，从两方夹击。

林厚大敌当前，凝聚心神，小心应战，但若只是他一人，虽敌不过三魔，却是可以逃生的，但是此时妻女在旁，他一手持捏法阵，一手应三大强敌，还要谨慎护着身旁二人，难免力不从心，战不多时，便已招招见绌，眼看不敌。

三魔中，以老者实力最强，以蝎尾实力最弱，战端一开，林厚便已明了，于是全部杀招，尽只朝蝎尾一人使来，蝎尾不敌之下，顿时手忙脚乱，只盼另外二人相助，但那二人似是根本不顾他的死活，只管自己打自己的，看也不看他一眼，蝎尾气恼之间，一个疏忽，被林厚一掌打到，印在胸前，蝎尾身躯大震，黑气凌乱四散，直接被打落云头，眼看要掉到那万丈深渊之下，却被他不知从哪里伸出个东西，勾住悬崖岸边，生生拽了上去。那蝎尾周身黑气顿散，在地上滚了几滚，方才坐了起来，未及坐定，便一口血喷出，抬起头恨恨向交战的几人望去。才看清原来是个瘦小枯干的男子，面貌极丑，奇的是此人深后居然伸出个长长的蝎子尾巴，刚才便是此物救了他一命，当真是人如其名，蝎尾蝎尾。

林厚再一掌逼退黑袍女子，向下望去，见蝎尾被击落于地，吐血不起，先自安了一半心，想三人少了一角，今日或可逃出生天，瞥眼间又见老者携黑风而至，探出五指如勾，漆黑如墨，向自己心口抓来，林厚更不迟疑，挥掌迎之，却觉右手心一痛，紧接着便麻了半边手臂，心下大惊，眼看老者爪到，知若自己换左手相迎，法球必破，下面是万丈悬崖，妻女落下去哪有命在？因此竟不还击，任凭老者一爪抓在自己右臂上，喀嚓一声，右臂竟被生生扯将下来，狰狞见骨，不禁低吼一声，身体晃了几晃，还是勉强稳住身形。

此时地上运功疗伤的蝎尾抬头看着林厚的惨状，眼里说不出的舒心畅快，嘿嘿笑道；“林大侠，打我这一掌可爽？”

旁边一直依着林厚的年少妇人一直闭着眼不敢看众人打斗，此时感觉丈夫身体大颤，声音不对，急忙睁眼，这一眼好不魂飞天外，惊呼一声，双泪滚滚而落，怀中那女孩此时终于醒来，不知是害怕，还是饿了，哇哇哭了起来。

林厚只觉右侧身子麻痛难当，听了蝎尾这话，知是方才往蝎尾胸前印那一掌时被对方趁机下了毒，低头看时，只见右边断臂处，血已乌黑，丝丝黑气蔓延而出，强抑住翻腾的心绪，道；“尸虫万蛊毒！”却似一声垂死的叹息。

蝎尾狂笑起来，狠狠道；“不错！能死在我这尸虫万蛊毒下，也是你林厚的造化了！”

林厚长叹一声，已知今日必然无幸，望向身边的妻子，惨然笑道；“对不起，都是为夫无能，不能护你们娘俩周全了。”那少妇只是流泪，使劲摇了摇头。林厚又朝女儿看去，只见女孩睁着亮亮的双眼，眼角还噙着泪痕，此时见父亲望来，随即停止了哭闹，只是在那看着父母，浑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少妇双目淌泪，抱起女儿向林厚含笑道；“这怎怪夫君你，看，含梦朝你笑呢。”林厚望着女儿，英武的面庞上满是慈爱，朝那妇人道；“若是待梦儿长大，定如你一般美丽。”少妇点了点头，眼泪却止不住。

那名黑袍蒙面女子自林厚受伤之后便即停手，一直在上方默默朝这边注视，见林厚望去妻儿的眼中柔情洋溢，举止之间尽是关怀，不禁冷冷一笑道；“想来你二人成亲不过五六年光景，却已这般恩爱了，真是难得，也罢，今日我便发发善心，成全你们泉下相伴！”

林厚如若未闻，只是看着女儿粉嘟嘟的小脸满是慈爱，看着女儿忽闪忽闪望过来的大眼睛，样子可爱之极，很想伸手去逗逗她，但随即想起自己如今并做不到了，不禁涩涩的苦笑了一下，望见身旁妻子已是哭成了泪人一般，方待要安慰她一番，忽觉背后如遭重击，大喝一声，口吐鲜血，直直向前飞去，原来上方那老者见他已无战意，心不在焉，心知此时乃是出手诛灭此人的最好时机，一旦待他重生战意，免不了又是一场苦战，是以凝聚功力，掏出一件圆鼓鼓的小鼎似的法宝来，暗里全力运劲打出，正中林厚背上，果然一举收获奇功。

却说林厚受此重击，整个人直飞出去，护法金球片片碎落，只觉浑身上下骨架尽散，双眼黑茫茫什么也看不见，许是被血水遮住了，意识已经模糊不清，但还是使劲伸出原本捏着法诀的左手向身后抓去，含糊不清的道；“阿芮，梦儿！”然而空空的什么也没有抓着。

一家三口，便这么如投向大海的枯石，折断翅膀的飞鸟，直直的坠入了万丈深渊。

上方的黑衣蒙面女子头纱微晃，朝老者那边望去，冷冷道；“老先生果然好本领。”老者哼了一声道；“苏姑娘若是看不惯老朽，日后静待赐教便是！”

女子冷哼一声，也不再答言，款步行至深谷之前，向下望去，只见幽冥无底，唯见崖间云雾绵绵，想来三人从此处坠落应当绝无活理，却不知为何心头响起一声无人可闻的叹息。

双狼

时值深秋，野狼谷万木凋落，夜色深沉，圆月皎皎，寒魄影动之下，万物寂寂，仿佛今夜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然而却在方才不久，此地刚刚爆发了一场结丹期高手之间的惊心动魄的大战，一家三口自崖上坠落，深谷幽幽，远处偶尔传来几声狼嚎，闻来令人甚是不寒而栗。

随着三道黑气随风远去，野狼谷又回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有阵阵寒蛩凄切，拨动着这片山谷深藏的生机。

而此时草丛深处却响起了淅淅惙惙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刚刚降临的平静，草丛分开，一道黑影缓缓走了出来，来到了方才三人打斗的断崖边，月光倾洒下来，便清晰的发现这道黑影居然是一匹大的有些吓人的巨狼，只见这狼隐隐有一人多高，巨大的狼爪踩在沙地上却没有印出很深的脚印，一双巨目深沉而又坚毅，此时它低下头来，轻轻嗅了一遍刚才三人打斗留下的血迹，表情更加严峻，思衬片刻，仰头对月长嚎；“啊呜~”

苍凉而又深沉的狼嚎在空荡的山谷中陡然响起，顿时回声大作，鸟雀乱飞，无数生灵再次从梦中惊醒，但它们很清楚这次来的并不是神秘的天外来客，而是这座山谷真正的主人到了。

片刻之后，在西北方的山林里应起另一声长嚎，狼嚎声起处感觉尚在一里开外，声落时却已到了断崖左近，此狼奔行速度之快实在令人咋舌。

先前出来的那匹巨狼缓缓转身，回头望着自远处赶来的同伴，只见树林上一道黑影闪过，来者已然到了断崖之上，只见这匹狼身形虽然依旧高大，却比先前那只总感觉小了一些，但是仔细观察则会发现并不是身形较前者为小，而是后来的巨狼气质上总有些卑猥的感觉，故而让人觉得体型较小。

“你能不能别干什么事都这么不紧不慢的，出了这么大动静就不知道过来看看！”

“老婆子你每次都跑这么快，那几个人虽然实力不弱，但是这点事也不至于让咱们大半夜不睡觉跑过来吧，嘿嘿嘿，不过说来这野狼谷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倒是真的。”

巨狼成精口吐人言在这修真界里倒也不算什么稀罕不得了的事，雌雄双狼同至更是稀松平常，不过让人有些难以接受的是那只身形巨大，器宇轩昂，威仪非凡的巨狼居然是只雌狼，而那只体型较小的，有些卑猥，气势相当之弱的巨狼却是雄的那只，这反差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别总废话！”雌狼似乎有些受不了丈夫这磨叽的性子，回头斥道，雄狼翻了翻白眼，作出一副无奈的表情，走到一旁坐下，看来这雄狼不仅生的卑猥，而且还很惧内。看到丈夫老实听话，雌狼满意的点了点头，接着又低头嗅着地上那些血迹，一边自言自语道；“这里有四个人的气味，而且都是结丹期之上的境界，修为最高的那人已然结丹六层，但是好像最后被打下也是这个人······咦？“

雌狼忽然一怔，伸出巨大无比的前掌在沙土中轻轻翻了几翻，几粒肉眼难辨的细小金色光片便现了出来，雌狼面色凝重，回头向那只雄狼唤道；“你看看这个东西。”

“瀛洲岛的护法金球······”雄狼也收了一直的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静静走上前来，看着地上那几粒碎的看不出原形的金色碎片，面色愈发凝重。

“如果没记错的话，方圆百里瀛洲派的结丹境高手，想来只有临川城的那个林厚了吧？”雄狼走上前来，低下巨大的狼首嗅了嗅，叹道：“的确是他没错。”

雌狼走到近前，眼里透出了些许震惊和不可思议，叹道：“没想到那个人居然也会被杀死。”

“不管多强的人都可以被杀死，记得年前我见那林厚的时候，他已经踏入结丹期六层了吧，过去了这大半年，实力应该更有增益，只怕你我遇见也是败多胜少。”雄狼沉声说到，也不禁叹了一声：“想那瀛洲派也是难得出这样一个人物，这样死了的确着实有些可惜。”

雌狼默然，良久之后问到：“你与瀛洲派的瓜葛不少，其中三才宫长老酒中仙更是于你我有救命之恩，我听说这林厚是瀛洲派掌门清尘散人的亲传弟子......这事免不了通知他们一声，叫他们来给这个本门弟子收尸。但此时该如何是好，要不要去查一下那几个人的身份?”此时遇见大事，雌狼一改刚才的强硬风气，倒是开始征询丈夫的意见了。

“通知是肯定要通知的，不过要查那几个人只怕实属不易，况且我来的时候感觉，那几个人只怕都不在你我之下，还是看瀛洲派对此如何处理吧，只是这道大谷已经不知存在多少年头，下面只怕不少毒物腐虫，待我先下去将林厚一家的尸身找寻上来，然后再去瀛洲岛通知一声，这样也算咱们对刚才没有及时出手援救表达一下歉意吧。”

雌狼微微一惊，虽然她作为野狼谷真正的主人在此已呆了不知多少年头，但是却从未去过这道万丈深渊的深处，每日谷下不知何处日夜向上涌出滚滚寒气，其凉无比，甚至还有侵入骨髓的效果，对生灵身体影响极大，即便自己和丈夫都修为深厚，但也不敢轻易涉足，然而丈夫说的也并不为错，方才那一场大战若是自己夫妇早些来到，只怕那一幕悲剧便不会上演，以丈夫与瀛洲派的交情，做这些事倒是理所当然。于是她默不作声，退到一旁，低声嘱咐道：“自己小心一些。”

雄狼呲牙一笑，神色间又回复了那股颇有猥琐气息的玩世不恭。而身体却在此刻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只见一身狼毫无风而起，根根倒竖，体型也几乎见风而涨，原本便颇为巨大的狼爪更是筋脉迸露，此刻的雄狼较之于雌狼几乎大了一倍不止，再无先前的卑猥之气，相反却又无尽的威势缓缓散出，直至笼罩住了整座山谷，而原本因为两次受惊而喧闹起来的野狼谷也仿佛畏惧于这强大的威势，竟然片刻之间便默然无声，仿佛在表示臣服，抑或有几分兴奋。

山谷里再次响起震耳的狼嚎，较之于先前威势更加强大，不过却有一丝怪异。

月光下，断崖上雄狼忽然变得高大的身影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雌狼伟岸身影前一个显得更加猥琐的中年胖子，胖子伸手在自己圆乎乎的大脸上摸了两把，似乎甚为满意，回头像雌狼呲牙一笑。

兽化人形，这只看上去猥琐的不行的玩世不恭的雄狼居然也是一位结丹境的高手！

雌狼原本严肃的眼神多了一丝无奈，转过头去懒得看他。雄狼讪讪的有些无趣，咳了一声缓解尴尬，朝谷下望了望，挠了挠头，便一跃而下。

雌狼的眼神里闪过一抹担忧。

野狼谷深逾万丈，也不知多少万年光阴不见，崖下浮云游霭，野马呼啸，寒气自谷底不分日夜的涌上来，是以野狼谷温度较之于别处要冷上不少。如此深的谷底，自然没有什么生灵在此居住，便是飞鸟也见不到一只，除了此刻在山崖间纵横跳跃的那只“胖鸟”。

近前一些看，方才看清这只“胖鸟”居然是一个中年胖子，却不是那只玩世不恭的雄狼是谁，此刻他在崖间上下翻飞，便真如一只凌空而翔的雀鸟一般，双足微点，在崖间游的好不快活。

然而只有胖子此刻心里知道，自己每一步都必须加倍小心毫不马虎，因为如果不慎掉了下去，即便是他，也不敢保证自己能够逃出生天，它没有林厚那样有护法金球护体，而崖底深处不断涌上来的刺骨寒风又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感到自身的力量仿佛被渐渐抽走，雄狼面色严肃的似要滴出水来，不由得加快了动作，如一道残影般向谷下滑去。

感觉到越来越沉重的步伐，雄狼也不禁暗暗心惊，这片野狼谷里自多少年前便传言此处有上古大神留下的阵法，专门压制修真之人，如今看来或者并非传言，自己虽然称不上人，但终究走的也是修真之道，感受着谷下传来的阵阵寒气，竟然连自己这结丹境的大能也渐渐支撑不住，不由得便生起了退意。

当然人生很多时候不是你想退就能退的······

幽深不见天日的悬崖峭壁，又有严可结霜的不绝寒气滚滚涌出，按理说是不应该有什么生命可以在这里长久生存下去的，更别提还会出现一株枝繁叶茂的苍翠古树了......

可是现实它偏偏就这么发生了......

毫无征兆的，一道巨大的黑影就这么突兀的遮掩了整座山谷，使得本来便已经几乎不可见物的幽深谷底霎时昏暗。

“怎么......”这般变化显然有些令雄狼有些始料不及，胖胖的身躯微微一顿停住了去势，警惕的注释着上方这突然的变化。

上方长着一株茂盛之极的古树，枝叶参天。

而他分明记得方才这里什么也没有。

“真是活见鬼了......”雄狼低估着，双掌轻轻摩擦着，似是有些不知所措。